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卿本佳人,奈何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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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的极北之处,也就是与燕国边境交界的地方,有一座连绵不断几千里的大山,终年山顶被积雪覆盖,雪白一片甚是壮观。

这座四季可见寒霜风雪的大山名叫长白山,传说一百年前这里曾有一位尘世间的凡人卸兵羽化,飞升之后原本天空中的鹅毛大雪骤然停止,化为万里无云的晴朗rì头,甚至天空中有最南方海边独有的鸥鸟成群飞过,实为令人惊异非常的景观。这件事之后,不知道被哪个有幸见到这一幕的游人带到了市井,从此以讹传讹便成了神话,只有各国最为特殊的几处存在会保持着最绝对的沉默以及下意识的排斥,但这阻挡不了人们对仙人景仰自然形成的洪流,每年都会有很多异国他乡的游人携带数量庞大的香火到长白山脚下焚烧,姿态虔诚程度比他们在家乡的佛庙里或者道观里还要彻底,这种疯魔的现象逐渐成风,rì积月累年复一年前往顶礼膜拜的人群越发多了起来。

直到五十年前的那一天,一名腰间别有青sè酒葫芦的年轻道人来到这里,落下脚跟后因为被一群喜放鞭炮的燕国人rìrì夜夜的烦,就随手布下一个大阵,将他们困在其间三天三夜,等到将他们饿到皮包骨头时笼罩在大阵周遍的白雾才渐渐散去。

从此前往祭拜天神的老百姓杯弓蛇影,匆忙离去后便未曾来过。久而久之,这座绵延不断的大山便再也没有人千里迢迢赶来朝拜了。

从那以后,长白山有了主人,大多人只知道这座大山新主人是一个超脱凡尘的道士,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和道号,只晓得那个常坐长白山高峰寒冷处俯瞰天下地道士是一名半神般的存在,并且还是一个喜欢坐在树上垂着二郎腿饮上一葫的酒鬼。

时间白马过隙,岁月如歌,这一晃到如今,五十年。

山脚一处百木丛生的峡谷内,一片绿意下的天空飘荡着高处崩塌的积雪零零散散散开来的雪星沫子,漫天飞舞在天空,煞是美丽。峡谷对面有一条急流涌进的大河,里边有罕见的鲤鱼连子,水也至清到底。

此时,峡谷中的大河对面站着一名本不该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柔弱女子,她穿着白纱,生的极美,仿佛就像洛阳城画仙画里的女子一样,静静伫立在那里的身躯犹如天仙烂漫,垂于腰间的那双柔若无骨的柔荑洁白无瑕,眼眸水波流转,脸上干净如rì景德镇地陶瓷,令人一窥她地容颜后便心生陶醉。

她正第无数次的凝视卷起细浪的河面,看着天生就在水中赖以生存的鱼儿被河流的分支冲到大河后根本站不住脚,她清晰的感觉到即使鱼尾儿摇摆的再厉害也只能随着湍急的河水向一个险天峻恶的瀑布随波逐流,她跟着载鱼的河流静静的走,走到河流尽头停下脚步,低下头怜悯的叹息一声。她明白,接下来面临鱼儿们的,要么是冲进瀑布下面的水潭重获新生,要么是在瀑布急流的冲刷以及自身的惯xìng下撞到瀑布下面的嶙峋巨石惨烈而死,深藏此处二十年的女子知道这群鱼儿是这个地方生物链最底层的生物,遵循着大自然亘古不变的规律是它们唯一的归属,它们无力与天抗衡,即使是摔死,那也只能怪罪它们自己平rì里的慵懒,没有能够在关键时刻纵身一跃避开巨石的身躯。女子勾起嘴角,神情恬静,当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使它们略有不慎摔死了,老天爷设定好的东西也不会留着它的尸体放在那里慢慢腐烂甚至发臭,而是用河里冲刷到下面还依旧湍急的河水将它们迅速的冲走,最后飘荡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算是它们最后的栖息之地。

当亲眼瞧见又一只鱼儿被摔的血肉横飞后,女子再一次叹息,带着自我安慰的心理天真的想着,或许是生是死真的皆是造化,兴许那些可爱的鱼儿死了下辈子投胎还有机会一世为人呢?

突然,就在她对生命的价值有所感悟时,一道巨浪惊起,平整的瀑布侧面被划开一条深坠的裂痕,浪花卷起千层白,好似被人从中间一刀斩开,以蛮力对抗自然。

女人回过神来,蹙起眉头低头盯着瀑布的侧面。

一个光着膀子露出强健身躯的少年持黑枪破浪而出,一路逆流直上,那柄泛起黑光的黑枪犹如冲破云霄的鹰隼,在一声撕鸣后横切开瀑布,眨眼间又呈垂直向上袭来。

貌若天仙的女人眯起好看的眼眸,随即两只青葱玉手置于胸前,一道复杂烦琐的手印就此繁衍,河流旁的几株巨树蠢蠢yù动,枝叶的颤抖中落下无数片已经枯黄的叶子,巨粗的树臂开始左右摇晃,女人蹙起弯眉,jǐng告道:“莫要与姐姐玩这套粗俗的把戏”。

从瀑布横菱处探出脑袋的少年似乎并不惧怕,他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没有太多解释。

女人深皱眉头,看着他的眼睛低斥道:“再不收手就要吃苦头了”。

少年发现周遍变地有些异样的植物,怔怔的看着她身旁的大树,流海处流淌着透明的水迹,河里的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透过眼前的水滴扭过头遥遥望向那幅曼妙的身躯,微微失了神。

不过在下一刻,少年混沌的眼睛明亮起来,就像一把出鞘的宝剑,他举起了手中的黑枪一言不发,露出锋芒的枪头直指天空,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打向水面,荡起万层浪花,其中有一条被集中在黑枪尖端的劲气形成了一条水柱,直袭站在岸边的女人。

女人冷哼一声,姿态窈窕的挥一挥手。岸边五株巨树陡然间凭空连根拔起,一齐横飞到她身前,有次序的排列成一堵木墙,扎实牢固。

紧接着接踵而至的水柱直击树躯,溅开无数水珠荡漾在空中。水是无孔不入的,即使是有树墙遮蔽,也仍旧有一小部分越过树墙袭向墙后,中间依旧携带着不可忽视的劲道,那散开的水花,在太阳的照耀下折shè出如宝石璀璨耀眼的光芒。

少年如愿以偿的笑了起来,黝黑却刚硬的轮廓大幅度张开,可惜还没等他欣赏到想象中那一幕美人出浴的景sè便又异像升起,让他膛目结舌。

树墙落下,女人拖着滴水未沾的三尺白纱走到倒在地上的大树上,眼含怒火死死的盯着他。

少年咽了咽口水,看着女子头顶悬浮的泥土片,颤声道:“苍苔姐入天相了?”。

女人漂亮的脸蛋充满冷峻,漂亮的右手平坦的伸开,与前方的水面呈平行姿态,她神sè温柔道:“你不是想赏一幅美人出浴图么?”。

少年额头参透出几滴汗珠,很没骨气地忙不迭解释道:“师姐,这是误会”。

女人闲置的左手摆一摆衣裙摆,轻笑道:“那就误会到底”。

少年脑袋里出现一个荒诞的画面,自己被一条凶猛的水龙追赶,直到最后自己jīng疲力尽,被水龙的清澈大口彻底吞噬。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表面上还是装做若无其事的耸耸肩,趁她不注意苦着一张脸二话不说翻身朝十丈高的瀑布跃下,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女人冷笑一声,一直保持平伸姿态的右手终于动了起来,缓缓的向上提起,正如仓皇而逃的少年脑海里想象的一样,原本湍急河流内的河水有一部分随着她的右手渐渐从大河里拔升,根部却始终不曾脱离于水面。当呈立体形态却仍旧液化的河水浮升到与她掌心尚有寸厘之距时,依旧如仙的女子将右手翻过垂直与河面方向,然后手掌就如河水里的鱼儿,轻轻摇一摇尾。

就那么摇一摇尾,河中就出现了一条比刚才少年一枪划破水牢激发出来的水柱还要雄壮的水龙,夹带着一阵带有湿意的凉风,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游向少年‘跌落’的方向。

少年正在借用坚硬的黑枪一枪又一枪的戳在瀑布身后掩盖的山壁上缓解向下掉落的速度,当他看到近在咫尺隐藏在瀑布后的山洞时喜上眉梢,却忽闻身后的空气不寻常的波动起来,费劲的在空中扭过头看了一眼,刹那大惊失sè。

一条晶莹漂亮的水龙,已经尾随在他地身后,开始尝试咬住那圆滚滚地屁股。

少年咬一咬,收回戳在光滑山壁上的黑枪,横扫而过收回胸前格挡,在切段水龙的一个小脑壳后便任由自己的身体向下zì yóu坠落,只要成功的进入到下面十丈深的水潭,他就可以借用水潭内的水自然形成的巨大阻力阻止或暂缓水龙对他的攻击,从而寻找机会逃之夭夭。

“痴心妄想罢了“

在少年的计划就快要实现的时候,头顶不知几时来到瀑布旁的女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的看着着他不容置疑地淡淡道。

少年闭上眼认命,还没来得及放弃一文不值的大男子主义开口求饶,那条水龙就以先前两倍的速度游到他的下方,继而龙抬头,力千钧,陡然咬住他的胸口,狠狠冲刷向瀑布旁的山体上,直到一整条庞大水龙弹药消磨殆尽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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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先前被女人捏造成的水龙在天空中洒开后,瀑布的这一头到那一头形成了一道细小地彩虹,在阳光的照耀下美轮美奂。

少年斜靠在山脚下狼狈的喘着粗气,赤膊的上身胸口上有一片大大的红sè斑迹,他满脸怨念的看着眼前静静戏水的女人,敢怒又不敢言。

“老头让你下山行走一番倒不是纯粹是无用功”

女人微偏过头看着他,摇晃一下手中沾有泉水的柳枝,轻声道:“让你的气劲有了些许长进,也让你的脾气比以前更加傲气起来”。

少年低着头痛苦的揉揉胸口,疼的龇牙咧嘴,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和这个武力值与脑力值呈正比的娘们争辩什么,胸口残留的疼痛如火辣辣的辣椒涂抹在伤口上一样的剧烈,让他更加不可能分出一部分jīng力起与她斗嘴皮子。

“可是你又有什么可傲气的呢?”

女人又回过头,凝视着瀑布下幸存的那些鱼儿,自言自语道:“这座大山里,你始终都是最弱的,不是吗?”。

少年白他一眼,因为抬头时牵动到胸口,传递到大脑神经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出一口冷气,缓和过来后死鸭子嘴硬道:“你一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懂个屁,也就打架比较厉害一点,脾气坏的要死,动不动就动手,哪有半点女儿家的姿态”。

女人转过身看着他,疑惑道:“这就是我给予你的所有的看法和印象吗?”。

少年在她转身一瞬间被吓了一跳,不过在听到她的问题后胆怯顿时退却了半分,他挠挠头认真凝视一番女人浑身上下,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分贝喃喃道:“还有就是有一张估摸比大秦皇宫内七公主还要漂亮的脸蛋,以及一对巨大无比的胸脯和肥嫩的屁股”。

“长歌”

“啊?”少年又被她突如其来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颤瑟道:“干啥?苍苔姐”。

女人看着他,丝毫没有女儿家羞赧的作态温柔道:“我的屁股很大吗?”。

少年张大嘴巴,惊恐地看着她,转身爬起来就跑。

女人看着他,一向圣洁的脸浮现出几分妩媚,她柔声道:“作死”。

凭空出现的水龙成形,少年回头瞥一眼,大怒,“李苍苔,你别欺人太甚”。

流动的河面再次惊起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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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肆虐后,少年郎倍受折磨后。

“我问你答”李苍苔将略微凌乱的鬓发理齐,冰若寒霜着脸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

赵长歌打个哆嗦,凝视着她jīng致的脸庞,苦笑道:“姐,你如果做个大家闺秀,不要时不时的弄个水龙出来玩,肯定是天下之最,最美的最”。

李苍苔看着平静的湖面,对他畸形地赞美绝对的无动于衷,轻声问道:“下山都看到了什么?”

赵长歌挠挠头,心叹真是一个古怪的女人,或许她真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长了一对壮观胸器的男人,想到一个男人胸口堆上两堆白花花的肉,赵长歌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犯恶心的想要呕吐。

李苍苔皱起漂亮如月牙的黛眉,看着他疑声道:“你在想什么?”。

赵长歌回过神来,一改方才还敢暗藏玄机的话风,黝黑的脸献媚地诚实道:“看到了燕国和韩朝的秣马厉兵枕戈待旦,随时有可能再一次一触即发,那时便会战事起,天下乱”。

李苍苔奇怪的看着他,许久后轻声道:“其实你长的并不丑陋”。

赵长歌愣住,半响品出滋味后勃然大怒,跑到河边对着水面照照脸庞的轮廓,分明是除了略微黝黑便毫无挑剔的一长俊脸,他愤慨转身,怒道:“姐,士可杀不可辱,若我真如你所说的那般丑,怎地秦都破庙里还有个小丫头对我一见钟情了?难道独独迷恋上我的那一枪破敌?”。

“我并没有说你丑,所以也没有侮辱你”

李苍苔淡淡道:“我只是借用老头子一句通俗的谚语,丑人多作怪,那既然你不丑,为什么还要尽挑些明明我不想知道的事情来说呢?”。

赵长歌咬牙切齿,“你直说想知道什么不就行了,何必兜圈子耍人玩儿”。

李苍苔点点头,似乎认同他的说法,拂起群摆面朝向他,轻声道:“听老头说,你遇见了那个男人?”。

赵长歌白她一眼,“我遇见的男人多呢”。

李苍苔摇摇头,矫正道:“刚刚听你说秦都破庙有个鬼迷心窍的丫头看上了你,你应该是看到那个男人了”。

赵长歌狠的牙痒痒,但转眼猜测一番便知道她所说的是谁,便疑惑道:“你说的是剑圣张逸驰?”。

李苍苔转过头看着他,认真道:“就是他”。

“切”

赵长歌一挥手,他自然不会白痴到以为师姐会暗暗的对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动心,剩下的只可能是这个武痴怕是想找天门近五十年来第一天才打架了,他瞥她一眼,讥讽道:“即便你入了天相也不是他的对手地”。

李苍苔皱起眉头,一张粉透晶莹的脸皱在一起,疑惑道:“不是说是你助他取下燕国先锋将首级地?”。

赵长歌斜一眼,叹道:“人家是没用全力罢了,加上我手痒想杀一两个在大秦境内作威作福的外国人,所以才不请自去的帮了点小忙”。

李苍苔低头头,一时间有些失神,喃喃道:“那他有多强?”。

赵长歌瞥她一眼,冷笑地打击道:“韩朝太子可舞出七彩神枪,再普通的兵器到他手中都能像有生命的神器一样,怕是也已经入了天相,在我看来,破庙的张逸驰怕是要比他高上一个境界”。

李苍苔疑惑道:“为何?”。

赵长歌眯起眼,回忆起当rì张逸驰厮杀在万军中剑刃上被人为刻意压抑的光晕,每逢割破敌人肌肤时都会将鲜血瞬间的凝固,那应该是真正入了光境的修行者才可能有的独有剑气,想到这里赵长歌瞥她一眼,想到这个女子这些年来的高傲与无双,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一转话锋道:“猜的”。

李苍苔愣了愣,但她冰雪聪明,半响后便轻易地看破他担忧什么,稍微思索片刻不免震惊。

她转身,朝远处走去,直到只留有一道靓丽背影地她微偏过头望着湖面,柔和又自负道:“即使他是入了光境的大修行者,也终有一rì会败在我的剑下”。

赵长歌怔怔的看着她渐渐走远,许久后回过神来,想到了光境二字,不禁苦笑出声,他低着头瞥一眼已经跃上山头的女人,自嘲道:“李苍苔,这算不算是自信中参透出的自负?真好奇你战胜张逸驰的那天有多强大,或者说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已经疯了?变成了一个因为修道走火入魔的女魔头?”。

光境,是一种可以像光一样迅速杀人的境界,这种超脱人类思维范畴的事情,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遥远的,就如眼前这条不知通往哪里的河流那么远,远到让人不忍去想,远到让人不敢去想。

而她,却言要击败一名破入光境地大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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