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孤独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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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辈子好像一定会碰上这种时候:没人关心没人搭理一天天地下来有些浑浑噩噩刚开始还想想事到后来依稀堵在心口的一块东西变得越来越着实到最后你终于放弃计划不再去度量时间只记得那种骨鲠在喉的感觉。
堵着的那块东西叫孤独或者是自我这么说不够科学可我觉得这两个词同义至少没有自我的人不会觉得孤独。可谁都有个自我即使木讷如我也有个自我而且好像我还蛮自我的因为我孤独的时间比较多至少看上去落落寡合的时候居多。

军队把这叫内向。

我的概念是没有概念除了几个主要的人生定义外也没什么定义事情可能走向任何方向但最可能的是走向你使劲的方向。

所以那段倒霉的时间别人会叫作落拓或者潦倒我倒不太觉得除开没了方向我基本还是以正常的步子踏着步。

跟六连搭伙吃饭每两天去团部某干事那里报一次到。我现在归团部管理了但团部又并不存在说实话我是随着七连家当打成了包袱的某个部分这就是所谓的看管营房。

说起来跟在草原上看守输油管道有点像可远比那难受就算我是个从没经历辉煌的人可至少也见识过了钢七连的辉煌。

有句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说这话的人有点不知进退可我那时候连方向都没了又哪来的进退?

那段时间除了一些例行公事我没跟人说过话。

我的办法是竭力抓住还看得见的任何方向班长和连长走的时候都说你看书学文化要上进。

好。

我就看书。

看书就是看书不是个目的性太强的行为一些不切实际的书反倒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派上用场。

谢谢团里的图书馆我过得至少不用数着时间。

还有就是别放弃你觉得对的规则尽管那很累有一天早晚不跑那五千米及其他确实很舒服而且也没人管你可最好别那么想有过拉练经验的人都知道中途休息时千万别解下背包除非你打算往下的路程如在地狱。

现在我每天做的反而不如那时候多了有了时间也有了空间好像也有了思考的自信可是我现……

我们忙于思考人生意义的时候往往淡漠了每一件小事的意义。

★二级士官许三多

许三多依然是穿着沙背心打着沙绑腿天刚蒙蒙亮就跑起来了。脸上却是一片空寂。

一群晨练的兵惊诧地看着许三多过他们而且身上是负了荷的这几乎是犯了众怒于是操场上开始了一场无形的争夺。许三多并没意识到身后的追赶他一边跑一边在嘴里喃喃地自语着:我叫许三多我是一个兵是T师B团三营钢七连一排三班的兵。我是许三多我当了三年零两个月的兵……

这几个月许三多已经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了好像不跟自己说点什么头脑就不会清醒。

那群士兵们追着追着怎么也追不上最后便不再追了。

你们不追是你们的许三多自己还在不停地跑着嘴里也一直不停地喃喃自语:……我是钢七连的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我是钢七连的最后一个兵不钢七连有五千人我是留在钢七连的最后一个兵……说着说着脚步慢慢地就慢了下来。

终于有人从他身边过而且也是负重的。他说许三多你在说什么呢?许三多看了看说你是伍六一?伍六一说你又犯什么愣了?是真的在犯愣许三多似乎又回到了刚进钢七连反应呆滞的时候。伍六一说跑啊许三多!说着自己加起来。许三多好像被人喊醒了似的一使劲就追了上去。

两人在跑道上亡命似的。

许三多终于先伍六一一步了跑完了最后一圈他从冲刺中猛然停了下来在操场边坐下。

伍六一没有坐下他在旁边跳跃着继续活动着筋骨。

起来起来!腿抽筋我可不会背你回去!

许三多无动于衷汗水湿透了军装他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伍六一突然觉得不对他蹲下来揭开许三多的军帽他现帽檐下的许三多眼神极其茫然。

你怎么啦许三多?

我在留守。你们都不来看我。

谁乐意回七连去伤心啊?……你怎么不来看我们?

哪个连都不喜欢兄弟连的兵乱串门子的全团有几千人我等于是一个人。

伍六一忽然明白他说这两个月你都是一个人过的?

许三多说我去六连吃饭吃完饭就回宿舍。两个月我跟人说不到十句话。许三多突然脸色惨白地捂着脚。伍六一一慌说你怎么啦?你抽筋了?

许三多的脚果然在抽筋而且抽得极其厉害伍六一一言不地把他揪了起来在操场边走动着边走边骂道:你这个蠢货!许三多自己也沮丧之极他说我怕我顶不住了六一我真怕我顶不住了。转志愿兵的申请下来我连填都不敢填那还得熬两年呢。日子好长啊六一我刚熬过去两个月。伍六一说你原来那点出息劲呢?被人打包走啦?

那时候有你们啊!班长跟你你们什么都教过了你们没教我一个人啊!钢七连钢七连天天喊着同生共死的一下子都没了我一个人我没想到是这样的!我天天都听到你们在屋里说话你在床上翻身我一睁眼就我一个人。

瞧你就这点出息劲。

许三多说我想家了我给我爸写信说我想家了想得要命。我爸说他来接我我没敢回信六一我还是舍不得走。伍六一于是放开了他同时推了他一把然后看着许三多一瘸一拐地在地上活动。他想家就滚蛋滚家呆去!

我想我也舍不得这。

……你爸啥时候来?

后天。我怎么办?

伍六一没有回答而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眨眼就到了许三多害怕的那个日子。

许三多怕有电话过来干脆他把电话线拔了下来可想了想又犹豫地插上了。走廊上终于响起了脚步声他觉得那脚步像是踩到他的心上。

有人霍然一下推开了他的房门。

是伍六一。

许三多这才松了口气。

伍六一一步冲到许三多的面前他说就知道你躲在这守着电话等着你爸屁都不敢放一个。全团人都说你有多大出息就我知道你那肠子早打结啦屁大个事都得怄死!

有人骂两句许三多反而觉得舒服。伍六一说你爸还没到你在等营门电话呀?许三多嗯哪了一声。接站都不敢接?伍六一接着骂:还拔了电话线把话筒撂一边?许三多嘻嘻地傻笑着说是刚接上的。然后他告诉伍六一:我爸要不来就好了。

伍六一一听就气了。他说许三多碰上点事你就跟罪人一样就等着别人来判!你到底是想走想留?我先把话告诉你走你这三年当个回忆美好不美好你自个寻思。留你兴许接着在这空屋里沤两年。你要哪个?

许三多想了半天想不明白他说我不知道……不我不想走可来不及啦。伍六一说:你要么告你爸你不走要么把转志愿兵的报告撕啦!主意你得自个拿!可他告诉伍六一你不知道我爸这人我没告他七连解散他要来了一看原来是个光杆连队我就不走也得走了。伍六一觉得也是。可他说你不会跟他拧吗?许三多说我拧不过他的。

电话铃终于响了。

许三多犹豫着不敢接。

伍六一瞪了一眼抓起了电话。

是许三多的爸爸来了。伍六一放下电话就再一次地吩咐他:你松口气吧你可以把决定留给你老爸做了。许三多还是没有想好他说他准说让我走。伍六一说你想走不想走自个不知道啊?走我陪你去吧!

伍六一揪着许三多出去接他爸爸。

许三多站在团大门口看着空空的路面愣他回头看了看哨兵也不问但他现哨兵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笑意。许三多现了什么身子一闪闪过了背后飞来的一脚。那一脚是想踢在他屁股上的不想踢空了差点倒在地上许三多知道那是他爸他动作快又一闪就把爸爸接到了怀里。

许百顺有点不服:你就这么孝顺啊?没见面先闪我一下子?

许三多一边扶一边满嘴地叫爸!

许百顺没理他说躲得很熟嘛部队上常有人踢你啊?

许三多说没有。

许三多直接把父亲接到了酒馆里。然而让许百顺感到稀奇的却是那些从门前隆隆经过的炮车们他不时地从椅子上提起屁股。他问:那些家伙就是你们的战车?

许三多说那是炮营的自行榴弹炮。

许百顺没听懂说挺贵的吧?伍六一说:顶百十台拖拉机吧。

那又不给你们。许百顺看了一眼伍六一对许三多问道:你说做了啥代理班长这是你的兵吗?许三多说他是伍六一是咱们上榕树的老乡。

伍六一说我是机步一连三班的班长。许百顺挠挠头他搞不懂这关系也不想搞懂他只好转移话题说咋不吃菜?许三多说多了吃不了。许百顺说怎么着怕你老子我付不起钱啊?他把服务员刚拿过来的一瓶酒抢过来却怎么也拧不开。伍六一接了过去两只手指一搓就搓开了他给他满满地倒上了一杯。

许百顺要给儿子倒酒时许三多回绝说部队上不让喝白酒他说我们会餐都喝啤酒。

许百顺不听这些他说部队上是你老子还是我是你老子?伍六一拍拍许三多使了个眼色让许三多用不着这么死心眼。

给许三多倒完酒许百顺就开始摸许三多的肥瘦他想在部队里有的是吃的他觉得许三多应该是一身的肥肉可他现没肥多少嘛。但许三多告诉他自己结实了。

许百顺还是瞅着他的许三多没有什么变化。他说:怎么都说当了兵就长出息我瞧是老皇历了。你还是大锤子砸不出个屁来嘛也是当兵能长啥出息?许三多告诉他:见得比以前多了。许百顺就瞪起眼睛来他说能有我多吗?我去过广州深圳进过世界公园那都照了相。我还坐了摩天轮喝了四十块一杯的洋酒!回来时是机票不打折要不我空中公共车都坐过了!

伍六一使劲绷住了笑脸。

是没您多。许三多愿意顺从他。于是老头的话就来了他说所以啊儿子你这跟我一说想家我那边主意立马就定了!服役期也满了是不是?

满了可是……

我知道就是个手续你老子等你手续办了咱退伍了。先不回家带你去长趟见识!

我不要。

你就惦记着省钱。我告诉你你大哥跟我学省钱现今还屁股朝天种水稻;你走我指的道怎么现在也没俩钱吧?

许三多连忙掏出准备好的钱递给父亲他说我攒了两千块钱我现在就给您!他父亲说两千?花了花了。我就跟你说你这二哥人不模狗不样的他闯世界了他了他回来跟我说这钱是省出来的吗?它是挣出来的呀!可不什么理也讲不过钱包里揣的理啊我跟他干了……

许三多说爸这您信里讲过了。老头没讲够。他说讲有啥用?你笨不是吗?要你学!你回家看看咱家去五间红砖青瓦一年就起来了!你跟我回去给你说媳妇也是红砖青瓦再来五间!许三多的脸腾地就红了他说爸说这事还早呢。老头说还早?你大哥娶媳妇晚男根也耗没了连个崽子都造不出来!你二哥干脆不娶摆明了要绝我许家的后。就指望你啦部队上的精壮童男就剩阳气啦三个崽子都有戏!伍六一急忙帮许三多打岔他说老伯这计划生育你可不能再生三个啦!老头一点不怕说罚呀!老子有钱。

许三多只好咬咬牙说爸我想转志愿兵。

老头好像听不懂他问啥志愿兵?

许三多说:就是士官。

许百顺犹豫了一下表示怀疑他说你能当官啦?

许三多说士官还是个兵延长服役期就是更专业的士兵。

老头子接受不了他说延长延长你脑子进水啊!许三多想极力地说服父亲他说我每月都有工资的我每月都寄给你。许百顺气上来了他猛地给了许三多一下瞪着眼:还说?!

你二哥我整不过他我还整不过你?许三多还想说老头的手又举了起来吼道:找打呀!

许三多只好住嘴一边的伍六一也只剩了无可奈何地叹气。

出了酒馆许百顺就照旁边的公厕里扎。伍六一乘机问了一下许三多说你爸从小这么对你啊?许三多点点头嘴里没有回答。那你到底什么打算啊?伍六一问。许三多说本来还真有点想家的他这一来我根本就不乐意回去了。那你得说啊!伍六一都替许三多着急了。

许三多说你又不是没见我没说他就打。

伍六一说你怕痛吗?他打得你很痛吗?许三多说哪能怕痛?咱们哪天练的不比这苦呀他打着刚解痒。可是……可是六一这真怪了我明知道我这么一下他就得折个跟斗可他一伸手我就毛了……

伍六一说你好大出息?一招制敌冲你爸使?许三多说我没有啊!我挡都没挡我知道一挡他手痛!伍六一说:一直就觉得你是个孬种今天才知道你为啥这么孬。你要不生气我就这么说你大概是从小让你爸打怕了你爸就是你的魔障!

那……那也不能怪他是我自个不长出息。

许三多班长可是也走了七连可也散了你就得靠自个了你还能这么孬吗?

可……那我怎么办?

就问你一句话你真想留在部队?

想。许三多的话还真的很坚决。这一点伍六一看出来了他问他为什么?许三多沉默了一会说:这个事情你我之间还要问为什么吗?伍六一替他点点头忽然说道:你等着我。然后走开了。许百顺追上来正好看见问道:

你哥们咋就走了?咋这么不懂个人情世故呢?

许三多指着伍六一的背影说他是我战友……

话没完许百顺对着他后脑勺又叩了一下。

你老子还说错了呢!带我去我倒看什么了不起的部队让你王八吃了秤砣子!

这一说许三多还不知道带父亲怎么走了也只好往宿舍里走。

营房空空荡荡的寂静得吓人。

许百顺一路走一路好奇地四处张望说你这连队咋连个人的动静也没有啊?许三多不知如何回答想想只好横了心他说爸我们连现在状况是不太好可它有五十三年的光荣历史……

许百顺说少来。它要不放你走一百五十三年我也跟它急!

许三多说不是它不放我走是我自己想留。

许百顺说:老许家的事情什么由得你拿主意了?走进宿舍时他又是一愣说咋就能静成这样呢?

许三多只好再一次咬牙了他说爸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跟您说……许三多话没说完宿舍里猛地响起整齐而热烈的掌声。

许百顺被吓着了。

许三多也被吓着了吓得瞠目结舌。

但凡还在这个团的原钢七连的士兵全都在过道两侧站着他们一个个军装笔挺好像已经站了好久了。已经空寂了几个月的钢七连宿舍顿然又聚起了至少两个班的人。

毫无疑问这是伍六一安排的。

伍六一猛喊一声口令:立正!敬礼!

众人齐刷刷地给了许百顺一个军礼。

热烈欢迎许三多的父亲来我连参观指导!众人吼道。

吼完众又给许三多齐刷刷一个军礼:班长好!

许三多虽然一直愣着可许百顺却乐了他推开许三多充满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几十号人嘴里说:啥叫许三多的父亲呀?老子还跟着儿子走了不成?

伍六一马上纠正道:热烈欢迎许老伯来我连探亲!

许百顺得意了他给伍六一点点头长似的瞄了瞄眼前的伍六一说你小伙子倒是有心啊。几个人忙抢上去给他迎住连搀带扶地伺候着这个说许老伯这边是我们士兵宿舍。

那个说许老伯您瞧见我们连旗没有?这旗还是打四八年传下来的。

许百顺能有不相信的吗?他只剩了不住地点头哎哟哎哟那可值老钱?!伍六一看见许三多还在愣猛地就给了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还不赶紧开门去?全连的钥匙都在你一人手里!

你们……许三多傻了。

伍六一说我们串通好了怎么着吧?

许三多急忙开门去了。他的眼眶里感觉着有种热乎乎的东西在流。

几十号兵前前后后地簇拥着这对许百顺来说大概是一辈子都没有过的事。他得意得不知如何是好。甘小宁说许老伯刚才给您看的是生活片断咱现在去看军事片断!许百顺说嗯这个我爱看。伍六一便把许三多喊了过来:许三多不过来陪你爸在那边晃什么?许三多一听马上跑了过来服服帖帖过来在父亲身边陪着。

马小帅拿着一个傻瓜相机一边走一边替老人照相。

老伯回头对笑一笑说个驴字。

老人以为这样好便笑了笑给马小帅傻傻地驴了一声。

为了让老人满意伍六一一路地跑在前边一路地先扫清障碍。

下边就是在车场上玩车了。可看车的兵看着这乌压压的一帮人显得有点为难。他说班长这不太好吧?伍六一说有什么不好?这种事班长来负责。甘小宁说我也是班长我负责!

行行班长您进您这不也是为战友吗?

可许三多却觉得这样做不行他跑过来对伍六一说:六一你这不像话。可伍六一不理他他推着他回去:你陪你老爷子去这边没你什么事。甘小宁也上来拉着许三多他说我的班长不把最好的拿给老爷子看你凭什么留下来啊?

不等许三多再说什么伍六一就钻进车库把一辆步战车动了起来。这当然是许百顺所高兴的了。伍六一刚把车开出来就把老人弄到了上边。

老人戴着伍六一的帽子披着马小帅的衣服山大王似的冒在炮塔上扶着机枪威风凛凛地跟着步战车前进着旋转着。

老爷子看这边。马小帅拿着照相机前后地张罗着。

驴。

老人早就摆熟恕*?

车下的兵们便都默契之极地鼓着掌大声地称赞着说许老伯真威风啊!伍六一说老伯您坐过摩天轮差点坐了空中客车可坐过步战车的人还真不多呀!许百顺说对对我坐过摩天轮也坐过步战车还摸过重机枪回家我跟老大老二说去!

这可都是托了您老三的福啊!伍六一说。

许百顺这才回头瞅了一眼一直在舱里给自己托屁股的许三多心想:倒也是。

许三多出来跟老伯合一张吧!伍六一看见机会成熟了朝许三多喊道。许三多也觉得应该就把托父亲的事转交身边的一个兵自己从舱口钻了出来。许百顺不知哪来的灵机一动拼命地想把机枪口掉过来却怎么也掉不动。甘小宁急忙帮他打开插销许百顺立刻把机枪掉过来对准了刚钻到身边的许三多喊道:

投降!投降!缴枪不杀!

许三多愣着众人都有些愕然。大家都看着许三多。许三多僵在了车顶上他说爸这动作我们这从来不兴做的。老人说什么动作?然后自己举起了双手:是这个?为什么?许三多说穿军装的不投降哪怕是对自个的爸爸。

对自个老爸都不行?你就这么孝顺啊?

父子两个僵住了。

甘小宁扯了扯马小帅对许百顺喊道:老伯说驴快!一、二、三……驴!

许百顺果然又驴了一声马小帅忙胡乱地又给了他一张。

这一天的伍六一真是少有的活跃他让许三多快钻进驾驶舱里让他父亲享受享受儿子开的车!许三多二话不说就钻进了舱里在那块几十米的空地上前进转弯驶过旁边林立的炮车和战车看起来许三多的驾驶技术着实不错。最乐的当然是许百顺了他简直是乐不可支了他说小王八羔子真会开车?

伍六一替许三多应着说会开!开得好着呢!

甘小宁忙跟着说:都是在部队里学的老伯。

伍六一说:他还会开这炮打这重机枪……

他还会修车车内射击是最难打的可他车内能打点射。伍六一说。

甘小宁说:他是夜间射击集团军第一我们都叫他夜来香(响);打机枪两百弹链一百一十七上靶都说他上辈子就是摸枪的……

许百顺乐得直点头。

伍六一和甘小宁两人的嘴巴一直没停他们告诉老人许三多是武装越野集团军第一四百米越障集团军第一侦察兵技能集团军第二海了去啦!伍六一说:他是我们最好的班长!

甘小宁把大拇指竖到许百顺的眼皮子底下说我们班长说话我们都服因为他说的他都做到了他没说的他也做到了!

这么好的班长您就给我们留下吧。

是啊老伯这么几年我们都是一起共患难过来的.一个锅里盛饭我们睡觉他站岗我们射击他报靶老伯这都是些把命交给别人的事情。

凭什么交?因为是个战友放心。

许百顺没吭气他好像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了。他犹豫着玩着手里的枪。

老伯您让班长留下我们这些个我们这整个连!都谢谢您啦!

您不知道我们多不容易老伯您不知道我们这个连多不容易!您也不知道许三多有多不容易!

他们两个说着说着都快把自己说哭了许百顺猛地拍打着车盖喊道:停车!停车!许三多你个小崽子不听我的!不听我的我跳啦!说着果真就要往下跳车子这才停了下来。

许百顺刚一下车士兵们又寸步不离地围了上去这个说老伯许三多真不是以前那个许三多啦!那个说老伯许三多单杠大回环能做两百个!

说得许百顺都烦了他挥挥手:滚滚滚滚一边去!能做两百个能做出个儿子来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

许百顺边走边嘟哝着我当是不花钱玩一趟呢!敢情是要我拿儿子当门票啊?门都没有!甘小宁赶上去要扶他被他狠狠甩开了伍六一上来也被他甩开了他回头指着许三多大声地吼道:

你跟我走!

许三多只好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走去的方向伍六一替许三多着急了他回头问问左右想想还有什么辙把老爷子留住没有?还能有什么辙呢?眼瞅许百顺和许三多越走越远马小帅突然灵机一动说:捕!捕俘!伍六一听到自己熟悉的词儿主意也上来了他说对……捆把老爷子捆成个粽子。甘小宁一听就拉好了架势。

伍六一随即就追到了许三多身后照许三多就是一拳。把许三多打了个正着。伍六一急了悄悄告诉许三多:你还手啊!你不显点本事你爸哪知道你在这长多大的出息!许三多躲了躲只好来真的了。

甘小宁一看有戏了连忙朝前边的许百顺喊了起来:

老伯许三多跟伍六一打起来啦!

这招是真有用。许百顺立刻回头站住了。

两名警侦连执勤也跑过来说停下停下!干什么打架?

马小帅赶紧过去把他们拦住了。

许百顺盯紧了伍六一和许三多他看着他们打着但他很快就看出了什么了伍六一刚被许三多打在地上许百顺掉头就走了而且一脸的不屑。

许三多愣愣地站着看着父亲走去。

伍六一突然对旁边的士兵说:找砖头!快找砖头!

旁边的营房正在扩建一堆砖就摞在那里士兵们不费啥劲就拿了些砖过来不知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多少一口气拿了将近十块过来。

伍六一提起嗓门大声喊道:老伯您瞧这个这也是部队教的在家里可学不着!

许百顺是真不想回头可那份好热闹的天性还是回过了头来。

十块砖摞在路沿上很高的一堆。伍六一递了一块:许三多快!

……干什么?

劈了它!让你爸瞧瞧你的能耐!

……这有用吗?

有没有用你做就是了!

许三多扶住那摞砖昏昏然看看自己的父亲。

许百顺也莫名其妙地看着。

许三多大吼了一声一掌砍了下去碎屑纷飞十块砖断了九块。剩下那块是烧得起了黑泡的这种砖比树上长的死疙瘩还要结实。

不想许百顺却呸了一口说:这能耐拿哪去都没用!

许三多看着手里的那块砖脸上的无奈突然就成了愤怒了。

他说爸!你看我!

他又狠狠地几下但那砖还是纹丝不动。

许百顺的凶头凶脸好像更有理由了。

他说少耍花样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许三多干脆不说话了玩了命的又是一掌下去。

可那砖还是完整的。

伍六一有点不肯相信抢过来也是重重的一拳。

那块遭老瘟的砖仍是完整的。

伍六一忍不住骂了:这块钢板谁他妈找的?都烧糊啦!

甘小宁说算了别劈啦不是砖的事。

许百顺看他们好像都没有什么辙了便对儿子说:连块砖都捣不碎来跟你老子拧啥?办了手续跟我回家去。

然许三多从伍六一手上把那块砖抢了过来吼了一声照着自己的额头就是一拍谁知那砖砰的一响有半块飞了出去另外半块死死抓在许三多的手上。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所有人也倒吸了口凉气。

许三多的手是早劈破了血顺着那半块砖往下滴答着。

许三多死死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单调到只剩下执拗。

许百顺也死死盯着儿子一时间似乎只剩下父子两人了。

你是怎么着也不跟我回去了?

许三多点点头。

图啥?

我跟您说我喜欢穿军装喜欢摸枪喜欢上战车喜欢训练这都对又都不对。爸我就喜欢做这么一个人。

你要我许家绝后?

我才二十二爸您让我对得起我这几年兵我回去就给您生儿子。爸我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您看看我这些战友您看看他们怎么对我。您让我怎么迈得开步子?

许百顺看看许三多手上的血看看滴到地上的血再看看伍六一看看甘小宁看看马小帅看看周围的兵终于叹了口气:

你们对他这么好干吗不给他把手包上?

马小帅先就欢叫了一声几个兵同时拥上手绢纸巾齐上把许三多一只右手给包了起来。

而这时许百顺已经走开了。

许三多看着父亲忽然喊道:

爸您上哪?

许百顺回答说:

我回家去!

许三多吓了一跳挣开了身边的士兵朝父亲追去。

许百顺说:你二哥给我看他的钱说他用不着儿子;你给我看你的兵说你不要儿子我不回去干啥?

许三多央求着:爸您别走。

住这让你们哄着我心烦。

爸那我送您。

老子不用你送。他说你再跟我身边我就揪你回去。

许三多犹豫着停下了看着父亲大步流星地走远。

许百顺是当天来的当天就走了再没跟儿子说过一句话。许三多自己也不知道把爸爸给伤得有多重。

许百顺赶到火车站时正好赶着要走的火车验了票就进去了。许三多几个追来被人拦在了门口。伍六一连忙去买了几张站台票等到他们几个冲上站台时许百顺坐着的列车已经往前驶去了。

回到营房时许三多才冒出了一句话他说:

我爸……老多了。

伍六一听了有点沮丧他说我们忒混蛋对不住你爸。许三多你转了志愿兵一定得回家看看。甘小宁也拍拍许三多的肩膀说你爸对你挺好的许三多真的!

据说一个男子的成长就是和父亲的交战可许三多倒觉得对父亲的第一次胜利却更像是一场惨败。他很想追上老爸听一下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一个月后许三多入党了。

在入党的同时他终于成了志愿兵。

许三多知道他会继续这段军事生涯直到军队有一天像对史今那样说:你走吧我们需要更好的。

这地方有无数人在走同样的路。

许三多戴了三年之久的列兵衔终于换成了一级士官。

他仍然驻守在七连的营房里。他仍然能听见宿舍里的报数声可他不再惶恐了他想那是战友们在告诉他:这个连永远不止你一个人。有时候他就独自一人跑着步偶尔向别连里的老战友行一个注目礼。总有人活跃地向他回挤着眼睛除了伍六一。

伍六一与他又是形同陌路面无表情。

他又成了与许三多漠不相干的一个人。

因为对付许三多的老爸伍六一擅自动用装备背了个处分。但他没有后悔。所以许三多觉得伍六一后来之所以对他那样是因为怕他跟他说谢谢。

这是秋季的一个下午。一辆漆成迷彩挂着伪装网竖着天线的猎豹越野车刚驶过拐弯就被两名执勤盯上了。车自己停了下来。里边坐着的竟是特种兵指挥官铁路。他戴着墨镜车是他开的。执勤一眼就看到了铁路肩上的上校军衔但敬礼的时候仍对着那两套见所未见的军装有些疑惑。

团部在哪?

右拐到头东行一百米。

谢谢。

铁路的车开走了。

他是海军还是空军?

那两名执勤竟然弄不清楚。

团长刚看着许三多的简历铁路进来了。

许三多简历上的最后一款仍是钢七连驻守。

铁路没坐他一开口就问:准备好了吗?团长最后看了一眼许三多的简历有意用一摞简历把它压上他说接到师部通知了可我准备讨价还价。

铁路笑了笑点了一支烟: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团长无可无不可地笑笑他说有几个兵我是绝对不给的。

可铁路说:我就是冲他们来的。

两人随后便聊起了上次演习的事儿。团长说你人少就算我输。铁路说:a大队装备好练得也更狠那不能算你输。说实话那一仗打得我对你们刮目相看。说着说着就说到许三多身上来了。他说那一次你有一个叫许三多的士兵居然生擒了我的一名少校。这个兵我有兴趣我一个十二年军事生涯的少校竟然被他一个列兵给抓住了。

团长说:他现在已经是士官了。

铁路说:他要在我们那可能是尉官了。

团长知道铁路的意思了他说许三多我不给。这兵我一直在观察说实话他撑到现在都让我吃惊他有上个时代的精神和这个时代的聪明还不是小聪明。

铁路却较劲了他说你越说我越有兴趣。

团长说不可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把他苦够了。本团也要成立擅长任何环境作战的分队这兵得留着抱窝下蛋。

你给我我也不能就这么要。我们这回是在全军区三省两市范围选拔他先得扛得住竞赛和筛选贵精不贵多你们这师也就选三个人。

团长哼了一声颇有些得意:他绝对能通过可他不参赛。

铁路说老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师里通知是不遗余力要让最好的士兵参赛。

团长说这兵重情义通过了也不会去。

团长和铁路说话的时候军部赛场上的军事十项全能正比画得如火如荼。许三多没有参赛这几个月来他已经习惯赛外照应了。

赛场上全副武装的伍六一高高跃起却没有把住手边那根晃动的绳索重重摔在地上。这一下实在摔得不轻伍六一晃了晃脑袋才清醒过来近在咫尺的加油声也变得很遥远了。

他看了看场外叫着跳着的许三多那个人嘴里几乎是无声的。前边几个参赛的士兵已经利索地攀过了障碍墙。伍六一站了起来有些摇晃他开始加奔跑翻上障碍墙然后是又一次重重摔在地上。他只好冲向终点的射击位置在那里开枪射击。

场外的许三多有点替他担心。

到了最后宣传车公布竞赛成绩的时候许三多听到了伍六一没有拿到第一名。

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叫他。是连长高城。

高城戴的已经是少校军衔了。

许三多真替他高兴他说连长两杠一星啦?

你也是士官了。但高城问:你怎么没有参赛?

许三多苦笑着:钢七连就我一个怎么赛?我是场外指导。

老团队还真是风格过硬。可你看见六一没有他干吗那么玩命?

我也觉得他今儿竞技状态不好。

不好就先退一步明年还有这里犯不着拿命拼!

第一名已经让几个士兵抬着一路欢呼地过去了。高城看一眼叹了口气:咱们师的第一是稳拿了我就是担心你们。

伍六一落落寡合地过来了然而他没有注意到高城。

他说许三多咱们拿几项第一啦?

高城说伍六一比赛拿命玩打仗你玩什么?

他这才看见了高城一时也高兴起来说连长你提啦?你想死我们啦!高城却叫少打岔!你知不知道你技巧本来不咋的拿那些名次全凭了自个体力好你还能这么拼几次?伍六一说连长我去一连也是初来乍到总得拿几个名次做见面礼吧。

见面礼不是卖命!

伍六一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出了心里话。

他说连长我二十四啦。

二十四怎么啦?跟我讲老资格啊?

志愿兵快干到头了再不拼该走了。

高城一时有些哑然从袋里掏出瓶红花油塞给许三多:找地方给他揉揉去!

伍六一的背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都是伤痕。许三多看得愣了一会就默默地给他按摩。

片刻间帐篷里充满了红花油的味道。伍六一自嘲地说:许三多二十四岁的人就觉得自己有点老是不是有点可笑?许三多说是有点。伍六一说人这辈子最好的时间真的就是几年过了这几年想起来都忍不住要微笑。许三多说你怎么啦?伍六一说不怎么就想感慨一下不行吗?许三多说我知道当起兵来一年好像几年一年学几年的东西。今天看昨天都觉得很傻可又很想从昨天再活一下。

伍六一愣了他说你已经有了颗老兵的心了许三多。

许三多没有回话轻轻地触触伍六一腰上的一块伤感觉到伍六一整个身子都轻抽了一下。

也许是红花油的作用没一会工夫伍六一又恢复了常态他说别在那偷偷摸摸的许三多。我挺遗憾你这次没有参赛再不比以后我要真比不过你了。

怎么会?你这次就总分排名第二!

伍六一要的不是这个他说要拿就拿第一第二有什么用?这句话刚说完伍六一穿着衣服就往外走他说许三多你知不知道?我刚来时比你还傻后来比你还牛现在……许三多笑了笑他说六一不说这个。然后跟着一起出去。

两人转身来到了赛场上耀眼的阳光下k师那兵又撂倒一个然后金刚般地立着。伍六一已经穿戴好散打的装束盯着场上那兵对许三多叫道:打我!

许三多愣住了:什么?

伍六一说:打我!

许三多轻轻地给了他一拳。

你家这么打人吗?

许三多重重地给了一拳。

再打!再打!

许三多接连几拳之后伍六一一声虎吼冲了出去直直冲向k师那兵两人对打了起来几个回合之后对方一脚踹在了伍六一的腰上伍六一晃了晃但他却凌空格住了对手的腿整个身子砸了下去。短暂的僵持后那兵终于拍击地认输。

伍六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等待着下一个对手。

高城在赛场边坐着拔了片草叶放在嘴里嚼着。

许三多在他身边坐下。

高城说:……真想你们。

许三多点点头。

……别拼命别跟那小子似的。

许三多又点点头。

不一会伍六一也过来了他告诉他们四项第一咱们师拿了六项第一。

突然宣传车里传来了广播:各位长各位战友军部决定临时增加一个表演项目请几位来自86749部队的战友将刚才参赛的项目再做一次。

86749是什么呀?许三多问。

86749就是不让你知道的意思呗!伍六一说。

赛场上的官兵们齐刷刷将头转向了赛场。

一辆越野车从坎坷不平的赛道上冲了出来车门微晃了一下几个人影已经从背着观众的那侧跃入了草丛车子随后停下。

伍六一看得莫名其妙:驾驶员在哪?

已经下车了。高城盯得仔细。车刚冲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完成了潜伏。

他的话音未落草丛中已经响起了几个点射离枪响处至少6oo米的几个靶子爆掉了。四条人影从草丛里腾了出来并不见得紧迫但度和姿势上都有种压人的感觉和伍六一们大不相同。

奔跑中又有人开枪远在另一端的靶子爆掉了。

伍六一不解:怎么在起跑线上就开枪?这不算违规吗?

当然违规!可这个距离有几个人能打中?还是行进间射击!高城惊叫着。

周围的士兵都看得目瞪口呆许三多却看得心旷神怡。

伍六一看着一个人在跨越他摔倒的地方居然凌空射击打掉一个靶子。他们根本不是在比赛!他无比地感慨。

他们是在打仗。许三多说。

对他们根本没把这当一个赛场在他们眼里这里根本是战火纷飞危机四伏。你看他们的枪随时保持在待击姿势连跳跃的时候都准备开枪;动作随时保留力气准备应付突事件;队形四面兼顾。咱们跑的时候枪拿在手上当接力棒谁冒个头都把你们给干掉了跟他们比咱们简直是体工队。高城越说越来劲了。眼瞅着那四人翻越障碍墙两人先托上去两人那两人在墙上警戒了干掉几个靶子后两人再翻越落地的同时又有几个靶子被打爆;这时墙上两人才落地。

许三多一直紧盯着其中的一个身影当那个身影在翻越障碍网时居然倒挂金钟一枪中的周围的掌声顿时沸腾了。

86749到底是个什么部队?高城激动地追问道。

不知道可我觉得当兵就得当这样的兵。

伍六一早已一脸的神往。

那几个人仍在冲刺匍匐枪口不断冒出火光动作幅度很小但精确度却很大还没到终点已经没剩下可打的靶子了。

当那几个正要冲破终点稍有松弛时一排流动靶从四面八方冒了起来四个人纵起两个滚翻周围的靶子转眼就全部被打掉了。

掌声早已掀翻了赛场了。

伍六一也在疯狂地鼓掌他说不用算了咱们越障再打靶他们跑不到三分之二就把靶子全削光了比咱们快多了。

许三多却说:真跑他们不一定跑得过咱们。

高城却塞了许三多一句:当兵是来跑步的还是来打仗的?

伍六一说当然是来打仗的他们违规可他们是对的。

这句话让高城叹了口气他说枪法、反应、体能、度最重要的是战场意识这是钢七连都没有学会的东西。

他们远远地看着那几个人从终点往回走枪上肩头盔也压得很低似乎根本没打算跟反应热烈的同仁们来个谢幕。

许三多终于看出了那个身影他大叫一声:袁朗!

什么?高城不信。

打头的那个是跟咱们打演习的那个少校?

高城可着劲地看可从那个小小的身影确实看不出来他说你肯定?就是说他们是老a?

许三多没有回答他已飞一样射了出去射向赛场。

就他那份度也足可以让正在散去的士兵们吃惊。

当他跑到终端时袁朗的身影刚刚上车越野车驶走了。

许三多只好惋然地回过身来他看到高城和伍六一正从身后赶来。

到底是不是?高城问。

可能不是。许三多说。

高城很失望地叹了口气。

参赛的兵被军车送回来了机一连的连长早在大院门口等得望穿秋水一把手先把伍六一拽了下来。第几?他问道。伍六一没说只是一脸的失望。连长赶紧说没事没事全集团军能人多着呢。这时车上的一个士兵笑了。

他告诉连长:第一。

连长一把手扣着伍六一气得就往连队里揪。

伍六一一边乐着一边对许三多挥手再见。

许三多微笑着走回自己的连队。那一个人的连队。

许三多掏出钥匙刚要开门突然一条腿从他两腿间插了进来那是要把他凌空架起许三多反肘被人托住索性坐了下去。那条腿迅抽开了否则被许三多压断。许三多弄不清楚是谁回身就在光线暗淡的走廊里对打了起来几拳过后灯被拉亮了。

是袁朗。

他在灯下对许三多微笑着。

你小子反应蛮快。他说。

许三多简直惊喜万分。

袁朗告诉他他在这里等他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走进宿舍袁朗像是进了大观园似的他看着那些空空的板床呆。许三多给他端了一杯水说您喝水。这里什么都没有。

袁朗说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们连队的事我也听说了。

可许三多说:我在这屋子里时常想起以前的事情我觉得这几年兵当得挺值的。

袁朗盯着他认真看了看说:嗯上次见也就半年多你好像又变了许多。

许三多憨憨地笑着:今天在场上表演的是您吧?

我和几个老兵。你们军长非让献丑说是更新观念。

真是……太棒了!

喜欢a大队?我好像已经是第三次问你这个问题了。

喜欢不只是喜欢。

许三多的认真劲儿让袁朗正色他说许三多我不是为了看你才来这儿的我们第一次在军区范围内选拔人员因为几年来真是觉得我们光靠招兵是不行的。我负责在你们师进行选拔我是为这事来的。

错不了的我们师有很多好兵!

可袁朗告诉他:只要三个。

许三多颇为自信他说肯定能出这个数来!

不出这个数的许三多。我提前告诉你一声你会参赛。

许三多愣了一下:您怎么知道?

我要求你必须参赛。许三多这会比你想象的要激烈我原来还担心你因为太孩子气输掉这场竞争今天我来看见你的处境我想你终于是长大了。

许三多犹豫着。

三班的宿舍只剩一张床板了可袁朗还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活力那是许三多和所有三班士兵留下来的。袁朗明白了他开始用老班长的口吻和许三多交谈起来:我知道你想进老a可又有很多疑虑是不是?

许三多点点头他说是的。

这个连队还有什么可以让你留恋的吗?

许三多说有的您不知道。

袁朗点点头他相信。他说怎么会不知道?老部队是所有老兵的情结我就是怕你有疑虑才来找你。许三多咱们是古老的步兵从有军队开始就有的步兵是不是?

许三多莫名其妙地点点头。袁朗说:古老但是永恒。飞机会被击落战舰会被打沉但是步兵还在战斗因为我们是最艰苦也最坚强的兵种我们没有核弹和轰炸机可我们用的是人用了几百万年的这个……袁朗指了指脑袋。还有我们的身体和我们的意志。

许三多听得很兴奋他说是的我们连长也这么说他说步兵是最值得骄傲的兵种步兵为自己而骄傲。

那你想做最好的步兵吗?

想。许三多毫不犹豫。

全世界有那么多步兵可做步兵就要做最好的步兵。你现在做得很好可以说是出想象的好可你还能做得更好。

许三多沉默着。

你在这个空空荡荡的连队苦苦守候着什么?不就是这个信念吗?

许三多终于点了点头。

想为自己的理想打一仗那就参赛拿出你的本事来让我看一个像样的许三多!

我想……我会的!

袁朗点了点头。

伍六一也在连队里跟连长和指导员谈参加比赛的事。

他们已经谈了很久了已经谈到无话可谈了。

连长说一连的池子小了容不下你这条大鱼?伍六一摇着头他说不是的。连长说很快就给你提干了你还非得去老a?伍六一说报告连长不是去是去参赛。

为什么?

因为他们更狠因为他们好斗当兵就得好斗。

连长和指导员显得有些无奈了。

好像所有的士兵都在谈论老a的事。

甘小宁和马小帅两人窝在车里也在谈。

甘小宁说什么是老a?那就是兵王!真练也真打玩最好的枪穿最酷的衣服!从直升机上跳下去从潜水艇里钻出来!《兰博》你看过吧?马小帅却摇着头说没看过。甘小宁不觉一愣他说你真是太年轻了。反正我跟你说不当兵这辈子白过了在咱们这当兵不当老a这兵当得不够劲懂吧?

马小帅可劲地点着头。

草原上的三连五班成才捆紧了自己的背包然后愣愣地看着身边的这间宿舍。然后他叼上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把烟盒揉了准确地扔进屋子另一边的纸篓里。纸篓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同样的烟盒了。

薛林从外进来说班长收拾好了?

成才点点头:这几天这班就靠你盯了。

薛林说班长放心五班出不了事的。

那我就走了。……抽屉里给兄弟们留了点意思你回头分了。

薛林似乎对他留的东西不太热情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外边还是一辆拖拉机。成才爬上去放下包对着草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显得无尽的感慨。士兵们在车下站着说着班长再见!成才也摆摆手说几声再见车就走了。

这是一场例行公事的送别。

车走远后五班的士兵便谈论了起来这个说:班长能选上吗?那是老a呀!另一个说我看悬。有的就说:听说他原来是老七连的尖子呢。

薛林突然想起了成才临走时的吩咐回身从抽屉里把成才留下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条红河香烟。薛林说:他不会回来了。他抽一块的建设给咱们留四块五的红河。一块猫了小半年这就算是个情分。薛林说着把烟给了大家一人一包。

周围没有标杆没有标语只有几辆覆盖着伪装网的军车和几个帐篷。不远处有一个兵那就是老a的哨兵了。

铁路开着车带着团长驶过。

来自各个方向的军车也一辆一辆驶来。

车上是一个个参赛的士兵。

只有风声天地显得异常寂静。

这是一个朦胧的早上。

未尽的月色下集合的士兵们谁都看不清谁。

铁路和团长从队列前走过一个步兵团军官下意识地口令:立正!敬礼!

铁路摆摆手:不用立正今天不看队形只看你们的临场表现。我希望你们从现在开始尽量节省体力因为你们往下要迎接的是直线距离一百公里的行程。比赛规则一直保密我现在公布没有所谓的比赛你们也都在无数的比赛中证明过自己我也不需要那些数据。听着每人要求负重三十公斤食品是一盒午餐肉除了指南针外不许带任何导航仪器然后你们去穿越这一百公里途中要求深入敌阵地完成地形测绘那是你们到达目的地后必须交上的一份作业。

士兵们年轻而严肃其中有许三多、伍六一、成才、甘小宁和马小帅。铁路很有兴致地看着每一个人说时间上很宽松三天三夜截至十七日清晨七时而且你们可以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武器。袁朗!

袁朗站到了队列前一个敬礼说道:我是a大队第三分队分队长袁朗是你们假想敌方的阵地指挥官。

当你们完成任务我会在目的地等着你们事先声明我开着车我的车上只有三个空位我只带走前三个到达的士兵。现在请记下目的地参照物。

所有人纷纷掏出纸笔。

袁朗笑了:用不着记我不会告诉你们经纬度。现在听着东南方向小山包旁边有个海泡子翻过山有一片槲树林我在槲树林边等你们。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袁朗无动于衷:卡车会把你们带往警戒区请记住到了那里你们就等于进入了战场现在你们可以上二号车挑选自己熟悉的武器。

士兵是最没有异议的人悄然散开向那辆车走去。

队长我先去警戒区布置。袁朗向铁路汇报完也离开了。

一旁的团长盯着人散开肚里那股火终于再也压不住了他说三天三夜一百公里没有参照物一个午餐肉罐头再加上一个师属侦察营跟你们配合你干吗不先把他们绑起来机枪扫射然后把没打死的带走算完?

铁路歪着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心痛了?

一百公里内有多少座山包多少座槲树林多少个海泡子?你的兵是这么练出来的?铁路不置可否地笑笑:我高估了你的士兵吗?

没有!团长从不服软。

那你为什么要低估他们呢?

团长哑然恨恨地瞧着铁路走开。

一盒盒午餐肉扣到列队经过的士兵手上跟着还有一支信号枪扣在另一只手上。军官重复而淡漠地说:撑不住就打信号弹记住那等于弃权。

伍六一很有点不屑地接了过来。

一个个沉重的野战背包背到了士兵们的肩上。

他们校对好指南针后许三多背后忽然有人在捅他回头一看是马小帅的笑脸。许三多有些惊喜说你也来啦?马小帅告诉他还有甘小宁还有伍六一。甘小宁从队伍里闪了出来说:七连的来了好多到哪都是尖子没办法。伍六一却不想多嘴他说别闹了节省体力。

惟独没有人现来的还有他们的战友成才。

成才第一个赶到了车边拿起那杆早就盯上的狙击步枪。

枪的兵忍不住提醒他:很沉的。

成才没理亲昵地将脸颊在枪面上贴了一贴。

许三多是在上车的时候现成才的。他回身伸手拉他们上车。太阳这时正在冒头许三多一眼就看到自己手上拉的就是成才。他不由惊叫起来。但成才没有吱声他上了车回身和许三多一起将战友一个个拉上了车。

这时成才说话了他说我回来了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我真高兴!许三多欢欣地说。

成才说我看见你修的路了你能从那里走出来我也能。

许三多使劲地点着头。

一个老a上前将车帘拉得结结实实的然后敲了敲车帮命令出!

车摇摇晃晃地行进着。士兵们大都在摆弄着手里的枪。

许三多拿的只是一支平平无奇的自动步枪。

军官在驾驶室里突然命令道:即将进入警戒区域做好战斗准备。被击中激光信标者即为阵亡立刻退出比赛。

士兵们纷纷地拉栓上弹但谁也看不见外面的事物。

已经进入了警戒区域。

准备……随着军官的最后一个字车停了下来。接着

军官开始给他们倒计时:十、九、八、七、六……

士兵们紧张地互望着什么演习也没有过这样的气氛。

许三多拍了拍马小帅的头盔马小帅笑了笑。

伍六一示意大家让一让他端着机枪站到最前方。

……五、四、三、二、一!开始!

车帘哗的一下拉开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当头的几个人顿时被晃花了眼睛。

外面是空阔的草原和小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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