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三次偶遇

今天是周末，应龙不想继续呆在实验室，也不想继续呆在宿舍。他觉得闷。
一想到屈若，他就难受。可他不能停止想念屈若。这几天，他每天都看着手机发呆。想给屈若打电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听说人家是高官之女，再想到自己的动机，退意渐浓。可看着手机出神的时候，又盼着屈若能打过来，可以听听她的声音。

他郁闷，打算出门去转转，散散心。本市有一条大型的商业街区，一条主干道直穿其间。一侧的边缘地带是待拆迁的旧楼，里面住着三教九流，靠近电子城。另一侧的外缘靠近公园，风景很好。应龙去的是公园。公园依山而建，里面有登山道，有小山谷，有水池，有树林，甚至还有一群鹿在林地里zì yóu活动。

在半山的平台上吹了好一阵冷风，心里觉得舒畅多了。下山时在有鹿的树林那里看见一个比较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屈若。应龙想，一定是眼花了，自己太想见小若了。转头去池塘那里，那里小路连桥，池边有假山，可以走的地方多些。这时听见背后有人喊自己，一转头，看到屈若高兴地跑过来。真的是她！这么巧。

“我刚才觉得那个人是你，没想到真的是你！”小若高兴地挥手，嘴里的白气哈得好多，一定是跑得很热。她耳朵上挂着个毛茸茸很可爱的耳套，长发在身后随风飘，看起来比上次萌了很多。应龙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五味杂陈。

“你怎么了？”屈若问。

“没什么，有点意外。”

“你这几天怎么没联系我？”

“没，有些事情需要想清楚。”

“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边玩儿，也不叫上我？”嘟着嘴的女孩子总是让人觉得可爱的。

“我，没觉得这特别好玩。只是偶然经过，顺便来散散步。所以没叫你。”

“我也不是专门来这里的，我本来是想去逛逛街，买买东西。你知道，女孩子都喜欢逛街买东西的。”

“那你买东西，怎么跑到公园来了？”应龙有些疑惑。

“我是个路盲，经常走错方向。你别笑我哦。笑我就不理你了。”小若背着手，眉头皱着，好像怕应龙笑她。

“我不笑你。因为我也是路盲。”应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除了学习就是工作，平时很少上街，经常会走错地方。别人提到的哪条街什么路，他经常会搞混。和损友们常去的酒吧和歌房都是打车去的，所以不会走错。真让他步行去，只怕真就走丢了。

“真的！”小若很意外。可能是因为找到了共同点，又显得有点兴奋。“你是不是哄我开心呢？”

“骗你干什么？我从一个有钟表的大门进来的，可我现在找不到进来的门口在哪儿了。”这边的路都是高高的树围起来的，像应龙这种方向感不强烈的人，极容易走错方向。

小若开始笑，笑得很开心。

“你笑什么？”

小若说：“我也找不到门儿了呗。我也是从那个门儿进来的。门口有个人跟我说，这里面有散养的鹿群，在树林能看到。我找了半天才找到鹿。找不到出去的那个门儿，就看见你了。”

“那我们就一起出去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冬天的池塘里是没有荷花的，全都结了冰。

好不容易找到门口出来，应龙突然说：“咱们就在这儿分开吧。我还有事。”

小若好像不太高兴：“好不容易遇上了，一起吃个饭再走嘛。”

要在齐大哥没告诉他小若的身份背景之前，应龙一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如果她不提，应龙都要主动问的。“不了，本来应该先去办事的。以后再找时间吧。”应龙不冷不热地说。

小若哦了一声，显得有些失望。但立刻就转换了心情，微笑着跟他挥手再见。两个人分开，背向行走。不一会儿应龙回头看，小若已经跑进商业街，看不到人了。应龙叹了口气，其实他舍不得跟小若分开。可若再呆在一起，他就会纠结。去哪呢？应龙想起附近的电子城，好久没去了，不知电子城里有什么新产品卖呢？

地方不远，也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只能步行去。步行要斜穿过商业街，再过一条地下通道才能到达。应龙确实是路盲，他得先问路，走到最常去的那个公交车站，才能找到电子城。

应龙走得很慢，好像心丢了一样。当他来到地下通道的时候，听到转角的地方有个街头艺人在弹唱。那人唱的是一首流行的情歌，唱得很好。本来他是不喜欢听歌的，但这歌声很应合应龙当下失落的心情，悠扬轻柔的歌声让他的思绪跟着起起落落。不觉间停下脚步，听得入了神。

这时歌声一转，这首歌唱完了，艺人开始没有停顿地接着唱下一首。这次唱的是一首欢快的歌，整个地下通道都回荡着热情的旋律。应龙觉得不想听了，继续往前走。才没走两步，就看到小若！

小若正站在拐角的另一边，面对着弹唱艺人，边听边跟着节奏轻轻踏着脚，手里晃动着路边摊买来的小吃，一副听得很起劲的样子。可能因为有个大美女围观，艺人也唱得很嗨，观看的人开始多起来。还有不少人向说唱艺人的摊子里扔了钱。小若也看到他了。两个人都很惊奇，没想到才分开不多久，又遇到了。

小若吃得嘴里满满的，想起应龙还看着自己这副吃相，很破坏美感。赶紧往下硬咽，就噎住了，转头到一边开始咳。应龙走上前帮她拍拍后背。

“你怎么在这儿？”小若红着脸问。

“我要去电子城，必须从这里过啊。你呢？”

“我肚子有点儿饿，就顺着小吃一条街走过来，听说这边有人唱歌很好听，就过来听听。”

“我听上一首歌的时候来的，你……”

“我也是。”小若惊喜地说：“今天真是太神奇了。”

“那我先走了。你慢慢听吧。”

“你去办什么事？我能一起去吗？”

“……”李应龙开始拼命动脑筋，找借口拒绝她的尾随，可是想不出来任何借口。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我了。好吧，我就辛苦一点，跟你一起逛逛。”小若也不等他答话，站在他身边等着。然后问：“往哪边走？”

两人并肩前行，应龙没想到要说什么。小若斯文地吃着手上的小吃，似乎也想找点儿话说。在电子城转了几分钟，小若就觉得没意思了。应龙反倒暗自松了口气，他觉得这样更好些。小若发现了有个摊位在销售跳舞毯，就跑去玩儿。一个大美女疯玩儿的时候，总是会带来相当多的人气。应龙默默地在一边看着，失神。她觉得小若真是个天仙。小若买了个像魔鬼犄角的红发卡戴着玩儿，里面有电灯，可以让犄角发出红光。本来有些邪恶感的饰物，让小若戴上之后，反倒更显得她清纯、活泼、可爱。应龙心想：这么好的女孩子，我是不是真的要放弃呢？

逛到没得逛，应龙和小若在电子城门口又要分开各自走。应龙发现自己在松动，越是跟小若在一起呆得久，他越是松动。他不希望自己松动。如果他真的忍不住追了小若，将来有一天小若知道，自己是在明知他爹很有地位的情况下追她，一定不会再信任他。他也不知道如何向小若解释自己的动机。他想要追求的其实只是一份纯真的感情，不希望有杂质，不希望有猜疑。

小若对再次的分开各自走，表示明显的不满。小若说：“你是不是嫌我烦呢？为什么见了我没多久就要分开呢？”

应龙心虚地说：“不是。我只是……”说到后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唉，我也不知道。”恼怒地说完，应龙转身就走，不想解释了。烦。

小若一跺脚，哼了一声，向着反方向走了。

应龙觉得自己太粗暴了，可又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他想了想又转回电子城门口，心里若有所失地四处张望。他希望小若没走远，他可以再看一眼也好，但是没看到小若的身影。小若应该已经走远了。这时突然传来咣咣咣一片响声传来，一大堆空塑料瓶子从身边的小斜坡上翻滚下来，流水般撒了一地。没过多久，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穿着脏脏的衣服，手里拖着个装着些东西的编织袋，着急地从坡上奔下来。路走得有些快，险些摔倒。应龙本能地跑过去，扶住了冲下来时快摔倒的老太太。老太太心疼地看着满地空瓶子，一时不知从哪里捡起。

应龙明白了。老太太是捡塑料瓶的，这些瓶子一定是她一个个捡回来攒起来的。刚才可能不小心从坡上撒下来了。她一定是冲下来想捡瓶子。应龙在本市的贫民区也挨过苦rì子，对这种辛苦积攒收入的低收入者的生活困苦程度非常清楚。他安慰老太太：“不要急，我来帮你捡回来。”老太太明白遇上好人了，心情稍缓。应龙单脚划拉两手捡，好不容易才把大部分的瓶子捡回来，装进老太太的编织袋。他的行为感动了好多人，加入到帮老太太捡瓶子的行动中。一会儿，路人们帮老太太把地上能捡的都捡回来了。只有一两个瓶子摔得比较远，已经滚到马路上去了。大家认为这样应该就行了，纷纷散去。应龙也正准备走，却看到老太太舍命不舍财地冲到马路边上，大概是要去捡那两个被车压碎了的塑料瓶子。“太危险了！”应龙喊住刚要上马路的老太太。想想劝她也不一定好使，自己好人做到底，索xìng帮她捡回来吧。这段路面根本没有人行道，车速比较快，谁都不会为了几个塑料瓶子踩刹车的，老太太过去，多半没命。应龙小心翼翼地走到路面上，在车流中非常艰难地将两个瓶子踢到路边。被过往的司机连骂了数十声“不要命了？”。等回到路边，老太太已经扎好口袋，老太太慌忙道了几声谢谢，把整个装满瓶子的编织袋一下子就甩到背上，高兴地跑掉了。对，她是用跑的，动作非常利索……让人不敢相信她年纪如此之高，还能有这般好的身手。应龙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显然老太太只是利用了他的同情心，好让自己帮她捡捡瓶子。人家的身体可能比自己都好，根本不需要任何帮助。

手脏了，裤角也脏了，被人骂了，同时还被捡废品的老人利用了同情心。但只要是帮了别人，总是能让他感到有满足感。他侧靠在路边的一棵树的树干上，考虑着要怎么把手弄干净。这时一只白白的小手，从旁边递来一张香喷喷的湿巾。这只小手的主人，不久之前刚刚跟她分开，各走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