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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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穷的碧穹已闪耀起五月的星群。
五月的星空温柔地笼罩着大地一双慈母的眼波笼罩着她深以为做的子女似的。

大地上虽然有些悲惨的事但生命毕竟是可爱的尤其是在这温暖而可爱的五月的星空之下它点化了一些丑陋的心!人类已经很该知足了。为了他们可爱的生命一生命其本身之价值永远都不会是丑恶的。

冷寒竹目光一转满面俱是喜色冷枯木冷冷道:“你高兴些什么?”

冷寒竹大声道:“我们既不能与他比试武功也不能白白饶过他偏偏他除了不会武功之外别的也是一窍不通是么?”

冷枯木无精打采地沉声应道:“正是。”

忍不住援了摇头喃喃自语着道:“我真不懂这有什么值得高兴之处!”

冷寒竹嘴角泛起一丝笑容道:“但我此刻却想起了一个两全之策。”

他霍然站起身来轻轻一拍裴珏的肩头大声道:“我看你年纪虽轻但言语甚是诚恳绝对不会骗人的是么?”

裴珏愕然抬起头来呐呐道:“在下平生未说一句虚言。”

冷寒竹颔道:“好那么你是真的什么也不会的了。”

裴珏黯然点了点头冷寒竹道:“但是我兄弟还是要与你赌一赌你若输了便得代你那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师傅偿还我们的屈裴珏胸膛一挺还未答话冷枯木双眉微皱冷寒竹突地微微一笑道:“你且慢点高兴此事也未见轻易无论文武两途琴棋书画三教九流的技能只要我兄弟教了你而你却不能在最短时间中学会那么你受的罪绝对要比你想像中重得多。”

裴珏目光一转知道这兄弟二人内心实在远不及外表的冷酷此刻他们竟借着此事来激起自己向上的志气这种温情又有谁能想像是由冷酷毒辣的“冷谷双木”心中出?

一时之间他心中既是感激又是高兴、却又有淡淡一丝惶恐不知道“愚笨”的自己能不能学得那些新奇的知识?

“冷谷双木”对望一眼冷寒竹道:“这种比试的方法你可愿意接受?”

裴珏掩饰着自己心中的各种情感因为他也还不愿在这两位怪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感激与欣喜。

是以他只是缓缓道:“好!”

但仅是这短短一字却已有着许多情感流露。

冷枯木双臂一伸身形立起冷冷道:“那么你从此以后便要跟着我们走了。”

裴珏颔道:“在下知道!”

冷寒竹道:“浪莽山庄之中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料理的么?”

裴珏孤身漂泊无牵无挂本待说:“没有!”但他转念一想想起了吴鸣世与檀文琪关切的目光便抱拳道:“那么便请两位在此稍侯在下去去就来。”

他急步奔去“冷谷双木”望着他的身影面上方自露出一丝温情的笑容像是突地被春风融化了的冰河。

冷枯木微笑道:“我总觉得近来我们实在太寂寞了些带着这孩子走实在不错。他无牵无挂又是个男孩文琪虽然是个好孩子只可惜顾忌大多了。”

冷寒竹亦自微微一笑道:“不但如此我们还可以将他自那‘神手’战飞的阴谋中救出。你且想想他们将这样一个少年推出来做江南盟主这其中岂会没有阴谋?我看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才跟着我们必定可以学会很多。”

冷枯木凝思半晌道:“其实若论这孩子的生性和待人处世的方法他做起绿林盟主来实在比别人都好得多。”

冷寒竹长叹道:“只是他太善良了些怎比得过那些人的奸狡!”

冷枯木突地一笑道:“你可知道有许多诡计与阴谋对别人也许有用;但是在仁慈与善良面前反而会一筹莫展!这就像……这就像……”

他语声微顿似乎极力在思索着一个恰当的比喻。

冷寒竹微笑道:“这就像冰雪遇着太阳一样是么?”

冷枯木微笑着颔道:“正是正是这就像冰雪遇着太阳一样。”

他忽然想到自己弟兄两人遇着裴珏不也是被这少年将自己冰冷的心肠融化的么?他面上的笑不禁更显著了。

这兄弟两人在无人时的谈话与有人时的言语实大不相同只可惜裴珏已自去远根本听不到了。

他大步而行满怀兴奋想到有那么多新的知识与技能不久使要填满他对知识的饥渴他脚下不禁像生了翅膀一样越走越是轻快。五月里的晚风在他感觉中是那么清新所有不愉快的事都似乎渐渐变得淡了终于像一缕轻烟般被晚风吹散。

对于悲哀、不幸与仇恨他特别容易忘怀这或许因为他还年轻又有着一颗乐观、善良而仁慈的心。

他悄悄走入了“浪莽山庄”令他惊异的是庄门外杂乱的车马此刻竟都着了魔似的安静大厅的门前又拥挤着那么些人。他奇怪不知道这大厅之中究竟生了什么不幸的变故。

就在他心中方自有一丝不幸的感觉升起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檀文琪的语声他虽是宽容而忍耐的但檀文琪那些无情言语却像是无数根尖针一根根血淋淋地插在他心里!

于是他茫然走入了大厅。

此刻他茫然站在大厅里只觉自己的情感平生第一次真正地被别人伤害了——因为爱情刺伤人心远比其他任何事都来得容易——这种内心的创痛和方才他对自身的悲哀又绝不同——虽然这两种俱都是刻骨铭心的痛苦。

群豪自然不会知道他内心的情感只是眼睁睁地望着他望着他颤抖着的嘴唇期待他说出究竟是“胜了”?抑或是“败了”!这种期待的心情在向一啼、战飞等人心里自然更加急切。

“胜了?……败了……”

裴珏目光一转望见了这些人面上的急切在他心底深处突然从来未有地泛起一阵对人类轻蔑与讥嘲。

“大约三年之内你们还不会知道。”

众人一愕只听裴珏又自木然接口道:“因为我也不知道!”脚步移动似乎要转身走出门外。

“神手”战飞“金鸡”向一啼“七巧迫魂”那飞虹齐地大喝一声他们简短而急促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珏简短而缓慢地告诉了他们因为他认为经过了这次奇异的赌注后这些人都有权知道——他是公正的。

一时之间满厅中的人全部呆了!他们的赌注虽然奇异但这种比试胜负的方法却更奇妙。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

“龙形八掌”浓眉微皱望了望桌上的赌注又望了望怀中的爱女干咳一声沉声道:“既然如此不如将这赌约取消了吧!桌上的那些银子就算作我送与战庄主的门下好了。”

他又望了望裴珏缓缓道:“你那种奇怪的比试不如也取消了吧!与我一起……”

裴珏面容木然缓缓截口道:“一言既出无法取消了!”

“神手”战飞目光一转望到檀明怀中的檀文琪时他的眼神突地变得蛇一般的狠毒与残酷沉声道:“正是一言既出怎可自悔!”

向一啼、那飞虹交换了一个眼色齐声道:“正是万万反悔不得”龙形八掌“面容微变吴鸣世却与裴珏低语起来!群豪又复骚乱。纷纷议论之声有如雷鸣。”七巧追魂那飞虹沉思半晌突地朗声说道:“胜负未分之前赌约中的珍宝财物与字据却应交与一人收存谁也不得妄动。”

他目光斜瞟向一啼一眼又道:“便连赌约中那十八位兄弟也不能随意走动必需与珍宝财物同被监视直到胜负分出之后。”

他抱拳四揖大声道:“各位朋友在下这个意见可算公平么?”

群豪又是一阵私语有的便保持缄默有的大声道:“如此赌法才有意思!”

有的大声道:“这可算得是最最公平的意见了。”

又有人间::‘只是这些珍宝之物应当置于何处呢?“”七巧追魂“目光又自一转突地望见默然端坐的东方五兄弟立刻朗声说道:“东方铁昆仲威震江湖‘飞灵堡’更是武林圣地之一东方老堡主威震天下他五位其中谁也有赌注但只是随意游戏而已这些赌注置于‘飞灵堡’也算得是最安全而公平了各位可说是么?”

他不问檀明、战飞等人而去问满厅群豪因为他深知众意所归即使不同这些人便也无法反对了。

群豪果真哄然传议东方五兄弟长身而起似待谢绝但望了兴奋中的武林群豪只得微一拱手无言地承受下来。

“神手”战飞此刻仍是矛盾已极他不禁暗算自己当真是在作茧自缚但事已至此他双掌一拍朗声道:“如此说来那么这位檀姑娘又当怎地?”

“龙形八掌”面色一变沉声道:“她年纪尚轻方才胡乱所说的话算不得准的。”

“神手”战飞面容一沉冷冷道:“她既是胡乱说话檀老镖头方才为何不加阻止?难道是因为檀老镖头方才有胜算在握而此刻已无把握是以便想推赖了么?”

“龙形八掌”檀明大怒道:“数十年来尚无一人敢对老夫如此说话战庄主你莫要忘了老夫对你的客气。”

方才战飞的言语实已说出了他的心意这武林一代大豪在无言可对的情况下恼羞成怒意以威力压起人来。

“快马神刀”龚清洋“八卦掌”柳辉身形丫动已站在他身侧。

“神手”战飞仰夭笑道:“客气客气……哈哈嘿嘿各位可曾听到这位仁义为先一诺千金的檀老镖头方才所说的是什么话么?”

群豪轻动声中立刻便响起一片饥嘲、冷笑要知今日来到此间的大多俱是绿林豪士自然与“龙形八掌”檀明站在敌对地方。檀明是何等人物又何尝不知道此间的情势。

他浓眉皱处方待答话哪知向一啼、那飞虹又齐地大喝一声:“裴兄留步!”

原来裴珏在哄乱声中略微与吴呜世倾诉了一些心事自觉在此间已无留恋便俏然转身走向厅问。

向一啼铁拐“当”地一点身形展处挡住了他的去路。

裴珏冷冷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他生性虽然宽容但也未忘向一啼那一拳之恨只是他极力想使自己淡忘此事而已。

“金鸡”向一啼此时此刻神情已不敢露出不恭之色微一呻吟竟抱拳一指朗声道:“阁下若是走了在下等怎能知道胜负如何?”

裴珏冷冷道:“我若是不走又怎能分得出胜负?”

向一啼呆了一呆裴珏已自他身旁悄然走出门外只有一“阵缓慢而清晰的语声自门外传来。”胜负分出后你们自会得到讯息。“这其问自然有人要去阻拦但”神手“战飞却厉声喝道:“谁敢对盟主无礼?”

他喝声虽然威严堂皇其实心里却是恨不得裴珏早走。

“金鸡”向一啼呆了半晌突地大声道:“无论如何我总要差人去跟着他的行踪的!”

“七巧追魂”那飞虹道:“正是小弟也有此意。”

“神手”战飞沉吟半晌道:“既是如此不如你我各派一人跟随于他也好早些知道胜负。”他转以目光去询问东方兄弟的意见他兄弟五人只是淡淡地微微颔但“神手”战飞见到他兄弟并未站在檀明身边心中大定冷冷道:“檀老镖头意下如何?”

檀明冷笑一声沉声道:“你言语如此傲慢当真以为老夫已在你势力之下了么?”

“神手”战飞仰天大笑道:“在下虽不敢有此意但目前情况却似已如此!”

“龙形八掌”檀明目光一转亦自仰天大笑起来大笑着道:“老夫走南闯北数十年行走江湖今日难道会毫无准备地来到你这‘浪莽山庄’么?”

他笑声方起战飞笑声立顿只见“龙形八掌”语声顿起目中精芒闪动厉声道:“战飞你今日如何将老夫迎人庄来使得如何将老夫恭送出去否则老夫便要你这‘浪莽山庄’血流成河化为瓦砾!”

这称雄一世的武林大豪方才虽以询悯长者的姿态出现但此刻语声骼然掷地成声神态威狂无俦的确有其慑人的威力!

“神手”战飞面寒如水!

院外人影闪动!

东方五兄弟缓缓长身而起。

大厅中又复静寂如死不知有多少只手掌已悄悄握在腰畔的剑鞘之上。这其间只有“七巧童子”吴鸣世微微一笑乘乱中飘然而去!

“龙形八掌”檀明怀抱着被他点中“黑甜睡穴”已经沉沉睡去的爱女目光冰冷地望着面前的人群将满厅中这数百个草莽群豪似乎俱都未曾看在眼里。他冰冷的目光只有偶尔投落在他爱女娇容上时才微微现出柔和之意;他雄壮的身躯虽然经过这许多年的岁月消磨仍然有如铜浇铁铸谁也猜不透在这笔挺得有如标枪般的躯体内究竟有多少潜力?

“神手”战飞面容阴沉但目光中却已明显地露出他心中正在思考着一件重大的决定是“战”?是“飞”?他没有决定前谁也不知道。

“神手”战飞面上虽镇静心中却起伏不定暗暗忖道:“今日之势敌寡我众那东方兄弟虽然站在他身后却未见会全力助他。我如能将‘龙形八掌’在今日一战中杀死那么我便毋庸再借旁人之力便隐可成为江南之盟主‘飞龙镖局’也势必瓦解何况我今日杀他正有着极好的借口教天下武林同道都无法非难于我。今日我若迟疑再要寻得如此机会只怕已是难如登天了。”

他双掌渐渐握紧目光渐渐犀利但转念一想却又不禁忖道:“但直到此刻这‘龙形八掌’神态仍如此镇定他武功纵然高强面对着这许多敌手以及院外的强弓硬弩亦是难操暗算莫非他真的是有备而来在庄外早有人马埋伏?”

他双掌渐渐松开目光也淡淡黯淡接着又自忖道:“江湖传言‘龙形八掌’武功之深深不可测即使他今日命丧此地他若存心与我同归于尽我只怕也难逃毒手!”

转念至此他斗志更丧方待以言语转回局势哪知就在他言语将说未说还未出口之时……那边“七巧追魂”那飞虹目光移动一面蓄势待敌一面观察情势一面在心中暗地思忖道:“今日之势看来虽是‘神手’战飞估强但‘龙形八掌’亦自不弱是以僵持至此战飞仍不敢妄动为的是既怕‘龙形八掌’有着埋伏又怕‘龙形八掌以深不可测的武功在势不两立的情况下与他同归于尽。但是我呢?我实力全都没有放在此处对方的目标亦不在我我随时都可乘乱而走。”一念至此心中冷笑:“既是如此我何不挑起战端让他们杀得落花流水?无论谁胜谁负对我而言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目光中突地现出了杀机心中也已下了决定。

“龙形八掌”檀明一手环持爱女一手看似随意垂下实已满蕴真力目光坚定得有如岩石思潮却有如岩边的浪花。

这威猛的老人亦在心中暗暗忖道:“今日之事我算来算去‘神手’战飞决不敢在此地妄动于我因为此人心机颇深;也不愿成为武林中的罪人!是以绝不敢妄做祸何况又有‘东方五剑’与我共来?这兄弟五人年纪虽轻但出身武林世家又各得真传武功不弱在武林中实有举足轻重之势。”

暗叹一声接着忖道:“但此时此刻情势却大不相同他已找着了极好的借口又挑起了众怒看来我原先的打算已经错了!只怪我未曾准备便随意孤身而来此刻虽然以言语吓住了战飞但却怎能吓得住‘七巧追魂那飞虹与’金鸡‘向一啼呢?他两人在此情况之中坐收渔人之利自然是希望我们大杀一场的!”他悄然转目望了身旁的“快马神刀”龚清洋与“八卦掌”柳辉一眼又自接着暗忖道:“这两人虽然不是庸才而且忠心于我但武功却非好手今日于我井无帮助凭我一人之武功今日杀出此间虽然绝非问题但……”

他又垂望了望怀中的爱女檀文琪的鼻息沉沉睡得正熟苍白的面容也已泛出了嫣红的颜色。

檀明不禁暗叹道:“但是这孩子……唉若非这孩子我既不会来江南也不会落人此刻的局面!”

目光一转凛然忖道:“此刻看来那飞虹已有出手挑起战端之意流血已在目前!嗯有了!战端一起我便怜琪儿交给东方兄弟让他们不得出手保护于她。哼哼此间之人只怕还没有一人愿意招惹‘飞灵堡’的!”

就在:‘神手“战飞妄想转回局势的言语将说未说还未出口之际……”七巧追魂“那飞虹突地冷笑一声大喝道:“众家兄弟还不快将这满口仁义满心奸诈之老匹夫除去为我战大哥出一口恶气!”

他巧妙而轻易地将这笔帐又划在战飞头上。

“神手”战飞心头一凛刹那间大乱已起叱咤声拔剑声推倒桌椅声杯盏粉碎声……还有人大喝道:“堵住门户莫教点子扯活!”

“七巧追魂”大喝过后手掌立扬三道乌光闪电般击向“八卦掌”柳辉!

几乎就在他动手的同一刹那“金鸡”向一啼铁拐一点呼地一杖带着劲风向“快马神刀”龚清洋当头击下!

这两人避重就轻分作两对厮杀起来!却将“龙形八掌”檀明留下给“神手”战飞了。

也在这同一刹那“龙形八掌”剑眉一剔霍然转身将怀中的爱女推在东方震手里沉声道:“老夫将小女交与世兄们了!”

不待答话手掌反挥击落了三枚乱飞来的袖箭。

东方震愣了一愣暖玉温香已自人怀。

东方铁剑眉微皱沉声道:“老三好生照顾着檀姑娘今日之战只怕我兄弟也不得不出手了!”

这话声传入“龙形八掌”耳里他精神一震双臂一张大喝道:“檀明在此谁敢前来动手!战飞!战飞在哪里?”

这一声大喝当真有如天外霹雳大厅中数百豪士只觉耳畔“嗡嗡”作响竟无一人敢妄自出手的!

“神手”战飞暗叹一声对“七巧追魂”已恨入刺骨。只见他虽在与“八卦掌”柳辉动手但招式松懈显见未使出全身功力而且步履之间渐渐向门窗处移动战飞目光动处切齿道:“好个那飞虹你挑起战端竟要溜走了!”

拔了折扇、重重掷在地上雷声大喝道:“各位兄弟今日一战事关江南同道成败江南同盟谁也不得先走。好朋友只要把住门窗便是帮了战某的大忙院外的弟兄听了!厅中无论是谁掠出立刻将之乱箭杀死!”

大喝声中他已甩去长衫牙关一咬向“龙形八掌”扑去他已决定心意今日无论成败也要将“七巧追魂”拖在一起。

“七巧追魂”那飞虹耳中听到他的喝声心头已在暗暗慌扬手劈出一掌暗忖道:“看来战飞是要与我并肩了!”

思忖之间招式一缓“八卦掌”柳辉低叱一声身形展动闪电般击出四掌!

“七巧追魂”心头一惊闪身错步后退三尺突地身形一缩逼进“八卦掌”怀里。要知柳辉仗以成名的“八卦掌”法乃是大开大阎的正宗招式“七巧追魂”此刻以巧胜直以柔克刚竟恰好成了“八卦掌”的克星。

势仍是锐不可当。

“快马神刀”武功本不高此刻失了右手又无兵刃数招过后已是险象环生;只觉身前身后上下左右俱是这“金鸡”向一啼的拐风杖影宛如无数座高山将他压在中央。

再过数招他甚至连招架都无法招架了!仗着身形的问动虽仍可勉强支持但刹那之间便是粉身碎骨之祸已成不可避免之事只见他面色赤红呼吸急促满头汗珠更是早已涔涔而落。

厅中之人虽多但在这一时之间却仍是只有这六人动手。

厅中桌椅早已推倒有的被抛出窗外有的狼藉地推在四侧满厅群豪有的手持刀剑在一旁掠战有的站在桌椅窗把上堵塞着门户只要“神手”战飞“金鸡”向一啼“七巧追魂”那飞虹这三人之中有任何一个露出败象便不知要有多少人立刻出手!

那九条锦衣大汉一鸡尾丸兄弟以及战飞门下的丸条黑衣大奴井肩挤在大厅中的一个角落里这十八人似乎知道自己已成了“赌注”已是身不由己是以并无一人有丝毫出手之意——自然此时此刻这十八人出手与否与战局亦无丝毫之影响。

数百道目光最注意的自然还是“龙形八掌”檀明与“神手、战飞这一对因为他们的胜负不但要影响到今日之战而且必将影响到天下武林这一战之成败胜负实是深深关系着今后天下武林的大局。”神手“战飞未与檀明交手之前便已先存了三分畏惧之心。要知”龙形八掌“以掌法成名少年间便崛起江湖至今垂三十余年声名之盛一时无两他亲自与人动手的次数并不多但却未尝败过一次而”神手“战飞虽已成名颇久与之相比却仍不过是后辈而已。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便使得”神手“战飞不由自主地”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但这草莽大豪却已有不知多少次的交手经验将这份畏惧隐藏起来他只是份外地加了几分谨慎暂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以两人甫一交手”神手“战飞便以严密的守势护住全身但是数十道掌风裹着一个紫色的人影当真可称是滴水难入。”龙形八掌“身形飘动掌势轻灵他高大的身材竟有着出奇地灵巧但掌势间的力道:却远不如”神手“战飞想象中的雄浑沉重招式间的变化也远不如神手意念中的犀利奇诡。这武林大豪的掌法仅仅不过只占了”轻灵“两字而已。这实是大出战飞意料之外也大出群豪之外。只见这两条身影游离闪动虽然甚是好看但却未有一招真正的接触——那种在群豪意念间必有的、惊心动魄的接触。”盛名之下的‘龙形八掌’难道只是徒拥虚名而已么?“”神手“战飞心念一转胆气骤盛沉腰坐马双掌蓦地翻出左掌在前右掌在后但掌到中途右掌却忽地自左掌下穿出呼地一股掌风拍向檀明右下肋脐下二寸间的气门”商曲大穴“。这一掌不但力道威猛而且时间、部位、变化俱是上乘之作正是”神手“战飞得意掌法”风萍掌“中的煞着。原来战飞之掌法亦是本着江甫武功源流以轻灵变化为主只是他禀赋极高是以掌力亦极沉厚。”龙形八掌“檀明身形一转斜飘数尺竟似不敢挡其锋锐战飞大喝一声连环进步左掌直劈右掌横切刷刷又自拍出两掌”弱水双萍“分击檀明”分水“、”肩井“二穴。檀明身躯一拧的溜溜转至战飞右侧须飘动并指如剑轻点战飞右乳之上一寸六分间的”上血海穴“。这一招虽也是连招带打的妙着但却仍似不敢正面交手。”神手“战飞胆气更盛雄心大起拧腰甩手掌风如山竟施出”大摔碑手“这种以硬打硬以强打强的招式。”龙形八掌“曲时缩手胸腹一吸”唰“地又自后退三尺!这三招一过群豪不禁震天般喝起彩来。有人看得兴高采烈竟放声大呼道:“战儿子硬是要得!”原来此人正是川中的独行大盗“巴山虎”黄大斧。他早已看得技痒恨不得自己下去与这徒有虚名的“龙形八掌”过过手以自己大杀大砍的招式将檀明逼得满厅乱窜。

按剑而立的东方兄弟各自交换了一个眼色素性不再去看这一对交手似乎是对“龙形八掌”檀明甚为失望又似乎是明知“龙形八掌已自稳操胜算早以再也不需看了。东方剑目光动处轻声道:“龚清洋只怕已不行了我去代他接下来!”

东方铁轻轻摇头耳语道:“今日之局切切不可轻举妄动免得引起混乱。你看檀大叔此刻明明可以在数招之内解决‘神手’战飞但他老人家也不敢施展出真实武功就是怕战飞败了这些人便要一起出手那时战局一败不但死伤必多就连檀大叔这种武功都未见能全身而退何况你我!”

东方剑微一沉吟轻轻道:“难道他的武功比你我还高?”

东方铁冷“哼”一声轻轻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与人过手从未施出全力就连爹爹都看不出他真实武功的深浅!”

语声顿处目光一转轻轻又道:“你看他以这一招‘脱袍捡甲’避开战飞一着抢攻的身法与普通身法可有什么不同之法?”

东方剑微一思索道:“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仿佛比别人轻快得多!”

东方铁微微一笑道:“听说你近年武功大有进境。但你眼光、经验毕竟还是差得多!你竟看不出他在这一招普通下乘的招式中已参合了最最上乘的武功‘移形换位’么!能将上乘武功参合到下乘武功作用而又用得如此不着痕迹天衣无缝的普天之下只怕只有他一人了!”

东方剑面上微现惊奇之色直着两眼忍不住又自问道:“如此说法他难道是天下武功第一么?”

东方铁摇头道:“我并未说他武功天下第一只是单指这一项成就而言普天之下海内海外武功高过他的人虽有不少但却无人研究这种将上乘武功隐藏于下乘招式之中的功夫因此彼此之间的处境不同……”

语声未了站在他身旁的东方震却突地冷冷截口道:“这种作伪的功夫不学也罢!”

东方铁含笑望了他三弟一眼又望了望他三弟怀中的檀文琪双目之中突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口中深应道:“三弟你言语中以后切切不可轻慢了武林前辈!”

这出自名门、锋芒初露的兄弟三人私语之间“快马神刀”龚清洋右肩已被向一啼铁拐扫中。

他忍痛轻呼一声仍然挣扎地苦斗下去。

东方剑剑眉微剔沉声道:“再迟刹那龚清洋便要遭那‘金鸡’向一啼的毒手了!”

东方铁轻叹一声缓缓道:“看来我兄弟只有出手了无论情势如何我们总不能眼见龚清洋死在别人的手下!”

站在他身后的东方湖早已不耐此刻听到他大哥的言“语精神不觉一振东方剑亦自兴奋他说道:“若要出手事不宜迟。”

东方铁面色一沉剑眉轩动沉声道:“上!”

“上”字之声未落一阵“呛嘟”龙吟之声已自响起。

剑光缭绕剑气森森东方铁、东方剑、东方江、东方湖兄弟四人一起拔出剑来!

左面角落间另十余大汉身形展动各持刀剑跃了出来!

右面角落里亦有十数道寒光暴长!

“巴山虎”黄大斧环眼一张反手自腰间拔出一柄摈镇巨斧。

“龙形八掌”目光闪动见到混乱之局已成了不可避免之势突地一声清啸双掌一撇。

“神手”战飞一招“双撞手”方自击出只见檀明双掌已自迎来;掌凤之强烈无与伦比。他心中不禁暗道一声:“不好!”

在这刹那之间他恍然知道了檀明方才不过只是做作而已只是他知道得却已嫌太迟了。

“啪”地一声四掌相交“神手”战飞只觉全身一震再也站不稳身形竟被檀明这一掌震得横飞五尺!

他连退数尺虽然站稳了身形但嘴角却已有一丝鲜血流出眼见檀明已乘势扑来自己体内却已气血翻涌只怕再也接不住他一招了!

“金鸡”向一啼铁拐纵横亦是在刹那之间便可将“快马神刀”龚清洋毙在手下。

东方兄弟闪身而出。

群豪各持刀剑群涌而上。

突地!

庄院外响起一阵马蹿奔腾之声一个嘹亮的声音大喊道:“总镖头兄弟们已全都来了你老可曾出事?可要我们进来么?”

这呼喝之声中气弥足一个字一个字地传送进来满厅群豪心头俱都为之一震。

“神手”战飞暗叹一声忖道:“不出我之所料!檀明果有准备!”

东方兄弟心中暗忖:“想不到檀大叔行事竟这般谨慎今日竟是有备而来看来我兄弟四人是毋需出手的了。”

“龙形八掌”心中却不禁大奇!

“是谁来了?我此来根本未曾通知江南的镖局这口音也生疏得很!”当然他表面上自不会有丝毫惊奇之色露出!

满厅群豪的身形此刻俱像是冰雪一般地凝给了起来谁都再也不敢妄自出手。

只见庄外马蹄之声往复奔腾也不知来了多少人也不知来了多少匹马。蹄声中偶而还夹杂着几声中气极足的叱咤之声显见今日“飞龙镖局”派来此间的人身手俱都不弱!“龙形八掌”目光如剑四下一转群豪竟无一人敢接触他这种锐利的目光齐都垂下头去。

“金鸡”向一啼“七巧追魂”那飞虹本来虽想乘乱坐收渔人之利但见了这般情势又听了方才的大喝深怕自己不能全身而退是以此刻这两人亦是噤如寒蝉不敢出口:“神手”战飞身躯虽仍挺得笔直但他面上铁青的颜色嘴角鲜红的血渍在这飘摇的灯光下令人看来正是个不折不扣的末路英雄!

院外之人虽然人人箭上弦刀出鞘但听得墙外这一阵奔腾的马蹄声亦是谁也不敢动弹有些立在墙下之人此刻都悄悄移动着脚步往中央围了过来。竟无一人敢探墙外去望上一眼!

又是一阵大喊:“檀总镖头可要我们进来么?”

“龙形八掌”心中蓦地一惊听出了这喝声中的破绽。“飞龙镖局”所有分局中大小镖头之中再无一人会称自己为“檀总镖头”的墙外的马蹄人声必有溪跷。

但这武林大豪面上仍是阴沉如冰目光一扫只见满厅群豪仍是木立如死他心念一转突地冷笑一声道:“老夫为人从不赶尽杀绝今日也饶你这一遭!”

转喝道:“东方世兄清洋我们——退!”

东方兄弟对望一眼心中暗暗钦佩这“龙形八掌”的仁厚兄弟多人一起缓步走了出去!“龙形八掌”昂然而出四面群豪无言地让开一条通路他们俱都垂着无人敢抬头去望一眼。

“神手”战飞长叹一声面容苍白如死一言不地背过身去目光默然凝注着墙上的一副对联……

良久他目光不禁泛起了一片泪光终于两滴泪珠夺眶而出顺脸流下和着他嘴角的鲜血落到他颔下的长髯上。

“龙形八掌”檀明脚步沉稳走入院中突地沉声道:“东方世兄这边走!”

身形一拧突地闪电般掠出墙外东方兄弟愕了一愕亦自随之掠出。

墙外烟主滚滚马匹奔腾!

但是所有的马鞍上却俱都是空鞍无人只见远远有三条灰影赶动着马匹骤眼一望竟似乎是“北斗七煞”中的莫氏兄弟!

于是他们也不愿再加迟疑“喇”地各自掠上了一匹空鞍之马旧中低叱一声经绳一带怒马扬蹄疾驰而去!

浪莽山庄端阳一会在当时看来虽未做出什么十分具有决定性的事情那惊心动魄的一战在当时亦无成败之分但那一战固是一早已震动武林那一会对武林影响之巨更是骇人听闻!

自从昔年之神秘蒙面客以独力搞散大江南北十余家成名的镖局后平静的武林已由这一会展开了一些江湖中自古未有、从来少见、极端奇异的风浪而这些风浪却竟然是与一个极为平凡而又极为不平凡的弱冠少年有着密切之关系的。

这少年武功浅薄甚至可以说是不会武功但在江湖传言中他倒是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物。这少年的生身孤苦出身平凡但在江湖传言中他却是武林名门世家的门人或是个久已隐迹僻居海外的绝代高人的弟子。

这少年生性善良宽厚仁慈但在江湖传言中他却是个心机深沉的人物因为他年纪轻轻便已做了江南绿林的盟主!

这少年叫做裴珏但江湖中人却从不称呼他的姓名而尊敬地称他为“裴大先生”。就这样善良平凡而年轻的裴珏便被江湖中人渲染起种种神秘而离奇的彩色。浪莽一战后“东方五剑”兼程返回“飞灵堡”——在他们回堡后的第二天便有十八条大汉带着十方两以上的金银珍宝求见“飞灵堡”的少堡主。虽然经过了那激烈的一战但“浪莽山庄”“金鸡帮”“七巧山庄”自未忘了这一次奇异的赌注!

浪莽一战后“龙形八掌”檀明亦兼程返回中原他暂时无什么举动但武林中人谁都知道这武林中的一代之雄是决不会放过“神手”战飞的而这必将生的第二次双雄之战便绝不会有如第一次那般不分胜负而且除了“飞龙镖局”与“浪莽山庄”外大厅两岸长江南北的武林豪士也势必要在这一战之中尽数出动武林中人对这次有决定性的一战俱都在紧张与期待中观望着。

“龙形八掌”在“浪莽山庄”中之所以能全身而退在武林中也有许多种传说但真象究竟如何到现在仍未揭穿于是“龙形八掌”这名字在江湖中人的口里也平添了几分神奇的色彩!

这一切都是值得兴奋、足以轰动的事但天下武林中人真正的兴趣竟大多不在这些事上。

他们的兴趣在……

九月已至盛暑却仍未去!

秋风乍起万里苍穹一碧如洗。

自祁门至黄山一条虽不十分冷僻但平日行人却极少的黄泥路上此刻竟然沿路俱是人踪而且大多是佩刀挂剑的江湖好汉他们有的牵着骡马有的空手而行这许多江湖豪士同路而行不禁令人奇怪。莫是黄山之上又生了什么足以震动武林的大事?但看他们悠闲的神情却又不像他们彼此笑语互相招呼行走得俱都十分缓慢竟仿佛是一群茶余饭后一起去观剧听歌的闲人又像是一群锦衣玉食一起去品花饮酒的纨绔少年。

最奇怪的是还有一群行脚小贩有的担着酒肉有的担着茶食自成一帮亦自非常悠闲地跟在他们身旁贩卖着酒肉茶食甚至还有一些小贩卖的竟是衣履鞋袜生意也不恶。显见这一个奇异的团体已结成了许久而且走了不少路途才到这里。

他们停停歇歇缓步而行似乎是一无目的但后面的人却又不时极为紧张地赶到前面紧张地问一问走在前面的人。

“怎样了有没有消息?”

消息?甚么消息!

是什么消息值得这一群武林豪士如此重视不借抛开了自己应做的事有的甚至是从中原赶到这里。

在这一群人前面约莫数丈之处又有一帮武林豪士他们人数不“真是倒霉竟被差来干这趟苦差!”其实这一趟“苦差”却是他自己讨得来的。

有时他一怒之下便转身奔到后面的酒肉摊贩处痛饮几杯烈酒那时一定有许多人会抢着为他付帐为的只是要问他!

“包老大怎样了有没有消息?”

这红衣大汉就会“吧”地一声将酒碗摔到摊案上大骂道:“有什么消息!哼屁也没有只怕要等上三年五载也说不定走着瞧吧!我鞋子都换了两双了!”

别的人有的失笑道:“倒是真的包老大鞋破了还真不好买。”

哪知旁边立刻有一位小贩接口喊道:“没关系小的已为您老准备了好几双红鞋子大小包管合脚。”

于是四下立刻哄传起一阵笑声这红衣大汉已不禁带笑驾道:“这小子倒蛮会做生意!”

然后悻悻然大步走了回去只是他神情虽然极为狂傲却对这六人之中的一个长衫汉子颇为恭敬;又似对一个形容干枯、身材瘦小的汉子颇为畏惧不时去偷望他几眼但等到他目光带笑转过来时但立刻望到别处去。

这红衣大汉在武林中“万儿”颇响正是在“金鸡帮”中仅次于帮主向一啼的大头领“鸡冠”包晓天:那长衫汉子是这些人中唯一穿着长衫的人他神态之间极为谦恭但别人却又都对他十分恭敬。

此人身躯瘦削面容颇为清矍微微留着一些清须莫约四十岁年纪看来似乎是个不第秀才又似乎是个商号中的掌柜的但一路潇洒而行在如此烈日之下却并未显出劳累。

有时他口中还会低哼一两声诗句想必都是他在这多余的黄山道上拾来的佳句却极不与身旁这些人说话神色在谦恭中又带着些傲慢只因他本身虽然无甚声名其来历却是赫赫不凡。

他便是江南“飞灵堡”中的执事之一在堡中人人称他“管二”但此刻别人却尊他一句“管二爷”就连他身旁那枯瘦的汉子都不例外是以他神色之间便不禁显得有些沾沾自喜。

这枯瘦汉子对别的人却满面俱是轻蔑的冷笑仿佛极为不屑有时甚至不愿与他们走在一起独自骑着他的黑驴缓缓而行却也不敢走到太前面去那红衣大汉“鸡冠”包晓天本来想找些昔头与他吃哪知此人心智灵巧随机应变反教那“鸡冠”包晓天吃了苦头去。

他轻功似乎极高走起路来一飘一飘地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就连他牵着的黑驴也是干枯瘦小一人一驴恰好相互辉映这人驴之间的神态也好像是兄弟似的甚至连吃饭都在一起。

但此人却是大大有名乃是“飞龙镖局”中有名的镖头“黑驴追风”贾斌他之所以参加这六人之中只不过是自愿而已因为他也对这件“消息”有着浓厚的兴趣。

另一人面貌却极熟悉正是“浪莽山庄”中的得力人物“铁算盘”于平。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看似小厮的清秀少年只是这小厮却又不大愿意做事于平唤他为“茗书”显见是“神手”战飞的书童了。

还有一人身躯臃肿气喘淋淋不时自怀中掏出一些肉脯放到口中大嚼见了人总是嘻嘻哈哈你问他什么他总是不知道他若问你那满面的笑容却教你无法不回答他。

大家都奇怪情明练达的“七巧追魂”那飞虹怎会派了个这样的“蠢才”来做这件事?他自称“王得高”别人都唤他做“王胖子”。

这些人无论走到哪里便即是穷乡僻壤也会突然变得繁荣起来。但这些人的脚步亦是身不由己的。

后面那一群人跟着前面这六人;这六人的脚步却是跟着。

再前面十余丈处缓步而行的“冷谷双木”与裴珏!

“冷谷双木”一路观赏着风景——他们本是为了游山玩水才出“冷谷”的——有时两人也会低语两句。

裴珏却大半俱在沉思有时自怀中取出一册书卷看上半晌直到面上现出笑意他便又收回怀里。

他们似乎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中已造成如此轰动之势只要他脚步所及穷乡立富废墟成市。

这四个月来他心灵似乎已进入到另一个领域中去对身外的一切事物俱都不闻不问;学了一样再学一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学习的度是多么得惊人。投店的时候“冷谷双木”会在房中传授他一些武功的诀窍行路的时候他们却要他去读一些书卷。

他们甚至不愿给他一些空闲而他也全然没有想到自己需要空闲因为他只要思潮一空檀文琪的倩影便立刻会填满这空缺!

有时他中夜反侧不能成眠望着窗外的星空他会暗间自己:“我是该胜抑或是该败呢?”

因为他若胜了“神手”战飞便会以全力去争取檀文琪的一双美、目有时他忍不住要牺牲自己因为他对她虽然是那样痛心但是他却仍然不愿让任何人伤害到她——无论是身体上抑或是情感上的。

但是他又无法抵挡自己求知的**直到此时“冷谷双木”所教给他的虽然还都是些浅近的武功与知识但却已是他从未领受过的。他以十倍于一个孩子接受新衣美食的欣喜未接受这些。

他神情与面貌俱已渐渐有了改变只是还不甚显着而已!他自己颇为惊异于自己的改变因为他还不知道世间最最奇妙之物便是“知识”。它虽然无形但却不但能改变人们的心灵还能改变人们的神情与面貌。

直到此刻为止“冷谷双木”对裴珏的学习能力还并不十分惊异因为人们学起浅近的事物时大多都是很快的。

对于后面跟着的这一群“尾巴”他们并不十分厌恶反而有一份欣喜与好奇甚至会去偷偷地观察他们的动态有时冷寒竹故意会问:“怎地不避开这些厌物!”

冷枯木便冷笑道:“他们不避我们难道还要我们避他们么?”

于是裴珏渐渐更了解这两个冷僻的老人的心性。在他们孤僻而冷做的表面下是一颗热烈的赤子之心。

他们悠闲地上了天下闻名景色绝美的黄山“冷谷双木”准备在这名山上寻一幽静之处来教给裴珏一些较为艰深的武功。

“鸡冠”包晓天立在马背上遥遥向前观望心中极是得意因为他听到远远有人喝彩道:“想不到包老大竟有这么俊的马上功夫!”

“黑驴追风”贾斌冷冷一笑接口道:“不错不错关外的马贼也不过如此了。”

包晓天心中暗骂一声!突地瞥见“冷谷双木”与裴珏已上山十数丈了大喝一声:“上山了!”

一个“鹞子翻身”轻轻跃下马来他身躯虽高大轻功却不弱他也颇为此而沾沾自喜。

“管二爷”长叹一声回顾后面的人群一眼缓缓道:“这一来别的事还小名山却要遭劫了!”

他不敢想象这些人一齐涌上黄山时是何等情况。

“铁算盘”于平微微一笑道:“我们不必一起上山只要三两人随之上山便可以了其余的等在山下亦是一样。”

管二爷大喜道:“正是正是于兄高见果是不凡那么——请哪位上山一行?”

“鸡冠”包晓天笑道:“我宁愿在山下吃酒倒落得快活些。”

“铁算盘”于平微笑道:“这其中只有包兄与贾兄轻功还高少不得还是要劳动两位一下的。”

“鸡冠”包晓天目中露出得意的光采但口中却故意长叹一声既未溜走难道今日会溜走么?“他干枯瘦小但学起包晓天的样子来却学得惟肖惟妙就连”管二爷“也不禁为之失笑。”‘鸡冠“包晓天双目怒张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只见这”黑驴追风“牵着他的黑驴缓缓走到一处树阴下坐了下来又叫来一些茶食酒肉笑道:“管二爷你我不妨来快活快活。”

他轻轻抚摸着黑驴的鬃毛笑着对这驴子道:“贾儿有些人真的没有你聪明你知道么?这么热的天一定要跑上山去你看我们在这里多舒服多凉快。”

这黑驴竟似也懂得人意低嗥了一声不住地点头看到这情况的人俱郎忍不住笑了。

只有“鸡冠”包晓天未笑他面上了一阵青一阵白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但是为了表示他并不比那驴子笨得太多他嘟浓着大声道:“谁说我要上山?我本来就要留在山下的!”大步走到酒摊前买了些酒肉痛次起来。

‘铁算盘“于平心念一转暗中忖道:“这贾斌言来颇有道理——”他心机深沉见事极明是以才会现那“快讯”花玉的尸身“神手”战飞所以派他前来亦是此理若换了别人只怕早已与来日“飞龙镖局”贾斌冲突起来了。

一念至此他亦自坐到树下略作歇息那“王胖子”面上始终带着不置可否的笑容此刻早已坐到树下大吃大喝起来。

于是黄山脚下无形中便成了一座墟市。

夜色渐临这里竟又出现了贩卖灯笼火把的小贩酒肉贩子更是源源自祁门赶来。

这些武林豪士三五成群围着灯笼火把饮酒吃肉九月的晚风一阵阵吹到他们身上当真是“快活”得很。

但是一天……两天……三天……

“冷谷双木”与裴珏却始终没有下来!

黄山不但有云而且有松、有石、有泉。

黄山的云海是凄迷而又绚丽绰约而又壮观的。

黄山的松海却仿佛比云海更深、更厚又是那么多那么名贵。

但每一株却又都有着它独特的风格与神韵。

黄山的石更是琳琅而多彩那多彩的山峰与岩石不知迷惑了多少古往今来画家诗人的心。

黄山的家不多但一条人字濠便已要幻出飘渺如游丝的迷离憧憬更何况还有天矫如龙九叠壮观的丸龙潭?以及别的泉之清澈澄明珠砂温泉的绚烂红润!

黄山是诗人笔下的“绝代佳人”而今这“绝代佳人”便也毫不例外的迷惑了“冷谷双木”以及裴珏的心。

娇阳古落黄昏渐临晚霞掩映下的黄山的松黄山的石黄山的泉在朦胧中变得更美了。

初上名山的裴珏狂喜在这新的天地里他一路上山每上一步都更谦卑地承认了天地的浩大与自身的渺小他只恨自己没有诗人的锦笺与画家的彩笔写不出心中所感觉的多彩与绚丽。

“冷谷双木”冷峭的面容也有着比平日较多的情感之流露。

立在始信峰前险峻而灵奇的接引松下冷寒竹极目四望突地微微一笑缓缓道:“那班废物怎地没有限上来?”

冷枯木笑道:“他们只怕以为我等定会循原路下山是以便乐得舒舒服服地等在山下其实我等横穿‘铁盘头’越过‘始信峰’从那边下山有何不可?也好让这般废物好好地着急一段日子。”

冷寒竹目光闪动这冷僻的怪人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名山胜境的潜移默化此刻竞放声大笑起来道:“好极好极!”

笑声一顿他突地觉山间的清静——流水声与松涛虽然也是声音但这种声音部能使“清静”变得更加“清静”——他放眼四望彩霞已落群山寂寂夜竟已很深了。

但这兄弟既已立下的主意是绝对不会变更的他们笔直越上始信峰一路上这两个怪人便乘机教着裴珏的轻功身法这段山路是崎岖而险峻的对裴珏来说毕竟是太艰苦了些。

但兴奋着的裴珏却毫不在意他骤然觉得自己的身法已有了比往日数倍的轻灵。

冷寒竹冷冷道:“到了‘始信峰’巅你得好生准备着学一套掌法哼哼!我看你未见就能学得会的。”

他对裴珏说话时的语声始终都是冷冰冰的但裴珏却早已习惯而且愉快地接受了。他兴奋地应承着突然现“始信峰”巅已在眼前也突然现自己与烁烁的星空竟是如此接近。

尤其有一点星光仿佛就在他的头顶——这一点星光是微弱而问动着的兴奋地恢复了童年的幻想:“呀!我不知道能不能将这点星光摘在手里!”

但冷寒竹的一声轻呼却粉碎了他的冥想夜色中只见“冷谷双木”满面俱是惊讶之色。

冷枯木身形一顿目光凝注沉声道:“老二你看那是否是灯光?”

冷寒竹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正是灯光!”

要使这兄弟二人露出惊讶之色确非易事但此时此刻这险峻的“始信峰”巅竞会有灯光闪烁却实在令人惊异。

山风强劲裴珏突地觉得一阵寒意自脚底涌起“冷谷双木”身形展动已轻轻向那灯火亮处扑去。他定了定神才觉自己是孤零舒舒服服地等在山下其实我等横穿‘铁盘头’越过‘始信峰’从那边下山有何不可?也好让这般废物好好地着急一段日子。“冷寒竹目光闪动这冷僻的怪人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名山胜境的潜移默化此刻竞放声大笑起来道:“好极好极!”

笑声一顿他突地觉山间的清静——流水声与松涛虽然也是声音但这种声音部能使“清静”变得更加“清静”——他放眼四望彩霞已落群山寂寂夜竟已很深了。

但这兄弟既已立下的主意是绝对不会变更的他们笔直越上始信峰一路上这两个怪人便乘机教着裴珏的轻功身法这段山路是崎岖而险峻的对裴珏来说毕竟是太艰苦了些。

但兴奋着的裴珏却毫不在意他骤然觉得自己的身法已有了比往日数倍的轻灵。

冷寒竹冷冷道:“到了‘始信峰’巅你得好生准备着学一套掌法哼哼!我看你未见就能学得会的。”

他对裴珏说话时的语声始终都是冷冰冰的但裴珏却早已习惯而且愉快地接受了。他兴奋地应承着突然现“始信峰”巅已在眼前也突然现自己与烁烁的星空竟是如此接近。

尤其有一点星光仿佛就在他的头顶——这一点星光是微弱而问动着的兴奋地恢复了童年的幻想:“呀!我不知道能不能将这点星光摘在手里!”

但冷寒竹的一声轻呼却粉碎了他的冥想夜色中只见“冷谷双木”满面俱是惊讶之色。

冷枯木身形一顿目光凝注沉声道:“老二你看那是否是灯光?”

冷寒竹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正是灯光!”

要使这兄弟二人露出惊讶之色确非易事但此时此刻这险峻的“始信峰”巅竞会有灯光闪烁却实在令人惊异。

山风强劲裴珏突地觉得一阵寒意自脚底涌起“冷谷双木”身形展动已轻轻向那灯火亮处扑去。他定了定神才觉自己是孤零零地站在一方突出山石上仿佛立在天地的中央。

他自然无法追及“冷谷双木”那闪电般的身形只得盘膝在这方山石上坐了下来山风吹动他不安地整理一下衣衫。

突地!他觉脚下的山石也随之轻轻摇动了一下此时此刻纵然是这种极为轻微的摇动已足以令他心头震荡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跃了下去目光转处突又觉在这方山石的根部竟也有一些微光!

他心头一惊回望去“冷谷双木”的身形已被黑色与山石隐没——他倒借着黑色与山石来隐藏自己的身形迂回着向那微光扑去这一点点光看来虽近其实却远比他们想象中遥远!

裴珏微一思忖忍不住俯下身去尝试着去轻轻推动这方山石——呀山石果然随着他的手势轻轻移动了起来。

一道光线随着山石的移动直射他眼帘光线虽微弱但在这凄清的冷夜里却似乎比数十道火炬的光芒还要明亮!

他闺上了眼帘立刻睁开微微颤抖的手掌再次向外一推山石下便露出了一条秘道的人口。

一阵潮湿而微带霉臭的冷气扑面击在他的脸上他回过头只听自己的心房有如击鼓般地跳动着。

“冷谷双木”仍未出现踪影星空却仿佛骤然离他远得多夜风中的寒意更重了!他没有惊呼出声不知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勇气抑或是强烈的自尊他只是木然站在秘道的人口边直到地道中传出一声哀呼。

这一声微弱、痛苦、悲哀、颤抖的哀呼宛如一根冰冷的尖针笔直地刺人他心里!

他忍不住机伶怜打了个寒噤双拳紧握掌心却已流出了冷汗卜接着又是一声悲哀而痛苦的哀呼轻微而颤抖地飘出。

这一声哀呼使得他呼吸与血液都像是冰雪一般地凝结了起来。

恐惧!恐惧却又加上了惊异这哀声在他耳中听来竟是这般熟悉——刻骨铭心无法忘怀地熟悉但他却又偏偏想不起究竟是属于谁的?就像是童年的梦魔是那么模糊却又是那般清晰。

他牙关一咬眼帘微阖瞑目向秘道人口跳下去这奇异的少年常常会有一种奇异的勇气去接受别人都无法接受的痛苦去尝试别人都不敢尝试的恐惧就是这份勇气使得他不止一次地做出了别人都不敢做的事!

但是他并非不知恐惧甚至他的双腿都因恐惧而变得软弱而又麻木起来!因为当面临危难之际恐惧本身本是一种“健美”而“明智”的反应是不必讳言也不必抑制的只是应当将其转化为“勇”而已而“勇”也就是应付危险的智慧!

他“砰”地一声跌落在坚硬而冰冷的石地上他双手一撑立待腾身跃起但是他手掌接触到的却已不是坚硬的石地而是——竟是一只冰冷的、干枯而僵硬的手掌!

一种难以描摹的感觉刹那问由指尖直达他心房使得他身躯一震闪电般跳起目光畏缩地转向他方才手掌所撑之处昏黄的光线下墨黑的石地上竟有一只丑恶、死灰的断掌!

断掌旁是一只丑恶的黑漆木匣另有三五只相同的断掌散落在木匣边这些手掌已变得干枯而僵硬萎缩显然是自人体割下已久掌端的指甲在昏黯中呈现着死灰色的冷光。

裴珏只觉一阵呕吐之意自胸脏翻涌而上一手捂住嘴唇斜斜向前冲出数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呕出一滩绿水。

抬目望去前面是一条狭窄的秘道一个已将烧残的火把斜插在山岩上火把下赫然有一“柄断剑剑柄在左剑尖却远远落在右边无情地指着一束断再过去有一方锦布仿佛是被刀剑割下的袍角。地道的尽处右面似乎有一处洞窟一片较为明亮的光线自里面投落出来光影中竟赫然有着一条黑色的人影被闪动的光影长长地印在灰黯的石地。奇怪的是裴珏方自那一阵呕吐之声过后那里面仍然寂无反应生像是里面的人全已死了一样。裴珏伸手一抹嘴角突听”哗剥“一声火把燃尽秘道中骤然黑坐。”那哀呼声难道就是这人影出的么?此人莫非已经死了?“他蓦地一步冲了过去一条纯白的背影立刻问电般映现在他眼中纯白的衣衫漆黑的头……他的双腿一软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半步只见此人蓦地回过头来赫然现出一张痛苦、悲哀却又熟悉的面容就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闪电霹雳一声击在他身上!因为这刹那之间呈现在他眼中的面庞竟是那么苍白、悲哀而又刻骨铭心的熟悉这面庞就像是一根无形的鞭于”吧“地一响鞭挞在裴珏心底鞭挞在他灵魂的深处。他吃惊地”呀“了一声颤声道:“你……怎会是你?”

他再也想不到在这凄清的黄山之岭在这神秘而阴森的洞窟里这幽灵般盘膝而坐的人竟会是“冷月仙子”!

“冷月仙子”艾青回过头来只见光线外黑暗的地道中伫立着一条人影。

她骤眼之下还未看清他的面容但这一声惊唤却唤起她的记忆她不禁也为之失声惊呼:“你……怎会是你?”

裴珏一步冲了过来但霎眼之间他脚步却又倏然顿住。

这是一个深邃的洞窟倒垂着钟乳被一盏泛绿的铜灯中的昏黄灯光映得多彩而缤纷。

多彩而缤纷的钟乳下盘膝端坐着两人:左面一人面容苍白而清矍宽阔的额角上却已布满了汗珠乌黑的髻已蓬乱而零落整洁的衣衫也已污秽而狼狈只有目光却仍然有着刀剑般的锐利锐利地凝注在对面一人的身上双掌合十当胸掌中却夹着一柄长剑的剑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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