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生的十字路口

()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应该就是我此后三年的工作内容。”

“那个像电锯一样的机器士兵？”

应龙有些失落地点头：“我没想过该给他起什么名字，但他总会到来。我希望你们不会对立。我希望你们不会发生争斗。但我不能保证他是否会接受黄金准则，不能保证他会知道你们的存在，不能保证他会把你们当兄弟。军事机器人，一切要听国家的安排和管理，不会只听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将怎样定位这个孩子的立场。可以肯定的是，他必定是件战争利器。目前工作还没正式开始，一切都要拭目以待。”

“那他岂不是很危险？”

“或许。但我没办法选择。这是能让你妈妈和哥哥归来的代价。”

“如果他年之内不离开这里，并且妈妈和哥哥能顺利归来的话，也许我们还有机会避免你的担心。到时我们可以慢慢教他，什么是亲人，什么是朋友，我们可以教给他友善。就像你和叔教我那样，教他知道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他也是个好孩子，他会接受的。”

应龙苦笑：“但愿。噢，差点儿忘光光了。”应龙从衣袋里翻出一打钱，塞在唯行手里。“拿好。这是你冻结在我帐户里的私产，我帮你弄出来了。这些钱是你辛苦挣来的，对你很有意义。我想还是交还你。以后自己过，用钱的地方会很多，可别乱花啊。这张卡片叫身份证，是你伪装chéng rén类的重要证明。我特别要你老谭伯伯为你办的，上面都不知道。你以后会常常用到，千万别弄丢了。上面的地址就是你爷爷家的地址了。”

“照片不是我，倒挺像爸爸的。”唯行惊讶地看着照片，根本就不像自己嘛。

“这照片是我年青时的照片，尖刀他们稍做了些处理和修改。只要让你大块儿伯伯在你脸上植入些脂肪或填充物，很容易就能整出类似的容貌。说起脂肪来，你的身体肌肉太明显了，这会引人怀疑，且更易暴露机体的秘密。用一些脂肪的代用物，填充在肌肉和皮肤之间，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这样看起来也更像普通人。代用脂肪还能提供一些缓冲，对皮肤和肌肉都有保护作用。你的手部皮肤，之所以这么容易破裂，就是因为完全没有缓冲，造成了骨骼与皮肤的直接磨擦。”

“我该到哪里去找脂肪代用物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去问问盛叔叔，他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有的是各种蛋白和液体的资料，总有合你用的。”

唯行点头。爸爸真好，什么都替自己想到了。

“如果你的特殊配件有短缺，可以向这个邮箱发求救信。只要写明收货的地址。像什么电子皮肤啦，人造骨骼之类的，我都可以提供。我不会露面，但会托人给你送到指定地点。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这个邮箱。会被上面的人查觉到你的存在。我也不希望斯芬克斯通过你查觉到我的存在”应龙拿出一张名片给唯行看。上面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李暮歌。

“不能让上面的人发现？这是爸爸的新名字？”

“是的，我的新名字。我希望他们永远都找不到你。永远！这也是通过最终测试的条件之一。如果他们知道你在哪里，他们就有可能干涉你的测试。那这测试结果对我们意义就不大了。李应龙已经死了，而我必须有个新名字。我自己起的，还行？”

“我记住了。”唯行交还名片，突然问：“那，这名字什么意思？”

“《论语》上说过：“莫chūn者，chūn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意思就是说：chūn天，换上新衣服，和青年少年的朋友们一起去河里洗澡，在风中舞蹈，再唱着歌回家去。暮歌嘛，就是傍晚唱着歌回家的意思喽。”

“不懂。”

“这不过是我对家庭和田园生活的一种憧憬罢了。我啊，很想咱们一家人，都能过上这种宁静安祥的生活。”

唯行想，能在一起就很幸福了，要是真能过上这种rì子，当然更好了。不知妈妈和哥哥会不会像爸爸这么喜欢我。“安安妈妈要是回来，她会像你一样疼我吗？”

“她一直都很疼爱你啊！”应龙面上泛起温和的笑：“她为你牺牲了很多，你将来也要像喜欢我一样喜欢她才行。还有唯德。”

“她为我牺牲什么了？”

“她知道我舍不得你，所以没有强求我跟她走。其实她可以这么要求，但是她没有。她一直独力为我生养儿子，艰辛求存，却从没一句怨言。其实她有资格埋怨我，但是她没有。现在，她也一定承受着失去我的悲痛。就像你刚刚失去我一样的痛，甚至更痛。而我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躲在这里。她牺牲了那么多，才使我可以安心追逐梦想。这种付出，就叫爱。当他们归来，我必定要用我的爱，对他们好好回报。她和唯德，将是我后半辈子的生活重心，哪怕为了他们再不研发机械智人。”

爸爸确实不喜欢机器士兵。但是为了他们竟然连机械智人的研发也肯放弃，这就太让唯行震惊了。“那我怎么办？”

“就算我不再为你升级软硬件，现在的你已经有能力为自己做改进了。以后你可以自己改造自己。不过，你还没有确定一个方向，你倒底想成为什么样的自己。这要靠你自己去寻找。想成为什么样的自己，就朝什么样的方向去努力。而那张科技清单，就是我能为你提供的选项。你的未来，我敢断言，必定就隐藏在那些新科技之中。但他们的未来，却只能靠我……”应龙说到这里，哽咽起来。

唯行知道自己没有被爸爸抛弃，情绪慢慢稳定下心。通过一些零碎的回忆和爸爸的讲述，他能拼接出妈妈和哥哥的遭遇。是啊，爸爸花了那么多时间和jīng力在自己身上，妈妈和哥哥却因此失去了与爸爸相聚的时光。按爸爸的说法，他们为自己牺牲了不少，确实给予了自己很多爱。记忆中有几次，安安妈妈通过自己跟爸爸联络。当她看到自己出现时，总是夸赞自己变得更聪明了。那慈爱的眼神……跟爸爸看自己是一样的，这是父母专有的眼神。虽然她没明说过，但妈妈其实和爸爸一样，把自己当家庭成员。只是，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混在里面，自己一直不懂。此时想来，应该就是因为自己挤占了爸爸和他们团聚的美好时光，所以也会略略有些不满。

原来都是因为我！

唯行含泪说：“爸爸，我懂了。我会像喜欢你那样，喜欢安安妈妈和唯德哥哥。我们会是很好的一家人。”

应龙搂着唯行赞叹：“好孩子，真懂事。”

两父子重新并排坐在沙发上。摄影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工作。他们已经懒得去管。应龙拉着唯行的手，一起凝望窗外的星空。

“爸爸，音乐模块、审美模块、模糊模块，为什么最后才给我升级呢？”

“嗯，这是个好问题。因为这几个模块非常难做。但对现在的你来说，这是很有必要的功能。所以最后才做升级。”

“用来干什么？”

“艺术、抽象能力。”

“很有用吗？”

“很有用。如果没有这些能力，你将被人类社会的其他成员所排斥。但有了这些，你将是他们的一份子。通过测试的机会将会更高。”

“这么厉害？”

“不止，还有些别的作用。抽象能力使人能够理解形而上的东西，很多地方都会用到。至于艺术嘛，嗯～，这么说，与人类的灵魂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没人能给她做出准确的定义。因为不同的人，对于艺术会有不同的理解。她可以是一幅画，一首歌，一支舞，甚至只是短短的一句话，或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但她能给予人的，却是灵魂的冲击、唤醒、升华。你可以把她视为灵魂之间的一种共鸣。人人都离不开。以后，你可以慢慢体会。”

“哇～。”唯行满眼的憧憬。这样高端的东西，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体会一下。“爸爸，你怎么会明白那么多事情？”

“呵呵，没办法啊。爸爸为了造你，把人类从生理到心理的知识，大多粗学了一遍。虽然不是很jīng深，但却多有涉猎。我现在就算跟人家说自己是个人类学家，大概也会有人信。可以说，爸爸之所以能学到这么多，完全是托了你的福呢。在我成就了你的同时，你也成就了我啊。”

“这算是我对你的爱吗？”

“嗯，算哪！”

唯行听了又惊又喜，原来自己对爸爸也是有爱的！太好了。还以为自己一直拖爸爸后腿，是个负担呢。

两父子又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话题转向了人生目标上去。

“唯行，未来的几年，你打算过上什么样的人生呢？”

“伪装chéng rén类，挣钱，学习掌握新科技，通过测试后早点回来见你呗！”

“嗯～，人生啊，是个很大的话题呢。不是只说这几年的任务。除了爸爸给你的工作，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追求才对啊。”

“我没什么人生目标。最想做的，不过就是回到你身边。我还应该追求什么呢？”

应龙搂着唯行，看着窗外的夜空。“说起人生追求啊，通常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是什么也不清楚的。但是活着活着，有的人就知道自己要追求什么样的人生了。我听过最了不起的人生，就是Ｌ神话里大力神的故事了。”

“说给我听。”唯行只要插上旁边爸爸准备好的网线，就可以自己搜索到这些关键字的故事，一定可以比爸爸讲的更加详实。但是……，那多没意思。爸爸给讲故事，这是多美好的事情！而且未来三年里，自己肯定是享受不到了。

“在古Ｌ，有个半神的少年。他一出生便天赋神力。长大一些，又学会了许多强大的本领。但他却不清楚应该去过什么样的人生……”

唯行听了眼睛发亮。这……，这人的遭遇，跟自己真是好像啊！自己也是很大力气（曾经是），有强大的本领，而且不清楚该过什么样的人生。

“于是他坐在一个十字路口，思考自己的人生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