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真假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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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无心但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但无论皇甫少虹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敢回头只因他宁可被身后那三种阴毒的掌力同时击中也不敢被兰姑那双莹白如玉.柔若无骨春葱般的绝美素手轻轻一拂。
素手兰姑直到此刻却仍未曾有丝毫动弹。

那背面而立的黑衣人亦是石像般木立未动。

只是黎明前的寒风吹得他两人衣袂猎猎飞舞。

皇甫少虹笑声突顿阴沉缓慢地说道:“好!这五位已缓缓向你身后走过来一步……两步……任无心你可听的见吗?”

任无心果然听得身后有一种轻微的脚步之声缓缓移动了过来。

脚步之声虽轻微但每一脚每一步都似踩在任无心的心上。

任无心鬓间额角.已渐渐沁出了汗珠几次三番想要出手终于全都忍住。

皇甫少虹冷笑道:“此等情况之下你还不出手?莫非是不敢出手吗?哼哼!嘿嘿!想不到你这人倒有几分聪明……”

要知任无心此刻腹背受敌他若向前出手背后必受暗算;他若向后出手又怎能再去抵挡素手兰姑之一拂?

何况他如和兰姑动手毫无制胜之把握而战火一燃必将分胜负自己所立实是必败之地。

是以他宁可苦苦撑时等待万一之机会也不敢轻举妄动作孤注之一掷!

只听身后脚步之声越来越近……突然寂无声息那五人似已立在他身后不足一尺之处。

任无心但觉自己身后衣衫俱已湿透但凝注在兰姑衣袖的双目却仍不敢稍有移动。

只因他自知自己之生命对天下武林实是太过重要他若一死武林之间局势将惨不忍睹。

但此刻他既不能逃亦不能退既不能攻.亦不能守直似网中之鱼待人捕捉又似上之肉任人宰割。

此种心情之惊惧、惶乱与痛苦实是比死亡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风更寒.鬼火渐沉曙色已将临。

任无心却只觉得一阵暖气自后面传人他脖子中.似是身后人之呼吸一般身后之人离他距离之近可想而知。

再瞧前面.皇甫少虹满面俱是得意之容。

那长袍人仍是背身负手而立一派悠然自得之神情此间所生之一切犹如俱都与他无关。

最可怕的是那素手兰姑一双素手.仍缩在衣袖之中。

谁也猜不出她素手乍现时将要使出的是何等招式自哪个方位。

她面目被黑纱所蒙也看不到她面上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任无心不动对方竟也不动。

这时间纵然十分短暂但在任无心看来却有如永恒般长久只因不但内心在受着恐惧之煎熬.体力也将支持不住。

直待他断定自己若是不动对方绝不会出手时他才分心思索脱身之计。

但他绞尽脑汁也只觉无论任何人处身在此种情况之中都无法脱身。

要知处身在数大高手掌指笼罩之下.莫说是人便是飞鸟背插双翅也休想脱身而出。

他想了千百种方法.到最后一种也不敢使用只因他深知使用出来亦是无效。

若是换了别人此刻无论如何也要出手一击。

但任无心深思熟虑绝不做此等丝毫没有得手机会之事宁可等待对方先行出手。只因在这般无奈的情况之下等待常是最有效之对策。

最今任无心奇怪的是他再也想不出对方为何要如此对待于他?他本是南宫世家不共戴天之强仇大敌.此刻既已落入南宫世家手中.衡情度理南宫世家便该尽快将他除去。

纵然南宫世家有心要折磨于他也该尽早出手将他生擒。

只因此刻南宫世家实已立于不败之地要想将他生擒、实如探囊取物一般。

而这时南宫世家竟然不杀、不捉、又不放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原因?

任无心纵是聪明绝顶的人却也百思不得其解。

东方已现出阳光任无心已可瞧见那背负双手而立的长袍人两鬓头俱已斑白最少也有三四十岁的年纪。

他有些疑心这长袍人乃是他心目中某一个人只因这长袍人身形太过熟悉但此刻他瞧见这斑白双鬓疑心顿消。

这时、远处荒坟中似有人影一闪穿的似是灰布袈裟。任无心陡然一惊又陡然—喜。

只望来的是自己的救星此刻只要有人能稍为分开素手兰姑的注意之力他便可脱身。

但来的纵然是他的救星却也来的迟了。

只因任无心多日忧心劳苦难以安寝安食体力早已不支此刻更受着比世间任何苦刑都要痛苦的煎熬实已油尽灯枯无能为力。

刹那之间他只觉脑中一阵晕眩.眼前金星乱闪他越想勉力支持下去越是支持不住.只觉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那素手兰姑瞧着任无心身形缓缓倒下突然咯咯—笑揭去了头上面幕。

曙光之中.只见她柳眉含春梨涡隐现赫然竟非素手兰姑而是那妖媚的少女莲儿。

皇甫少虹微一俯身.出手点了任无心肋下晕穴仰天笑道:“任无心呀任无心你纵然诡计多端今日却也中了咱们的妙计。”

莲儿咯咯笑道:“只怕他再也想不到那兰姑此刻早已在数百里外从事扫荡他党羽之行他若知道当真要气死了!”

皇甫少虹指着站在任无心身后的五条黑衣汉子笑道:“他更不会想到站在他身后的五人谁也不堪他手指一击。”

莲儿笑道:“奇怪的是任无心既是那般聪明的人物听得他们的脚步声.竟会还猜不透他们的武功.若真是武林高手.走路岂会踏出声音?”

皇甫少虹笑道:“那时任无心只当这些脚步声是他们故意出来威吓于他的更想不到五个武功平凡之人竟敢逼近于他身后不足一尺之处。”

一条大汉笑道:“话虽如此但小人那时真吓死了.就怕他转回身来。”

莲儿娇笑道:“何况你们我何尝不骇得要死他若出手向我一击唉……此刻你我只怕都要在黄泉路上相见了!”

皇甫少虹笑道:“总之这些都是五夫人的妙计只因五夫人早已将任无心所有性格所有心思俱都了如指掌是以无论什么事都能抢得先机令他出乎意料之外这正是:棋差一着缚手缚脚任无心纵有通天本事也逃不过五夫人的掌心。”

那背手而立的黑袍人直到此刻方自缓缓转过身来。

透过她蒙面黑纱依稀可看出她便是田秀铃。

她未满双十两鬓已斑

显然在这场斗智力的大搏斗中已用尽了所有心智挥了生命中所有之潜能。

日夜苦思处心积虑竟使这绝色美女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日中突然老了二十岁。

皇甫少虹道:“任无心已是网中之鱼不知五夫人要如何落于他?”

五夫人田秀铃仰天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真舍不得将他杀死。”

皇甫少虹、莲儿与那五条汉子听了这话不由得齐地一怔但谁也不敢多话。

田秀铃缓缓接道:“我苦心积虑布下这么多圈套只是要任无心慢慢的疯慢慢的死此刻怎舍得让他死的痛快?”

语声虽轻却充满怨毒之意。

皇甫少虹等人这才放下了心。

莲儿笑道:“我若是他只怕早已疯了所遇的事每件事都互相矛盾忽黑忽白他纵然是天下第—聪明的人纵然想个三五十年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莫说是他就连小婢也有几件想不通的事”

田秀铃道:“你不妨说来听听。”

莲儿道:“譬如说今日之事咱们冒了如此大的危险为的是什么呢?”

田秀铃冷笑说道:“第一我便是要他捉摸不透那兰姑之行踪只因兰姑乃是任无心心目中最最畏惧之敌手单此一点已足够。”

她口中所说理由虽然如此其实她如此冒险最大之原因只是要满足她心中之征服感。

她不惜一切只是为了要证明一事:任无心如此对待于她.总有一日必将后悔!

方才曾在远处一现之人影直到此刻方自闪缩着掠来。

田秀铃头也不回沉声道:“可是百维大师吗?请过来。”

那人影干咳一声道:“是!”

纵身一掠而来果然正是百维。

莲儿见他来了眼波横流嫣然一笑眉眼之间端的是风情万种难描难叙。

百维但觉心头一荡要想不去瞧她.却实在又忍不住不去瞧她。

要知百维在少林寺坐关三十年.**压积已久昨日一旦暴出来当真有如黄河溃堤.山洪决口其势难以遏阻。

皇甫少虹瞧着他冷冷笑道:“大师真个好手段竟将任无心引了来。”

百维惶然道:“他此番前来在下非但毫不知情而且还各处去寻找了许久。”

皇甫少虹冷笑道:“如此说来大师的手段更是高明了任无心与大师共处一室大师竟会不知他的行踪嘻嘻哈哈好教在下奇怪。”

百维面容紫胀却说不出话来。

田秀铃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也莫说他了他必是在编造的故事之中露出了许多破绽.启动了任无心的怀疑之心.便设法将他遣开再偷偷溜了出来。”

转面向百维道:“是吗?”

百维垂道:“夫人明鉴。”

田秀铃缓缓道:“此事虽怪不得你但任无心此番前来之后更证明了你那番说话全属子虚对你势必更不信任这该怎么办呢?”

百维道:“不……不如将任无心杀了。”

田秀铃道:“杀不得的。”

百维沉吟半晌讷讷道:“若是不杀任无心在下实不敢再回去只因经过此事之后他必已获知真象必要设法将我除了而……而在下却杀不得他那岂非有如送死!”

田秀铃冷笑一声道:“咱们费了三十余年心力才培养出你这样个人来你若不敢回去岂非白费了咱们三十年心血?”

百维垂道:“这……这……以夫人之见该怎么办呢?”

田秀铃声调突然变得十分温和缓缓道:“此刻我也想不到有什么是万全之计但却想向大师你借小小一件东西。”

百维惶然道:“不知在下可有?”

田秀铃道:“你必定有的。”

百维道:“不知在下此刻可曾带在身畔?”

田秀铃声调虽然柔和他心底却莫明其妙的泛起一阵恐惧之意却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只听田秀铃缓缓地说道:“这东西大师是时时刻刻都带在身畔的。”

百维呆了一呆道:“那……那是什么?”

田秀铃柔声一笑缓缓移动脚步走到百维身前不及一尺之处。

百维只觉一种淡淡的香气一阵阵飘送过来心头不由自主跳动加剧。

他既不敢后退闪缩也不敢做抬头平视只得垂木立在那里。

忽觉田秀铃一只柔腻的玉手轻轻搭上了他肩头似在轻轻抚摸。

刹那间百维只觉一股热力自肩头传送下来.嘶声道:“夫人……夫人……”

田秀铃又是柔声一笑轻轻说道:“你可知道我要问你借什么?”

百维道:“在……在下不知……”

田秀铃笑道:“就是这个……”

春葱般的纤纤玉手突然一紧。

百维突觉肩头一阵痛彻心脾的剧痛肩骨似已完全粉碎。

田秀铃笑声未了左手扳肩有手握掌两下一分竟将百维一条左臂生生卸了下来。

百维再也忍受不住惨呼一声眼前黑竟立时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田秀铃、皇甫少虹与那五个大汉俱已踪影不见。

只剩下那菊儿甜美的笑靥温柔的眼波还在他眼前。

百维只觉又是疼痛又是惊怒嘶声叫道:“田秀铃你……好狠…”

菊儿伸手掩住了他的嘴樱唇附在他耳畔柔声道:“乖乖的莫要脾气你可知五夫人如此做法。只是为了你好。”

百维恨声道:“为我好哼……哎哟!”

他本想冷哼两声.却忍不住因痛而呼。

菊儿将樱唇贴在他脸上柔声道:“傻和尚你莫非真不知道夫人此举的用意吗?”

百维伤处虽然痛入骨髓.但心头又不觉有些甜意泛起一时之间倒也不知是甜是苦.咬住牙关讷讷地道:“她……她有何用意?”

菊儿幽幽长叹一声道:“你饱读史书难道竟未听过这苦肉之计?”

百维怔了一怔恍然道:“呀不错不错苦肉计王佐断臂……”

要知这王佐断臂乃是精忠岳传上最为著名的故事之一王佐为了要取得6文龙之信任不惜自断手臂混入敌营。

菊儿展颜笑道:“这就对了夫人此计正和那王佐相同正是要你断去左臂以取任无心之信任夫人还说……”

突然红着脸垂下头去。

百维忍不住问道:“夫人还说什么?”

菊儿满面都是娇羞之态垂弄着衣角轻轻地说道:“夫人还说你此刻虽然吃了些苦头但等到大功告成之日就……就要……”

百维肩头疼痛虽然不减此刻却忍不住大笑起来道:“等到大功告成之日我所吃的苦头便可获得补偿只因你已是我的人了是吗?”

菊儿嘤咛一声将头埋到百维胸膛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菊儿方自轻轻地说道:“任无心此刻便在你身旁……”

百维情不自禁身子为之一震失色道:“真……真的?”

菊儿忍不住轻笑起来道:“他虽在你身旁但穴道还未解开你怕什么?”

百维松了口气道:“这就是了。”

菊儿想了想又道:“再过约半个时辰任无心被点的穴道就会自动解开到了那时我还要一掌将你震晕你……你会生气吗?”

百维还有一只手会动他用这只会动的手搂着菊儿腰肢.笑道:“若是换了别人.我自是生气但是你.你杀了我我也高兴的。”

菊儿娇笑道:“你这个人呀真是……”

过了半响又道:“任无心醒来时见你晕倒在他身畔无论如何会先设法救你……嗯人家说话不要乱动吗…好生听我说哎这样才乖……他将你救醒之后必定还会问你许多话。”

百维道:“那是自然之理。”

菊儿道:“但他既已对你怀疑在心便必定不会直接相问于你而要旁敲侧击套出你的真情。”

百维沉吟半晌道:“他见我身已受伤.或不至立即询问亦未可知。”

菊儿摇了摇头笑道:“我说他必定立即便问你不信可与我赌个东道。”

百维道:“赌什么东道?”

菊儿转了转秋波.附在百维耳侧轻轻说了两句话也不知说的是什么说着说着娇厣上似巳泛起红霞轻轻咬了咬樱唇。

百维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好好这东道再好不过。”

他伤处虽仍疼痛入骨此时却笑的甚是得意。

菊儿扭动着腰肢不依道:“你笑你笑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百维忍住笑道:“好姑娘我下次再也不敢笑了。”

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模样似乎不但忘了伤势疼痛.也忘了自己的年纪.别的少林弟子若是见了再也不会相信他便是那平日戒律森严的护法大师可见这女人的魔力有时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两人调笑了一阵百维道:“东道既已赌过你不妨说说你有何理由?”

菊儿笑道:“傻和尚.你真的想不出?”

六十多岁的百维身份尊贵的少林护法此刻被人唤做傻和尚非但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得意似觉这傻和尚三字远比世上任何称呼都要好听得多。

只见他张开了嘴呵呵笑道:“在你面前我就是有着绝世才智也是施展不出。”

菊儿娇笑道:“你怎会不想想任无心见你受伤.至少会问你是如何受伤的他问你这一句话便等于问了你许多事你必须从头回答你怎会来到这里怎会遇着了他?遇着他时是何等情况?又是如何出手?被何人击伤?”

百维想了想沉吟道:“不错……不错……不错……”

他一连说了三次不错虽是同样的两个字但语气却一次比一次肯定。

菊儿笑道:“既然不错那东道你此刻就该老老实实的认输了。”

百维目光—转笑道:“好!我认输了那么现在就…”

萄儿突然嘤咛一声伸手扣住他的嘴道:“你……你……你敢。”

过了半晌.百维道:“任无心若是问我我便该如何说法?”

菊儿道:“第一你必须咬定先前你编造的那番故事全是真的。”

百维道:“这个我知道。”

菊儿接道:“于是你可说因为时机紧迫必要赶紧动身是以你到处寻找于他。”

百维沉吟了一阵缓缓道:“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也说的过去。”

菊儿又道:“然后你便说你来此地.见他已然晕厥正有人以药物灌入他口中……”

百维接口道:“什么药物?”

菊儿笑道:“他既不知道.你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百维呆了一呆突然击节道:“妙!妙极!我若被人灌了些药下去却又不知这些药性如何更不知该如何解救只怕要疯了。”

菊儿笑道:“正是要他如此要他时时刻刻为着这件事害怕、焦虑、担心要他吃饭吃不下睡觉也睡不着不知何时何刻药性会突然作……”

咯咯一笑接道:“那种滋味真比肚子里塞了条毒蛇还要难受我自己想想也都觉得恶心。”

百维也不禁听得长叹一声.摇头道:“此计虽妙但委实太歹毒了些。”

菊儿道:“谁要他与我南宫世家为敌?只要得罪了南宫世家的人就休想有一天好日子过比这更歹毒的妙计咱们都使得出。”

百维心头又不禁为之一寒.长叹道:“幸好我已是南宫世家门下。”

菊儿娇笑着轻抚他的面颊道:“算你聪明走对了路。”

百维道:“我就说等我来时.别人恰好已将药物灌完是以我连那药物的形状颜色都未瞧出。”

菊儿拍掌道:“对了!”

百维道:“我大惊之下便不顾一切冲了过来自然不是敌手三两招便被人击断了肩头.创痛之下立时晕迷。”

菊儿笑道:“一点也不错。”

百维道:“他再问我别的事我便装糊涂.问什么我都不知道了。”

菊儿娇笑道:“说你聪明.你果然是聪明的男人.最易得女子欢心了。”

百维只觉心头有说不出的得意受用.道:“真的吗?”

菊儿面容一板娇嗔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的话你都不信?你……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吗?”

眼圈一红似要流下泪来。

百维连忙道:“我信……我信……”

菊儿展颜一笑道:“这样才对……任无心醒来的时刻已快到了我……我还得要令你晕迷一次。”

百维挺了挺胸膛道:“好快动手吧!”

菊儿笑道:“好男儿真有胆子!”

俯下头在百维脸上亲了一亲突然一掌向百维的伤处拍了下去下手竟是毫不留情。

百维纵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这般剧痛惨呼一声立刻又晕厥在地。

菊儿霍然站起掏出手帕用力擦着自己的嘴唇眼睛瞧着百维满面俱是憎恨厌恶之色哪里还有方才的柔情蜜意恨声骂道:“老不死老厌物老蛤蟆老秃驴……”

啐了一口重重吐了口唾沫在百维脸上恨声又道:“今日你占尽了姑娘的便宜总有一日姑娘要宰了你。”

又在百维身上接连踢了几脚转过身子飞奔而去。

任无心张开双目只觉一阵阳光耀目刺得他竟张不开眼来。

他暂时合起眼睛但神智一告恢复心中思潮立刻奔涌而出不可断绝。

先令他惊异的竟是他连自己都绝未想到自己既已落入南宫世家手中怎会此刻还活在人间?

莫非已落入南宫世家手中?

那情况便当真要比死了还要糟上千万倍。

一念至此.忍不住立刻重又张开眼睛。

只见天上白云悠悠四面荒坟累累竟然还是置身在方才晕谜时倒下之地。

他略为放下些心事但心中疑虑却更重。

南宫世家为何竟会将他放过?那是他纵然绞尽脑汁也无法想通的事。

此刻若是换了别人必是立刻翻身跃起。

但任无心却仍然平卧在地尽量放松四肢以恢复穴道被点后的肌肉僵木。

只因他算准南宫世家如要加害于他早就可以下手.而此刻他既然还活在世上一时之间便绝无危险。

突然间一阵痛苦的呻吟之声由他头顶后传送了过来。

任无心这才翻身跃起目光四下搜索。

只见草丛之中僵卧着一个身穿灰袍之人身上满沾鲜血.口中虽在不住呻吟但人却仍在晕迷之中。

仔细一瞧.此人赫然竟是百维。

此一变故更是大大出了任无心意料之外他心头—震微一思索立刻将百维自草丛中抱了出来。

见到他伤势之重心头不禁黯然既感震惊又感到疑虑难解。

百维若是南宫世家之奸细.怎会伤在南宫世家手下?若非南宫世家动的手他此刻又怎会受此重伤?

百维若非南宫世家之奸细又怎会向自己撒下谎言?若说他叙出的那一段经历确属事实又委实令人难以相信!

第三者或者难免奇怪以任无心之聪明才智怎会想不出南宫世家所使的苦肉之计?

却不知道这苦肉之汁看来虽然幼稚简单得很但当事之人却最难现。

而越是聪明才智之士.越是容易被此计所欺。

古往今来已不知有多少此种例子。

三国交锋魏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又何尝不是百年难遇之绝顶聪明之人但终是被黄盖所使苦肉之计所欺以致火烧连环船几乎从此一蹶不振。

任无心心中思潮连转手眼却丝毫未停。

他一面检视百维之伤势一面撕下一片衣服为百维包扎伤口。

百维纵然是敌非友他也一心想要将百维断臂接好只因敌我双方之势相隔实已太过悬殊他宁可错救一百个敌人也不能令自己一方高手丧失一人。

但百维的肩骨已经全部粉碎他用尽心力亦是全然无能为力。

转侧之间伤口摇动百维又自痛呼一声张开眼来。

任无心果然忍不住立刻问他受伤之原因和经过是何人下的毒手?

百维便将方才那番说词呻吟着说了出来。

说到南宫世家中人曾将一些药物灌入他口中时任无心身子一震颜色惨变。

日光之下只见一粒粒黄豆般的汗珠接连不断自他额角之上沁出。

他身子却如石像般呆呆的愕住再也不能动弹。

百维暗中窃喜口中却是长叹道:“只恨贫僧来迟一步未能……唉!其实贫僧纵然来得早些亦是无用。”

任无心道:“你……你可瞧见那药物之形状与颜色?”

百维黯然摇了摇头忽然又道:“似乎是黑色的……不对是黄色的……不对…”竟一连说了七八种颜色之多。

任无心本是凝神而听到后来索性也不听了面上神色更是惨淡。

百维故作关心道:“计算时刻此刻药物该已作不知相公是否能自药性作时之感觉推断出那是何种毒药?”

任无心精神一振道:“多承提醒。”

他凡事虽然十分冷静但此刻遇着此等事情.神智也不免有些不清。

此刻被这一提醒当下定下心神只觉自己思想、神智都未有任何改变。

只因这是他最为关心之事他实不敢想象自己神智若是被迷之后武林将要变成何等局面。

然后他方自盘坐在地运气调息只觉全身气血畅通一如往昔.并无丝毫阻滞不适之处这才长身而起但面色却更见沉重。

百维知他必无所获却故意问道:“相公可是已觉出体内有何不适之处?”

任无心摇头道:“并无丝毫不适。”

百维道:“如此说来南宫世家灌下的并非迷毒之药亦未可知。”

任无心苦笑道:“不是迷毒之药是什么?难道他们还会弄些补药来灌我不成?”

百维皱眉道:“既是迷毒之药为何毫无反应这倒怪了。”

任无心长叹一声缓缓地道:“这倒并不奇怪而是最为可怕之事。”

百维沉吟道:“不错……有些毒药确是有段潜伏之期这期间长短不等少至三五天多至三五年亦未可知而且凡是此等毒药作起来也越是……”

故意瞧了任无心一眼住口不语。

任无心长叹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凡是此等毒药作起来便最是歹毒。”

他面色越来越见忧郁沉重。

百维见到自己方才那一番恐骇之言果然奏效暗中甚是得意。

想到任无心此后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得担心毒药作心头更是大喜不已。

但他口中却长长叹息一声道:“南宫世家既以毒药给相公你服下了.想必也绝对不会放过贫僧……唉!贫僧倒宁愿那毒药此刻便作起来也比此后日夜忧心要好的多了。”

任无心喃喃道:“谁说不是如此……谁说不是如此……”

想到百维左臂已断从此已是废人心里不禁对他更是同情怜惜.暗叹忖道:“他若不是为了我此刻还在少林寺安享清福又怎会遇到此等变故……唉!我却还在怀疑于他若是被他知道岂非更是伤心……”

同情之心既生怀疑之心顿减.心里纵然还有些不可解释之事.却也不想再加追究了。

这时已是艳阳当空任无心抱起百维转程回去。

这一夜之间又经过这许多变故任无心不但更是身心交瘁心头也更多加了一重阴影抹之不去不召自来。

吃饭时若是想起了它便要食难下咽。

睡觉时若是想起了它便要被噩梦惊醒。

无论在思索着任何事情之时只要想起了它便要暗问自己:“那到底是何等毒药?毒性到底何时作?”

以任无心之轻功也全力奔行了许久.方自回到田家村而且微带喘息只因他体力实已不支无论换了任何一人若是经过这许多惊险忍受了这许多恐惧只怕早已不支倒地。

田家村更是寂静四下空荡荡瞧不见一条人影。

一条黄犬蜷伏在街心.见到来人一吠而起但却似已被饿得萎靡不堪吠声亦是有气无力使这空荡荡的村庄更添加几分萧条凄凉之意。

长街上每家门户俱已加上了锁有的还在门上贴着些各色字条。

字条之颜色虽然有红有黄.各各不同但写的却几乎全都是同样几个字:“屋主已迁访客一年之后再来。”

还有家私塾的大门上竟别出心裁.贴着副对联写的是:“屋主已做避秦客.访客莫做桃源行。”

上面居然还有个横匾:“来春必归”。

任无心见了此等景象心情更是黯然喃喃地道:“来春必归……一年后再来……唉!谁能想得到一年后是何光景?说不定还要等个三年、五年说不定……唉!永运也回不来了。”

他未入死谷之前对自己与南宫世家之战还充满信心、但他入了死谷.又学得不少武功聆听了不少教益心里反而对这一战变得毫无把握。

尤其是此刻若非他还有着过人之毅力与勇气.只怕也要学那避奏之客永不问世事了。

百维伏在任无心身上目光转动问道:“田家村人都已走了吗?”

任无心道:“看来似是如此。”

百维愤然道:“这些人怎地不等相公回来便搬家走了?”

他这愤然之色倒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只因他本想等任无心回来之时再说动他令田家村人避至少林.此刻见到计划落空自是大为恼怒。

任无心却淡淡道:“时间急迫是以我便吩咐他们莫要相候于我.只管上路。”

百维呆了一呆道:“哦……”

心中虽然恼怒却又怎能说出口来。

说话间已回到他们在此暂做居停之房屋任无心匆匆推门而入。

百维生怕百护与玄真等人还在商议机密被任无心撞破故意大呼道:“百护师兄……玄真道长可还安好吗?”

屋中寂无回应。任无心面色立变惶声道:“莫非这里又出了变故不成?”

百维却深信那假冒玄真之人无论武功、智慧俱是一流高手有他在此绝不致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差错。

何况若是任无心—方之人来此.必当他是玄真道长自当对他礼敬有加;南宫世家门下也必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自也不敢冒犯于他。

百维想来想去断定此间绝不致有意外生之可能是以虽然听不到屋中应声心里仍是心安理得放心得很。

但任无心却已笔直冲了进去目光转处两人都不禁脱口惊呼。

任无心呼声固是充满骇异.百维呼声中骇异之情竟比任无心更重。

只见那小小—间屋子中弥漫着血腥之气方才坐在四周屋角的百护、百扶、百卫三人此刻骇然竟已变成了三具无头尸体!

地上满流鲜血那玄真道长竟坐在鲜血之中满面俱是痴笑。

他那手中捧着—柄长剑三尺剑身上满是鲜血!

不但如此他面上、身上.也是血迹班斑连须眉都已几乎染红不用再瞧第二眼便可断定百护等三人乃是丧生在他剑下。

任无心见了此等情况固是大惊失色百维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只因任无心已深信这玄真道长乃是疯狂之人。

而疯狂之人无论做出任何疯狂之事本属理所当然用不着太过吃惊!

百维却知道这玄真道长非但半点也不疯狂而且理智已极甚至比任何人都要理智的多。

他为何要将百护等人杀死?

莫非他竟在短短时间中真的变疯了?

百维再也想不出这道理。

是以任无心固是惊骇莫名百维却在惊骇之中.还带着惊疑。

百维心情激动之下忍不住脱口道:“你疯了吗?为……为什么要将他们杀死?”

任无心怒道:“玄真道长本已疯子.你难道还不知道为何还要离开这里?”

百维定了定神暗道一声:“惭愧险些又被他瞧出破绽。”

任无心见他闭口无语只道他被自己骂的说不出来想到他此番离开本是为了自己他又怎会料到有此事生?

一念至此任无心反倒对自己方才之怒气作.暗觉歉意长叹道:“在下近来心神实已失常.行动不免暴躁望你莫要怪罪。”

百维怔了一怔似是有些受宠若惊讷讷道:“贫僧实是错了!”

任无心叹道:“此事我也有责任怎能怪得了你?”

凝目瞧了半晌但见百护等那三具尸身头颅俱已不见而这三具尸身却仍是端坐在那里似是动也未动便被人割了级竟连反抗都丝毫未曾反抗!

任无心越看越是奇怪又道:“以百护等三位大师的武功.怎会被个疯狂之人一一杀死?若说第一人被杀时乃是因为措手不及.那第二人纵然不能抵抗也该立刻逃避才是。”

百维皱眉叹道:“相公想不通的事贫僧更加无法想通了。”

他口中虽说想不通心中却在暗暗忖道:“想必是百护等三人做梦也未想到他会向自己出手是以都惊吓的呆了……或许他乘百护等三人不备暗中对他三人一一施了暗算点了他们的穴道然后再割下他们的级而他们直至临死前还浑不知情。唉!那时我若在此何尝会对他生出防备之心只怕也不免与百护等同一命运了。”

思念—转突又骇然忖道:“不好莫非这人一直假冒玄真为我南宫世家效力一面却又与任无心暗中勾结在我南宫世家卧底此刻杀了百护他们正是为了要取信于任无心?而他两面讨好获利自必非同小可将来无论谁胜谁败他都可站在胜利者之一方……这种事想来虽然不可思议但瞧他的为人正是做得出此事的……”

一念至此百维掌心中已不禁流出了冷汗神情再也把持不定。

任无心将百维放下背负双手在室中四下查看。

百维抬眼瞧去只见他满面惶恐焦急却又不似作假。

尤其是目光中那种纷乱又惊疑之目光更是谁也无法假作得出。

百维又不禁在暗中松了口气忖道:“或者是百护等三人有什么不忠之事被他瞧出他深怕百护他们泄机于任无心是以便抢先下手将他们杀了果真如此我也可放心了。”

他眼见与自己同堂习艺的师兄弟如此惨死心中竟毫无悲痛怜惜之情只是处处不忘为自己着想其心端的令人指。

这边百维想的出神那边的任无心更是心苦神昏汗透重衣。

只听他口中喃喃地说道:“头颅……他们的头颅怎会不在这里?”

百维心中又何尝不在奇怪此事忍不住应声道:“是呀!头颅怎会失踪呢贫僧亦是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被别人取去了不成?”

任无心长长叹息一声接口道:“别人取去他们的头颅又有何用?”

百维不知不觉间也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正因如此更是令人不解。”

任无心沉吟道:“看玄真道长的模样绝未离开此室他若将头颅自窗中抛出绝不致抛得甚远除非……”

百维脱口接道:“除非他已将头颅吃下。”

说这话时他自己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去瞧那玄真一眼。

任无心皱眉寻思半晌忽然道:“我出去找找。”

纵身一跃穿窗而出。

百维瞧得他身形消失.再也忍不住向玄真悄悄打了个手势。

玄真也悄悄回了个手势百维见他还认得自己并无恶意暗中又定了定心。

只因这玄真若是他所怀疑的那般情况此刻若要杀他实是易如反掌。

此刻既未杀他可见事情并不如他猜疑之坏这正是百维最放心不下之事。

此刻既已释然不禁长长透出口气道:“你……”

玄真食指封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百护等三具尸体.皱眉摇了摇头再指着自己的心窝在心上打了个叉然后以手做刀口中咯的一声轻响一刀虚空砍下。

百维凝目瞧着他的手势皱眉寻思半晌方自会过意来。

他双眉一展恍然忖道:“他是说百护等三人并非真的效忠于南宫世家他心中怀疑颇深是以便一刀将他们杀了。”

想到这里他居然挑起拇指做出个赞美的手势似是在说:“宁可杀死一千个无辜之人也不能放走一个祸害.你干的好。”

原来百护等三人如此听命于他实非真的已变心投向南宫世家而是别有原因。

百维乃是以百忍大师之生命作为要挟要百护等人一切唯命是从。

少林派门规森严由来已久门下弟子一向将掌门人看的甚是尊贵。

是以百护等人宁可忍气吞声违抗良心背叛于任无心也不敢轻举妄动因而伤了掌门大师的性命。

他三人心里有如此苦衷是以无论何时何地都极少说话而由百维一人开口。

百护大师甚至不惜自己牺牲生命只求掌门人之平安此等悲壮义烈之行端的令人可歌可泣。

而百维之所以一直未曾以迷药令百护大师等三人服下只是生怕他们服下迷药之后神情痴迷眼神有异而被任无心瞧出破绽。

此刻玄真既说他三人有不忠之行百维非但深信不疑反赞他此番装疯杀了百护等三人之手段用得实是高明已极。

只觉玄真满染鲜血的面容之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突又以手封唇……

任无心果然随之转身而入双眉皱得更紧面色也更是沉重。

百维一瞧他的神色便知他未寻着但口中却仍故意问道:“可曾寻得?”

任无心摇摇头长叹道:“未曾寻得。”

语声微顿.接口又道:“非但头颅未曾寻得而且连足迹、血痕都瞧不见一些.那……那些人头莫非是飞了吗……哈哈……哈哈!”

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十分好笑之事话—说完便放声大笑起来。

百维瞧得目定口呆讷讷地道:“任……任相公你这是做什么?”

任无心大笑道:“四面阴森荒凉人影都没有一个只有几条野狗那……那些头颅莫……莫非是……莫非是……”

笑声一顿突然以手掩面又似想起什么十分悲痛之事竟是悲从中来不能自己。

百维见他不但忽哭忽笑而且语无伦次.心头一动暗暗忖道:“任无心连日经几番重大刺激此刻莫非已疯了吗”

一念至此.心中固然甚是高兴却又不禁微生惋惜之心以任无心之聪明才智.绝世武功若是从此疯狂不治岂非令人扼腕?

突听一阵犬吠之声远远传来吠声甚是急乱这荒村中似是又有人来。

任无心霍然长身而起.目光茫然四望.道:“…什么人来了……什么人来了……”

百维叹息一声说道:“任相公不妨在此歇歇待贫僧前去瞧瞧。”

任无心暴怒道:“谁要你去瞧.我难道走不动了不成?”

话未说完人已斜飞而起看来他神智虽已不清但武功尚未失去。

百维瞧着他身形消失忍不住低低叹息一声道:“五夫人好狠的手段竟真的将这不可一世的角色.逼的疯了。”

那玄真嗖地飞跃到门口张望两眼断定任无心已然远去方自回头瞪着百维冷冷道:“任无心疯了你不高兴吗?”

百维心头一凉阴笑道:“在下却是赞佩五夫人之计焉有不高兴之理?”

玄真冷笑一声道:“我杀了百护等三人.你可知为了什么?”

百维道:“想必是……不知道……”

他屡屡见到南宫世家手段毒辣此刻心中实在是满布着畏惧之念生怕自己—句话说错.便也惨遭毒手。

玄真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眼神间光芒充满凶毒道:“你不知道谁知道?”

百维讷讷道:“这……这……莫非是阁下猜出了他们已怀有背叛我南宫世家之心是以便下手将他们除去?”

玄真怒声斥道:“你既已知道为何不说莫非还想推卸责任吗?”

百维垂道:“在下不敢……”

忽然想起自己乃是与他平起平坐的身份此刻对他如此恭敬畏惧反似心中有愧一般。

一念至此.当下挺胸又道:“何况他们纵有背叛之心在下亦无责任可言。”

玄真神情更是暴怒道:“你没有责任莫非还是我有责任不成?哼哼!若非我现得早岂非要被他们误了大事?”

百维抗声道:“我以百忍为质要挟百护等三人效忠南宫世家此事早已禀明了五夫人五夫人为了怕任无心自他们神情中看出破绽是以未令他们服下迷药此事全属五夫人做主在下只是听命而行又有何责任?”

玄真目中光芒—闪.厉声道:“五夫人纵然如此下令但太夫人……”

百维冷笑道:“此刻南宫世家所有对敌大计.全由五夫人做主这却是太夫人亲手所下之令阁下难道还不服吗?”

玄真目光—垂道:“此事总是行险之举百忍若是……”

百维冷笑接口道:“百忍早已被药物所迷全心全意的效忠我南宫世家百护等纵然见着了他亦是无妨。”

他越说越觉自己理直气壮.是以每次不等玄真说完便自接口。

玄真似是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愤然顿了顿拂袖坐下。

两人面面相对默然半晌.突听一阵衣袂带风之声破空而来。

刹那间只见四条蓝衣人影手中各持一柄精光闪闪的长剑自四面门窗中冲了进来话也不说长剑连转齐向玄真当头削下。

百维大惊之下喝道:“什……”

一个字方自出口仅剩的手臂已被人紧紧抓住.有如加上一道铁匝一般饶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这时玄真已霍然跃起长袖飞舞避开了四柄长剑。

哪知蓝衣人剑法虽不老辣却是迅快已极.一剑四旋另一剑立刻攻至。

四人四柄长剑.配合得竟是天衣无缝严密已极。

百维越瞧越是心惊.也猜不出身后之人究竟是谁只望任无心快些回转。

刹那间蓝衣人已攻出了四九三十六剑剑势连绵轻灵巧快.犹如抽丝剥茧.不可断绝犹如一人同时拿着四柄长剑向人进击一般左面一剑攻来右面一剑立即退回。

四柄长剑盘旋飞舞但闻剑风呼呼却听不到半点兵刃相击之声。

百维只觉这剑法瞧来竟是这般熟悉.心念数转忽然放声大喝道:“来的莫非是武当弟子?”

他终于瞧出这蓝衫人使的竟是自武当镇山两仪剑法所化出的四象剑阵。

只听身后之人悄声道:“不错.他们便是武当门下紫衣弟子改扮而成的。”

这语声清朗中带着些诡异、迷乱之意赫然正是任无心的声音。

百维不禁又为之一怔暗惊忖道:“武当山戒律森严并不在我少林之下对掌门之尊.一向视如神明玄真纵然疯了他们也不该向他出手何况这些紫衣弟子更是武当门下百中选一选出的志行修者持戒恭谨武功也高出同辈之士再也不该做出此等欺师之行除非……除非他们已看出这玄真乃是南宫门下改扮而成的。”

一念至此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寒意暗叹忖道:“我身受重伤又落入任无心掌中此番若已被他们窥破隐秘焉能还有活命?”

刹那间他额角、掌心又已满流冷汗。

再瞧那武当四剑之剑法虽然越打越紧越打越快但玄真在四柄长剑之间仍是出手从容游刃有余。

有时不等对方一剑刺来他已先行避开生像是他早已将对方出手之部位了然于胸。

一眼望去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竟似是同门师兄弟比武较技一般有惊无险紧张而不激烈百维更是惊奇诡异……

忽然间任无心竟放松了手掌身形一掠冲入了那剑阵之中。

武当四剑撤剑回身各自远远退出数步抱剑当胸竟一起向玄真跪了下来。

百维大奇忖道:“这些武当弟子莫非也疯了不成怎地如此前倨而后恭?”

心念一闪间只见任无心已抓住了玄真的手腕反掌一挥拂了玄真晕睡之穴。

出手端的干净利落令人击节。

这种种变化无一不大出百维意料之外百维呆在当地.已是作声不得。

武当四大弟子神情沉重.面色黯然瞧着玄真一拜再拜缓缓长身而起.竟一齐走向百维拜倒齐声道:“武当末学.参见前辈。”

要知武当、少林系出一源.是以武当弟子向来对少林前辈甚是尊敬少林弟子对武当前辈亦是如此这本非什么令人惊奇之事。

但武当四剑会在此时此刻参拜实出百维意料之外。

他一面还礼答谢.一面暗暗忖道:“如此看来他们并未窥破此中之隐秘但既然如此他们为何又要向玄真出手?”

他虽是在暗中放下些心事却更是充满惊疑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任无心双手抱起玄真的身子轻轻放在床榻上。

百维再也忍不住问道:“四位既是武当弟子.为何要向掌门出手?”

这番话问的义正严词俨然以前辈之身份向后辈责难。

武当弟子果然不敢不答.其中一人叹道:“回禀前辈.只因晚辈们实在不敢相信掌门真人已疯狂之事事实却又不得不信.这时……”

他伸手一指身畔—个形容枯瘦面色蜡黄.但双目却炯炯有神的少年道人接口道:“这时妙雨师弟便猜此事可能乃是南宫世家门下改扮成为我派掌门真人的模样前来混淆视听并做奸细……”

说到这里百维暗中又是一惊。

瞧着那枯瘦蜡黄的少年道人妙雨暗惊忖道:“看来这道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心计之深沉心念之灵敏.已不在我等积年老手之下…”

只听那武当道人长叹一声缓缓接着又道:“妙雨师弟一向是弟子们之间的智囊但这番话弟子们却不敢相信只因此事太过玄虚……”

百维暗中又是一怔暗笑忖道:“武当紫衣弟子素来不出江湖不知武林当中之奸诈自然要将此等事情看得太过玄虚了。”

那道人接道:“只是事已至此弟子等倒宁愿希望妙雨师弟所猜是实那么我掌门真人便未遭难了……唉!此乃弟子们一番苦心前辈想必也能了解?”

百维道:“自然如此。”

那道人道:“是以弟子们更听从妙雨师弟之计骤然之间向……向我掌门真人出手好试试他究竟是真是假。”

那妙雨道人一直面色黯然垂不语此刻突然接口道:“只因无论是谁神智纵然晕迷.但他数十年性命双修的武功却万万不会失去……”

百维情不自禁去瞧了任无心一眼脱口道:“正是如此!”

妙雨道人接道:“尤其在那等骤不及防情况之下被袭之人必定要施出本门之武功那是半点也假冒不得的。”

百维面色微变惶声道:“那……那玄真道长之本门武功你们可试出来了吗?”

妙雨道人垂道:“弟子罪该万死实在不该试的……”

百维愁眉一展暗喜道:“如此说来他使的确是武当本门武功了。”

妙雨道人道:“掌门真人神智虽已晕迷.但武当心法却半点也未忘去……弟子们所使的那—趟四象剑阵除了我掌门真人以武当心法化解之外谁也无法那般容易地破去。”

百维心中又是惊佩又是感叹情不自禁瞧了那玄真一眼.暗叹忖道:“此人当真是个不世之才他假冒玄真不但容貌扮得与玄真一般无二.竟先将武当之剑术武功也偷学了来……”

这时武当四弟子已忙着为百维包扎伤口.敷上金疮伤药。

武当乃是玄门正宗.秘制伤药确是不同凡俗可比百维顿觉创口痛苦大减。

只见任无心垂坐在玄真身边一付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哪有昔日那般雄姿英之慨?

玄真却似已点了晕睡之穴动也不动。

百维暗感焦急忖道:“不知他们何时才将这玄真之穴道解开?

“否则玄真若是一直沉睡不醒又怎能与南宫世家暗通消息?我孤掌难鸣也无法做出什么事来。”

心念一转又不禁宽慰自己.“幸好任无心神智已然不清南宫世家已稳操胜券他勉强挣扎也不过多受几天折磨而已……唉!我若是他倒不如早些死了反落得痛快。”

武当四弟子精力充沛行动敏捷片刻之间已将百护等尸身收拾干净。

大师兄妙法老练沉稳道:“掌门真人难以行动百维大师又受了重伤我等若要上道不可无车。”

四师弟妙果身手敏捷神采飞扬道:“我去唤车来!”

便待纵身掠出。

二师兄妙空面白无须常带微笑缓缓道:“若是唤人赶车倒不如设法租辆空车我等自己来赶免得一些事落入外人耳目。”

妙果道:“遵命!”

又待掠出。

三师弟妙雨精明强干心计深沉平日沉默寡言此刻突然道:“且慢!”

妙果停步道:“师兄还有何吩咐?”

妙雨沉声道:“此地四外空旷路上亦少行人你到哪里唤车去?”

妙果呆了一呆.道:“这……这……”

微微一笑.接道:“这还请师兄吩咐。”

妙雨道:“方才我入村之际瞧得这村头街左第三家乃是出售车具为旅客整修车辆兼售牲口草料之店店里想必有破旧的马车你不妨先去瞧瞧车辆是否还可走动。”

妙果道:“是!”

翻身一掠而出轻功之妙已可列入武林一流高手。

妙雨道:“有车无马亦是难行……”。

突然顿住语声侧面望着妙空。

妙空微微一笑道;“你可是盘算着要我去找两匹马来吗?”

妙雨含笑道:“小弟的心意向来是被师兄一猜就中。”

妙空道:“好……”

站起身子转而出。

妙法忽然道:“且慢!”

妙空道:“师兄有何吩咐?”

妙法道:“此时此刻你到哪里寻找马匹?”

妙空面带微笑.道:“事态紧急便可从权既可从权哪里找不到马?”

妙法摇头叹息道:“胡闹……胡闹……”

口中虽然不住在说胡闹手掌却已向外挥动自是在说:“去吧!去吧!”

妙空不等他第二次挥手便已跃出身形一闪已瞧不见了。

百维瞧着这师兄弟四人.不但武功俱已登堂入室而且各有专长。

妙法稳重镇定雍容大度果然是领袖群雄的人物。

妙空遇事从容无论见着什么惊人之事面上始终带着微笑表面看来虽似胸无城府其实城府却定必极深。

妙雨不但心计灵敏而且观察之力敏锐已极似是无论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底。

在这师兄弟四人之中.妙雨年纪虽然颇轻但遇事调度得当却似四人中的中心人物。

妙果身子敏捷.活力充沛单以轻功一项而言便可瞧出来日不可限量。

这四人初出江湖正是充满着朝气。

绝不似武当那些年老道人之拘于礼法.暮气沉沉倒是南宫世家未来一大心腹之患。

妙法踱到短榻前俯瞧了玄真半晌长叹道:“不知任相公可否将敝教掌门真人的穴道解开.免得他老人家……”

任无心道:“他神智—日不能清醒这穴道便一日也不可解开。”

妙法叹道:“任相公责任在身为了免得又生惨变自不得不如此。”

任无心道:“此时此刻玄真道人什么事都可做得出来他伤了别人还不打紧.若是伤了自己.叫任某良心如何得安?”

妙法叹道:“晚辈也知道任相公此举乃是为着掌教真人安全但……”

他缓缓叹息一声手指着玄真的面容接道:“掌教真人此刻确是痛苦已极晚辈斗胆请问—句不知任相公的点穴手法是否与身体有损?”

任无心道:“此种点穴手法非但与身体绝无损伤.而且他若神智清醒我等一言一行都可听见。”

一面说话一面转望去。

只见玄真果然满面俱是挣扎痛苦之容似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话必须在此刻说出来。

但他神智已昏迷无论要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留意更不会放在心上。

却不知他此刻急待说出之事于武林命运关系实是重大已极。

他此刻若能说出不但任无心立可减少许多忧愁烦恼武林局势也大可改观。

怎奈他穴道被点又怎能说的出来?

任无心缓缓道:“此刻车马若是借好我等便要立刻赶往名医聚集之地设法先将玄真道长之病治愈……必须先将道长病势治愈。”

他言语说来极是缓慢每字每句说出口来都似是费了极大气力。

这句话本是明白浅显.他也曾说过数次但他此刻道来也似费了极大气力。

说到后来他话声越来越是含糊.几乎连对面之人都听不甚清。

妙法暗暗叹息一声转过头去似也对任无心神情之变化大生惋惜惊叹之意。

就连百维心中心暗觉惋然只因他究竟也算是个人中之杰百年难遇之任无心总难免存惺惺相惜之心。

忽然一声轻呼一个人影凌空倒掠而入青衣白袜神情矫健正是妙果。

妙雨含笑道:“马车可是寻着了?”

妙果满面喜色道:“师兄所料果然不错那店铺中果然有辆马车虽然颇为陈旧但是方自修整。”

妙雨道:“马车此刻在哪里?”

妙果道:“小弟已将它拖到门口只要有马我们立刻便可启程。”

目光四望一眼突又叹道:“但要想寻找到马匹却是难如登天。”

妙雨微微一笑道:“有二师兄出手莫说两匹马便是两百匹马也可寻来。”

百维忍不住插口说道:“在平时纵然如此.但在此时此地只怕……”

妙雨笑道:“如非辈序有别晚辈倒真想和前辈赌上一赌。”

百维道:“如何赌法?”

他不知不觉间也被这少年师兄弟四人.引了纯真之人性一时间竟似已忘去这四人乃是自家未来隐患。

妙雨道:“晚辈愿以一切与前辈作赌不出半个时辰二师兄便将牵着两匹马回来而且都是良驹绝无一匹下驷。”

他说的如此肯定想来必有把握。

但百维听来心中却仍不禁半信半疑.道:“此时此地哪里去寻良驹?”

话犹未了已有一阵急遽之马蹄声由门外隐隐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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