第十一章 旧金山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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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有史以来编过的最完美的谎言。”斯欧这样评价我的那个故事,她的语气里既带有敬意,又带着调侃。斯德和安布瑞拉一致表示:“太完美了!太出sè了!”卡科特斯一直没有表态,我不知道她对此有什么看法。不过博蒂那对此有一点不高兴,这似乎是因为我破坏了模仿者的形象。
“你就不能换个人举例吗?”当天晚上黑特一离开博蒂那便沉着脸对我说,“别把营长说得那愚蠢好不好?”不过我并不介意窝瓜的意见,不管怎么说,这次搬救兵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第二天很早我们就被吵醒了,很显然,骑士国的士兵开始整装待发。昨晚卡尔终于撤销了守在帐蓬外的两名士兵,我们终于可以zì yóu地出入帐蓬了,这是我们两周来第一次走帐蓬,外面的气温比我们刚来的旧金山的低了很多。不过士兵们的热情盖过了寒冷——至处都有士兵背着麻袋或骑着战车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话,整个广场热闹无比;十多米外,有一株裂荚shè手(看上去像个军官),正教着一大群士兵怎样使用永不熄灭之火给发动机提供动能,士兵们都眉头紧锁,十分专注;二十多米远处,两株豌豆shè手正忙着给一株双发shè手磨着他的匕首,刀片和磨刀石发出了十分刺耳的摩擦声;再远处,几株向rì葵打了一个巨大、醒目的牌子,上面写着“修理战车”,有许多士兵在那里排起了长队;更远的地方,有一批士兵骑着战车巡逻,他们移动的速度惊人的快。

斯德似乎对这一浩大的场面漠不关心,他把我叫进了帐蓬,继续让我练习强力豌豆。尽管斯德在一旁不停地鼓励我,尽管我努力使自己心无杂念,但我就是无法做到专注,豌豆shè出来没有比以前快多少,甚至有几次连靶子都没打中。这样练习了一个上午,我深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仍没有什么长进,斯德为此看上去有些沮丧。

“我尽力了。”我在休息时疲惫地说。

“不怪你。”斯德一边收靶子一边空洞地说:“不是谁都能学会。”

下午,斯德本来还想继续让我练习的,但雷克斯来了一趟,他宣布要把我们编进军队里,所以练习只好作罢。

在去训练场的路上,雷克斯突然严肃地向我问起话来。

“库特,我听卡尔说,你昨晚是不是跟诺克斯大人对着干了?”

“是的。”在他严厉的表情下,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记住,以后别这么干了。”他的眉头仿佛都拧成了一条直线。“那是相当危险的,你没被杀死算是相当幸运了。”

他把我们带进训练场,很遗憾地向我们宣布,非骑士国成员都不能亲自驾驶战车,但我们可以坐在战车的副座上。于是他找来几个士兵,帮助让我们练习坐车的技巧。

战车的仪表盘上没有数字,只有六个等级:缓慢、正常、快速、冲锋、危险和极度危险。士兵们先从“缓慢”这一栏来教我们,可斯德像根本不用教似的(大概是因为他十年前坐过战车吧),直接提出把速度提到“快速”,结果不到五分钟他驾轻就熟了,坐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看着我们。我的进展还算顺利,两个小时后总算能适应“冲锋”的速度,并且可以适应变速运动了。但其他队友的情况不是很好,比如斯欧一直在尖叫,害得那个士兵不知所措;还有安布瑞拉,有一次加速时他太紧张了,叶片一张,那瞬间增大的空气阻力使他猛往后仰,差点儿害得他从战车上跌下去。

到了黄昏的时分,依然只有斯德和我两株植物通过了训练。安布瑞拉总是很紧张,一紧张叶子就要张开,导致战车失衡,那个士兵只好猛踩刹车停下来;博蒂那的身体太重,战车怎么也无法把速度提升到“冲锋”那一档;斯欧完全没有适应,现在要适应“快速”档都十分困难;卡科特斯其实只需要适应了急刹车就可以过关了,但那个士兵总是加避刹车,尽管雷克斯朝他嚷嚷过很多次。这大概是因为刹车时卡科特斯可能会身体前倾,估计那名士兵宁可被长官训斥都不愿接受来自他身后的一个“拥抱”。

这种情况一直到第三天上午才彻底解决。当我们都适应了骑战车以后,雷克斯匆匆把我们编进军队。我就跟着雷克斯,而斯德跟着另一个连长,博蒂那坐上了整支军队里几乎是载重量最大的战车——卡尔的战车(其实黑特的战车才是载重最大的,只是黑特断然拒绝与别人分享)。经过测试,它勉强能达到“冲锋”的速度。安布瑞拉就在士兵群中间,而斯欧坐的是平衡xìng最稳的战车,因为一提到坐车她就会浑身冒汗。最令人头痛的是卡科特斯,雷克斯花了几乎一个下午才找到一个“不怕死”的士兵跟他搭档,其他士兵都像之前训练他的士兵一样,宁愿被长官惩罚也不愿与仙人掌同坐一辆车。晚上黑特为骑士国所有的士兵发表了一次演讲。他演讲的内容和几个月前布斯特说的话大同小异,但士兵们的情绪要比当时在植物军营里高涨很多,这大概是因为骑士国的士兵数量是植物军营的五、六倍,还有可能是没有士兵愿意、或者有胆量与黑特唱反调。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跟着骑士国的军队出发了。一个团的士兵分成三个方阵整齐地向前行驶,所有士兵都骑着战车,腰间别着匕首。我发现有许多战车上都载着两株植物战士,一般是一株豌豆系士兵驾驶战车,一朵向rì葵士兵坐在副座上。我瞥见了雷克斯战车上的仪表盘,虽然速度仅仅只是“正常”档位,但军队行驶过的道路还是扬起了大量的灰尘,再加上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和士兵时不时喊出的口号声(骑士国无敌,诺克斯万岁!),使我浑身被一股很久没有产生的激动情绪所包裹,心似乎都要随着战车飞驰起来一样,我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士兵喊出了口号,胸中只有激情与斗志。

整个上午我们都在行军。我们从市中心出发,到中午时行驶到郊区,并已经翻过了好几座丘陵。当我们刚停下来休息,正享用午餐时,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一个士兵慌忙地从草丛中跳出来——估计是个侦察兵(他没有骑战车,因为战车会制造很大的声响),他伏在卡尔耳边飞快地说了什么,卡尔轻松的面部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忧虑起来。我看着卡尔站起来去找黑特,黑特听完卡尔的话会也眉头紧锁。顿时,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周围的士兵都高声喧哗,谈笑风生,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半个小时后,当我们都填饱了肚子、清理了废弃的肥料包装袋,正准备整装出发时,黑特出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我亲爱的战士们。”黑特哄亮地吼道,整支队伍立即安静下来,“我刚刚得到消息,有一个团的僵尸驻扎在离我们大约两公里远的山谷里——。”队伍里出现了sāo动,但很快又安静下来。“不要调以轻心!他们拥有上百辆和我们的战车一样强大的造冰车。”军队里又出现了喧闹声,有的士兵似乎跃跃yù试,有的则显得有些害怕。“可恨的是,为了在山地中使用造冰车,他们砍倒并烧掉了两座山上的所有树木!一群该死的僵尸!”军队里顿时出现了震耳yù聋的激愤声——现在正需要这样的状态。我想起了几天前卡尔所说的山间浓烟的事,那一定就是僵尸所为了。“我们一定要对他们严惩不怠!这是我们的领地,怎么能让他们肆意破坏,胡作非为?!我们得捍卫我们的尊严!给这些僵尸一点颜sè看看!冲吧,将士们!杀——”他一边高喊一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杀——”上千名战士都高举自己的手臂,他们异口同声的喊杀声震得树林里的鸟儿都惊慌地飞了起来。

“作战计划已经制定好。”卡尔也走到了队伍的前面,跟黑特豪放的声音相比他的声音简直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由于敌人数量和我们一样多,并且都有战车,所以我们不能硬拼,需要打伏击战。”军队里传来了不满的声音,卡尔继续布置战术,“我想先请诸位暂时收好你们的怒气,因为伏击需要绝对隐藏。把短剑拿在手上,好与僵尸近距离搏斗。我们先悄悄潜伏到山顶隐蔽,当我下令冲锋时,大家就都用“冲锋”档速度向山谷里的敌人发动突然袭击。如果在战斗中队伍被打散了,不要惊慌,大家都继续冲下去,在金门大桥处集合,把士兵凑拢集中后再进行反击。”

“好,现在降低速度跟我缓慢前进。”黑特下令道。

我们屏住呼吸慢慢地往上的高处走去。战车都开启了消声器,所以一路相当寂静,就连松鼠逃窜的声音都能听到,而一旦有风吹草动,我们就马上停下来。

经过了漫长的半小时,队伍的最前面终于走到了山顶,这时我听见了黑特的声音“全体士兵注意!拔剑!”

士兵们整齐地把短剑从战车前拔出来,剑身反shè的刺眼光线从四面八方shè出。

“关闭消声器!”顿时,我感到战车震动起来,周围的战车也发出了巨大的噪音,仿佛跃跃yù试。我开始紧张了。

“换档!”我注意到雷克斯把战车速度从“缓慢”调到了“冲锋”,战车震动得更历害了,排气管里冒出了黑烟。

我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

“冲啊!”这一命令刚刚发出来,雷克斯的战车就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怒吼,但它瞬间就被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震耳yù聋的发动机旋转声和士兵冲向山谷时的喊杀声。

我感到自己被猛地向后一拉(因为战车突然加速),随即便感觉到有一阵强风扑面。上千辆战车冲锋扬起的灰尘遮天盖地。周围的景物都无法看清,只能勉强看到下面的山谷里有数不清的军用帐蓬和造冰车,山的一面被僵尸们烧光了,只剩下光向秃秃的黑sè焦土盖在地面上。我突然从心里升起一股对僵尸的怒火,伴随着战车飞驰带来的那种难以言哈的兴奋感,我也不由自主地喊杀了起来。

有两只僵尸从帐蓬里跑出来查看出了什么事,只听见黑特大吼了一声(尽管周围战车的声音震天动地,但他的声音依然可以隐隐听到):“开火!”

空中瞬间充满了绿油油如飞弹一般威力巨大的豌豆,它们像一支浩大的军队似的密密麻麻地朝僵尸的阵地飞去。那两只僵尸刚刚转过身,背上便被扫shè般的大批豌豆击中,被打得叭在地上。同时,更多的从帐蓬里探出脑袋的僵尸都被击中,甚至有几顶帐蓬都被豌豆打翻了。

我们已经冲到了敌军的阵地上,有许多僵尸从帐蓬里面钻了出来。我瞟见了一只僵尸,他无疑是只冰车僵尸——他戴着厚厚的深蓝sè保暖帽,身穿夹克衫,手上还套着皮制手套,只有冰车僵尸需要这样的保暖装备。可没等我多看他一眼,雷克斯就猛地将剑挥下来,在刀刃反shè的寒光中,冰车僵尸倒在了地上。

前方的道路了出现了大量横七竖八躺的尸体,雷克斯不得不闪身躲闪,他突然转弯差点儿令我从战车上摔下去。这时,我看见左边的二十多名士兵找到了更安全,也更有杀伤力的办法——只见他们把火炬从背包里取出来,把着火的那一头伸进了嘴里。刹那间,他们看上去挺滑稽,因为他们的脸涨得通红。但接下来一颗深红sè、着火的豌豆从他们口中喷出。帐蓬一遇到火豌豆便熊熊燃烧起来,而有些火豌豆向飞造冰车,汽车也顿时起火。那些刚想登上造冰车的僵尸只好弃车逃跑,但他们徒步还没有跑几步便被骑士国的战车撞飞到空中或被砍倒在刀下。

“大家注意,前面的那座山后面,还有一批军队。”黑特在各种各样的燥声中扯着噪子声嘶力竭地大吼,但他的声音被淹没了,一个用扩音器扩大的陌生而尖细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

“别管一连、二连了!我们遭到了偷袭!别去救他们了——你们帮不了忙!听我指挥!一排二排骑上造冰车,三排火力掩护!”看来说话的是僵尸的指挥官。

他话音刚落,前方的山顶上便出现了几十个身影,根据那些晃动的绿油油的脑袋,我判断那是植物僵尸。

果然不出所料,我们前方出现了大量的雹子般的豌豆——那是植物僵尸在shè击。我听见骑士国的士兵发出阵阵惨叫声,而且有些惨叫声音挺大似乎就在我身边。我刚加过神来,就惊恐地发现雷克斯不见了,战车的主驾驶上空空如也。

又一颗豌豆飞了过来,从我脸旁擦过。按理说我应该往后倒去,但万幸的是我战车正向上爬坡,它是依靠惯xìng行驶,速度减缓了不少。我勉强没有从上面跌下去。但是由于重心再加上重量都集中在战车的后方,战车的前轮离地扬了起来,我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战车看上去随时可能翻车。

在千均一发的时刻,有一名士兵从后面抵住了我的战车,战车稍微平稳了一些。只见那个士兵吼道:“快!快启动战车!”

我看了看周围大量的灰尘和一些飞速移动的景物,突然意识到换位是多么危险,我产生了畏惧的心理。但身后传来了那名士兵焦急的催促声,战车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小,我知道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艰难地慢慢从副座上爬到驾驶座上,感到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周围的噪音似乎都在瞬间消失了。汗水从我的面庞上滴下来,可一遇到强风便飘飞到了后面。我伸出手去抓控制把手,还有半米、0.3米、0.2米、0.1米……

突然间,战车似乎爬到了山坡的顶端,悬空的前轮猛地着地,向前一倾,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一推,正好将我端端正正摔到主驾驶座上。我一把抓住了有些发烫的把手,一脚踩上油门的矩形铁板。顿时,发动机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怒吼,手柄剧烈地动起来,一股比以前更强的风扑向我的面庞,我激动的心情又回来了。我意识到我的抛弃的不只有副座,还有恐惧,顿时我的耳朵里又再次灌满了巨大的打斗声。

环顾四周,我发现前方的山坡上躺着大量神智不清植物僵尸的躯体,还有许多的尸体上燃着火。看样子植物僵尸也是被带火豌豆所战胜的。

没等我多看几眼,战车的颠簸一下子小了许多。我向下一看,发现战车正在一条雪白光亮的冰道上行驶着,摩擦力大大减小,速度越来越快,前面已经有几辆战车冲锋在前,身后还有很多战车陆续跟上来。我抬起头来看着前方,冰道的那端几十辆僵尸造冰车飞速地向我们这边猛冲过来。毫无疑问,这片大约有二十米宽的冰道就是他们制造的。他们造冰道是什么目的,我也来不及细想了。

一只造冰车僵尸向我们瞟了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那个尖细的声音又在空中响起:“雪橇小队,行动!”

“有埋伏!”黑特大声吼道,但不用他吼,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山坡的左右两边出现了大批的僵尸。他们都穿着红sè的紧身衣,每四只僵尸推着一辆巨大的红sè雪橇,他们冲上冰道,然后跳上雪橇从后面我们飞快地袭来。这时裂荚shè手长在后面的脑袋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们一边开车一边朝后面追来的雪橇shè击。

空气中充满了豌豆撞击塑料的声音,我不知道来了多少辆雪橇车,也不知道它们能否追上我们,甚至不敢向后望。唯一能让我获得一点消息的是一句大骂声:“该死!”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意味着情况对我们不利。

前面的战车都行驶得很平稳,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颠簸,我鼓足勇气转过头看去,后方的山坡上有至少50个雪橇车组成的队伍,所有雪橇车都是鲜红sè,打头的那辆雪橇车上的正前方画着一个巨大的脑子,还写了一串白sè的大字:“不给脑子就捣乱。”没等我看清楚,坐在最前面的那只僵尸被横飞的豌豆打断了脖子,他瘫软的身体扑倒下来,挡住了那行字。还有几辆雪橇车上的僵尸遭到了同样的命运,但更多的雪橇车一哄而上。僵尸们挥舞着手臂,乘着雪橇车下冲的动能掀翻了好几辆我方战车,情况很紧急!

“一群该死的僵尸!”一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把我吓了一大跳——是黑特,在混战中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接近我的,“骑士国的武器没用,我就让你们尝尝植物军营武器的厉害!”

这句话大大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只见黑特从背包里敏捷地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我一眼认出了瓶子里面那些又细又尖的锥形物——香蒲弹,正是我们送他的礼物。

黑特娴熟地拧开了瓶盖,把瓶中的大部分的香蒲弹一咕噜地倒进了后面的脑袋的嘴里。他闭上眼睛,做出很痛苦的表情,似乎是香蒲弹锋利的尖刺刺痛了他。然后,他的眼睛猛地一睁,就像不久前斯德发shè强力豌豆的表情那样,一股杀气从他眼中掠过,紧接着,几十根导弹般的尖刺从他口中喷出,径直地飞向那些僵尸。

我无法抗拒香蒲弹威力的诱惑。顺着香蒲弹飞行轨迹看去,那些飞弹纷纷击中了目标,尖利的利刺瞬间切开了僵尸发硬的肌肉组织,空中顿时飞出了许多僵尸的断臂和脑袋,但没有一滴血喷出来。一只僵尸灵活地把脑袋往旁边一偏,香蒲弹从他脸庞旁边擦过。他傻乎乎地大笑起来,但香蒲弹像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飞速地转了一圈,僵尸还没有反应过来,飞弹从后面击中了脑袋,笑容还挂在脸上,但身体已经被打趴在雪橇上。

突然,战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战车已经冲出冰道,正沿着斜坡向山下的平地俯冲过去。我们正前方的造冰车扭头朝远处逃去,渐渐跟我们拉开了距离,变成越来越小的黑点。我抬头望去,远处正是金门大桥。

战斗进入了最紧张时刻,双方纠缠在一起,随着僵尸造冰车的逃窜,战场开始朝金门大桥移动。虽然离大桥还有几百米,但远远望去,可以清晰地看见大桥两端高耸云端的桥架和拉住桥身的几十根粗大的铁索,就像一把巨大的竖琴跨在海面上。桥下,旧金山海湾那灰中带蓝的海水,缓缓地拍打着海岸。看着这座静谧的大桥和温柔的海浪,很难让人觉得自己正身处一场激战中。

“果然不出我所料,桥对面——哼哼,他们肯定会返回来。”黑特仿佛自言自语的话把我从景物的陶醉中唤回来,“库特,跟我并驾齐驱,我要让他们尝尝……呃,随你怎么想吧。”

他这番又想大声发泄出来,又像卖关子的话让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我至少听到了他的命令——和他齐头并进。于是我尽力保持和黑特的速度一致,但这并不容易,因为他的速度时快时慢,再加上我并不熟悉战车,使得我很难和他并驾齐驱。只见黑特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瓶——里面装满了樱桃种子,从瓶口塞进一条细绳,再用火柜树桩之火点燃了细绳的另一端。我突然意识到黑特制造了一个危险的炸弹。我想大声喊出来阻止他,但黑特看起来似乎胸有成竹,我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黑特把已经引燃的樱桃瓶放在了战车的踏板处,把战车的速度从“冲锋”调到了“极度危险”,战车发出了狂暴的轰鸣,几乎与此同时,黑特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我的战车的一只把手,纵身一跃,跳到了我战车的副座上。我的心在那一瞬间一阵狂跳,只看见黑特的战车像出膛的炮弹飞了出去。

“僵尸们,给我等着吧。”黑特一声冷笑。现在我们已经冲上了金门大桥,而且已经冲过桥端红sè的巨大桥架。那些造冰车——果然如黑特所说,正回过头向我们飞驰而来——黑特事先已安排部队把桥对面堵住了,黑点正越变越大,打头的造冰车都已经可以看出其轮廓了。

说是迟那是快,冲在最前面的那辆造冰车与黑特的战车撞了个正着,两辆车都被撞得变了形,造冰车上冒出了一大片浓烟,战车燃起了烈火,然后就是震耳yù聋的爆炸——战车上的樱桃瓶在高温下爆炸了。前方出现了一大团火焰,夹杂着烟尘和金属碎片迅速扩散。强大的冲击波把后面的几辆造冰车掀飞到空中,有的落下来重重摔在桥面上,有的飞过桥体坠入旧金山海湾深深的海水里。当他们飞过桥体时,几根粗大的铁索都被斩断了。一股热浪和呛人的烟尘扑鼻而来,我连连咳嗽。我们已经离爆炸点很近,而现场已是一片火海。

“嘭!嘭!……”我们前方似乎发生了连环爆炸,十多声巨响从浓烟另一边传来。一阵气浪袭卷了我,巨大的炸裂声使我的耳朵嗡嗡作响,然后是扑面而来的高温和粉尘颗粒,我不敢睁开眼睛。

爆炸声停止了,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我睁开眼睛,发现冲在前面的士兵都被气浪震得发型凌乱,脸上也被烟尘熏黑了。我知道我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儿去。

地上摊着数不清的黑sè残留物,看轮廓是造冰车,他们被炸得支离破碎,肯定都是被黑特的樱桃炸弹点燃产生的爆炸造成的。有些没爆炸的造冰车还在横冲直撞,车上的僵尸还在负隅顽抗,骑士国的士兵开着战车从侧面冲上去,把那几辆着火的造冰车撞下了桥。桥下传来几声闷响和爆炸声,是造冰车撞到了桥墩发生爆炸。剩下的几辆造冰车,僵尸驾驶着左冲右突,脸上带着火焰般的神情,试图进行垂死挣扎。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响,像是从地心深处发出的低吼,僵尸们的造冰车顿时熄火了。我被那个声音吓了一大跳,急忙踩住刹车,战车滑行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来,其他战友几乎同时将战车都停了下来。

我四处张望,想寻找那个声响的来源,士兵们都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周围的造冰车没有一辆发生爆炸。一百多米外,一支雪橇小队的僵尸从冰道尽头的雪橇上跳了下来,正准备徒步袭击我们,这声巨响,把他们也震在原地,正好奇地东张西望。

“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沉默了许久(也许只有一会儿),一只造冰车僵尸担忧地说,但语气里有一丝火药味儿。

“不知道。”黑特东张西望,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他一边说一边抓紧了方向盘。

“来吧!”黑特大吼一声,我本能地打燃了战车,几乎同时,周围的发动机都转动起来。这时,又一声巨响传来,但这次那个声源再清楚不过了——桥体令人心惊地剧烈颤到了一下,桥面立刻出现了几条裂缝,那些拉住大桥的铁索开始摇晃,发出了不祥的声音。

“快跑!”植物和僵尸几乎异口同声地大吼道。我还没回过神来,只见黑特伸出他那只宽大的叶子手,猛地将战车的档位从“冲锋”一下子推到“极度危险”。黑特吼道:“现在你还管什么安全不安全?现在越快越安全!”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淹没了。桥体发出吱吱咔咔的声音,那是钢筋和混凝土同时在发生断裂,有几根悬索已经断开了,断裂的铁索像崩断的琴弦立即往两边弹开。与此同时,战车发出了一声怒吼,从地上蹦起来,我感到被向前猛地一拉,高速飞驰起来。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像这么快的速度,咸丝丝的海风像刀片一般从我脸上刮过,即使如此,黑特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快点!再快点——”。身后传来了阵阵惨叫声和此起彼伏“扑通、扑通”落水声,只见黑特在开心地大吼:“哈哈!去死吧!雪橇小队!”我无暇往后看,但我意识到身后的桥身正在断裂。紧接着又出现了钢梁断裂的声音,这一次的声音特别大,似乎就在我们身后,我仿佛感觉到桥体坠落海面激起的浪花都溅湿了我的后背。黑特笑得更开心了:“哈哈!造冰车,你们都去死吧!”——听他的声音,冰车们应该都落入海中。断裂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战车轮下的桥面也出现了裂缝,眼看离桥岸还有几十米远,裂缝已经跑在我们前面,车子不停地颠簸,我们似乎随时都会坠海,情况万分紧急。黑特开心的声音变成了诅咒,他一边大吼着催促我,一边在包里翻找着什么。只见他从包里掏出一支火炬,一伸手点燃,我还没搞清是怎么一回事,黑特向前跨一步,把火炬直接插进了发动机,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战车像一颗轻盈的子弹直飞起来,在桥面划过一道弧线,直直地插到岸边的草丛里,紧接着巨大的惯xìng带着战车在草坪上滑动,我死死踩住刹车,轮胎被大地的摩擦冒出一股黑烟,全是橡胶烧糊的气味,草坪被轮胎划出的沟槽散落在一边。我的身体趴在扶手上,黑特也被惯xìng摔到在我身上,我们两人的全部重量压在我踩住刹车的右腿上,战车跌跌撞撞向前滑出五十多米终于缓缓停下来。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终于安全了。我喘着气,回头看去,只见金门大桥的最后一节桥体摇摇晃晃从铁索上断开,歪歪斜斜坠入的海水里。我的心里如释重负:结束了,战斗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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