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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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北京西直门外的颐和园为逊清一代留下来的胜迹。相传那个园子的建筑费原是办理海军的款项。用办海军的款子来盖一个园子自然显得伟大了。在前清的时候只是供皇帝、皇太后一两个人在那里快乐。到了现在不过是刘石故宫所谓亡国莺花。不但是大家可以去游玩而且去游览的人夕阳芳草还少不得有一番凭吊呢。北地春迟榆杨晚叶到三月之尾四月之初百花方才盛开。那个时候万寿山是重嶂叠翠昆明湖是春水绿波颐和园和邻近的西山便都入了黄金时代。北京人从来是讲究老三点儿的所谓吃一点喝一点乐一点象这种地方岂能不去游览?所以到了三四月间每值风和日丽那西直门外香山和八大处去的两条大路真个车水马龙说不尽的衣香鬓影。这一年三月下旬正值天气晴和每日出西直门的游人络绎于途。什么汽车马车人力车驴子来来往往极是热闹。但是有些阔公子马车人力车当然是不爱坐。汽车又坐得腻了。驴子呢嫌它瘦小。先有一项不愿受的就是驴夫送来的那条鞭子太脏教人不敢接着。有班公子哥儿家里喂了几头好马偶然高兴出城来跑上一趟马。在这种春光明媚的时候轻衫侧帽扬鞭花间柳下目击马嘶芳草的景况那是多么快活呢!在这班公子哥儿里头有位姓金的少爷却是极出风头。他单名一个华字取号燕西现在只有一十八岁。兄弟排行他是老四若是姐妹兄弟一齐论起来他又排行是第七因此他的仆从都称呼他一声七爷。他的父亲是现任国务总理而且还是一家银行里的总董。家里的银钱每天象流水般地进来出去。所以他除了读书而外没有一桩事是不顺心的。这天他因天气很好起了一个早九点多钟就起来了。在家中吃了一些点心叫了李福、张顺、金荣、金贵四个听差备了五匹马主仆五人簇拥着出了西直门向颐和园而来。燕西将身上堆花青缎马褂脱下扔给了听差身上单穿一件宝蓝色细丝驼绒长袍将两只衫袖微微卷起一点露出里面豆绿春绸的短夹袄。右手勒着马缰绳左手拿着一根湘竹湖丝洒雪鞭。两只漆皮鞋踏着马镫子将马肚皮一夹一扬鞭子骑下的那匹玉龙白马在大道之上掀开四蹄飞也似的往西驰去。后面的金荣打着马赶了上来口里嚷道:“我的小爷别跑了。这一摔下来可不是玩的。”说时那后面的三匹马也都追了上来。路上尘土被马蹄掀起来卷过人头去。燕西这一跑足有五里路。自己觉得也有些吃力便把马勒住。那四匹马已是抄过马头回转身来挡了去路。燕西在驼绒袍子底下抽出一条雪花绸手绢揩着脸上的汗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金荣道:“今天路上人多实在跑不得。摔了自己不好碰了别人也不好你看是不是?”燕西笑道:“你们都是好人?前天你学着开汽车差一点儿把巡警都碰了。”金荣笑道:“可不是!你骑马的本领和我开车的本领差不多还是小心点罢。高高兴兴出来玩一趟若是惹了事就是不怕也扫兴得很啦。”燕西道:“这倒象句话。”李福道:“那末我们在头里走。”说着他们四匹马掉转头在前面走去。燕西松着马缰绳慢慢在后面跟着。
这里正是两三丈宽的大道两旁的柳树垂着长条直披到人身上马背上来。燕西跑马跑得正有些热柳树底下吹来一两阵东风带些清香吹到脸上不由得浑身爽快一阵。他们的马正是在下风头走清香之间又觉得上风头时有一阵兰麝之香送来。燕西在马背上目睹陌头春色就不住领略这种香味。燕西心里很是奇怪心想这倒不象是到了野外好象是进了人家梳头室里去了呢。一面骑着马慢慢走一面在马上出神。那一阵香气却越地浓厚了。偶然一回头只见上风头一列四辆胶皮车坐着四个十七八岁的女学生追了上来。燕西恍然大悟原来这脂粉浓香就是她们那里散出来的。在这一刹那间四辆胶皮车已经有三辆跑过马头去。最后一辆正与燕西的马并排儿走着。燕西的眼光不知不觉地就向那边看去。只见那女子挽着如意双髻髻里面盘着一根鹅黄绒绳越显得光可鉴。身上穿着一套青色的衣裙用细条白辫周身来滚了。项脖子披着一条西湖水色的蒙头纱被风吹得翩翩飞舞。燕西生长金粉丛中虽然把倚红偎翠的事情看惯了但是这样素净的妆饰却是百无一有。他不看犹可这看了之后不觉得又看了过去。只见那雪白的面孔上微微放出红色疏疏的一道黑留海披到眉尖配着一双灵活的眼睛一望而知是个玉雪聪明的女郎。燕西看了又看又怕人家知觉把那马催着走快几步又走慢几步前前后后总不让车子离得太远了。车子快快地走马儿慢慢行这样左右不离燕西也忘记到了哪里。前面的车子因为让汽车过去忽然停住后面跟的车子也都停住了。燕西见人家车子停住他的马也不知不觉地停住。那个漂亮女子偏着头正看这边的风景。她猛然间低头一笑也来不及抽着手绢了就用临风飘飘的蒙头纱捂着嘴。在这一笑时她那一双电光也似的睛眼又向这边瞧了一瞧。燕西一路之上追看人家人家都不知觉。这时人家看他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忽然低头一看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手上拿的那条马鞭子不知何时脱手而去已经落在地下了。大概人家之所以笑就是为了这个。自己要下去拾起马鞭子来吧真有些不好意思。不捡起来吧那条马鞭子又是自己心爱之物实在舍不得丢了。不免在马上踌躇起来。金荣一行四匹马在他前面哪里知道只管走去。金荣一回头不见了燕西倒吓了一跳勒转马头脚踏着马镫昂一看只见他勒住马停在一棵柳树荫下。金荣加起一马鞭连忙催着马跑回来。便问道:“七爷你这是做什么?”燕西笑了一笑说道:“你来了很好我马鞭子掉在地下你替我捡起来罢。”金荣当真跳下马去将马鞭捡了起来交给燕西。他一接马鞭子好象想起一桩事似的也不等金荣上马打了马当先就跑。金荣在后面追了上来口里叫道:“我的七爷你这是做什么?疯了吗?”燕西的马约摸跑了小半里路便停住了又慢慢地走起来。

金荣跟在后面伸起手来搔着头。心里想道:这事有些怪不知道他真是出了什么毛病了?自己又不敢追问燕西一个究竟只得糊里糊涂在后跟着。又走了一些路只见后面几辆人力车追了上来车上却是几个水葱儿似的女子。金荣恍然大悟想道:我这爷又在打糊涂主意呢!怪不得前前后后老离不开这几辆车子。我且看他注意的是谁。这样想时眼睛也就向那几辆车子上看去。他看燕西的眼光不住地盯住那穿青衣的女子就知道了。但是自己一群人有五匹马老是苍蝇见血似的盯着人家几辆车子这一种神情未免难看。便故意赶上一鞭和燕西的马并排走着和燕西丢了一个眼色。只这一刹那的工夫马已上了前。燕西会意便追上来。金荣打着马只管向前跑燕西在后面喊道:“金荣要我骂你吗?好好的又耍什么滑头?”金荣回头一看见离那人力车远了。便笑道:“七爷你还骂我耍滑头吗?”金燕西笑道:“我怎样不能骂你耍滑头?”金荣道:“我的爷你还要我说出来上下盯着人家也真不象个样子。”复又笑道:“真要看她三百六十天天天都可以看得到何必在这大路上追着人家?”燕西笑道:“我看谁?你信口胡说仔细我拿鞭子抽你!”金荣道:“我倒是好意。七爷这样说我就不说了。”燕西见他话里有话把马往前一拍两马紧紧地并排。笑道:“你说怎样是好意?”金荣道:“七爷要拿鞭子抽我呢我还说什么没事要找打挨吗?”金贵三人听见这话大家都在马上笑起来。燕西道:“你本是冤我的我还不知道?”金荣道:“我怎敢冤你?我天天上街总碰见那个人儿她住的地方我都知道。”燕西笑道:“这就可见你是胡说了。你又不认识她她又不认识你凭空没事的你怎样会注意人家的行动?”金荣笑道:“我问爷你看人家不是凭空无事又是凭空有事吗?好看的人儿人人爱看。那样一位鲜花似的小姐在街上走着狗看见也要摆摆尾呢何况我还是个人。”燕西笑道:“别嚼蛆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金荣道:“爷别忙听我说这一晌七爷不是出了一个花样要吃蟹壳黄烧饼吗?我总怕别人买的不合你意总是自己去买。每日早上一趟单牌楼是你挑剔金荣的一桩好差事。”燕西道:“说罢别胡扯了。”金荣道:“在我天天去买烧饼的时候总碰到她从学校里回来。差不多时刻都不移。有一天她回来早些我在一个地方看见她走进一个人家去我猜那就是她的家了。”燕西道:“她进去了不见得就是她的家不许是她的亲戚朋友家里吗?”金荣道:“我也是这样说可是以后我又碰到两次哩。”燕西道:“在什么地方?”金荣笑道:“反正离我们家里不远。”燕西道:“北京城里离我们家都不远你这话说得太靠不住了。”金荣道:“我决不敢冤你回去的时候我带你到她家门口去一趟包你一定欢喜。先说出来反没有趣了。”燕西道:“那倒也使得那时你要不带我去我再和你算帐!”金荣笑道:“我也有个条件呢可不能在大路上盯着人家要是再盯着我就不敢说了。”燕西看他说的一老一实也就笑着答应了。

主仆一路说着不觉已过了海淀。张顺道:“七爷颐和园我们是前天去的今天又去吗?”燕西在马上踌躇着还没有说出来。李福笑道:“你这个人说话也是不会看风色的今天是非进去逛逛不可呢。”张顺笑道:“那末我们全在外面等着让七爷一个人在里面慢慢地逛罢。”燕西笑骂道:“你这一群混蛋拿我开心。”金贵道:“七爷你别整群地骂呀我可没敢说什么哩。”主仆五人谈笑风生地到了颐和园将马在树下拴了五人买票进门。燕西心里想着那几个女学生一定是来逛颐和园的。所以预先进来在这里等着。不料等了大半天一点影子也没有恐怕是一直往香山去了。无精打采带着四个仆人一直回家。

刚一到大门口只见刚停着一辆汽车他的大嫂吴佩芳、三嫂王玉芬和着第三个姨妈翠姨都从车子上下来。翠姨一见燕西下马便笑道:“闲着没事又到城外跑马去了吗?你瞧把脸晒得这样红红的又算什么?回头上让你那白妹妹瞧见又要抱怨半天。”燕西将马鞭子递给金荣便和他们一路进去。问道:“一伙儿的又从哪里来?”佩芳笑道:“翠姨昨晚上打扑克赢了钱我们要她作东呢。”燕西道:“吃馆子吗?”佩芳道:“不!在春明舞台包了两个厢听了两出戏呢。”燕西道:“统共不过三个人倒包了两个厢。”翠姨道:“这是他们把我赢来的钱当瓦片儿使呢。我说包一个厢得了他们说:有好多人要去呢。后来厢包好了东找也没有人西找也没有人。”燕西一顿脚正要说话在他前面的王玉芬哎哟一声。回头红着脸要埋怨他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说道:“老七你瞧我今天新上身的一件哔叽斗篷你给人家踩脏了。”说时两只手抄着她那件玫瑰紫斗篷的前方扭转头只望脚后跟。燕西一看在那一路水钻青丝辫滚边的地方可不是踏了一个脚印。燕西看了老大不过意。连忙蹲下身子去要给他三嫂拍灰。王玉芬一扭身子往前一闪笑道:“不敢当!”大家笑着一路走进上房。各人房里的老妈子早已迎上前来替他们接过斗篷提囊去。

燕西正要回自己的书房翠姨一把扯住说道:“我有桩事和你商量。”燕西道:“什么事?”翠姨道:“听说大舞台义务戏的包厢票你已经得了一张出让给我?成不成?”燕西道:“我道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为了这个?出什么让我奉送得了。”翠姨道:“你放在你那里我自己来拿若是一转手我又没份了。”

燕西答应着自己出去了。一回书房金荣正在替他清理书桌。金荣一看并没有人在屋子里笑道:“七爷你不看书也罢看了满处丢设若有人到这里来看见了大家都不好。”燕西道:“要什么紧?在外面摆的不过是几本不相干的小说。那几份小报送来没有送来?我两天没瞧哩。”金荣道:“怎样没有送来我都收着呢回头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再拿出来瞧罢。”燕西笑了一笑说道:“你说认得那个女孩子家里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金荣道:“我不敢说。”燕西道:“为什么不敢说?”金荣笑道:“将来白小姐知道了我担当不起。”燕西道:“我们做的事怎样会让他们知道?你只管说保没有什么事。”金荣笑了一笑踌躇着说道:“对你不住。在路上说的那些话全是瞎说的。”说着对燕西请了一个安。燕西十分不快板着脸道:“你为什么冤我?”金荣道:“你不知道在路上你瞧着人家车子的时候人家已经生气了。我怕再跟下去要闹出乱子来呢。”燕西道:“我不管你非得把她的家找到不可。找不到你别见我了。”说毕在桌上抽了一本杂志自看不理金荣。金荣见燕西真生了气不敢说什么做毕了事自退出了。他和几个听差一商量说道:“这岂不是一桩难事北京这大的地方教我在哪里去找这一个人?”大家都说道:“谁叫你撒谎撒得那样圆像真的一样。”金荣也觉差事交代不了吓得两三天不敢见燕西的面。好在燕西玩的地方很多两三天以后也就把这事淡下来了。金荣见他把这事忘了心里才落下一块石头。

偏是事有凑巧这一天金荣到护国寺花厂子里去买花顶头碰见那个女学生买了几盆花在街上雇车讲的地方却是落花胡同西头。金荣这一番比当学生的做出了几个难题目还要快活。让她车子走了自己也雇了一辆车子跟了去。到了那地方那女学生的车子停住在一个小黑门外敲门。金荣的车子一直拉过西口他才付了车钱下来假装着找人家似的挨着门牌一路数来。数到那个小黑门那儿门牌是十二号只见门上有块白木板写着冷寓两个字。那门恰好半掩着在门外张望看里面倒是一个小院子。只是那院子后面一带树木森森似乎是人家一个园子。正在这里张望又见那女学生在院子里一闪这可以断定她是住在这里了。

金荣看在眼里回得家去在上房找着燕西和他丢了一个眼色。燕西会意一路和他到书房里来。金荣笑道:“七爷你要找的那个人给你找到了。”燕西道:“我要找谁?”金荣笑道:“七爷很挂心的一个人。”燕西道:“我挂心的是谁?我越不明白你这话了。”金荣道:“七爷就全忘了吗?那天在海淀看到的那个人呢。”燕西笑道:“哦!我说你说的是谁原来说的是她你在哪里找到的?又是瞎说吧?”金荣道:“除非吃了豹子胆还敢撒谎吗?”他就把在护国寺遇到那女学生的话说了一遍。又笑道:“不但打听得了人家的地方还知道她姓冷呢。”金荣这一片话兜动了燕西的心事。想到那天柳树荫下车上那个素妆少女飘飘欲仙的样子宛在目前不由得微笑了一笑。然后对金荣道:“你这话真不真我还不敢信让我调查证实了再说。”金荣笑道:“若是调查属实也有赏吗?”金燕西道:“有赏赏你一只火腿。”金燕西口里虽这般说心里自是欢喜。他也等不到次日马上换了一套西装配上一个大红的领结又拣了一双乌亮的皮鞋穿了。手上拿着一根柔软藤条手杖正要往外去忽然记起来还没戴帽子。身上穿的是一套墨绿色的衣服应该也戴一顶墨绿色的帽子。记得这顶帽子前两天和他们看跑马回来就丢在上房里了也不知丢在哪个嫂子屋里呢便先走到吴佩芳这边来。刚要到月亮门下只见他大嫂子的丫头小怜搬了几盆兰花在长廊外石阶上晒太阳拿了条湿手巾在擦瓷盆。她一抬头见燕西探出半截身子一伸一缩不由得笑了。燕西和她点一点头招一招手叫她过来。小怜丢了手巾跑了过来反过一只手去摸着辫子梢。笑道:“有话说就说罢这个样子做什么?”金燕西见她穿一身灰布衣服外面紧紧地套上一件六成旧青缎子小坎肩厚厚地梳着一层黑刘海越显得小脸儿白净。便笑道:“这件坎肩很漂亮呀。”小怜道:“漂亮什么?这是六小姐赏给我的是两三年前时兴的东西现在都成了老古董了。”金燕西道:“可是你穿了很合身。”小怜道:“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个话吗?”金燕西笑道:“大少奶奶说让你伺候我你听见说吗?”小怜对他微微地啐了一下扭转身就跑了。燕西用手杖敲着月亮门吟吟地笑。吴佩芳隔着玻璃窗子便叫道:“那不是老七吗?”燕西便走进月亮门说道:“大嫂是我。”佩芳道:“你又什么事鬼鬼祟祟的?”说时佩芳已走了出来。小怜低着头在那里擦花盆耳朵边都是红的。佩芳在长廊上燕西站在长廊下佩芳掩嘴笑了一笑燕西也勉强笑了。便道:“我头回戴着的墨绿的呢帽子丢在这里吗?”佩芳笑道:“趁早别这样说了。年青青的哥儿们戴个什么绿帽子呀?”金燕西道:“现在戴绿帽子的多着呢?”佩芳明知他把话说愣了故意呕着他道:“因为戴绿帽子的多你就也要戴上头顶吗?”燕西笑道:“你这是戴了眼镜锔碗没岔找岔儿啦。”佩芳笑道:“你听听自己说话说错了还说我找岔儿啦。”燕西道:“得了你告诉我一声罢帽子在这里不在这里?我等着要出去呢。”佩芳道:“你总是这样东西乱丢丢了十天半月也不问到了要用的时候就乱抓了。这个毛病有个小媳妇儿管着就好了。”说到这里笑了一笑又道:“我看你待小怜很好要不我对母亲说一声先让她去伺候你给你收拾收拾衣服鞋袜吧?”小怜一撒手道:“大少奶奶也是的!”说着一掉辫子就跑了。燕西道:“人家也是十六七岁的孩子了你就这样当面锣对面鼓地开玩笑也不怕人害臊。”佩芳笑道:“害什么臊?她还不愿意吗?”燕西道:“到底帽子在这里不在这里?”佩芳道:“帽子没有马褂倒是有一件扔在我这里你别处找罢。”燕西想着二嫂那里是没有的。不在翠姨那里或者就在三嫂那里因此由长廊下转到后重屋子里来。

一转弯只见小怜拿了一根小棍子挑那矮柏树上的蛛丝网。这柏树一列成行栽着象篱笆似的。金燕西在这边小怜在那边。小怜看见金燕西来了说道:“你找什么帽子?”金燕西道:“刚才不是说了你没听见吗?你又想我说一句找绿帽子吧?”小怜笑说:“我才不占你的便宜哩。”说时用棍子指着金燕西衣服问道:“是和这个颜色一样的吗?”金燕西道:“是的。你看见没有?”小怜道:“你的记性太不好了不是那天你穿了衣服要走白小姐留你打扑克把帽子收起来了吗?”金燕西道:“哦!不错不错是白小姐拿去了。她放在哪里你知道吗?”小怜道:“她放在哪里呢?就扔在椅子上。我知道是你买的而且听说是二十多块钱买的我怕弄掉了巴巴的捡起来送到你屋子里去了。”燕西道:“是真的吗?”小怜道:“怎样不真?在你房背后洗澡屋子里第二个帽架子上你去看看。”金燕西笑道:“劳驾得很!”小怜将那手上的小棍子对燕西身上戳了一下笑道:“你这一张嘴最不好乱七八糟喜欢瞎说。”燕西笑道:“我说你什么?”说着燕西就往前走一步要捉住她的手抢她的棍子。小怜往后一缩隔着一排小柏树燕西就没有法子捉住她。小怜顿着脚扬着眉噘着嘴道:“别闹!人家看见了笑话。”燕西见捉她不到沿着小柏树篱笆就要走那小门跑过来去扭小怜。小怜看见掉转身子就跑当燕西跑到柏树那边时小怜已经跑过长廊遥遥地对着金燕西点点头笑道:“你来你来!”金燕西笑道就跑上前来。小怜身后正是一个过堂门她手扶着门身子往后一缩把门就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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