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关东七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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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那黑衣人的宏大笑声道:“不错不错任无心那厮武功确有鬼神莫测之机但是……”
笑声一顿又道:“夫人本令我等在暗中跟踪窥探追踪他们的落足之处我为何要去夺人家箱子?”

皇甫少虹微微一笑道:“只因我等行踪已被李霸泄露了想那任无心是何等角色怎会再容我等追踪大哥你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奋不顾身冒险去夺这机密的箱子……”

黑衣人拍掌笑道:“不错不错妙极妙极这故事当真编得再好也没有了少时你将这故事一字不漏地说出来便是。”

突听远处有人笑道:“什么故事说给谁听……”

一条人影随着笑声飞掠而来。

却是个身躯矮胖手足皆短的汉子身上也穿着一身黑衣面上也黑巾蒙面只露出两只几乎眯成一线的眼睛。

黑衣人与皇甫少虹目光齐地一凛只见那矮胖汉子身躯虽臃肿身法却迅快霎眼间便已来到近前.接着笑道:“小弟久闻皇甫兄有苏秦之舌皇甫兄编的是何故事.小弟是否也可听听?”

皇甫少虹强笑道:”哪有什么故事……”

矮胖汉子笑道:“寒夜无酒说说笑话也可御寒皇甫兄为何不肯……”

黑衣人冷冷接口说道:“先说正事再谈笑话.你四下查看可曾现什么?”

矮胖汉子顿住笑声道:“那些老人们只怕已都逃走了属下到了那边见到那洞窟之前不但草木凌乱而且还似有火烧的痕迹。”

黑衣人道;“你可曾入洞查看了?”

矮胖汉子道:“属下怎敢偷懒早已入洞查看过了他们人去之后.已然将那洞窟也烧毁了但却在雪地上留下了些足迹直奔此路而来。”

任无心又不禁暗笑忖道:“人道胖子性多喜懒看来果然不错这胖子偷懒说谎却帮了我一个大忙。”

只见黑衣人微一颔矮胖汉子却又笑着回头说道:“皇甫兄……”

皇甫少虹接口笑道:“兄台可是要听故事吗?小弟说的故事便在那里。”

矮胖汉子口中道:“哪里?”

目光却已随着皇甫少虹手指之处转望去。

皇甫少虹道:“这里。”

手指一沉突然点在这矮胖汉子的“华盖”大穴之上。

此穴在喉结之下四寸六分乃五脏之华盖人身六大死穴之一中人指点血瘀于心经不治必死。

矮胖汉子霍然回细眯的眼睛.已仿佛在突出眶外狠狠瞪了皇甫少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未出声音便扑地翻身跌倒。

黑衣人冷冷笑道:“这也是被任无心杀死的吗?”

皇甫少虹摇头笑道:“不是他乃是被随那任无心同行的高手所杀死的若不是因保护那批老人的高手太多大哥便早已将他们全都留下了岂只仅仅夺来一只箱子而已。”

黑衣人哈哈笑道:“贤弟你当真不愧为兄的贤弟南宫世家七十二豪杰中看来唯有贤弟你才是为兄的知己。”

皇甫少虹目光中光芒闪动却立刻垂下头去笑道:“小弟怎敢称为大哥知己只不过全心效忠大哥而已。”

黑衣人沉吟道:“我七十二豪杰中本应有六位头领.此时尚缺其四贤弟如若有意为兄可在夫人面前设法保举于你!”

皇甫少虹大声道:“大哥栽培.永不敢忘。’他虽然心计深沉但此刻却已无法掩饰目中的狂喜之色。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你我此刻神态如此悠闲少时见着他们若说我等已与任无心血战了一场只怕难以令人相信?”

皇甫少虹沉吟半晌偏头道:“这倒无妨。”

突然跃起身形—掌直劈黑衣人肩头。

他身形迅疾无俦语声未落.右掌已堪堪击上黑衣人肩头。

哪知黑衣人身法却比他更快修长枯瘦的身子竟随着他的掌风直飘了开去大怒道:“你这是……”

话未说完已然会过意来.朗声笑道:“妙极妙极你我假意比划一场模样就像的多了。”

身形飘忽倏忽之间便已回攻了七招。

皇甫少虹笑道:“不但如此我等还可乘着动手之便在雪地上造作出许多凌乱的足迹好教别人看来.仿佛是此地有过血战的模样。”

黑衣人笑道:“不错不错贤弟心智之灵巧看来当真远胜于为兄多矣!”

笑语之际双掌却已幻化出满天掌影本已过急的招式变得更见奇诡激荡哪里还是像为了避人耳目故作的烟幕倒像是仇人相见.两强相搏的模样。

他仿佛是心智已弱于别人此刻便故意示威数十招过后非但仍未停手招式反而更见奇诡辛辣凌厉的掌风也是更见刚猛绝伦。

皇甫少虹被他的掌风迫在中央.直似已无还手能力其实他早已窥破黑衣人的心意.心道你若要示威我便索性让你得意得意。当下便使出更加吃力的模样又以内力迫出了满头汗珠.再过十数招.便强笑呼道:“大哥若再不住手.小弟也要变成任无心掌下的冤魂了!”

黑衣人哈哈一笑倏然收住掌势倒退七尺.笑道:“贤弟休要见怪为兄一时打得兴起竟险些将伪装之事忘怀了。”

笑语目光中无法掩饰他流露出得意洋洋之色。

皇甫少虹叹道:“大哥的武功当真是人所难及不是小弟自信在江湖中小弟也可算得上是一流身手哪知到了大哥手下竟缚手缚脚一筹莫展了。”

黑衣人大笑道:“贤弟太谦了。”

语音微顿.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接口又道:“你我将这两具尸身抬起便该迎头去接他们了。”

皇甫少虹道:“且慢!”

突地自靴中抽出一柄匕寒光闪处竟俯身向那李霸的尸身直划下去!

黑衣人道:“贤弟你这是为了什么?”

皇甫少虹笑道:“大哥的掌法名扬天下岂能在这尸身上留下掌印?”

黑及人拊掌道:“贤弟当真是心细如为兄竟又将此事忘怀了。”

只见皇甫少虹手腕翻动在李霸的尸身上划了四五道血口一面笑道:“他乃是被数名高手围攻而死.胖兄却是在任无心手下一指毙命。”

乘着李霸血液尚未完全凝固又在雪地上洒了数处血迹。

那边树丛中的田秀铃一直凝目而望直到他两人搬起尸身走的远了才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只当‘七十二地煞’俱是誓死效忠我祖婆之人哪知……唉以我祖婆的那般深沉的心计那股毒辣的手段手下尚未能对她完全忠诚看来要做个武林盟主实不容易。”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古往今来成就霸业之人大致可分三类胸襟博大以德服人令属下如沐春风如曝冬日乃属上乘但这种人却委实少之又少;退而求其次便是故作仁厚以权术收拢人心教别人全心效忠于己已可算是人杰汉高祖之用张良、萧何、韩信便是如此。”

他话声微顿含笑接道:“若以盛气凌人霸力压人或是以毒辣的手段震慑人心实已落了下乘.别人纵然听命于他亦不过是一时无奈而已桀、纣、秦政便是此等角色。”

田秀铃叹道:“但这种手段.却最直接收效也最快。”

任无心叹道:“不错!令祖婆急于成就霸业使此手法想必亦是迫不得已但要知成之堤必然易溃一溃之下便不可收拾。”

田秀铃呆呆地愣了半响幽幽长叹一声竟再也未说出话来。

她虽已背叛南宫夫人.但那种不可断绝的亲情却已在她心中伏下了深深的关心与忧虑。

任无心亦自黯然良久方自沉吟道:“那黑衣人武功卓绝又被南宫夫人选为七十二地煞的头领来历必定不凡……”

田秀铃接口叹道:“我祖婆已在七十二地煞中选出头领之事连我都未曾听她说起但以我看来此人虽然高绝来历奇诡但却还不及那阴险狡猾的皇甫少虹可怕。”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只当那黑衣人心智真的不如皇甫少虹吗?那么你便大大错了。”

田秀铃微微皱眉嫣然笑道:“这一次只怕是相公你错了那皇甫少虹将黑衣人说得心服口服.相公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表面看来虽然如此其实那黑衣人又何尝没有窥破皇甫少虹的心意只是他为了利用皇甫少虹是以故作愚蠢好教皇甫少虹对他没有防范之心。”

他语声微顿.接口又道:“但他却又不能让皇甫少虹轻视于他只因皇甫少虹若是对他生出了轻视之心就未必会服从他之命令甚至也会背叛他。是以他便以惊人之武功震慑住皇甫少虹试想以他那么阴沉的神情举止怎会忘记两人动手只是故作烟幕而已。”

田秀铃默然良久方自轻叹一声道:“你想的真是周到。”

此刻天已将明东方的曙色一层层剥去了大地神秘的黑色外衣。两人又在树丛中隐伏了许久只见那黑衣人与皇甫少虹带着七条黑衣劲装大汉飞掠而来在雪地上装模作样地查看了半晌方自沿着任无心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如飞去了。

这些大汉俱都是身手矫健轻功不凡的高手但也俱都以黑巾蒙住了面目。

显见这些人在江湖中本都有些声名来历而今却投入了南宫世家门下。

直到他们的身影俱都消失了许久初出的旭日已渐将昨夜的积雪溶化任无心与田秀铃方自隐身的树丛中飞身而出。

任无心振臂舒了舒筋骨。

田秀铃却轻轻伸了个懒腰失笑道:“他们再不走.真要憋死我了。”

她究竟还是十分年轻心中虽然忧虑重重但还会设法消散。

任无心的心事却远较她更为沉重此刻江湖如此多事他只恨不能有分身之术当下长叹一声道:“田姑娘你我快些走吧!”

他指着东方日出的方向道:“死谷便在那边。”

两人走了一段突听一阵急遽的马蹄声震耳而来自远而近自轻而重刹那间便已将来到近前。

田秀铃心头一惊惶声道:“又有人来了咱们快寻个隐僻之地藏身……”

任无心笑道:“你我此刻正可装作踏雪寻梅的主仆何必再寻藏身之处。”

田秀铃迟疑道:“扮得像吗?”

任无心道:“瞿式表心细如那包袱之中必有应用之物。”

说话间田秀铃已解下背上包袱包袱中果然早巳为他们准备了一些诗书笔墨。

任无心方自取了卷诗书在手雪地上已有一群健马急驰而来。

马蹄如铁踏碎了地上冰雪远远望去各马蹄后雪花飞溅马上人更是人人骑术精绝端坐马上稳如山岳。

任无心手执书卷吟哦不绝。

突听一声大喝一个手挥丝鞭坐骑白马的锦衣大汉飞骑驰到他面前左手缰绳轻带健马便已人立而起长嘶不绝马上的锦衣大汉却仍端坐如山。

任无心故作大惊失色踉跄倒退了几步瞪着眼睛望着马上的锦衣大汉。

那锦衣大汉却已刷地跃下马来沉声道:“俺弟兄夜间半途迷路不辨方向特来借问一声南宫世家往哪里走?”

任无心眨了眨眼睛茫然道:“南宫世家什么是南宫世家?”

锦衣大汉突地沉下面色厉声道:“朋友你这是在俺面前装糊涂吗?”

他—口关东口音此刻急怒之下委实令人难懂。

任无心陪笑道:“小生只懂元、白、柳、陶、李白、杜甫南宫世家是什么?小生委实不懂。”

锦衣大汉冷笑道:“南宫世家便在左近你清晨大雪便在左近鬼鬼祟祟地游荡却口口声声不知道南宫世家是什么?嘿嘿朋友你这非但是在装糊涂而且简直是在弄鬼。”

他长鞭一挥身形后退扬声大呼道:“弟兄们来将这厮围住。”

任无心颤声道:“小生这只是踏雪寻梅而来绝无鬼祟的行为好汉莫要误会了。”

只听蹄声响动六匹健马六条大汉早已将任无心围在中央。

锦衣大汉冷笑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朋友们在这寒天雪地里来踏雪寻梅.除非是疯了。”

任无心长叹—声道:“文武殊途性情各异文人的习性自非武林豪士所能了解信与不信都由得你了。”

锦衣大汉厉叱道:“不信。”

任无心道:“好汉若是不信小生也无可奈何武林豪士纵马天下快意恩仇杀得七零八落自非我等文人所能了解但我等文人吟酒作诗踏雪寻梅在武林豪士看来自是疯了但我等文人却认为是无上的乐事这道理好汉你可信吗?”

锦衣大汉叱道:“不信。”

任无心暗自奇怪这厮怎如此难缠口中却轻叹道:“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遇着……唉遇着挥刀弄剑的武侠豪士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田秀铃也在一旁长长叹息道:“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锦衣大汉仰天大笑道:“极是极是你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任无心叹道:“好汉你究竟要小生怎样只管吩咐小生无不从命。”

锦衣大汉冷笑道:“俺只要你说出你真正的来历。”

任无心心中已在暗暗吃惊但口中却茫然道:“什么来历小生只是个……”

锦衣大汉冷冷笑道:“只是个读书人是吗?”

任无心笑道:“不错正是如此想不到好汉你也想通这个道理了。”

锦衣大汉突地仰天狂笑起来笑声震耳.但久久却不说话。

任无心又眨了眨眼睛道:“好汉你笑什么?”

锦衣大汉托笑道:“俺笑你要将别人都当做呆子其实你却是个大大的呆子。”

任无心道:“此话怎讲小生实在有些不懂。”

锦衣大汉道:“踏雪寻梅的读书人也会身怀踏雪无痕的轻功吗?”

任无心胸中微微一震.面上自然丝毫不动声色道:“此话怎讲小生更不懂了。”说话之间双足已渐渐踏入雪地。

锦衣大汉哈哈大笑道:“你此刻再将双足陷入雪地已来不及了。”

任无心还未说话田秀铃却已忍不住道:“此……此话怎讲他我家的公子更不懂了。”

棉衣大汉狂笑道:“你家的公子既是踏雪寻梅而来为何一双朱履之上既无泥迹.亦无雪痕?”

任无心怔了一怔田秀铃却已目光变色。

那锦衣大汉狂笑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此话你若能再加解释俺非但什么话都不再问了而且还向你叩头赔礼。”

任无心思念动处暗道一声:“不好!”

不由自主地俯望去只见自己一双朱履之上洁无点泥而四下积雪初溶自己若无踏雪无痕的轻功这一路行来足下怎能如此干净他万般装作偏偏就漏了这一件竟使得前功尽弃。

扫目望去只见七匹健马上的大汉.俱已离鞍下马右手丝鞭垂地鞭梢不住颤动十四道森厉的目光刀一般凝望在他身上。

四面寒风呼啸健马扬蹄长嘶。

锦衣大汉狂笑又道:“朋友俺看你还是实话实说了吧关东三十二路好汉奸狡凶恶也多的是却还没有一人能在俺兄弟眼前玩过半点花样。”

任无心淡淡—笑.道:“要在下说什么呢?”

锦衣大汉笑声突顿厉声叱道;“你是否南宫世家门下?”

任无心缓缓摇了摇头道:“非也。”

锦衣大汉怒道:“你还敢说不是俺再问你你既不是为何那般装模作样?”

任无心朗声笑道:“南宫世家名重武林垂数十年南宫世家的五代少主人俱已为武林公道奋战而死五代夫人更个个俱是玉洁冰清节孝双全当真无愧为‘武林第一世家’在下若是南宫门下到处宣扬还来不及怎会否认?”

锦衣大汉狂笑道:“说的好说的好…”

突又顿住笑声厉声道:“既是如此你方才为何要故作从未听起过‘南宫世家’四字?”

任无心道:“这个嘛……”

锦衣大汉厉声道:“这个嘛只是因为你知道武林中已有许多正道侠士已窥破了南宫世家的—些隐秘窥破就在他那武林第一家的金牌匾后南宫世家那五位玉洁冰清节孝双全的寡妇已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荒淫残毒之事。”

田秀铃忍不住脱口骂道:“放屁!”

锦衣大汉面色一变目光凛然望着她。

田秀铃放声道:“你堂堂一个男子汉怎能在背后出言辱及别人家的寡妇那五位夫人与你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你怎敢胡乱以‘荒淫’二字加在人家身上。”

锦衣大汉道:“如此说来那五位夫人绝非荒淫的万万说不得她们了?”

田秀铃大声道:“自然。”

锦衣大汉道:“俺兄弟却说了她们又当怎地?”

田秀铃怒道:“你说了她们我就……我就……”突地瞧见任无心正在苦笑着凝注她只因他深知这样一来.更是分说不清了。

锦衣大汉早又仰天狂笑起来狂笑着道:“妙极妙极你等若非‘南宫世家’门下为何要替她们分辩?来来来.看来你两人武功还不错俺兄弟便在此时此地领教领教。”

任无心暗暗叹息只因此事的关系复杂是以一时间绝对无法向人解说的清。

又有谁知他身旁的书僮便是南宫世家中的五夫人?又有谁知道南官世家的五夫人如今已是侠义同道。

他只得苦笑一声错开话题反问道:“各位远自关东而来为的只是要寻找南宫世家吗?”

锦衣大汉轩眉道;“不错俺兄弟自关东飞马而来为的就是此事。”

任无心道:“如此说来各位莫非与‘南宫世家’有何恩怨不成?”

锦衣大汉道:“俺兄弟远在关东与‘南宫世家’可说得上井水不犯河水。”

任无心道:“既是如此.各位所为何来?”

锦衣大汉厉声道:“南宫世家残害中原武林同道过几时少不得也要向关东下手。”

他语声微微一顿任无心不禁暗叹忖道:“想不到‘南宫世家’的隐秘已传播于江湖间了.而且还传得如此迅快。”

心念一转锦衣大汉已接口狂笑道:“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等他来寻我不如我先来寻他了。”

语声未了.长鞭便已挥起大喝道:“弟兄们还不快快动手将这厮抓将起来仔细追问……”

四下应一声六条长鞭划风而起。

鞭风嘶嘶尖锐凌厉显见这七人在七条鞭上俱有极深的造诣。

任无心长叹一声道:“各位真的要动手吗?”

锦衣大汉狂笑道:“关东七条破云鞭下打群魔上打仙。这话你可听人说过以俺兄弟七人的身份动手还有真的假的。”

田秀铃不等任无心说话便已抢先喝道;“管你破六鞭破两鞭你如此冤枉人要动手就动手!”

突地举手一掌直击锦衣大汉胸膛。

任无心暗叹一声:“罢了看来这位田姑娘还不脱千金小姐的脾气.凡事都忍耐不得只是……唉!只是这场架打得却是多么冤枉。”

思忖之间.已有三条长鞭交剪击来。

原来这七条长鞭竟是以丝夹金缠成轻击赶马重击伤人若以内力通在鞭梢之上远打人身上下大穴鞭柄带刃回鞭近攻可作匕之用。

端地是软硬兼备远近可攻的外门兵刃非同小可。

任无心身形展动于鞭风掌影间正不知该如何才是.他既不能出手伤人却也不能如此缠斗下去。

哪知七招尚未过去突听远处又有一阵蹄声传来。

这蹄声虽然轻微但来势却绝快。

蹄声初起时还远在数十丈外霎眼间便己可看到人影再一霎眼便已来到近前。

任无心虽然仍在动手心中却不禁暗叹道:“好快的马。”

他再也想不到来的竟不是马……这五骑当先乃是一匹青色小骡瘦骨嶙峋.秃尾短耳看来实不起眼但奔来却似较千里良驹还快三分。

后面跟着的四骑驴马俱有一眼望去马是劣马.驴是蹇驴谁也梦想不到竟有如此迅急的脚力。

五骑来到近前奔势骤缓凝目望去.便可看清马上人的神态。

只见当先一人秃顶短眉瘦小枯干黯灰色的面容上两条细眉一张阔口笑起来几可咧到耳畔。

身上穿着件古铜色破烂长衫却系着条蓝色丝绦。

骤看像是个沿门托钵的穷和尚仔细看却又像是个百事无成的落弟秀才再加上胯下那匹秃尾瘦骡这一人一骡当真是相映成趣。

第二骑却是匹花驴驴背无鞍无辔只搭了几只破麻布袋。

一个枯瘦颀长的褛衣白老人横跨在麻袋上双足几乎是在踏地而行。

自后看似是童子骑狗自侧望去却宛如驴生六足。只是这白眉目间却带着森严冷峭之意目光更是寒如秋水他模样虽然滑稽有趣却教人见了笑不出来。

第三、四两骑两匹驴俱是漆黑光亮宛如自—个铜模中铸出的铁驴形状、毛色、大小、高矮没有丝毫差异。

两匹驴上之人俱是大腹圆脸满面红光虽然也都是满头白但神情却有如童子两人嘻嘻哈哈一搭一挡:生的更是一模一样此刻两人两驴并肩行来直教人以为自己眼花了将一个人看做两个影子。

第五骑更是奇形怪状一匹比驴子还矮小的短腿川马上却坐个铁塔般的虬髯老人浓眉环目虬髯如铁衣衫又小又短衫袖不及肘裤腿不及膝双臂筋结虬起披襟当风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虽也近古稀年纪却比年轻人还健壮。

关东七鞭也俱自眼角间窥见这五人的奇形异状心中虽奇怪但鞭势仍未休歇七人联手七鞭配合无间田秀铃急攻也未得手。

当先青骡上的秃顶老人见了这边争战眉梢一扬回瞧了一眼。

第二匹驴上的白老人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似是根本未曾瞧见。

第三匹驴上的矮胖老人侧头嘻地一笑道:“斐老二你瞧瞧这年头真奇怪打马的鞭子居然也用来打人了却又偏偏打不着。”

他身侧的另一矮胖老人哈哈笑道:“无论打不打得着七个打两个.总有点教人看着不顺眼斐老大你说是吗?”

那斐老大大笑道:“不必你我多事只怕有人也忍不住了。”

话未说完第五匹马上的虬髯老人已反手一掌击在马股上只听“吧”的一响马已冲过四人冲向关东七鞭的鞭影中。

虬髯老人口中大叫道:“都给老夫住手.七个打两个不害躁吗?”

那秃顶老人摇头笑道:“你我隐居将近二十年想不到他还是这脾气。”

白老人口哼了一声便已算作答话。

那虬髯老人早巳冲开了七人联手的鞭阵。

关东七鞭为的锦衣大汉怒声叱道:“要你来管俺兄弟的闲事。”

手腕一震长鞭波浪般挥出鞭梢颤动如乱雨.分打虬髯老人肋下三处大穴。

虬髯老人看也不看手腕一反便已握住了鞭梢口中狂笑道:“老夫管不得闲事谁管得闲事躺下来吧!”

笑声中奋力夺鞭。

哪知长鞭虽已绷紧那锦衣大汉足下却仍然钉立如山。

虬髯老人口中大喝道:“好手劲。”

就在这刹那间已另有三条长鞭齐齐击来。

他身形后仰大翻身铁板桥双腿紧夹马股瘦马长嘶人立而起虬髯老人上半个身子便几乎点到地面。

只听三缕鞭风呼啸着自他身前左右挥过。

他右掌掌缘已扫中了一条大汉的足跟左掌仍然力道不懈力夺长鞭。

锦衣大汉身躯微微后仰.双腿如蹲如踞手臂筋络暴起紧握着鞭柄的手掌指节俱已苍白。

突听砰的一声那丝夹金缠成的长鞭竟生生被扯成三段。

锦衣大汉再也拿桩不住踉跄向后跌倒。

那虬髯老人身子本仍斜挂在那人立而起的瘦马上此刻重心骤失马也被他带得向右侧倒去。

虬髯老人右肘点地.身子平平弹起凌空翻了个身嗖地落在一丈开外。

那匹马眼见便要跌倒惊嘶声中任无心突地飘飘掠来疾伸双掌轻轻托住了这匹马的一双前足放落在地上。

这马似乎又吃了一惊在地上呆了一呆便要长嘶冲出。哪知任无心手掌在马背上轻轻一按马便再也冲不出半步。

青骡上的秃顶老人双眉耸动脱口道:“这才是真功夫。”

面寒如水一直未曾开口的白老人此刻竟也微微变色道:“不错。”

关东七鞭入关以来骤遇强敌身形闪动颜面向外尾相连将足踝受伤的弟兄围在中央锦衣大汉掌中紧握着半截断鞭目光紧瞪着那虬髯老人。

虬髯老人正也凝注于他。

两人俱是高大威猛的身形面目神情也有几分相似之处但锦衣大汉满面惊怒虬髯老人面上却微微带着些笑容道:“好小子手劲果真不弱看来你外门功夫已练成八分火候了。”

锦衣大汉厉声道:“你不妨再来试试。”

虬髯老人捋须大笑道:“凭我老人家怎会与你这种晚辈动手?”

锦衣大汉怒道:“方才难道算不得动手?”

虬髯老人笑道:“方才我老人家只是看不惯你等以多凌少你等若是以一敌一生死相拼.便是打死了……”

锦衣大汉怒喝道:“便是打死了你也不管是吗?”

虬髯老人仰天狂笑道:“错了纵然是以一敌一老夫还是要管的。”

任无心忍不住暗中失笑忖道:“好个好管闲事的老人。”

锦衣大汉却忍不住勃然大怒道:“你还要管什么?”

虬髯老人突地笑声一顿截断了笑声沉声道:“双方相斗必有善恶之分两人相拼.必有强弱之别老夫一生行事讲的便是扬善抑恶.锄强扶弱你两方为何相争快说来给老夫听听老夫说不定反过手来助你两拳亦未可知。”

锦衣大汉道:“谁要你出手相助俺兄弟之事素来不要外人插手。”

虬髯老人纵声狂笑道:“好个不要外人插手老夫便偏要插手你又当怎地?”

锦衣大汉怒喝道:“俺兄弟便先与你打上一场看看又当怎地?”

喝声之中身形暴起迎面一拳击向虬髯老人的面门右掌鞭梢落地拇指向心掌缘向外.鞭柄寒刃以匕招式“玄鸟划沙”、“孔雀剔羽”、“凤凰展翅”一连三招分击虬髯老人肩头肋下六处大穴变招之快有如惊虹掣电.出手之重似是雷霆下击。

他这一手实已用出了全身功力。

只见漫天劲风中夹杂着点点寒星似乎已将虬髯老人的身形俱都笼罩在银星掌影之下。

虬髯老人面沉如铁身形如山直待那银星掌影俱已来到近前脚下突地行如流水般滑开七步双掌下垂肘贴腰腕贴股五指微张指尖微翘看来似无还手之意其实掌下早已蓄下杀手。

他身形方动.那两个满面红光的矮胖老人已齐地变色道:“不好!老五要动煞手!”

两人身形齐展飘飘自驴背上凌空飞起。

左面一人.身法劲急宛如离弦之箭刷地掠到那虬髯老人身后嘻嘻笑道:“老五莫要动怒你也笑一笑吧!”

双掌齐出轻伸食、中两指在那虬髯老人的肋下轻轻地搔了两搔。

那虬髯老人果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身形架式全部松散。

原来这老人烈火般的脾气天不怕地不怕平生却最是怕痒。

右面的矮胖老人身法却是轻灵柔巧如飞絮如轻鸿如落叶飘飘落在虬髯老人与锦衣大汉之间袍袖一拂拦住了锦衣大汉的去路。

锦衣大汉只觉一股柔和但却不可抗拒的力道随着这矮胖老人袍袖的一拂之势直撞而来身不由主倒退了三步。

只听那矮胖老人哈哈大笑道:“老五.你连人家姓什么名谁都不知道便又要施出你那套杀手锏来取人性命岂非太可笑了吗?”

锦衣大汉暴怒道:“谁胜谁负还未一定怎见得他定能取俺性命?”

矮胖老人嘻嘻笑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那虬髯老人也抑止了笑声指着锦衣大汉厉声道:“好小子你还不服气若不是他两人你此刻早已没命了还能在此张牙舞爪?”

两人齐地迈前一步剑拔弩张眼见又是一触即之势。那矮胖老人双手一分又自哈哈地笑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他转过身面向虬髯老人接道:“老五你要管闲事你要动手.都由得你但你最少该问问清楚他双方究竟是谁善谁恶方是。”

虬髯老人怒道:“我本不愿出手是这厮太过无礼且看他对老夫尚且如此强横霸道平日为人如何你难道还猜不出吗?”

他伸手一指任无心接口说道:“你看他斯斯文文不言不语怎会是个恶徒你两人且莫要管我这件闲事老夫是管定的了。”

矮胖老人笑道:“面上强横霸道心里未必凶险看来斯斯文文却也未见得必是好人。”

虬髯老人瞪目道:“谁说的?”

矮胖老人大笑道:“当今天下若论强横霸道之人再也无人胜过你了莫非你也自认是个恶徒不成?”

虬髯老人呆了一呆半响说不出话来。

那边的秃顶老叟犹自端坐在骡上此刻转向那白老人微微笑道:“向老五的脾气从来只有斐老三对付得了若不是有斐老三这克星在便是你我也管他不了。”

白老人冷峻的面容亦自露出一丝微笑。

秃顶老叟接口又道:“但今日之事那双方都似乎有些来历.斐老三行事虽聪明但总有些拖泥带水此事他也未见能对付的了……”

他缓缓顿住语声那白老人已微微笑道:“大哥可是又要支使我了?”

秃顶老叟笑道:“不惜!正是又要贤弟你出马了。”

白老人笑道:“小弟从命。”

语声未了也未见他身形有丝毫动作便已到了虬髯老人身前。

这时虬髯老人方自呆在当地矮胖老人面上笑容犹自未敛那锦衣大汉也还未说出话来。

任无心却始终在旁袖手而观看来似是此事根本与他无关一般。

白老人身形落地便已笑道:“三位贤弟且请先退一步好吗?”

矮胖老人笑道:“二哥吩咐自然是好的。”

拉起虬髯老人衣袖齐齐后退了一步。

白老人却已转过身面对关东七鞭抱拳道:“各位大名不知可否见告?”

锦衣大汉微一沉吟还未答话白老人已含笑接道:“此事愚兄弟已经管了势必不能中途撒手是以老夫方自冒昧请问各位的姓名来历各位俱是江湖豪杰想必也能谅解愚兄弟的苦衷。”

他面带笑容言语更是说的和婉但神色间却自带着一种威严肃穆之态.无形中流露出不可抗拒的慑人之力。

任无心冷眼旁观不禁在暗中喝彩道:“好漂亮的言语好高明的手段这种人居然也听命于人想来那秃顶老叟行事更是高人一筹。”

思念之间那锦衣大汉果然也已抱拳含笑道:“俺兄弟亦非无礼之人只是平生最最不肯服硬你阁下这般相待俺兄弟有什么不可说的……”

那虬髯老人犹自满面怒容自鼻孔中哼了一声接口道:“你莫要以为我家二哥对你如此客气便是怕了你。他与我兄弟数十年相交到现在说话还是客客气气的何况对你。”

锦衣大汉瞧也不瞧他一眼似是根本未曾听到他的言语自管接口道;“但在俺兄弟说出姓名来历之前也要冒昧请教阁下一声阁下为何定要追问俺兄弟的姓名来历?”

白老人淡淡一笑道:“贤昆仲武功不凡在武林中自非无名之辈贤昆仲所享如非恶名说出又有何妨?”

锦衣大汉大笑道:“原来阁下是要以俺兄弟之名声好坏.来判断此事。”

白老人正色道:“不错贤昆仲若是声名狼藉的恶徒今日只怕……”

虬髯老人接口大叫道:“今日只怕再也休想活着上马了。”

锦衣大汉仰天狂笑道:“关东七条破云鞭这七个字阁下可随便到哪处去打听打听。俺金承信无论走到哪里也都是响当当的名字。”

白老人目光一转回道:“不错金氏兄弟之侠名实可算得上绝无瑕疵五弟你只怕是错了。”

虬髯老人怔了半响目光转向任无心缓缓道:“如此说来莫非这文人倒是个恶徒不成?”

白老人转身走向任无心抱拳一揖含笑道:“阁下高姓大名老夫亦盼一闻。”

任无心朗声笑道:“在下只是江湖中一个无名小卒这名字嘛……不说也罢!”

白老人面色微微一沉道:“阁下虽然英华内敛深沉不露但方才力敌关东七鞭的身手.却逃不过老夫眼下。”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哦是吗?”

白老人沉声道:“既然有力敌关东七鞭的身手怎会是江湖无名之辈?”

任无心含笑道:“也未必见得。”

白老人目中精光暴射紧逼着沉声道:“既非无名之辈却藏头露尾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这其中显然无私有弊这个老夫却定要请阁下解释解释。”

田秀铃突然自任无心身后一窜而出.锐声道:“若要力敌关东七鞭也未见得要什么惊人的身手纵有惊人的身手也未见得定必是江湖中声名显赫之人纵是声名显赫之人也未见得必定要在阁下面前说出自己的名字解释个什么?”

白老人眉尖耸动目光更是寒如利刃口中却仍然微微含笑道:“这位小管家好利的口。”

田秀铃冷笑一声截断了他的言语大声道:“这本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简单之至的道理纵是三尺童子.也说得出来纵是头脑不清的蛮才也该听的懂要什么利口?”她一口气说完了这段话既不给别人插口也不再望人一眼立刻转过身子道:“相公.咱们走吧……无缘无故打了这场架已够冤枉的了再留下来跟这些不讲理的人说话更要把人气死了。”

话声未了那关东破云七鞭已齐地挡在她面前这七条大汉似乎永远只有那锦衣人金承信一人说话其余六人始终俱是面色深沉不作—声。

他们身材高矮虽有不同年龄大小更有差异但面容却俱都是粗豪坚毅浓眉大眼。

那满面的风尘之色更使人一眼望去便可知道他们必定是久经江湖的风尘健儿。

田秀铃却已怒道:“你们拦住我作甚?可是要再打一架不成?”

仍是锦衣大汉金承信开口道:“不错。”

白老人冷冷接口道:“但这次却用不着贤昆仲来动手了。”

田秀铃扬眉道:“如此说来是你要动手的了?”

那虬髯老人早已跃跃欲动此刻忍不住大喝—声飞身而出厉吼道:“有老夫在这里还用得着我二哥自己动手吗?”

金承信大声道:“两位都不可动手。”

虬髯老人瞪起眼睛亦自大声道:“为什么?”

金承信道:“各位远道奔波想必有急事在身还是不要惹上这场是非的好。”

虬髯老人嘿嘿笑道:“这倒奇了你们远自关东而来难道不是远道奔波难道不是有急事在身!你为何却能惹上这场是非?”

金承信叹道:“此人的来历……唉!总之五位还是快快置身事外的好五位若是惹上了此人只怕……日后的麻烦便多了。”

他心中虽然一直将任无心当作南宫世家中人但口中却一直不愿在这五位老人面前说出只因他虽然性情粗豪但毕竟久闯江湖还有些心机。

他见到这些老人行踪如此诡异生怕他们也与南宫世家有些关连是以说来说去却也始终不愿提起南宫世家四字。

那虬髯老人听了他那番言语神色间更是大怒道:“你不怕这麻烦难道老夫便怕了吗?”

金承信叹道:“俺弟兄本是为了此事而来凄巧遇着了此人.再者……”

他语声突地变得十分激昂接道:“俺兄弟此来早已抱定必死之心若不将此事办好.俺兄弟也没打算要回关东的了。”

虬髯老人更是暴跳如雷大声道:“到底是什么事?什么人?你越说老夫越糊涂了你……”

白老人目中光芒闪动摆手截断了虬髯老人的语声.目光凝注金承信沉声道:“贤昆仲与愚兄弟只怕是为了同一事故而来亦未可知。”

金承信心头一动脱口道:“阁下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白老人目光一扫探手自怀中取出段焦炭在掌心写了两字口中沉声道:“阁下不妨也将此行目的写在掌心看看与老夫写的可是一样……”

随手将那段焦炭交入金承信手中。

金承信手持那半截焦炭迟疑了半响目光在他兄弟面上缓缓扫动了一遍。

另六条大汉口中虽未说话却情不自禁齐齐点了点头。

金承信亦自颔示意也匆匆在掌心写了两字。

一步走到白老人面前沉声道:“阁下此刻可将掌心之字见示了吗?”

白老人微微笑道:“你我不妨同时摊开掌心。”

两人齐地伸出紧握的拳头虬髯老人已忍不住凑过去道:“快些。”

话声未了两只紧握的拳头已齐地摊开。

只见一黑一白.一粗一秀两只手掌之上写的果然都是南宫两字。

虬髯老人面色突地大变目光立刻刀一般的望向微微含笑的任无心身上。

金承信亦自变色道:“五位也是为了南宫世家而来吗?”

白老人颔作为回答手指任无心口中却反问道:“此人可是……”

金承信截口大声道:“不错!此人便是南宫世家门下。”

虬髯老人双目暴张厉声道:“好小子我还当你是个好人却不想你竟是南宫世家门下。”

语声中双臂抬起十指箕张威伟的身形挟带劲风已当头向任无心扑了过去。

皓日当空阳光将他身形映成了一片巨大的黑影.泰山般压向任无心。

任无心身形一闪便已自他影中穿过。

突听身侧有人道:“好快的身法。”

那矮胖兄弟两人已左右夹击而来。

此刻兄弟两人面上也消失了笑容出手如电分击任无心左右双肩出手部位当真奇诡迅急无与伦比。

而那虬髯老人勒住身形身形暴转借势扫出一足横扫任无心双膝。

任无心朗声笑道:“好个丐帮五老竟然也是以多凌少的无耻之辈。”

朗笑声中.只见他肩头一缩便已自夹击而来的拳风掌影中冲天而起衣袂飘飞双腿微曲自下望去宛如翱翔九天的健羽飞鹤一般。

虬髯老人狂吼一声便待跟踪而起。

突听那白老人叱道:“且慢!”

一步挡到虬髯老人身前。

任无心也已飘飘落下地来向那犹自若无其事端坐在骡背上的秃顶老叟抱拳笑道:“阁下真沉得住气.那边闹得乌烟瘴气阁下居然还坐得住。”

秃顶老叟咧开大嘴哈哈一笑道:“老夫的确越来越懒了。”

任无心道:“此事难道阁下不管吗?”

秃顶老叟哈哈大笑道:“我兄弟都比我强得多何用我来多管。老二还是你来与这位公子谈谈吧问问他年纪轻轻怎会知道咱们兄弟的来历也该问问他究竟是否南宫世家门下?”

金承信大声道:“还问什么俺早已看破他的行藏连他自己都不能否认了。”

秃顶老叟微微笑道:“但老夫看来却有些不似必定要仔细问问。”

金承信大喝道:“谁说不似?”

虬髯老人道:“你这厮怎敢对我家大哥如此无理!”

又待冲过去。

白老人自又截住了他一面向金承信道:“阁下且莫骤下断论我大哥轻易不言言必有中他说的话必然有些道理。”

金承信冷哼一声喃喃道:“什么道理?”

但终于还是悻悻然后退了开去。

任无心也暗暗拦住了田秀铃口中却笑道:“老一辈江湖人常道:丐帮五老唯有老大无锋无芒但在下今日看来这无锋无芒四字倒不如改作不露锋芒四字反而恰当多了。”

他却不知道这话还是有些错了这秃顶老人亦非不露锋芒他只是将自己的锋芒借给了他的兄弟而已。

只见秃顶老人面上似带微笑道:“这又怪了你如此年轻却偏偏对老一辈江湖人如此熟悉怪怪怪……老二还是你陪他谈谈吧!”

他说来说去还是要老二去陪他谈谈。

听来似什么道理都没有说其实却已在三两句间提出了问题的症结。

哪知任无心却似乎偏偏不对别人说话只找定了他不等那白老人过来任无心便已微微笑道:“在下不但对老一辈江湖人极为熟悉.便是当今武林间事在下更是了如指掌。”

他目光环扫一眼接道:“便以各位来说在下不但已知道各位此来的目的还知道各位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秃顶老人笑道:“阁下不妨说来听听。”

任无心微一沉吟缓缓道:“十九年前南宫世家第四代少主人丧生亡命天下武林大会洞庭五老中冷面白眉追风叟欧阳亭欧阳二侠夜闯洞庭与当时洞庭大侠九士翁翁平对了三掌后惹起了洞庭、丐帮两帮的决战君山五老中三侠、四侠斐氏昆仲双飞剑赵五侠独举千斤鼎洞庭众豪激怒之下便设计要火焚君山将丐帮群雄活活烧死在君山绝壑阁下这时恰巧远在千里塞外闻得消息连换十八匹健马星夜赶回……”

他喘了口气立刻接道:“等阁下到了君山时双方已是两败俱伤之局阁下二三句话即解决了这千钩一的危急之局要洞庭大侠翁平亲率洞庭群豪恭送丐帮英雄出寨但丐帮五老回帮之后也要立刻同时洗手归隐退出江湖。”

他滔滔不绝的说到这里对这事隔一十九年的武林旧事说得当真是如数家珍一般。

丐帮五老听他音节锵然地说出了自己往日的英风豪举面上也不禁现出了又是激动又是惘然的神色。

那秃顶老人摇头笑道:“这件事此刻只怕你比老夫还要记得清楚多了。”

任无心抱拳一笑方自接道:“丐帮五老果是信人洗手归隐后便绝不过问江湖中事此番却又突然五骑连袂同现侠踪为的自然是一件有关丐帮生死存亡的大事。”

秃顶老人又微笑道:“是什么事呢?”

任无心道:“蛇神康祖。”

秃顶老人面上笑容突敛道:“你还知道多少呢?”

任无心缓缓道:“十九年前蛇神康祖为了行为失检.反被师弟接掌了丐帮门户十九年来此事他一直耿耿在心直到十九年后他才报复出来。”

丐帮五老面上也已都不再带有微笑关东七鞭听了这件武林秘辛.也都不禁为之动容。

只听任无心接道:“自从去年丐帮帮主突然宣称身患重病.将丐帮十五大弟子全部都召回总坛后江湖中便无人再见过这位凌帮主的侠踪别人只道是他患病未愈.其实……”

他突地缓缓语声缓缓转动目光。

只见丐帮五老面沉如水俱在凝神而听。

破云七鞭神情更是激动金承信已忍不住脱口问道:“其实怎么样?”

任无心轻叹一声一字字缓缓道:“其实他早巳死了!”

破云七鞭身子一震齐地脱口惊呼出来。

要知丐帮在武林中不但历史悠久声势显赫丐帮弟子的足迹更已遍布于江湖每一角落之中这些弟子纵或武功不甚高强但彼此照应声息互闻。在武林实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潜伏力量。

而此刻丐帮帮主竟已亡故此等重大的消息江湖中竟会无人知道破云七鞭纵然来自关东也禁不住心头惊讶。

那虬髯老人更是变色厉叱道:“这是本帮中的隐秘你怎会知道?”

任无心喟然一叹自管接口说道:“远在丐帮总坛未曾出召回十五弟子之命以前凌帮主便已死在那蛇神康祖的手中是以总坛才星夜召回十五大弟子共谋善后。经过了一番周密而慎重的计议才决定未将那凶手康祖擒回总坛正以门规之前绝不将凌帮主的死讯公诸天下。”

他语声微微一顿方自长叹接道:“但这时蛇神康祖早已不知所终丐帮弟子虽然遍布天下一时间竟也寻不着他的下落十五弟子束手无策只有夜上天目绝顶、寒涧岩、清音洞丐帮五老的隐居处向五老禀告了此事苦求五老下山江湖中这才又能见到丐帮五老的侠踪。”

虬髯老人双目圆睁大喝道:“怪了怪了你难道在一旁看到了吗?”

那白老人冷面白眉追风叟欧阳亭面色凝重沉声问道:“五弟休要插口听他说下去。”

任无心道:“怎奈丐帮五老武功虽高却终无未卜先知之能虽然下山回丐帮总坛但还是查不出那蛇神康祖的下落这时若非白大先生与欧阳二侠又在暗中挑起重担丐帮中数千弟子只怕早已成了群龙无的局面而丐帮总坛始终不将凌帮主的死讯传出便也是生怕凶手未逮若将消息传出不但要惊动江湖更难免会使丐帮弟子的军心涣散。”

虬髯老人目定口呆捋髯暗惊忖道:“怎地我大哥的心意也被他知道了?”

只听任无心缓缓接道:“直到月余之前丐帮总坛才突地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才知道蛇神康祖竟已投入了南宫世家中的七十二地煞之中丐帮五老震惊之下这才一面飞柬洞庭向九士翁翁干的继承人翁奇解释破誓复出的原因一面束装就道追查叛徒。”

他长长叹了口气目光凝注五老缓缓接道:“这就是各位为何会来到此地的原因在下斗胆说出不知可说的对吗?”

虬髯老人虽然神情激动但似乎亦因关系重大是以忍住不敢说话。

那矮胖老人斐氏昆仲目光望着秃顶老叟白大先生白大先生的目光.却望着欧阳亭。

欧阳亭白眉紧皱一字字缓缓道:“此事你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任无心沉声道:“在下不但知道此事还知道破云七鞭赶来此间.想必是为了他们的世交好友唐通亦被南宫世家陷害而唐老太太又将消息传至关东否则七位又怎地抛下了关东三百顷大牧场的事务同时入关内来呢?”

破云七鞭本已充满惊讶的面色自更动容金承信大奇道:“这你又怎会知道?”

任无心徐徐道:“各位先莫问在下怎会知道.在下只问各位我说的可对吗?”

欧阳亭白眉皱的更紧沉声道:“对又怎样?不对又怎样?”

任无心淡淡一笑道:“在下若是说的不错便请各位听在下一言相劝。”

欧阳亭缓缓道:“是什么话阁下不妨且先说出来听听。”

他此刻不但言语慎重每说一字都似经过极为周详的思虑。

而且说出的言语俱是模棱两可可进可退.绝不肯被对方捉住半分话柄。

任无心暗暗忖道:“好一个欧阳亭果然不愧是位人才若论应对之得礼行事之稳重判断之周密当今江湖中只怕无人能再胜过他了。”

当下言语间也不禁加了几分谨慎小心缓缓道:“在下只劝各位暂时切莫轻举妄动更不可如此寻到南宫世家去。”

众人谁都不再开口静等着欧阳亭说话。

只因破云七鞭也早巳听过冷面白眉追风叟的名声深知他绝对不会说错话的。

只听欧阳亭沉声缓缓道:“阁下此言想来必非无因而是以阁下不妨说出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愚兄弟然后再做打算。”

任无心沉吟半晌亦自沉声缓缓道:“南宫世家潜力之大只怕远在各位意料之外各位若是轻举妄动不但打草惊蛇于事无补.反而会影响大局。”

欧阳亭目光突地一闪道:“什么大局?”

任无心一字字缓缓道:“主持武林正义解救被害同道揭破南宫世家阴谋为死去的英豪复仇这便是不能被各位影响的大局。”

欧阳亭接口道:“如何才不算轻举妄动?”

任无心亦自片刻不停接口道:“各位必需寻个隐秘所在静等时机若有别人也将有妄动之举时各位要将之劝阻。”

欧阳亭道:“什么时机?”

任无心轩眉一扬道:“时机若是到了在下自会赶来设法通知各位。”

欧阳亭垂手木立凝思了良久缓缓转过身子沉声道:

“大哥小弟已将他言语问清如何决定全凭大哥做主了。”

那白大先生开阔的双眉亦自深深皱起默然良久沉声道:“这位相公所言.不能谓之无理……”

他目光忽然转向那虬髯老人道:“五弟你心里有什么话不妨也说出来。”

任无心忍不住在暗中击节赞叹忖道:“这位白大先生当真不愧为领袖人才。“要知此事委实隐秘纷乱已极谁也不敢骤下决定有时越想的多思绪便越乱顾虑便愈多。

是以那白大先生才要听听那粗豪的虬髯老人最最直截了当的意见正是要以快刀斩乱麻之意。

而关东七鞭见他在这紧要关头竟询问这虬髯老人心中不禁愕然只有心计灵巧的任无心才会在暗中赞叹。

只见那虬髯老人满心焦急忍不住了此刻应声一跃而出大喝道:“不管他说的有理无理但我兄弟总不能完全听他这个行踪诡异来历不明的少年人的话而决定如此大事。”

金承信突也一跃而出道:“这位前辈的话实在说到俺心里了俺关东七兄弟的心意也完全和他一样。”

欧阳亭冷峻的面上似乎有笑容一闪而过显然他也对此事甚表赞同。

白大先生双眉突展目光转向任无心道:“这话相公可听清了吗?想来相公纵然有惊人之言论却也难使在下等心服。”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前辈是要在下做些惊人之事出来了?”

白大先生缓缓道:“那也要看你做出的事惊人至何等程度。”

任无心突然沉声道:“在下若做不出惊人之事各位是要去了?”

白大先生道:“既定行程本应不改。”

任无心道:“在下若说那武当玄真道长少林百忍大师川中唐老太太听了在下之言也相信的很各位又当如何?”

丐帮五老、关东七鞭似乎都不禁被这三位当代奇人的显赫名字惊得微微一震。

白大先生瞬即沉声道:“口说无凭眼见方实。”

任无心突地仰天长笑起来道:“丐帮五老—生纵横江湖所见所闻的惊人之事只怕太过多了在下不才一时间哪里做得出能令丐帮五老回心转意的惊人之事看来各位今日是去定的了在下纵然说破了嘴也难以劝阻得住。”

虬髯老人大喝道:“正是。”

任无心笑声突地一顿道:“但各位若是要去最少得有一人的武功胜得过在下……”

他目光闪电般四扫一眼沉声接道:“各位十二人中只要有一人的武功胜得了在下方可前去否则便有如羊投虎口必定是有去无回的了。”

虬髯老人怒叱道:“好!老夫就先来试试你到底有什么胜人的武功?”

任无心目光自上而下在他身上一扫冷冷道:“不错阁下一身童子功十三太保横练君山力举重鼎铁臂童心拔山叟赵烈彬.天下闻名当真可称有万夫不挡之勇。”

虬髯老人赵烈彬大喝道:“你知道就好!老夫也不愿伤你性命只要你……”

任无心突地冷笑一声截断了他的语声口中冷笑道:“但阁下休怪在下出言鲁莽似阁下这等武功与在下书僮动手还嫌差了一筹!”

赵烈彬双臂振处须皆张暴怒道:“放屁!老夫三招之内要他倒在东他便不敢倒在西。”

任无心知道今日若不能以武功震慑众人势必难以劝阻他们而此事关系重大是以他方自以言语故意激怒于他。

此刻见了赵烈彬的激动之态任无心不禁心头暗喜立刻冷冷接口道:“莫说三招阁下若能在三百招内胜得了他在下便向阁下叩头赔礼。”

赵烈彬大怒道:“好且看你这头如何叩法?”

身形展动便要动手。

任无心轻叱道:“且慢!”

他目光四下一扫冷冷道:“各位之中是谁来指教在下?”

破云七鞭面面相觑然后一齐转向丐帮五老。

这七人虽然性情粗豪但却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武功万万不及丐帮五老。

欧阳亭躬身道:“大哥有何吩咐?”

白大先生面色凝重缓缓道:“以你看来这十年中你我的武功谁进步的多?”

欧阳亭亦是面容肃然沉吟许久方自缓缓道:“小弟内功进境似乎稍胜大哥一筹但大哥近来独创的掌法却非小弟能及。”

白大先生缓缓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你我武功还是在伯仲之间但你临阵狠辣准而有余沉稳却不如我以今日战局观之还是由我出手较为妥当不知二弟你意下如何?”

欧阳亭肃然道:“正当如此。”

别人先前只当听得白大先生口唤二弟只当他又要令欧阳亭出手。

哪知到了这等事关丐帮五老声誉的关头.白大先生却丝毫不再退让。

这一来可见五老对任无心的看重再者亦可看出丐帮五老之所以能成名江湖多年实非拥虚名之辈。

便连田秀铃也不禁为之暗暗赞佩。

任无心更早已凝神运气不敢有丝毫大意。

只见白大先生转向破云七鞭微一抱拳道:“此战虽不关生死但你我却也该选出个武功最强之人与这位相公动手老夫虽厚颜毛遂自荐自愿出手但各位如觉武功有胜过老夫之处.亦当挺身而出……”

金承信亦自肃然道:“白老前辈不必太谦俺兄弟虽不才却尚有自知之明。”

白大先生道:“好。”

微整衣衫凝神静气.缓步走向任无心。

突听赵烈彬大喝一声道:“待小弟教训了这厮大哥再出手吧!”

语声中他已飞身横向田秀铃出招之刚猛凌厉果然有力拔山岳之势。

田秀铃看来却行所无事脚下不丁不八直到对方招式袭来她方自轻轻转身避开口中犹自笑道:“你可要我先让你三招?”

语声方了只听任无心传音入密的语声已在她耳侧响起:“此人生具神力外门功夫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你万万不可有丝毫大意最好先以灵巧的身法避而不攻先消耗他的真力激他的怒气只要三百招一过他便算输了。”

田秀铃目光一扫任无心嘴角微微一笑便算做了回答。

刹那间赵烈彬已攻出了二十余招刚猛的招式有如急风暴雨乱落而下。

骤看似乎没有什么章法其实每招每式俱都精妙无俦当真是粗豪、细腻兼而有之。

田秀铃果然紧记着任无心的嘱咐以轻灵的身法游走在赵烈彬拳风掌影之中不时回手攻上一招但余力不尽点到便收出招部位之奇诡招式之辛辣竟是武林罕睹。

要知南宫世家的武功招式江湖中只有耳闻却多末见过田秀铃此刻施出的更是南宫夫人后期所创的武功是以丐帮五老、关东七鞭纵然俱都是久历江湖多闻多见之人但却无一人能看破她的武功来历。

只见赵烈彬的招式虽有如长江大河之水澎湃千里滔滔而下但田秀铃纤巧的身形却有如逆波而上的鲈鱼倾满江之水也阻挡不住。

丐帮五老等人默然旁观面容俱都十分凝重。

四下但闻拳风呼呼衣飞猎猎驴鸣嗥嗥马群惊嘶大地杀机十分沉重。

白大先生双目凝注面寒如铁他全身木然似是已无一丝生机宛如石像般动也不动显见已将全神贯注在这场比斗之中。

只见他已认定这书僮既与任无心一路武功纵非任无心所授.亦必定与任无心同一师承。

只要他能摸清这书僮武功的家数窥破他招式的破绽等到自己与任无心动手时自较方便的多。

突听耳侧传来欧阳亭的语声以传音入密的功夫缓缓道:“想不到这小小一个书懂便有如此高深的功夫那位公子英华内敛含蕴不露想必更是难斗大哥你要小心些了。”

白大先生微微点了点头。

欧阳亭又道:“但这书童的武功轻灵狠辣有余与人交手经验却似不足他未动手之前显然已经那公子的指教是以绝不贪功躁进但动手相搏招式往来之间却仍有许多稍纵即逝的机会被他轻轻错过老五若不是这般脾气而且.先已被他激怒三百招内必有取胜之望而如今……”

轻轻叹息一声住口不语。

那斐氏昆仲的兄长斐老三突也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这个书僮招式果然新奇辛辣但却似乎稍带女子般的柔弱那位公子若是也是如此招式大哥便可以雄浑开阖的招式与之对敌以慢制快以刚克柔。”

白大先生亦自缓缓点了点头但仍是默然不语。

那边任无心见他两人嘴皮启动却无语声出知道必是以传音入密的功力在暗中通话但他却甚是放心知道以丐帮五老的人品与身份绝不致在暗中指点那赵烈彬的招式。

说话之间田秀铃与赵烈彬战况已更见激烈。

在经过这一段吃力的比拼之后赵烈彬刚猛的招式仍丝毫未见软弱他体内所蕴藏的真气力量似可源源而来用之不断取之不竭。

田秀铃起先还在点数招式但后来却连她自己也不知交手有多少招了只觉自交手之初到此刻也不过只是刹那间事。

当下她不禁暗暗忖道:这老人力量如此惊人看来似乎再拼个一日一夜也不在乎我若内力不继岂非难以抵挡只是他招式虽刚猛.却未见灵妙我不如此刻以奇诡的招式胜他一招半招。

要知她连日忧心忡忡当真是食不知味寐难安枕.这一夜更是水米末沾目未交睫此刻内力实已有些不继是以才会转念至此她内力若无匮乏之象便定会和赵烈彬耗到底了。

此刻她一念至此争胜之心大起不觉便将任无心的叮咛忘怀了。

只见赵烈彬双手十指箕张正以一招赤手搏龙分抓田秀铃左肩右肘。

他招式本就刚烈威猛大开大阉见到对方—直不曾回手难免更加大意了此刻双掌搏出分袭左右自己当胸处却已空门大露。

田秀铃目光转处再不迟疑拧身转腰引肩一掌自赵烈彬指锋中曲折穿出左掌回旋斜截赵烈彬双掌腕脉。

赵烈彬大喝一声双掌互锁封空门擒敌掌变招其急如电。

田秀铃暗喜忖道:正要你如此变招。

心念初生招式已变。

直到赵烈彬招式用老.堪堪将她掌势镇住她右掌却已突地一沉斜斜划了个半弧急点赵烈彬左右双肘间的曲池大穴左掌凌空掌缘外削封住了赵烈彬的退路。

这一招攻守兼备内蕴煞手看来虽平平无奇其实却奇诡无俦无论赵烈彬掌招如何变化却难逃过这—招天罗地网。

只见赵烈彬双掌突然笔直垂下紧贴腰股。

田秃铃见他虽然避开这一招但全身上下空门无不大露心下更是欢喜转念忖道:你如此变招岂非饮鸩止渴自寻死路。

一念闪过双掌幻起便待立下煞手。

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赵烈彬上半个身躯突地笔直向后倒.双足乘势飞起连环踢出七腿。要知凡是铁板桥之类的功夫全靠下盘稳固双足钉立地面身形方能不倒。谁也想不到赵烈彬在这种情况下犹能飞足伤人。

田秀铃本已胜算在握不免更是大意此刻心惊手乱的避开了四腿。

哪知赵烈彬连环踢足间身躯又已渐渐抬起踢到第五足时他紧贴在股间的双掌突然飞击而出配合了足部的攻势分击田秀铃右肋。

刹那之间他一招竟变作四式分击田秀铃上、中、下、左、右五路。

田秀铃大惊之下再难避过当下心肠一狠便待施出与敌同归于尽的招式。

只是她用力却远远不及对方这亏是吃定了。

也就在这间不容的刹那之间任无心方自变**起那始终凝目而望的白大先生身形却已箭一般窜了出去口中轻叱一声:“住手!”

双掌已落在赵烈彬、田秀铃两人身形之间掌势斜分左掌挥向田秀铃田秀铃借势后退右掌却闪电般握住了赵烈彬的足踝轻轻向外一推。

要知他与赵烈彬数十年相交同堂习武对赵烈彬的招式家数早巳摸得清清楚楚是以乍一出手便能解危若换了别人纵然武功强胜于他却也不能在这刹那间解开两人生死相击的招式。

只见赵烈彬厉喝一声再也稳不住身形踉跄倒退了三步凌空翻了个身方自立足站稳。

口中已大怒喝道:“大哥你这是怎地小弟明明已将胜了,大哥你为何出手来帮外人?”

白大先生微微一笑道:“三百招内你若胜不得人家.便已算败了。”

赵烈彬呆了一呆道:“莫非此刻已过了三百招不成?”

白大先生缓缓道:“你踢出第四足时已是第三百零一招了。”

任无心暗中不禁大是钦服暗叹忖道:“这白大先生果然是位人杰不但处事公道真正无私而且目光明锐心细如。”

只见赵烈彬眨了眨眼睛苦笑道:“已三百招了吗?唉!小弟只觉自动手第一招到此刻也不过只是三两句话的功夫哪知竟有三百招了。”

白大先生微微笑道:“你全神贯注在对敌招式之上自然早已将别的事全都忘了但人家小小年纪.便能使你专心一致动手还不能取胜就凭这一点你己早该算输了纵能再以煞手取胜也算不得什么光彩。”

赵烈彬面颊微红垂下头去神色之间显出他心中实已十分难受。

田秀铃心下反觉有些不忍轻轻道:“其实赵五侠的武功的确远胜于我……”

任无心哈哈一笑截口道:“你知道就好若不是你先前不敢回手只怕三十招内便已输了。”

赵烈彬抬头瞧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感激之情突然大笑道:”老夫明明败了公子又何苦往我脸上贴金老夫平生与人争战胜个两场败个两场又算得什么?”

任无心暗叹忖道:“当胜则胜.这赵烈彬果真是条汉子。”

一念至此不禁对这豪迈的老人又加了几分亲近之心。

只见白大先生已抱拳含笑道:“胜不骄败不馁这本是我五弟的可爱之处公于也毋庸再说了。”

他语声微微一顿肃然接道:“贵介已如此高明公子的武功自更惊人老朽已不敢以筋骨为能唯盼公子不吝赐教而已。”

任无心亦自抱拳含笑道:“白大先生未免太谦了想先生当年英风豪举名震八表在下面对高人何敢言勇唯盼先生手下留情而已。”

白大先生微微一笑道:“你我索无怨仇动手间自是点到为止但为了遵从公子之命双方未曾分出胜负之前.谁也不能插手谁也不能住手。”

他语声虽然仍极为和悦但却也隐隐露出了好胜的锋芒。

任无心含笑道;“正当如此。”

白大先生后退两步微一抱拳道:“老夫忝长几岁但请公子先行出手。”

任无心道:“如此在下有僭了。”

脚步已横移三步横掌当胸凝神待敌。

他平日行动举止虽极潇洒不羁但此刻凝神待敌之时却当真是静如泰山定如北斗。

白大先生目中光芒一闪似乎也已看出当前的对手乃是不可轻视的劲敌武功或在自己方才预料之上。

两人目光相对默然企立.几达盏茶时分竟仍无一人出手相击。

要知两人谁都知道对方乃是劲敌是以谁也不敢大意出手.只因高手比斗所争的往往只在一招之间一招之失被人制住先机胜负之数.便完全扭转。

此刻任无心固是久仰白大先生的英名不敢轻易出手一击。

那白大先生更是生怕自己招式中露出破绽不但自己立时便得居于下风丐帮五老享誉多年的声名也将毁于一旦。

他纵横江湖多年天下各门各派武功中的精粹多少均有涉猎。

但在这盏茶功夫中他心中不知想过了多少变化精微出手奇奥的招式却想不出有哪一招是绝无丝毫破绽的更想不出哪一招有绝对把握能一击之下便制敌先机的。

此刻众人早已让开了丈余方圆的一个***围在四面屏息而观。

他两人虽自始至今始终不动但众人心头却丝毫末觉有不耐之意只因此刻谁都知道这一招的严重委实丝毫大意不得。

无比沉重的气氛中就连那轻微的呼吸声竟亦可彼此相闻大地间.寒风中充满了森森杀机。

刹那之间突听一声锐风划破了四下无比沉重的寂静。

原来就在这刹那之间白大先生身形已行云流水般连走七步.左掌轻轻弹出一指指风尖锐划空而去。

他这一式弹指神通本乃诱敌之招虽然明知伤不了任无心但却可诱使任无心仓猝出手自己便可乘隙反击。

正是猎户先走石惊鸟待得飞鸟出林再以长弓大箭对付之意。

当真不愧是经验老到纵横江湖数十年的绝代高手。

哪知任无心年纪虽轻但心机之沉稳临敌之沉着却远非一般武林豪士可比。

眼见这一指弹来竟然不避不让宛如未见深沉的目光连眨都未眨仍然凝注在白大先生身上。

只听波的一声指风已消失无形两人身形再次对峙。

旁观众人都不禁在暗中喘了口气。

田秀铃暗叹忖道;“这位白大先生当真是老奸巨猾若换了是我方才那一指弹来时便早已忍不住了。”

欧阳亭目光凝注.也不禁暗暗忖道:“想不到这少年竟有如此沉着的定力方才他那一招若是忍耐不住无论以何招式应敌大哥双掌早已蓄势而待.左掌若出以他秘创掌法中的一钟九鼎右掌且以我丐帮三绝招中的阳关走马这两招一正一辅一刚—柔左掌沉凝以补右掌轻灵之不足右掌虚幻却又可补左掌之拙重那少年纵然身法轻灵变招迅快只怕在这一招之下便已要落在下风了。”

他观察之仔细.判断之正确的确人一等。

思忖之间白大先生与任无心两人脚下已渐渐开始有如磨盘一般移动起来。

但两人目光.却仍自互相凝注。

两人各各均想以流动之身形迷惑对方的目光更想以沉着的定力逼得对方精神崩溃。

只要有一方精神稍懈对方的招式立刻便要排山倒海般击来。

是以两人回肘扬掌以掌护身连目光都不敢稍懈。

众人的目光也不禁随着他两人脚步移动一时望向任无心一时望向白大先生。

人人都对这场比斗的胜负极为关心。

是以人人目光望处都有如身在其中一般心头微颤面色凝重也无人转动目光。

无比的寂静中谁也没有觉远处雪地上已现出一片红衣身影。

时间过得越久众人心头也越沉重似是置身于浓云密布沉闷无比的天气之中恨不得突一声霹雳让雨点击破沉郁。

而这时那片红衣人影已来到数丈开外竟是四个身穿红衣的喇嘛高僧。

他四人锐利的目光向这边一扫面上也现出惊异之色.远远便顿住身形也要凝神静观这一场江湖罕见的比斗。

突听任无心轻叱—声身形也随着这一声轻叱冲天而起。

众人心头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震齐地仰望去。

只见他衣袂飘飞漫天飞舞.自下向上望去只能看到这翻飞的衣袂.却看不到他掌势部位。

白大先生面色也微微一变身形突然流云般满地游走。

只见任无心身形凌空三丈突一转折双臂斜分当头扑下。

浩瀚苍穹衬着他飞幻的身形当真是霍如日落.矫如龙翔。

欧阳亭、赵烈彬、斐氏昆仲对望一眼相顾失色。

破云七鞭咬紧牙关手足冰凉。

田秀铃睁大了眼睛心头怦怦跳动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任无心施展出这种惊人的身法。

就连远远站在那边的红衣喇嘛也不禁耸然为之动容想不到关内武林中竟有如此高手。

刹那之间只见任无心双掌已凌空递出。

骤看似北天山的七禽神掌仔细一看招式之奇诡却又远在天山掌法之上。

白大先生身形越来越急越来越快突地双臂—振离地飞起。

这些事笔下写来虽然琐碎但在当时却当真是快如长空闪电白驹过隙!

只见他两人的身影一起一落。

就在两人身形交错而过快如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只听掌声连响。

这一阵掌声骤听似乎只有一击细听却有七响两人竟在这刹那间凌空换了七掌。

众人仰而望俱都早已耸然色变。

那欧阳亭等人更是看得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大哥的英名便丧在这凌空一击之下。

而就在此刻两条人影已倏然分开。

任无心衣袂飘飞身形转折轻飘飘落下落足之处竟仿佛仍是他方才乍起之处。

白大先生却已远远落在丈余开外开朗的面容变得十分沉郁.胸膛也在不住起伏。

两人目光再次相对身形也再次对立一时间各各都未再出手进击。

但在场旁观之人人人俱是当代的武林一流高手自然都已看出白大先生真力已受轻伤正在运气调息。

而任无心之所以未曾乘此追击抢夺先机却显然是存了相让之心。

欧阳亭明目如电自更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虽然也在暗暗感激任无心的泱泱大度但为了丐帮五老数十年的声名却又不愿白大先生就此认输落败。

当下竟自言自语地失声赞叹道:“这一招旗鼓相当各有千秋当真令小弟们开了眼界。”

田秀铃忍不住在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但口中却终于忍住了没有说话。

只见白大先生身形已突地展动一掠丈余左拳右掌双双击向任无心胸腹。

他不忍辜负欧阳亭期望之苦心。

此番虽然再次进击心中其实已自认方才输了一着争胜之心自然亦因心有愧疚而大大的淡了是以出手间便没有方才那许多顾虑。

哪知他得失胜负之间看得一淡招式便自然轻快流畅眨眼之间已攻出七招。

任无心虽已有成竹在胸此刻却仍然不敢丝毫大意先以严谨沉稳的守势封住了奇急迅快的七招招式之紧密宛如八卦无懈可击。

冷眼旁观的欧阳亭见到他守势如此严密实无异先已立于不败之地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只见任无心掌缘外撤倏然还了三招由守而攻招式变化间妙到自然毫无做作掌势虽然奇诡迅急激厉无俦但却蕴含不尽意在招先。

十数招过后白大先生与欧阳亭俱已现他的武功招式竟与那书僮截然不同。

最令人惊异的是他招式虽然已至迅急凌厉之巅峰但挥掌出招间却似仍有余劲未吐谁也猜不出这少年体内究竟还藏有多少潜力?

雪地中马群本在寒风中颤抖嘶不成声但此刻被他两人飞快的身形与拳风掌影所惊又自乱了起来马蹄踏得泥雪四下飞溅。

但在惊乱的马群与飞激的泥水中众人却俱皆木立当地有如石像。

他们全部心神俱已被一场惊人的比斗所吸引此外所有的变化.他们便都不放在心上。

甚至连那四个高大的红衣喇嘛四条高大的身影已距离他们不及一丈他们竟也都未曾觉。

任无心与白大先生的迅急招式却当真是瞬息千变仅仅在片刻之间.两人巳拆了数百招之多。

那种招式变化间的精异之处破云七鞭虽然全神贯注却也不能窥其全貌。

欧阳亭沉肃的面容本自充满了紧张与焦急但此刻却竟渐渐松弛下来变得茫然毫无表情目光也不再凝注着两人的身手招式只是茫然凝注着远方。

自他这神情的变化中看来谁都可以看出这多智冷峻的老人此刻心头的悲哀与失望。

只因任无心与白大先生此刻胜负虽尚未分但胜负之数却已可判定。

白大先生陈旧的古铜长衫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他开阔的眉宇高耸的颧骨间更是汗迹斑斑如雨流下。

而任无心身形游走间却仍是那么从容而潇洒。

田秀铃望着他游走的身形眼波中充满了钦羡嘴角边却不禁泛起了微笑。

斐家兄弟突也不约而同自比斗的身形上移开了目光。

他两人各各对望了一眼各各轻叹了一声看他垂下头去.神情间也显得无比的沉重与凄凉。

只因他们都已看出白大先生已然绝无取胜之望伤败已是迟早间之事。

但他们却谁都不忍眼看白大先生失手而败的那具有决定性的一刹那。

只因这一刹那不但能决定白大先生的胜负也将使丐帮五老数十年不败的声誉毁在这刹那之间!

田秀铃此刻的心情自然正与他们相反。

她见到任无心已然必胜心头实是充满了得意与喜悦目光情不自禁得意地向四下望去。

但这些失败者的面容却不禁令她得意换作同情喜悦变为叹息。

她心中暗叹忖道:“这丐帮五老当真是令人可敬的前辈侠义若是换作了别人眼见他们的大哥已必败眼见自己兄弟不败的名声已将毁于这刹那之间只怕便要一拥而上联手抢救了但他们却仅仅只是在暗中难受叹息而已!”

而破云七鞭心头却只是充满惊异。

他们久已闻得丐帮五老的名声.又有谁会想到名震天下的白大先生竟会败在这籍籍无名的少年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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