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见律师
今天是张扬进看守所的第四天。
这几天让他知道了，这世界上并不是如他原本想象的那样简单美好，书本上教导的在这看守所怎么都行不通。
张扬并不是没脾气的人，所以他也会反抗，用他自己的方式反抗，虽然这样的反抗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可以用可笑的来形容。
不管别人让他做什么，他都用自己的“谢谢”和微笑回应，他用自己的价值观对抗着现在的环境，其实他只想用这样可笑的方式来证明，这个还是他自己，这样的环境并没让他屈服。他把自己塑造的和这环境是这样的格格不入，这让他在看守所很不好过。
在他进看守所的第二天，过渡号里大部分的犯人被分到看守所的大号，一个人到了大号，基本上不会再有变化，就等着在大号被逮捕、起诉、开庭、判决，除非他打人或者被人打。
犯人分流后，205号房只有7个人，而等到新的犯人进来以后，张扬也可以用老犯的身份自居捉弄那些新来的人。
因为张扬故意让自己显得和其他犯人不同，自然有人看他不顺眼，比如那马车阿绍，所以除了洗厕所，哦，不，应该是洗海山之外，脏活累活都有他的份。于阔虽然没有去打饭，但是可以去洗碗，怎么也比现在张扬拖通道要舒服很多，于阔劝了张扬很多次，让他“低调”点，别让光哥看不爽。张扬如何肯听？依旧故我。
没有生产，所有人都坐在床板上发呆或聊天。
到了11点多，号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外面有人高喊张扬的名字。这次他已经学乖了，高喊一声“到”，就蹿了出去，他激动的认为，希望这次是放我出去了。
外面那警察从门外递给他一副手铐，让他自己戴上，等他戴好了才给他开了门。
“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张扬忐忑的问那警察。
“出去？”警察觉得他很天真很可爱，让警察觉是他是在开玩笑，所以难得好语气的说，“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啊？你律师来了。”
那警察带着他出了第三道门，来到一个二层的小楼。那警察推了一下张扬说：“一楼，左边第二间。”
看守所里犯人每个人都需要披个橘黄色的马甲，进了那小房间，让张扬想起了电视里的法制节目，一个犯人坐在只有一平方左右空间里，隔着铁栅栏，然后面对镜头说自己当成怎样怎样铸成打错。张扬看着铁栅栏外面的房间，摆着桌子，他的经办也就那姓肖的警察也在，另一个头上有些许白发的老人坐椅子上看着张扬。
老人见到张扬进来，便开口对他说：“你就是张扬吧，小雨同学对吧？”
“对，我是？小雨怎么没来？”
老人笑了一下，因为他觉得张扬问的问题很好笑：“来了看守所，除了律师，其他人你都见不到，小雨就在大门口外面。”
张扬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金，本来你在经侦队的时候我们准备过去交保释金的，我到了那里，你人已经到看守所了。本来第二天小雨就让我过来见你，我以为你的是小事情，想直接把你保释出来，可市局说你的案子是省厅督办的案子，不能保释。”金律师说完，从桌子上的皮包里拿出三包中H烟给张扬。
“在里面没被打吧？”
“还好，目前还没有。”
“这烟是让你送人的。”
“我知道”
“等你手上的抽完，我们开始好好说案子。”
“金律师，关于我案子的事情，能不能让肖警官先回避一下。”
金律师看了肖警官两眼后对张扬说：“在你没被逮捕前，我和你谈案子，按规定是必须有你经办在场的。现在把事情经过和我说说。”
于是张扬深呼吸一下，然后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对金律师说：“这个案子我知道的其实都和警察说了。因为原来负责江阳码头的刘大富要退休了，金平报关行让我接手江阳码头，所以他就叫我去江阳码头先熟悉一下情况。那天——”
#
那天，张扬和老刘到了江阳码头，就直接跑到七号泊位上，三十个等待出口的集装箱整齐的堆放在那里。
“小张，这是荣欣外贸的邱经理，他们公司可是我们报关行的大客户啊，而且他们的货基本都在这里走。”老刘对着斜对面迎上来的秃头男人对张扬介绍道。
“邱经理啊，你今天怎么亲自来啊！”老刘很礼节的握着那邱经理的手。“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们行的张扬，以后他负责这一块，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抓他。”
张扬听着老刘的介绍，连忙把准备好的名片双手递上，带着职业的微笑说着，以后还请邱总多多指教之类的话。
“小张，我只不过个跑腿的，那里是什么总啊，等你们验货完，晚上我们一起吃饭。”邱经理一边说一边把他们带到码头后面的工作室。
张扬看老刘跟着那邱经理走，虽然货还没验，但是老刘没说话，也就跟了过去。
这只是个很简单的办公室，两张桌子，一台电脑，连个沙发都没有，邱经理拉了两个张转椅给他们坐下。给张扬他们边倒水边说；“最近国家调整政策啊，外贸这饭不好吃咯。还是你们这样好啊，填填表就有钱赚啊。”
老刘接过水就答腔说：“你们要是不好做还做？你是不知道我们的苦啊，一边要拉你们的业务，一边看海关的脸色，两边跑腿啊，我们赚的可是辛苦钱啊”。
邱经理从抽屉拿着用牛皮信封包好的东西，看这张扬说；“既然刘大说以后你负责我们公司在这码头的货，那也就是自己人了，这次货比较多，你们多辛苦辛苦。”
“哪里哪里，小张，你先收下吧，等一下我们还要用呢。”老刘看都不看，就直接把钱递给张扬，张扬拿着那钱厚厚的一包，心想，这里至少八万。
张扬把钱一放进包里，刘大就叫他一起再去码头验货。
当然张扬也不会把那是整整三十个集装箱，全是空箱子的事情说出来。这是自己最后的王牌。
#
金律师打断他的话：“那八万块是怎么回事？”
“那八万块是报关行收取的佣金的预付款，其实这是报关行的行规了，用现金先给八万，报关行可以少开八万的发票，也就是暗佣。那笔交易所有的单据都在报关行里，荣欣外贸也有原始单据，对，还有海关，海关也有。”
“有单据在就好，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你公司有事情，如果你做的事情都是你的本职工作就没问题了。”金律师很仔细的记录下他认为有用的信息，然后示意张扬继续说。
“那批货海关的缉私局本来觉得有问题，但是后来他们核查了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然后荣欣外贸的那批货就放行了，这些海关那里可以查得到的。”
金律师迟疑了一下问：“缉私局觉得有问题？”
“后来他们发现是误会。”
可事实怎样张扬心情清楚。为了这三十个空集装箱，老板郭达自己亲自出马联系F市的海关二把手，而这海关二把手的女儿还是金平报关行的第三股东。而缉私局的事情却是郭达让他和刘大富负责的。金律师努力记录的时候，张扬回想起缉私局的事情。
#
当天从江阳码头回来公司，郭达给了他“官邸”夜总会的名片，让张扬按他的吩咐做。
“请问是云姐吗？郭总今天晚上有客人去你那里估计要十点多后到，有四个客人，对，今天晚上我过去，郭总另有安排。”
“好的，你就放心吧，郭总长用的包厢留着呢。你到了给我电话一切都没问题。”
夜幕刚浓，张扬和老刘，还有邱经理已经如约的恭候在本市最大的酒楼门口，远处很不起眼的福特商务车马上就要到酒楼门口了，张扬不喜欢这样，看着老刘和那邱经理的脸上恭谦的表情，要是他们再年轻个三十岁，而迎宾这样的职业也有比赛的话，他们两个绝对前两名，张扬暗骂自己清醒点；我也只是一个在都市生活的爬虫，我和老刘他们有什么区别，不要装什么清高。那所谓的尊严就象镣铐，要生存或者说生存的好一点，就要学会带着那可怜的镣铐跳舞。自己和老刘他们不过是生活的爬虫，而车上的人看似风光，却也只是政治的爬虫，遇到上级，站在门口的可能就是他们。
车上下来三个人，张扬只认识其中一个负责现场审单的，叫林枫，其他两个却是第一次见到。见那林枫走在他们后面委琐的样子，张扬心想，那两个应该是副省级海关的。
大家互相介绍了一番，那两个果然是省城市海关的，分别是缉私局的处长王宝山和负责行邮旅检的翁共万。等江阳码头的负责人李国华来的时候，已经酒过三巡了，李国华陪罪一番，互相吹嘘遛马，气氛也算不错，除了林枫还算放的开，偶尔用委琐的笑料与低劣的马屁向他的领导展示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其他时间就是敬爱的刘大发自肺腑的感谢，对于领导多年来的照顾，表示衷心的感激，并表示以后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不会忘记他们几位，而三位主客展览着被香火熏陶的神像表情，以及弘扬佛法的语调对老刘这几年做出的“贡献”表示了肯定，而当张扬被介绍到的时候，张扬无奈的伸出酒杯，表现对三位佛祖，大大的仰视，同时保证自己“虔诚的信仰”，希望三位神仙能对自己日后的红尘生活指点迷津。
三位神仙也不谦虚，淡淡的对老刘说张扬这接班人不错，以后大有可为，张扬听到这样的话，又被老刘踢了一脚，马上顿悟，又连忙起身，把脑袋里所有学过的尊称与谦称用力的吐出来，再用好几杯酒迫使自己相信他张扬已经从头到脚已经彻底恶心了。
当邱经理买完单之后，李国华的车和郭达的车已经在门口等了。张扬在洗手间里吐了一次，双腿已经有发软的迹象，便用力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让自己清醒点，看着镜子上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已经被酒精刻划出深红色，那一巴掌之后，在脸上印出一片白色后，又回复正常的血红，张扬无奈的笑了起来。
张扬坐在郭达的捷豹车上，转过头对那车后的两位神仙，用飞扬的语气说道：“时间还早，我已经在官邸订了包厢，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那两位因为酒精而迷离的眼神就像突然爆发的太阳耀斑。
官邸的云姐，张扬怎么看也不像是姐，高挑的身材，合理的化妆，甜美的嘴唇，看脸庞除了职业化一点，虽然欢场上的女人，张扬也有点了解，但张扬觉的她更适合做自己的学妹。三位神仙见到这样的妈咪便兴奋的跟她进了包厢。那兴奋的神情，谁知道他们在两个小时前他们还是所谓的领导呢。
当一溜的“模特”出现在三位神仙面前时，神仙也开始与凡人同乐。选好“模特”，又开了三瓶皇家礼炮，包厢里已经彻底疯狂了，王宝山搂着正在唱歌的美女的腰，口水已经侵占了那美女背部的大片领土，而翁共万自然不会在这样美好的人间盛世时刻，表现自己不食人间烟火，他正在用那如来神掌对自己边上的美女进行神仙理疗。而林枫喝了半瓶兑了绿茶的皇家礼炮，就对大家说先告辞，当然告辞的还有他身边的学生型美女，于是张扬携程卡的积分再次增加。
张扬没有叫人陪，而夜店的妈咪可不仅仅云姐一个，对张扬这样通过名片来预约的，又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当然比较上心，见张扬没叫人陪，就自己出马和张扬聊天喝酒，应酬客人有个云姐这样的万金油调节气氛自然最好不过了。
人尽其欢，张扬的携程卡上再次多了两个香格里拉商务间的消费点数。而张扬第一感觉到花钱是一种巨大的快感，将钱一叠一叠的砸向美女，而不计较多少的时候，脑垂体的多巴胺开始激烈的分泌。张扬心想，这样的感觉大概就是为什么有人在这里陪酒，有人在这里卖笑的原因了。而张扬第一感觉到，他也已经开始卖笑了。
而到了第二天，张扬到了海关，张扬安抚一下自己被幸福击穿的心情，走到服务窗口把单据递给林枫，当然也把三万块的礼券送了进去。张扬早已知道林枫在工作时候“一丝不苟”的态度与“一丝不苟”的表情。
所以当林枫淡淡的对张扬说，“你们这批货，我们需要其他部门核查的，你拿这些去二楼的查验科”的时候。张扬还是开心的说了声“谢谢”，张扬冲到二楼，敲开门，交上单据，那座位上的年轻人估计也是刚刚进海关，用还不成熟的监管部门领导语气，对张扬说他的货物可能有问题，要请示市海关缉私局，张扬明白，估计是王宝山提前打个招呼，但是用货物有问题的方式来打招呼呼。等缉私局给份报告说没有问题的时候，海关其他部门估计去江阳码头的心情都没有。
张扬点了点头说：“应该的应该的，”
等那年轻人用特有的“抚媚”语气对电话另一头的王宝山哼哼了半天，然后用“明白”二字结束通话。
一转过头，又装上领导表情和领导语气对张扬说，要把这单据交到市海关缉私局，后天再来拿。张扬心里暗骂这小子是属变色龙的。可想想自己脸上的表情，心里又是一阵无奈。
出了江阳海关，张扬马上找了王宝山的电话，说明天如果有空的话，去“官邸”放松放松，等万宝山答应，然后再给郭达一个电话，说是要招待王宝山。郭达直接叫他明天再去汪静那里取一万块钱带上，郭达会先给财务打个招呼。
第三天，他就接到江阳海关的电话，说是缉私局核查了一次，是个误会，叫张扬去海关签字就行了。而那三十个空集装箱也顺利出口了。
#
张扬回想着那次骗税经历，发现有很多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金律师，关于那次报关的所有单据都可以找到，那批货物是出口到法国的，法国斯卡斯的发盘报价，合同记录，还有发票，以及后面承兑对的汇票影印，甚至还有工艺品厂商的发票都能找到，当然还有海关缉私局的调查报告。”
说完，他心里还得意的想：海关缉私局都出报告说这没问题，警察还能挑出什么问题，要是去查，我肯定，缉私局第一个不干。
金律师记录好张扬的话，看看手表然后对张扬说：“今天先到这里吧，你说的这些我都会去调查取证。另外，小雨给你存了5000块钱，如果不够用，你写信给小雨吧，估计你们年轻人都不写信了，小雨怕你不知道她家地址，这个你记一下，字条什么不能带进去的。还有你的衣服什么也寄进来了，估计晚上你就能收到。好吧，我下周六来，也就是十天后，先委屈一下，保重好自己。”
金律师说完又对那肖警官说：“给我老金一个面子，让看守所里照顾一下，改天请你吃饭。”
最后金律师对张扬又说声“保重”，就走了。留下张扬发呆：你实质性的问题怎么都不问啊，我还没告诉你怎么拿那些单据。
这几天让他知道了，这世界上并不是如他原本想象的那样简单美好，书本上教导的在这看守所怎么都行不通。
张扬并不是没脾气的人，所以他也会反抗，用他自己的方式反抗，虽然这样的反抗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可以用可笑的来形容。
不管别人让他做什么，他都用自己的“谢谢”和微笑回应，他用自己的价值观对抗着现在的环境，其实他只想用这样可笑的方式来证明，这个还是他自己，这样的环境并没让他屈服。他把自己塑造的和这环境是这样的格格不入，这让他在看守所很不好过。
在他进看守所的第二天，过渡号里大部分的犯人被分到看守所的大号，一个人到了大号，基本上不会再有变化，就等着在大号被逮捕、起诉、开庭、判决，除非他打人或者被人打。
犯人分流后，205号房只有7个人，而等到新的犯人进来以后，张扬也可以用老犯的身份自居捉弄那些新来的人。
因为张扬故意让自己显得和其他犯人不同，自然有人看他不顺眼，比如那马车阿绍，所以除了洗厕所，哦，不，应该是洗海山之外，脏活累活都有他的份。于阔虽然没有去打饭，但是可以去洗碗，怎么也比现在张扬拖通道要舒服很多，于阔劝了张扬很多次，让他“低调”点，别让光哥看不爽。张扬如何肯听？依旧故我。
没有生产，所有人都坐在床板上发呆或聊天。
到了11点多，号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外面有人高喊张扬的名字。这次他已经学乖了，高喊一声“到”，就蹿了出去，他激动的认为，希望这次是放我出去了。
外面那警察从门外递给他一副手铐，让他自己戴上，等他戴好了才给他开了门。
“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张扬忐忑的问那警察。
“出去？”警察觉得他很天真很可爱，让警察觉是他是在开玩笑，所以难得好语气的说，“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啊？你律师来了。”
那警察带着他出了第三道门，来到一个二层的小楼。那警察推了一下张扬说：“一楼，左边第二间。”
看守所里犯人每个人都需要披个橘黄色的马甲，进了那小房间，让张扬想起了电视里的法制节目，一个犯人坐在只有一平方左右空间里，隔着铁栅栏，然后面对镜头说自己当成怎样怎样铸成打错。张扬看着铁栅栏外面的房间，摆着桌子，他的经办也就那姓肖的警察也在，另一个头上有些许白发的老人坐椅子上看着张扬。
老人见到张扬进来，便开口对他说：“你就是张扬吧，小雨同学对吧？”
“对，我是？小雨怎么没来？”
老人笑了一下，因为他觉得张扬问的问题很好笑：“来了看守所，除了律师，其他人你都见不到，小雨就在大门口外面。”
张扬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金，本来你在经侦队的时候我们准备过去交保释金的，我到了那里，你人已经到看守所了。本来第二天小雨就让我过来见你，我以为你的是小事情，想直接把你保释出来，可市局说你的案子是省厅督办的案子，不能保释。”金律师说完，从桌子上的皮包里拿出三包中H烟给张扬。
“在里面没被打吧？”
“还好，目前还没有。”
“这烟是让你送人的。”
“我知道”
“等你手上的抽完，我们开始好好说案子。”
“金律师，关于我案子的事情，能不能让肖警官先回避一下。”
金律师看了肖警官两眼后对张扬说：“在你没被逮捕前，我和你谈案子，按规定是必须有你经办在场的。现在把事情经过和我说说。”
于是张扬深呼吸一下，然后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对金律师说：“这个案子我知道的其实都和警察说了。因为原来负责江阳码头的刘大富要退休了，金平报关行让我接手江阳码头，所以他就叫我去江阳码头先熟悉一下情况。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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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张扬和老刘到了江阳码头，就直接跑到七号泊位上，三十个等待出口的集装箱整齐的堆放在那里。
“小张，这是荣欣外贸的邱经理，他们公司可是我们报关行的大客户啊，而且他们的货基本都在这里走。”老刘对着斜对面迎上来的秃头男人对张扬介绍道。
“邱经理啊，你今天怎么亲自来啊！”老刘很礼节的握着那邱经理的手。“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们行的张扬，以后他负责这一块，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抓他。”
张扬听着老刘的介绍，连忙把准备好的名片双手递上，带着职业的微笑说着，以后还请邱总多多指教之类的话。
“小张，我只不过个跑腿的，那里是什么总啊，等你们验货完，晚上我们一起吃饭。”邱经理一边说一边把他们带到码头后面的工作室。
张扬看老刘跟着那邱经理走，虽然货还没验，但是老刘没说话，也就跟了过去。
这只是个很简单的办公室，两张桌子，一台电脑，连个沙发都没有，邱经理拉了两个张转椅给他们坐下。给张扬他们边倒水边说；“最近国家调整政策啊，外贸这饭不好吃咯。还是你们这样好啊，填填表就有钱赚啊。”
老刘接过水就答腔说：“你们要是不好做还做？你是不知道我们的苦啊，一边要拉你们的业务，一边看海关的脸色，两边跑腿啊，我们赚的可是辛苦钱啊”。
邱经理从抽屉拿着用牛皮信封包好的东西，看这张扬说；“既然刘大说以后你负责我们公司在这码头的货，那也就是自己人了，这次货比较多，你们多辛苦辛苦。”
“哪里哪里，小张，你先收下吧，等一下我们还要用呢。”老刘看都不看，就直接把钱递给张扬，张扬拿着那钱厚厚的一包，心想，这里至少八万。
张扬把钱一放进包里，刘大就叫他一起再去码头验货。
当然张扬也不会把那是整整三十个集装箱，全是空箱子的事情说出来。这是自己最后的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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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律师打断他的话：“那八万块是怎么回事？”
“那八万块是报关行收取的佣金的预付款，其实这是报关行的行规了，用现金先给八万，报关行可以少开八万的发票，也就是暗佣。那笔交易所有的单据都在报关行里，荣欣外贸也有原始单据，对，还有海关，海关也有。”
“有单据在就好，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你公司有事情，如果你做的事情都是你的本职工作就没问题了。”金律师很仔细的记录下他认为有用的信息，然后示意张扬继续说。
“那批货海关的缉私局本来觉得有问题，但是后来他们核查了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然后荣欣外贸的那批货就放行了，这些海关那里可以查得到的。”
金律师迟疑了一下问：“缉私局觉得有问题？”
“后来他们发现是误会。”
可事实怎样张扬心情清楚。为了这三十个空集装箱，老板郭达自己亲自出马联系F市的海关二把手，而这海关二把手的女儿还是金平报关行的第三股东。而缉私局的事情却是郭达让他和刘大富负责的。金律师努力记录的时候，张扬回想起缉私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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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从江阳码头回来公司，郭达给了他“官邸”夜总会的名片，让张扬按他的吩咐做。
“请问是云姐吗？郭总今天晚上有客人去你那里估计要十点多后到，有四个客人，对，今天晚上我过去，郭总另有安排。”
“好的，你就放心吧，郭总长用的包厢留着呢。你到了给我电话一切都没问题。”
夜幕刚浓，张扬和老刘，还有邱经理已经如约的恭候在本市最大的酒楼门口，远处很不起眼的福特商务车马上就要到酒楼门口了，张扬不喜欢这样，看着老刘和那邱经理的脸上恭谦的表情，要是他们再年轻个三十岁，而迎宾这样的职业也有比赛的话，他们两个绝对前两名，张扬暗骂自己清醒点；我也只是一个在都市生活的爬虫，我和老刘他们有什么区别，不要装什么清高。那所谓的尊严就象镣铐，要生存或者说生存的好一点，就要学会带着那可怜的镣铐跳舞。自己和老刘他们不过是生活的爬虫，而车上的人看似风光，却也只是政治的爬虫，遇到上级，站在门口的可能就是他们。
车上下来三个人，张扬只认识其中一个负责现场审单的，叫林枫，其他两个却是第一次见到。见那林枫走在他们后面委琐的样子，张扬心想，那两个应该是副省级海关的。
大家互相介绍了一番，那两个果然是省城市海关的，分别是缉私局的处长王宝山和负责行邮旅检的翁共万。等江阳码头的负责人李国华来的时候，已经酒过三巡了，李国华陪罪一番，互相吹嘘遛马，气氛也算不错，除了林枫还算放的开，偶尔用委琐的笑料与低劣的马屁向他的领导展示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其他时间就是敬爱的刘大发自肺腑的感谢，对于领导多年来的照顾，表示衷心的感激，并表示以后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不会忘记他们几位，而三位主客展览着被香火熏陶的神像表情，以及弘扬佛法的语调对老刘这几年做出的“贡献”表示了肯定，而当张扬被介绍到的时候，张扬无奈的伸出酒杯，表现对三位佛祖，大大的仰视，同时保证自己“虔诚的信仰”，希望三位神仙能对自己日后的红尘生活指点迷津。
三位神仙也不谦虚，淡淡的对老刘说张扬这接班人不错，以后大有可为，张扬听到这样的话，又被老刘踢了一脚，马上顿悟，又连忙起身，把脑袋里所有学过的尊称与谦称用力的吐出来，再用好几杯酒迫使自己相信他张扬已经从头到脚已经彻底恶心了。
当邱经理买完单之后，李国华的车和郭达的车已经在门口等了。张扬在洗手间里吐了一次，双腿已经有发软的迹象，便用力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让自己清醒点，看着镜子上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已经被酒精刻划出深红色，那一巴掌之后，在脸上印出一片白色后，又回复正常的血红，张扬无奈的笑了起来。
张扬坐在郭达的捷豹车上，转过头对那车后的两位神仙，用飞扬的语气说道：“时间还早，我已经在官邸订了包厢，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那两位因为酒精而迷离的眼神就像突然爆发的太阳耀斑。
官邸的云姐，张扬怎么看也不像是姐，高挑的身材，合理的化妆，甜美的嘴唇，看脸庞除了职业化一点，虽然欢场上的女人，张扬也有点了解，但张扬觉的她更适合做自己的学妹。三位神仙见到这样的妈咪便兴奋的跟她进了包厢。那兴奋的神情，谁知道他们在两个小时前他们还是所谓的领导呢。
当一溜的“模特”出现在三位神仙面前时，神仙也开始与凡人同乐。选好“模特”，又开了三瓶皇家礼炮，包厢里已经彻底疯狂了，王宝山搂着正在唱歌的美女的腰，口水已经侵占了那美女背部的大片领土，而翁共万自然不会在这样美好的人间盛世时刻，表现自己不食人间烟火，他正在用那如来神掌对自己边上的美女进行神仙理疗。而林枫喝了半瓶兑了绿茶的皇家礼炮，就对大家说先告辞，当然告辞的还有他身边的学生型美女，于是张扬携程卡的积分再次增加。
张扬没有叫人陪，而夜店的妈咪可不仅仅云姐一个，对张扬这样通过名片来预约的，又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当然比较上心，见张扬没叫人陪，就自己出马和张扬聊天喝酒，应酬客人有个云姐这样的万金油调节气氛自然最好不过了。
人尽其欢，张扬的携程卡上再次多了两个香格里拉商务间的消费点数。而张扬第一感觉到花钱是一种巨大的快感，将钱一叠一叠的砸向美女，而不计较多少的时候，脑垂体的多巴胺开始激烈的分泌。张扬心想，这样的感觉大概就是为什么有人在这里陪酒，有人在这里卖笑的原因了。而张扬第一感觉到，他也已经开始卖笑了。
而到了第二天，张扬到了海关，张扬安抚一下自己被幸福击穿的心情，走到服务窗口把单据递给林枫，当然也把三万块的礼券送了进去。张扬早已知道林枫在工作时候“一丝不苟”的态度与“一丝不苟”的表情。
所以当林枫淡淡的对张扬说，“你们这批货，我们需要其他部门核查的，你拿这些去二楼的查验科”的时候。张扬还是开心的说了声“谢谢”，张扬冲到二楼，敲开门，交上单据，那座位上的年轻人估计也是刚刚进海关，用还不成熟的监管部门领导语气，对张扬说他的货物可能有问题，要请示市海关缉私局，张扬明白，估计是王宝山提前打个招呼，但是用货物有问题的方式来打招呼呼。等缉私局给份报告说没有问题的时候，海关其他部门估计去江阳码头的心情都没有。
张扬点了点头说：“应该的应该的，”
等那年轻人用特有的“抚媚”语气对电话另一头的王宝山哼哼了半天，然后用“明白”二字结束通话。
一转过头，又装上领导表情和领导语气对张扬说，要把这单据交到市海关缉私局，后天再来拿。张扬心里暗骂这小子是属变色龙的。可想想自己脸上的表情，心里又是一阵无奈。
出了江阳海关，张扬马上找了王宝山的电话，说明天如果有空的话，去“官邸”放松放松，等万宝山答应，然后再给郭达一个电话，说是要招待王宝山。郭达直接叫他明天再去汪静那里取一万块钱带上，郭达会先给财务打个招呼。
第三天，他就接到江阳海关的电话，说是缉私局核查了一次，是个误会，叫张扬去海关签字就行了。而那三十个空集装箱也顺利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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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回想着那次骗税经历，发现有很多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金律师，关于那次报关的所有单据都可以找到，那批货物是出口到法国的，法国斯卡斯的发盘报价，合同记录，还有发票，以及后面承兑对的汇票影印，甚至还有工艺品厂商的发票都能找到，当然还有海关缉私局的调查报告。”
说完，他心里还得意的想：海关缉私局都出报告说这没问题，警察还能挑出什么问题，要是去查，我肯定，缉私局第一个不干。
金律师记录好张扬的话，看看手表然后对张扬说：“今天先到这里吧，你说的这些我都会去调查取证。另外，小雨给你存了5000块钱，如果不够用，你写信给小雨吧，估计你们年轻人都不写信了，小雨怕你不知道她家地址，这个你记一下，字条什么不能带进去的。还有你的衣服什么也寄进来了，估计晚上你就能收到。好吧，我下周六来，也就是十天后，先委屈一下，保重好自己。”
金律师说完又对那肖警官说：“给我老金一个面子，让看守所里照顾一下，改天请你吃饭。”
最后金律师对张扬又说声“保重”，就走了。留下张扬发呆：你实质性的问题怎么都不问啊，我还没告诉你怎么拿那些单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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