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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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一子幽幽醒转的时候似乎已是另一个世界。
他直直地睡在一张床上也不知是什么地方透过他的视觉一切是那么的模糊。

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就在他眼前。

邵一子费了半天的时间才算认清了这个人。

“啊海兄弟。”说了这句话他竟然气力不继地喘哮了起来。

面前这人竟是曾经把宝图亲手还给他那个令他心仪的年轻人海无颜。

邵一子想坐起来可是他竟然连这一点力气也没有。透过瞳孔的视觉竟是那样的模糊随着知觉的恢复立刻他也就感觉出来身上的痛楚。他呼吸短促两肋间既麻又痠这种感觉使他觉得好像随时即将毙命。先时的遭遇立刻重现眼前犹记得“白鹤”高立加诸于自己身上那离奇古怪的一招以后就一切都不知道了直到现在。他简直有些迷惑了。

“你先安静一下”面前那个年轻人海无颜沉着声音道:“我必须告诉你老前辈你的伤很重我正在想办法帮助你只怕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我已经为你服下了一粒保命元丹但是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用。”

邵一子总算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在枕上微微点了一下头两行泪水汨汨地由眸子里淌了出来。

“谢……谢你海……兄弟!”

他虽然说了这个字可是声音低到几乎连自己的耳朵都听不清楚。

海无颜点点头道:“我是今天上午在‘黄果树老栈’现你的当时你的情形很糟店里面的人以为你已经死了正在等候官方落那位左朋友已经死了我因见你还有微脉才冒充你的亲人把你救来这里你可听见了我所说的?”

邵一子在枕上点了一下头汨汨泪水又自滑落了下来。

忽然他张大了眼睛全身起了一阵剧烈的战抖。

海无颜立刻俯近了他想到了他必然有重要的话要说。

邵一子很吃力他说道:“宝……宝……宝图!”

海无颜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已经注意到了可是很不幸我想是已经被别人拿去了!”

邵一子身子颤抖了一下呼吸变得较前更为急促。

“但是我在你身上现了这张手抄的字条。”一面说海无颜随即抖开了那张奇妙的字纸然后拿到距离对方眼睛很近的地方。

“你老人家仔细看一下!”海无颜一面说道:“这是不是与宝藏有关?”

邵一子顿时又张大了眼睛只看了一眼已认出正是左光斗在灯下为自己手抄的宝图译文。

于无比的失望伤怀之中终于他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是……译文……你……你听见……没有?”声音既低又哑然而海无颜显然已经听见了。

“我知道了”海无颜一面折叠起收在身上:“我先代你收着你放心一切听凭你的嘱咐行事!”

“好!”邵一子感激地点着头。

他再次地张开嘴却是听不见他说话的声音。

海无颜眉头微微一皱毅然地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胸刚。

“邵前辈你听着你的伤势过重请恕我无能为力我真后悔我离开你早了一步否则也许情形不至于会糟到如此地步!”

顿了一下他接下去道:“这些都不再去说它了现在我所能帮助你的只不过把我内力暂时贯注在你身上也只是可以使你暂时能够声说话我有几个问题问你希望你一一回答可好?”

邵一子缓缓点了一下头眸子里交织着伤心、感激的神采。

海无颜点头道:“好!现在你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在他说这句话时掌心里蓦地传过去一股力道邵一子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邵一子出了急剧的喘哮声。

海无颜道:“先我要知道的是你是被什么人陷害受伤如此之重?只要告诉我他的名字就够了!”

邵一子喘道:“他……他是……高……高立……”

海无颜一惊道“‘白鹤’高立?”

邵一子点点头:“是……就是他!”

海无颜脸上显现出一丝冷笑。

“我知道了那么那卷布达拉宫的宝图必然也落在了他的手上了?”

邵一子点点头道:“不错是他……拿去了……不过……”

海无颜用手势止住了他继续说:“你只回答我所问的就好了。”

因为他确知属于对方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不能作重点说明将为遗憾之事。

他接着问道:“这卷宝图落在了不乐帮手里你以为他们能够拿到那批宝物么?”

邵一子摇摇头道:“我……想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宝图上所记载的……文字当今人世除了左……光斗之外再也没有人认识了。”

“我明白了”海无颜接下去道:“那么左光斗现在已经死了这卷东西如今岂非成了废物?”

“不……”邵一子喘成一片:“不是废物……海兄弟你听着……左光斗已把宝图上的文字翻译出来就写在刚才……你收起来的那张纸上……”

海无颜点点头接道:“这么说高立虽然夺去了那份宝图却是一无用处可是?”

邵一子点点头:“除非他们……能找到一个通晓前朝西藏五族秘体字迹的人……否则那卷东西对他们是没有用的。”

“我知道了。”

海无颜微微点了一下头道:“这么说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如果当时高立在前辈你的身上再多搜一下很可能就把这张译文搜到了。”

邵一子点点头喘哮成了一片。

“好!”海无颜道:“现在我要问你一句重要的话了你这么苦心孤诣地去掘这批宝藏真是为了藏族富强康乐么?”

“是真的”邵一子喃喃道:“皇天可鉴兄弟你要相信我相信我!”

“我相信你”海无颜一脸正气他说道:“那么现在在前辈你临去之前我可以向你誓你的这个未了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邵一子顿时全身一振。

“真的?”

“苍天可鉴!”

“那太好了那太好了”邵一子喃喃地接道:“这样我死也可以安心了!”

海无颜道:“但是我对于这件事一点也不清楚前辈你请说出原有的计划。”

“好!我说……我说……”接着他说出了他心里的话:“当今第十五王是一个贤人可以信赖但是他叔父……扎克汗巴亲王却是一个贪婪无厌的小人你要……防他一防如今西藏所以贫穷、积弱这个扎克汗巴应负一大半的责任……”

“扎克汗巴!”海无颜点了一下头:“我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不错……就是他……”邵一子咳了几声呛出了一口浊痰随即接下去道:“此人……的武功极高有全藏第一奇人之称他一直居住在天竺国近五年才回转西藏……”

“这么说当今第十五王岂非要大权旁落了?他这个叔父又如何能容他得下?”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忧虑……的问题……但今王得人民拥戴……或许因为这样……他才能存在至今……”

喘息了一阵他才又接下去道:“所以……你的任务不但要把这批宝物……交在十五王手里……最重要的是消灭……消灭……说到这里他又大声地呛咳起来。

海无颜点点头接道:“消灭扎克汗巴……”

“对了……”

邵一子费了半天的劲儿才咳出了嗓子眼儿里的一口血痰喘哮得更加厉害。

海无颜眉头微皱他两手贯聚了真力沉实地抵附在邵一子的两肋徐徐地上下推按终于又把邵一子已经踏入鬼门关的一只脚给拖了回来。

“噢……我现在好像好一些了!”

“但是不会太长久的”海无颜明亮的一双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个垂死的老人:“你已经足以自傲了你能健康地活到了今天这个年岁是因为你一生正直主持公理正义当今武林中人、虽然比你武功高强的人还有不少但是能有你这种侠义心胸抱负的人却是微乎其微。人生难免一死你的死并无遗憾。”他冷笑了一声道:“那个用手结束你生命的人上天明鉴他必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邵一子脸上带出了一种欣慰:“你说得对极了!我死而无憾了往后的事就交给了你吧!”他的眼睛眯成了一线那么神秘地向海无颜注视着:“你是我眼前……仅有值得信赖的人……而我对你却认识不多……不过你的言行已经告诉了我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海无颜肯定地点点头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邵一子把身子弯起了一些频频喘道:“我还忘了一件事你虽然有那张宝图的译文但没有原图指引你是找不到宝藏所在的所以你仍要设法拿回原图两相对照才能成功。”

海无颜轻叹一声道:“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一定尽力做到你可以安心地去了。”

邵一子颓然点了一下头。

他的眸子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采。

“邵前辈你还有什么要关照我的没有?”海无颜轻轻地在他耳边问这几个字传进邵一子耳中之后他竟然又像是得到了一些鼓舞微微合拢的眸子倏地又睁大了许多。

“贤弟……我今年八十六了!”邵一子声音沙哑地接下去道:“遗憾的是我身后竟然没有一个弟子能够继续承我‘二天门’……失传江湖已久的身法……”

海无颜呆了一呆:“原来你老竟是二天门的传人这一点我倒是不知。”

“岂止是你不知道……”邵一子接下去道:“这是一个隐秘……当今武林只怕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海无颜十分惊讶地道:“二天门自从‘乾坤’二位先生去世之后江湖上并没有听说这二位老人家有任何传人想不到……”

“这是一个天大隐密……”

“天大的隐密……”

邵一子努力地想把身子坐起来他忽然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出来。

海无颜忙把他扶坐起来。

“邵前辈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邵一子未说之前先自出了一声叹息汨汨的泪水又自他眸子里淌了出来。

“天大的隐密……”他注视着海无颜道:“本来我决心不说出来让二天门武功随着我的死永沉人世但是你的正义却感动了我现在我到底忍不住要说出来了。”

海无颜低头思忖了一下苦笑道:“虽然蒙你信赖但是我却无意探人阴私如果没有十分的必要我看前辈你也就不必再说了。”

“不……要说要说!”邵一子挣扎着侃侃说道:“二天门武功神秘高奥不是当今任何武林门派所可以想象臆测的乾坤二先师在本门之中充其量也只是中人之材至于我不怕贤弟你见笑我只是为门下至今犹未能踏入门径得窥其真实武功菁华堂奥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恨万死不能饶恕的大罪!”

海无颜十分惊讶地注视着他却不知说什么在他想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以对方垂死前所说的一切又岂能是假的?

邵一子抖颤沙哑的声音接着道:“我的前半生只是乾坤二先师座前的一名茶童罢了二位先师穷其一生之力即在想为二天门物色一个理想的传人但是这个愿望他们二位直到临死竟然都未能实现……在失望的心情下才把我这个明知不成器的人收为门下。”

海无颜打量着他的神色缓缓说道:“你不要太激动慢慢他说吧!”

邵一子仍然抽搐垂泪道:“事隔数十年了……我犹不能忘记两位先师当年造就我的苦心……”

他终于吐出了他心里想说的话:“海贤弟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要给你只可惜那样东西现在不在这里。”

海无颜道:“什么东西?”

铁匣秘芨!邵一子喃喃道:“这是我二天门经三百年早已失传武林的下传绝技可恨我自两位先师手中接过之后至今仍未能叩开门径天怜我二天门竟然会在我垂死前遇见了你……这本秘笈就赠送给你了……希望……你能珍视它……”

海无颜点点头道:“我会的!”老实说对于这件事他并无丝毫喜悦面对着一个即将离世的老人他只觉无限悲伤。

邵一子身子开始缓慢地缩下来似乎他这盏生命的灯已经燃到了尽头就将要熄灭了。

“大柱子……那里……找回……我的黑马……马鞍子铁匣……秘芨……在……在那里。”

含糊他说了这些他就沉沉昏睡了过去。

海无颜看了他一下只见他双颊间显现着一丝酡红嘴里虽仍喃喃地诉说着什么却只是些吃语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就这样这位曾经在西北道上被公认为那一带武林盟主的老侠客就这样撒手离开了人寰。邵一子去了可是他身后却留下了一副千斤重担这副担子却交给了海无颜。

海无颜以简单的方式料理了邵一子的后事然后便潜返武汉近郊七里铺在那里他找到了那个为人家种田的长工大柱子取回了邵一子寄存在他那里的一匹黑马。

这匹黑马端的是一匹罕见的伊犁好马!

一般伊犁马都是黄色的像这匹全身纯黑的端是还不多见!想到了邵老人的遗爱海无颜不禁对这匹坐骑十分爱护。

邵一子临终之言果然含有深意。

海无颜整理老人身后各物在那个古老的皮鞍座里终于现了隐藏于其中的秘物:“铁匣秘芨”。想象中那必然是一本包罗万有的巨作事实上却是不然那仅是一本只有十二页的素绢薄册其中所载多是深奥意境的武学用语。

海无颜仅仅翻看了几页已引起了内心极大的震荡也只有像他具有如此深奥武学造诣的人才能会有如此感受。只可惜他眼前待办之事太多否则他必将觅一僻静之处仔细研究一番。

“白鹤”高立竟然会离开不乐岛来到了中原显示着必然有重要的事情这倒非得要去探查一下了。

灯光下那口剑现出蓝汪汪的一片光泽。

“无忧公主”朱翠轻轻地用手指抚摸着它每一回当她向这口剑注视着的时候内心即情不自禁地兴出一番惆怅一番愤恨。

她这“无忧公主”的封号乃是前朝天子所赐用以告诫她要永远保持着快乐天真无忧无虑。照常理来说一个美丽的公主是不应该有什么事情值得忧虑的然而她却是一猝惊变故迭遭迫害不幸的公主。

当初离家习武时曾经过誓言要以自己一身所学为人间除尽恶人消除人间所见之一切不平之事这是何等雄大的抱负然而如今呢?每一次想起来她都会情不由己地皱起了眉毛。

父亲的死母亲与弟弟的安危这些不幸的事就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针深深地刺扎着她。

这一霎只见她紧紧握剑拧眉剔目忽然当啷一声抛下了手中剑蓦地伏在床上痛哭了起来。

房门“吱”的一声打开来闪进来黑衣窈窕的潘幼迪朱翠忙自停住了泣声把身子转到了里面:“是迪姐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潘幼迪微微一笑先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宝剑插进剑鞘里轻轻走过来坐下。

“你怎么了?又哭了?”

“没有呀!”

朱翠一面说一个骨碌由床上坐起来强自作出了一副笑容。

潘幼迪伸出手指揩去了她脸上一滴泪水朱翠顿时显得很尴尬。

“怎么啦你又想妈妈和弟弟啦?”

朱翠摇摇头眼圈一红差一点眼泪又要淌下来她可不愿在人前示弱尤其不愿意被这个结拜的姐妹给看轻了。身子一翻下了床走向窗户向外面探望着。

潘幼迪笑了笑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

“这也没什么难为情的干吗不好意思?”

“你再说……”朱翠霍的回过脸来真像是要恼了。有心要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奈何那双不争气的眼睛偏偏又有些红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

潘幼迪一笑说得:“得了你也别难受了倒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一定高兴!”

朱翠眨了一下眸子道:“是什么好消息?”

潘幼迪冷笑了一声道:“我本来想找李妙真的却想不到会偶然现了你想要找的仇人!”

“是谁?”朱翠精神一振的道:“曹羽?”

“那倒不是听说他已经离开了汉阳。”

朱翠顿时显得很失望地叹了口气道:“那么看起来这一趟武汉又白来了!”

“那倒也不是!”潘幼迪冷笑道:“姓曹的虽然已经走了但是姓常的却跑不了。”

“姓常的?”朱翠立刻精神为之一振道:“你是说常威父子?”

潘幼迪一笑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们。”

朱翠顿时兴奋的道:“那可好极了他们不是已经搬离了汉阳府吗?”

“亨那倒未见得依我看只不过是搬了个家而已!”

朱翠用力地咬了一下牙:“好吧你告诉我他们这两个狠心狗肺的东西藏在哪里今天晚上我就找他们去!”

潘幼迪摇摇头冷笑道:“你千万不能这么冲动反正我既然找着了他们他们就一定跑不了不过经我初步打探的结果常威那个老贼大概是怕你报复可是小心得很保护他的人多极了尤其厉害的是神机营的火器抬枪。”

朱翠挺了一下腰道:“我不怕!”

说着就过去拿剑那副样子像是立刻就要走。

潘幼迪一把拉住她道:“给我坐下来吧!”

朱翠想到自己的过于冲动不禁为之失笑她一向是严密谨慎想不到此刻竟然会乱了方寸。当下摇了一下头苦笑道:“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变疯了!”

潘幼迪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感叹道:“也难怪你了任何人遭此大故也会有些反常何况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已经很难得了!”

朱翠翻起眸子白了她一眼:“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你还当我是娇生惯养哼!”

潘幼迪一笑道:“比起我来你还是够娇的。好啦咱们先别斗嘴言归正传吧!”

朱翠问道:“你真的看见常威那个老贼了?”

“那倒没有”潘幼迪道:“不过我看见了他那个宝贝儿子常孟!”

喝了一口茶潘幼迪才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因为想更了解李妙真这个老尼姑到底在弄些什么玄虚所以暗中跟了她一下午想不到这个老尼姑精明得很大概是被她看出了我的行藏故意把我引到树林子里转了一圈就没影了。”

朱翠道:“你也真是就算这个老尼姑行为有些古怪但是与我们没有关系只要她不干坏事我们又何必管她的闲事呢?”

潘幼迪摇摇头道:“我可不像你这么想一个人做事如果光明磊落自然不怕人知反过来要是行事诡秘掩掩藏藏就一定有鬼。”她冷笑了一声接道:“就像白衣庵主李妙真这个人她明明没有退出江湖却偏偏要装出已经封剑江湖吃斋念佛的佛门中入这当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勾当我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朱翠无可奈何地道:“好吧那你就慢慢地查吧可是这件事又怎么会与常威父子扯上关系呢?”

潘幼迪道:“他们之间有没有来往我还没有听说我只是误打误闯地碰见了姓常的而已。”

“你在哪里看见了常孟?”

“在茶馆里。”

潘幼迪于是说出了她的所见:“当时我被李妙真骗到了树林子里才知道上了她的当再找她已经没有她的影子。出了树林见有一个小茶馆因为肚子饿了就去吃碗面却没有想到那个常孟居然也在座上。”

朱翠道:“他可看见你了?”

潘幼迪点点头道:“当然看见了这人必定是作贼心虚一看见我顿时吓了一跳匆匆就走了。”

“你难道没有跟下去?”

“哼!那还用说!”潘幼迪冷笑道:“这个人作贼心虚得很一出门就上马跑了还有四个人暗中保护着他可是仍然没有跑开我的眼去。”

朱翠道:“你可找到了他的住处?”

“那还用说!”潘幼迪冷笑道:“我要不说你一定想不到你猜姓常的住在哪里?”

朱翠道:“可是一个农庄里?”

潘幼迪摇摇头道:“不是是个庙里。”

“住在庙里?”

这倒是朱翠事先猜想不到的。

潘幼迪冷冷地道:“庙虽然还是庙可是里面的和尚却都搬空了现在暂时变成了将军府了!”

朱翠点点头道:“这么说我明白了姓常的大概想到了我饶不了他所以想出了这个花样来他又能瞒得了谁?”

潘幼迪道:“庙里的情形我也大概地看了一下的确是戒备森严住着很多假和尚人人武功高强我猜想这必然是曹羽那边派过来的人。另外神机营的火器班就散在庙外四周的民房常氏父子自以为这样你就找不到他们了哼想不到偏偏鬼使神差地竟然会被我给碰见!”说到这里她目光注视向朱翠道:“你是不是真的打算下手?”

朱翠紧紧地咬了一下牙点点头道:“那还用说这种见利忘义出卖主子的奴才我恨不能立刻要他们的狗命!”

潘幼迪冷冷一笑道:“这件事你也不要看得太容易了!”

微微笑了笑潘幼迪又接下去道:“谁叫我们是姐妹呢这件事就算也有我一份!”

朱翠一笑道:“你也愿跟着我去蹚这个混水可别忘了杀害朝廷的命官是一等的杀头罪犯呢!”

潘幼迪出声笑道:“现在才说这个岂不是太晚了第一天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我呀我这个死罪的罪名已经扣在头上洗不掉了!”

两个人都不禁格格笑了。

“说真的”朱翠道:“你看我们什么时候下手?”

“你先别急这种事是急不来的。”说着潘幼迪忽然站起来道:“这附近有一家小店芝麻花汤圆搓得很不错我们到那边去边吃边聊怎么样?”

朱翠一跳喜道:“好呀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肚子正饿着呢!”

一面说就去拿宝剑。

“用不着带这个”潘幼迪道:“那里离常威父子住的地方太近了要是被人认出来可就不太好。”

朱翠摇动着头上的两根辫子道:“你放心我这副乡下姑娘的打扮就是我妈也认不得我的。”

潘幼迪久历风尘虽说岁数不大可是江湖经验却远较那久处深宫的朱翠要丰富得多当下由行囊里找出了两套粗布裤褂拉着朱翠一并换上。

对着镜子一照果然模样儿一点也不像了。

二女本来就年岁相若虽然各有一身了不起的本事到底年纪轻稚气未退此刻对镜理妆看见了自己前所未见的怪模样一时乐不自禁历久以来所压诸在身上的万斤愁担似乎一股脑地都暂时抛诸九霄云外一时间对着镜子嘻嘻哈哈地笑个没完。两个大姑娘彼此调笑了一阵这才手拉手地步出旁门向大街上步去。

夜也已经很深了但是眼前这条“王府井大街”却仍然很热闹许多夜市仍然开张。这边上有卖面茶的有卖面饽饽的有耍把式卖艺的还有玩猴儿戏的。

朱翠、潘幼迪两个并世无双的侠女此刻混身其间只觉得无比轻松尤其是朱翠自从家庭连遭事故后还不曾像今夜这么开心过。

混迹在熙攘的人群里看看这个指指那个只觉得有意思极了。

逛完了夜市找到了潘幼迪所说的那家小店两个大姑娘各叫了一碗汤圆朱翠一尝之下果然美味一连吃了三碗仍然意犹未尽。

潘幼迪白着她小声道:“够了我的小姐真是好吃相!”

朱翠笑道:“谁要你带我来的这么好吃我还要吃几个芝麻团呢!”

潘幼迪怔了一下笑道:“好好!你就吃吧待会夜里别叫肚子痛就好了!”

朱翠道:“管他呢先吃了再说!”于是招呼道:“喂!老板再来四个炸麻团!”

店老板答应一声刚要转身就听见另一个女人的声音道:“也给我来几个麻团!”

这一句话当然引起了两个大姑娘的注意。

朱翠顺着对方声音看去就在自己左侧前方一个小方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女客白白的脸尖尖的下巴一双颧骨虽然嫌高了一点却是掩不住对方独独具有的那种气质是个相当美的妇人。

这个女人穿着一袭暗红色的衣裳尤其是上身的那袭披肩垂挂着一些金丝银珠看上去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朱潘二女扭脸看她时对方也正好在看她们彼此眼光一交接的当儿红衣妇人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

朱翠由于不惯与生人攀交情不自禁地把眼睛转向一边。

潘幼迪却冷冷哼了一声道:“这个女人看上去有点邪门还是少答理她吃完我们走吧!”

她说话声音甚低当然不愁被对方听见谁知话声方落却听见对方那个女人微笑着说道:“明明不是乡下人硬要装成乡下人那才叫邪门儿呢!”

二女心里一惊对看了一眼暗里诧异着对方好灵的耳朵自然她这句话是冲着自己说的。

朱翠不由打量了那个女人几眼对方却连这边看也不看上一眼。

潘幼迪微微一笑向着朱翠摇了一下头示意她不要有所异动随即站起来道:“我们走吧!别吃了!”

说时店伙计正把炸好的一碟麻团端过来潘幼迪就吩咐他包起来带回去吃丢下一小块碎银子拉着朱翠就往外走。

二女经过那个红衣女人时对方正自向着手上的一个麻团往里面吹气一双深洼灵活的眸子似笑非笑地向朱翠注视着并微微点头告别。

朱翠生怕为对方看破了自己的行藏赶忙把眸子移向一边匆匆同着潘幼迪步出店外。猛可里一股疾风直向着脑后袭到。凭着朱翠过去练武的经验立刻就感觉出来必然有暗器袭到当下也来不及向潘幼迪招呼霍地一个转身侧步把身子闪开一旁。

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是一股风罢了再看那个红衣妇人一双筷子夹着一个热腾腾的麻团正在微微吹气。

彼此间隔距离少说也有三丈开外难道对方这个红衣女人仅仅只凭嘴里吹一口气就能使自己有暗器临头的感觉这也未免太过玄虚一点了。

走出了小店拐了一个弯在巷头站住。

“这个人太怪了!”朱翠看着潘幼迪道:“你可看出来她的底细了?”

潘幼迪哼道:“照你这么一说我成了神仙了什么人一眼就能摸清她的底细不过只凭她刚才那种灵敏的听觉就可以知道这个人内功极高比我们不在以下。”

朱翠道:“她可能练的有‘提呼一气功’迪姐你可听见过这门功夫么?”

潘幼迪斜视着她奇怪地道:“你说的是‘南风’老前辈的看家本领?”

朱翠点点头道:“不是她又是谁?”

潘幼迪一笑道:“这位老人家好像早已经死了不不是她!”

朱翠道:“当然不是她不过我在怀疑刚才那个女人可能与她有关。”

潘幼迪道:“你凭什么以为她擅长‘提呼一气功’?”

朱翠随即把刚才奇怪的感觉说出潘幼迪聆听之后亦颇感怀疑。

她冷冷道:“听你这么说的确有几分像不过除了‘南风’的提呼一气功之外武林中仍有几门高深的气功可以达到吹气伤人的境地就好比我们‘观涛阁’的‘蝉觉之术’就与你所说的提呼一气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朱翠心中着实佩服这位拜姐的见解高越比较起来自己的经历差得太远了。

潘幼迪接着道:“无论如何这个女人确是一个不大简单的人……奇怪我居然认不出她是谁让我想想看……”

朱翠一笑道:“算了也许以后一辈子也看不着她了何必费这个心思!”

潘幼迪看着她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太单纯了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的等着瞧吧早晚我们还会碰着的是友是敌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话时只听见背后哗楞楞一阵铃声响一头黑白花的小毛驴直由身后疾驰了过来。

二女方自看清驴背上的骑客正是刚刚在小店所见的那个红衣妇人无奈度太快瞬息之间已只剩下了一个背影。

“哦”潘幼迪急急赶上一步看着对方渐逝的背影冷笑道:“看起来她还真是有心人了!”

朱翠也是纳罕地道:“这么快的小毛驴我倒也是第一次见

潘幼迪在脑子里仔细盘算了一阵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武林中有这么一个人。

朱翠道:“我们走吧!”

潘幼迪问:“去哪里?”

朱翠一笑道:“别装了你会不知道我要去哪里?难道我真的只是为了吃这个汤圆才来的?”

潘幼迪道:“去是可以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今天晚上不许下手!”

朱翠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吧我原来就没打算今天晚上动手要不然我会不带着剑吗?”

潘幼迪道:“好吧今天晚上我们只是去探察一下不要惊动任何人!”

朱翠道:“我知道你可真够小心一切听你的就是了!”

潘幼迪看着她点点头道:“我们两个相处的日子也不算少了你可曾想到我们就要分手了?”

朱翠一愣道:“你要走了?”

潘幼迪点点头:“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还有我的事哪能老跟你在一块……好吧我们走吧!”

朱翠一听说她要离开立刻就觉得不大得劲儿的样子来潘幼迪既催着走也就不再多想当下匆匆上道。

潘幼迪由于已经走过一次就头前带路。二人撇开大路来至乡野施展开轻功提纵之术好一阵子急赶追追赶赶半个多时辰才来到了潘幼迪所说的那座庙宇。

庙名“大方禅寺”;这是一座前朝古庙碧瓦飞檐甚具规模尤其是庙门两侧的两个大石头狮看上去更为庄严朱翠忽然记起自己鄱阳湖畔的王府旧居门前也似有这一般的立有两个大石狮子触景伤怀心里不禁越对常氏父子生出恨意。

二女远远来到了庙门正前只见两扇庙门已沉实地关闭着这已是大异常情(按:庙门是永远开着的)却在正门门檐内侧悬挂着一溜子气死风灯出一片昏黄灯光不过也只能照明三四丈方圆内外而已。

由外面看进去这座庙宇的规模实在不小飞檐交错里悬挂着点点红灯。

二女虽是站在庙前正侧却隐身在一行柏树下。

潘幼迪打量着眼前的大方禅寺道:“这就是临时的镇武将军府了。”

朱翠恨声道:“也不知常威那个老贼藏在哪里我们进去看看去!”

潘幼迪道:“这样吧里面地方太大我走东边你走西边半个时辰以后咱们来这里会面。”

话声方住忽然身侧草丛里有一物蠕动。

二女几乎同时觉不待招呼蓦地左右分开。

就在这一霎身边已响起了一声低沉的犬鸣一条黑影直循着朱翠身上疾扑了过来。

朱翠乍惊之下身子向前一伏这条厉犬竟然擦着她的背脊扑了过去“扑通!”扑落草丛。

显然这是一条经过训练的家犬咬人都不出声音一式扑空下紧接着一个反翦之势第二次掉过身来再次跃起来直扑向朱翠正面。

黑夜里也看不清这畜生是什么模样倒是那双眼睛反映着月色现出了两点绿光阴森森的十分骇人。

黑犬一扑不中第二扑亦未见佳。朱翠迎着对方来势这一次是向后面倒下去这只狗“呜!”一声又自扑了个空。两扑不中朱翠不容它再扑第三次就在对方黑狗一式扑空前爪方自着地的一霎她已借助两时之间的弹力霍地把身子弹了起来。

正当朱翠要施展特殊身法向对方厉犬袭近的一瞬间一线白光“哧”地划空而过不偏不倚地正中黑狗前额正中。

“噗”的一声黑狗原待第三次窜起了一半即为暗中飞来的一口薄刃命中前额当场深入脑髓随即倒地不起只见它四爪抓动把附近乱草抓得一塌糊涂狠狠地折腾了一阵子才毙命。虽然是一只狗却也有其震撼人之处。

自然出飞刀的是潘幼迪了。

潘幼迪就站在朱翠旁边见状她冷冷地道:“好险!想不到!”

朱翠看了她一眼道:“幸亏你身上还带着有飞刀哼你叫我不要带剑自己却带着暗器!”

潘幼迪一笑说道:“防身的暗器嘛总是少不了的你学过柳叶飞刀的手法没有?”

朱翠点点头道:“学过。”

“那好!”潘幼迪说:“我身上共有两件刀衣每一件上面是十二口飞刀呶这里分给你一件。”

一面说她探手解下了一件递过来。

朱翠接过一看见是寸宽四尺长短的一条布带其上相交对插着十二口细窄短小的薄刃飞刀。

观诸这类飞刀每一口不过四寸许长短刀身既薄分量自然极轻设非是具有极为精湛内功指力的人简直无能施展。

拉起弹管只须将刀衣往小腿上一缠不过像是多穿了一双袜子样的一点也不觉累赘。

朱翠方自把刀衣缠好腿上蓦地一道强光直射过来。

方才一场虚惊二女早已特别留下了仔细这时灯一现二人倏地左右分开。只是对方居高临下的势子把现场情形看得十分清楚灯光乍然一收一条人影极其快地已窜到了眼前。

这人头缠深色布巾一身劲服左手拿着一盏带有罩头的长灯右乎握着一口鬼头刀乍然现身之后左手长灯忽然亮起一道匹练灯光直向二女之一的潘幼迪藏身处照去。

朱翠有了前次被犬袭经验深悉快战决之必要这人既然已有所现便无论如何也留他不得。

当下趁着对方注意另一个方向的当儿蓦地跃出身子向前面一欺右手纤纤五指有如五把利刃直向着这人后背上力插了过去。

这人显然也是个练家子身后劲风一现他即倏地转过身来只可惜朱翠的来势过于疾劲迫使他措手不及一口刀不过才吐出一半已被朱翠的健步连身掌势击中前胸整个身子直直向后倒下去。

他身子才不过倒下一半却迎着了另一个要命的杀星潘幼迪。后者身形向前一欺二指着力之处已准确疾快地点中了对方后背的志堂穴上。这个汉子不过“吭”的一声顿时人事不省地直直倒了下来。

潘幼迪脚尖飞挑阻住了他倒下的身子慢慢地把他放下来。

这一切虽然展快而激烈但由于她二人动作迅而轻快并没有出一点声音就这样一个人一条狗相继地被摆平了。

潘幼迪向朱翠比了个手势二人悄悄向后撤开。在静中观察了一下不见有什么动静随即按照原来计划分别向寺内掩去。

朱翠悄悄地掩近庙墙之下仔细听了一下里面静悄悄的不再迟犹霍地飞身纵起落身院墙之上紧接着身子一滚已轻轻飘落墙内。

里面果然好大的地势正面是高有两丈的隐蔽墙两边是放生池。

顺着一条由石块砌成的雨道可以直直地通向正面的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四个字的金色匾额在月光下闪闪放光大殿里隐隐有灯光传出却是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音。

朱翠左右打量了一阵确信没有什么人随即现身快向殿前贴近身形一长已拔起了两丈高下攀住正面檐头紧接着下身一弯已贴向庙壁双手一松有如一只狸猫似的已蹲在了窗台一角。由她所处身的这个位置很清楚地可以看清大殿里的一切。

一点不错确是一座供有神佛的大雄宝殿金身的佛祖与各路神佛供持正面左右神案上的万年烛闪闪有光却是不见一个坐殿的和尚却有两个武职打扮的军官正在喝茶谈话声音甚低也听不出他们说些什么。

朱翠已可确定这座庙宇果然已为官方所征用成了临时的将军府了。

她当下施展轻功一路翻向大殿后侧方见有一排亮灯的阁楼可想而知这原是和尚就寝的禅房现在倒不知让什么人占据了。心里想着。随即施展轻功提纵之术直向那排亮灯的阁楼上纵去。那排阁楼虽然不很高但是却不易攀登。

朱翠轻功极佳也是她艺高胆大随着她的“白鹤冲霄”之势足足把身子拔起了五六丈高下身子向下一落两只手已攀向了阁楼窗户。

不意她双手方自一触及窗台只觉得手上一软像是触及了一根纲索或是钢丝之类的东西心里顿时知道了不妙慌不迭身子向后一个倒折两只脚就势用力地向窗台上一踹整个身子箭矢也似的倒窜了出去。

事实的生确是过于突然就在朱翠两只手方一触及窗台上那根线索的同时身边上已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叮叮声紧接她身子的倒折一排弩箭已向她身侧射来。

朱翠惊心之下双足两手同时翻动将身边劲箭全数打落紧接着身子一个倒翻轻飘飘地已落向地面。

然而已有人不容她这般施展。眼见着那排阁楼长窗霍地启开嗖嗖嗖一连快纵出了三条人影。三个人身法确实够快。

就在朱翠身子方自落地的一霎三条人影已呈“品”字形自空而坠散落在她身侧四周。

朱翠一惊之下倒也好整以暇。

三个人衣衫不整似乎仓促现身各人连外衣都来不及穿着只是里面的一袭内衣却是缎质紧身看来极其仿佛朱翠出身王族一眼即可认出这是朝廷大内的装束不用说这三个人必然是此次随同曹羽下来的大内卫士了只是据说曹氏已然返京却不知他手下的卫士还留在这里作甚?

她脑子里这么想着却是暂时按兵不动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分别在三个人身上打转。

三人之中一个霍地扬手“叭”地一声打着了手里的火折子一团火光自手上方圆两三丈地方都在火光照射范围之内朱翠自然无所掩饰顿时为对方看了个清楚。

“啊!”其中一个身材较为矮小的人大为震惊地道:“敢情真是公主阁下你的大驾光临了!”

这人一口关外音调说话时眉飞色舞极其狡猾的样子一面说两只手拱了一下油腔道:“失敬了公主我们哥儿几个可是候驾多时了您那也就别再折腾我们哥儿几个啦留下来吧!”

话声随行的两个同伴连施眼色忽然一声叫道:“上!”三个人霍地一拥而上。

其中一个个头瘦高的人身子一扑过来抖手打出了一串链子枪蛇形的枪头直奔朱翠前额正中点到。

朱翠本可从容退开无奈她自悉对方身分之后牵及旧恨决计要留下来与对方一个厉害。

这时为高个子的链子枪到她头微晃蛇形枪头已然走空。

高个子当然技不止此一枪走空之下手腕子力挫那截蛇形枪头倏地又自收回枪头上甩起了斗大的一片枪花却向朱翠后脑上反兜了过来。

朱翠冷笑二声仅凭两耳听风之术已知对方枪尖来势身子向前一个快抢步右手突回只一下已刁住了对方枪头就势用力向回一带那个高个头由于上来得太猛一下顿失重心禁不住足下一跄差一点摔倒地上。这么一来链子枪竟然到了朱翠的手上。

其他二人乍见此情俱都大大地吃了一惊想不到同伴一上来才只动手一招即落败服输。

朱翠显然技不止此紧接着足下一上步手里的链子枪已霍地抡了开来雪亮的枪锋划出了一丈七八方圆的一个大弧度其他的两个人顿时被迫双双跳出战圈之外。

这么一来正好给了朱翠出手歼敌的良机。

她恨透了这群狗仗人势的大内鹰犬所以下手也就绝不留情链子锋运足了力道向前一送“噗”的一声正中高个子后背。

这一枪就算没有扎他一个透明窟窿却也够瞧的。高个头“啊”的叫了一声瘦高的身子就像一扇门板似的直直地向着前面倒了下来顿时疼昏了过去。

剩下二人见状更加吃惊他们原来就知道朱翠不是好惹的现在尝到了味道才知道不是好相与。

其中那个矮个子最是狡猾一见不妙率先手指按唇出了尖锐的一声呼哨。同时左手翻动、打出了一掌“铁莲子”。

他虽是张惶应敌不及穿衣、可是暗器镖囊及随身的兵刃一口“三尖两刃刀”却是随手携挂一见不妙就势出。

那掌铁莲子一经出手蓦地大片散开来有如出巢之蜂霍地直循春朱翠全身上下涌了过来。

朱翠出来之时因听从潘幼迪之言没有带剑想不到却演变至此若非她即时由对方手上夺来了这串链子枪此番胜负可就难以预言了最起码眼前这片铁莲子便是先躲它不过。

此时大片铁莲子漫天幕地飞到朱翠手上运劲一振链子枪唰啦啦杀出一天光雨只听得叮当一片声响来犯的铁莲子全数磕飞在天。

矮个子姓秦名耐人称“飞天鹞子”他身边的那个人叫“两头蛇”楚昆两个人过去在关外是干着杀人越货的买卖自从投了曹羽当了皇差每个人都补上了一份功名此番气焰较往日又自不同。

“飞天鹞子”秦耐一心想着能够生擒了无忧公主朱翠便是大功一件哪里考虑到自己性命的安危真是名利膺胸。

眼前乍见朱翠的链子枪扫开了铁莲子生怕她伺机逃开嘴里向身边的两头蛇楚昆招呼道:“老楚拾下这个丫头可别叫她跑了!”话声一落霍地揉身而上手里的三尖两刃刀对准了朱翠腰眼就扎。

朱翠想不到自己一再小心仍然是动了对方等一会少不了又被潘幼迪奚落尤其恨恶的是这么一来常威父子必将受惊逃离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父子的藏身之处以后又不知他们将藏身何处去了。心里越是恨恶偏偏眼前越是不能抽身。

说时迟那时快。秦耐的三尖两刃刀还没有递过来另一面的“两头蛇”楚昆已飞跃而前。

楚昆的兵刃是两口牛耳尖刀身子向前一扑进两口尖刀霍地抖了出来照着朱翠背上就扎。

朱翠冷笑一声身子向左一侧链子枪霍地反甩起来飞出去撩向秦耐面门。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楚、秦二人施的都是短兵刃这类兵刃只有在进身贴近之后:才能出十分的威力只要被它一贴近可就危险万状了反之如果不使它近身便一点危险都没有。

眼前朱翠所以感到惊险万状便是因为被他们贴得过近但是她立刻就了解到这种情形的不妙是以链子枪一经抖出直取秦耐面门后者在没有贴身朱翠之前便不得不赶忙退出饶是这样链子枪的银色枪头仍擦着他的面门滑了过去险些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朱翠一招逼退了秦耐毫不迟疑地侧身飞腿直向楚昆心窝上踹去。

“两头蛇”楚昆向左一闪就地一滚霍地又腾身跃起两口牛耳短刀照着朱翠正面小腹上扎去招式之猛看起来简直是在玩命。

这时另一面的秦耐却连响起了几声呼哨只见眼前人影闪烁一连六七条人影快奔到了眼前无数道灯光齐向朱翠身上集中。

立刻就有三人抖动兵刃加入战局。

朱翠虽说艺高胆大但目下到底情况特殊第一众寡悬殊第二是她没有称手兵刃再加上各种心理原因一口怒气难平顿时就被困住一时抽身不得。

“飞天鹞子”秦耐眼看着自己方面人多势众朱翠已被困住他们几个大内武士所以被曹羽留下来自然并非为了保护常威父子实在是旨在擒获朱翠。原来曹羽不愧老谋深算他算准了常氏父子出卖朱翠必不为后者所容一定会来找他复仇是以一面传出去自己返京的消息好令朱翠与其友排除紧张心理暗中却以保护“镇武将军”常威父子为名将手下精锐八人留置常威身侧密切注意朱翠之动态。想不到朱翠鬼使神差真的自行来到。

当然秦耐等八人既负有擒捉朱翠之任务显然技不止此。

事实上这么一闹整个大方禅寺早已震惊。

在另一面负责刺探的潘幼迪一听见乱声即知道不妙当下匆匆由侧面暗中赶到。

潘幼迪身方临进只见前院里一片***通明无数盏孔明灯围成了一个***无数灯光所聚处只见朱翠以一敌众正与四五个厉害的敌人战在一处。朱翠手上施展着的链子枪虽说看起来勇锐异常奈何对方人物个个凶悍勇猛其势已是危险万分。她心里一急顾不得以身犯险猛可里纵身而出。

突的就在这一霎间脑后哧的想起了一缕尖风。

潘幼迪是何等精细的人物?一听脑后风声即知有人暗算身子向前一个抢仆已闪开了袭来的暗器。

其实那是什么暗器不过是一片树叶而已。那枚飞来的树叶劲道好猛只听见“笃”的一声深深地钉进了对面树杆。

潘幼迪一惊之下不禁怒火中烧。她原是要抢救朱翠脱险这么一来便不得不先照顾身后这个暗杀的劲敌。

怒火中她霍地翻过身来却只见三数丈外一个瘦高身材的人影正以潇洒的身法拔上了一座亭子。

潘幼迪生平最恨人暗算伤人对方虽然出手的暗器不过是一片树叶可是观诸他出手的劲道一旦中人也是不得了。对方出手之后并不后退显然故示轻敌潘幼迪便万难咽下这口气一声清叱腾身便起。

她身子快腾起手里却是不闲着弹指间出了一口柳叶飞刀。

一缕刀光闪了闪已来至那人面前。瘦高的人影似乎嘴里出了“呵”的一声轻笑只见他双手倏地向前一夹“啪”的一声竟然以一双肉掌把来犯的飞刀夹于掌心之内。

这一手手夹飞刀虽是看来极其惊险其实也的确是危险万分然而这个夜行人却施展得极其轻松自然这等手法确实武林罕见。

潘幼迪自从这人一现身以飞叶出手就知来人身手不凡这时见他施展了一手“贴掌”的手法便知这个人的确高明只怕今夜遇见了厉害的对头。

潘幼迪外号人称“燕子飞”当知其轻功必然有特殊的造诣这一猛扑上来恰似燕子凌波的确是快到了极点身子向下一落似乎觉到对方有一张清癯的瘦脸双目炯炯有神。

这张脸无疑对潘幼迪来说是陌生的。

随着潘幼迪的进身掌势这个人已自亭子上倒穿了出去双足登处“哧”的一声真个是疾若箭矢这一蹿足足出去有四五丈之远。

武林中尽管不少轻功颇佳之人然而像眼前这人的轻功身法还真不多见。

潘幼迪那么轻快直似燕子的身法竟然再次扑了一个空眼看这个人倒穿的身子已飞向高有两丈的墙头。

紧接着这人似乎向着潘幼迪微微点了一下头倏地反纵而出。

潘幼迪作梦也想不到敌营之中竟然会藏有如此厉害的高手虽然情知朱翠刻下身处险境却也不得不先照顾了对方这个厉害劲敌为要之途眼下便不假思索地紧跟着向外纵身追出。

是对现场确是一片急乱。

朱翠以一当众确是施出了浑身解数那杆链子枪舞上盘下八面威风已经接连伤了两个人。可是饶是她如此勇猛却依然难于脱因而出对方的打法显然是无论你怎么厉害伤多少人就是决计不放你脱身一任她身子转向哪里俱都被一群顽敌紧紧裹住。

八名大内卫士虽然伤了三人剩下的五个却是滑溜得很而且一番激战之下打出了经验五个人以三人近身对敌两个人却伺机休息轮番上阵。时间一长朱翠饶是厉害却也显出后力不继。

这时环绕在身外的敌人却是越来越多。

一名身着官衣的武职军官正在忙里忙外地调度着在他的指派之下埋伏了厉害的火枪。

战阵里朱翠长披散汗流满身身上多处已见了伤虽然已有些气力不继却也余勇可贾。

她当然知道这样打法于自己大是不利只是对方这几个大内武士确是不易对付这一套交相替换的打法更是早经预习时间越长对自己越是不妙她不得不急谋脱困。

她这里心念才转一名留着小胡子的卫士已揉身贴近手中双刀斜刺里直擦着朱翠左腿劈了下来。这一招当真惊险到了极点。

朱翠由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而值此千钧一的当儿另一个施镔铁拐黑胖子亦乘机抢步上前镔铁拐指中门挂两肩好不厉害。

这一霎朱翠稍一失策便难免受伤心里一急一狠心拼着受正面黑胖子一拐也得脱身重围。

黑胖子手中镇铁拐虽是劲沉力猛但是如非直接命中头部要害其他各处着它一下显然还要不了命是以就在胖子拐势之下朱翠仅仅闪开了头却拼着受伤把左面肩头让给了对方。

这群大内卫士虽然出手狠毒那是因为朱翠太过扎手的缘故不得不全力以赴其实他们所负的使命是活捉对方非万不得已不想伤害对方。

眼前这个黑胖子进招过猛容到觉手中镔铁杖已将招呼到对方的刹那之间心里一阵子慌。那是因为对方虽然是钦命要犯到底是贵为千金的公主身分自有其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仪尤其是朱翠紧紧逼视着对方的那双眼睛十足的有“逼人”之势。

黑胖子的镇铁拐眼看已将落下忽然为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睛一逼便不禁陡地自心底生出了一片寒意空中的镔铁拐顿时为之缓慢了半拍。

须知动手过招要紧的决窍乃在乎一个“快”字。

黑胖子这一迟缓便不啻失了制敌的先机。

朱翠自不会放弃这一刻良机一声清叱手中链子枪的尺半铁链已力扫而出。“叭!”一声正挥中在黑胖子的胖脸上。

显然朱翠对他留了一些厚道没有用枪尖而用枪链否则只这一下黑胖子就休想活命了虽然这样对方却也受不住。

这个人嘴里怪叫了一声随着朱翠的链子挥处整个身子一溜子踉跄向左面跄出脸上鲜血立刻迸出只疼得他“啊唷唷!”连声怪叫了起来。

把握着这一霎良机朱翠蓦地腾身而起纵出三四丈外落向一条甬道。

是时***大作渲染得这片地方宛若白昼一般无数官兵捕役一个个持刀仗剑严阵以待。

朱翠这般忽然自空而降众人一阵大乱。

两名捕役猛地挥动钢刀就向朱翠身子扑过来被朱翠挥起链子枪当场扎倒了一人。

这时的朱翠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脱困的兽随着那名捕役的跌倒朱翠已再一次地拔身而起。

就在她身子起自半空的这一霎一人怒声喝道:“放!”紧接着只听见“轰”的一声大响一阵子黄烟起处爆溅出无数铁砂子儿直向空中射来。

现场情形相当错综复杂。

按说在这种火器抬枪之下朱翠万难全身而退但她还不该死就在那名抬枪手扬枪待放的一刹那间猛地斜刺里传出来一股沉厚的掌力将这名抬枪手身子击得一个踉跄枪虽然是放了却是大大失去了准头。

朱翠侥幸没有被火枪打中却吓了个魂飞魄散。

她原意还想着一不做二不休闯进后殿搜出常氏父子当场给他们一个了断这声枪响算是惊醒了她的如意梦当下不能再有所逗留随即一路倏起倏落直向庙外翻出。她虽然逃出庙外可是身后仍传出大片喊杀声;惊慌中不及回看也不知到底有多少阴魂不舍的人在后面追赶只觉得脚步声十分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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