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白日飞升

第二天，李应龙的手机响了，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李应龙喜滋滋地接了，果然是屈若。两个人聊了很久才挂。挂了不久，李应龙觉得没聊够，想再打过去，可是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屈若又来电话了。李应龙很高兴，只听屈若说：“我，我～，我就是想打个电话给你。其实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想打过来。”李应龙笑了，心里暖暖的。“你为什么笑我？”屈若娇嗔的问。“没有，我刚才一直想给你打过去，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两个人都笑了。
李应龙的心情很好。几天之内，他把两只手臂都装了上去，全部测试通过。通过测试的结果，对机械智人控制手臂动作的细节和问题，都掌握得非常清楚了。身体控制模块也很快搞定。只要拖过这个月月底，今年就结束了。那时他把隐藏到别处的模块代码全都更新回来，三型机就可以宣告完工了。

必须提到的是，为了双手手指尖和双臂内侧的那二十个触压元件和手掌的两个触压片能够更好地获得触觉信号，李应龙不得不创建了一个新的触觉系统。触觉系统与大脑系统、视、听、发声系统一起配合运行。虽然现在显得有些多余，可难保将来不会再扩展。为了机械智人将来能够拥有完美的系统程序，李应龙反复思量，最终决定还是要新建这个系统。手上的触压元件是为了触达物体时，能有简单的信息反馈。而双臂内外侧的那几个触压元件，则主要是针对机械智人双臂向内或向外挥动中碰到异物时，能够及时停止才加的。就是为了让屈若这种不小心的人，在使用机械智人时不会出意外才加的。

前两天应龙和屈若在办公室，跟机械智人跳舞跳得很嗨的事，已经在研究院传得沸沸扬。连王植也听说了。本来还有几个人提意见：年轻研究员违反规定带女朋友随意进入工作重地，应该公开批评处分，以儆效尤。结果硬是被张副院长给压下来了。

让屈若去办公室看机器人，那是他王植的主意，自然不会是他指使人告状。屈若跟张副院长肯定是有交情的，如果真要追究，张副院长也不会好过。老陈是绝不会找李应龙麻烦的。那么，倒底是谁在背后搞鬼，大家心里自然是明镜一般。如果项目再不快点结束，还不知姓柯的会对自己出什么yīn招儿。自己的压力虽然不如刚开始那般巨大，紧迫感却越来越强烈。

三型机已经大体开发完毕，年底估计能全部完成。仍然存在少量问题，还是得需要一段时间的测试调整，才能正式宣布研发结束。李应龙把工作进度报告给王植的时候，王植乐得上蹿下跳。硬是跑去跟应龙去看了现场演示。去的路上，他一直拍着应龙的肩膀，夸他能干，事情办得好，一定要给他申请个荣誉。等真正看过机械智人的演示之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应龙能让屈若这么高兴了。等应龙离开，他开始盘算，怎么利用这次的研究成果，给自己的上升加分儿。毕竟前期自己花了差不多９万元来支持项目。８万元的专利费、李应龙的工资、还有各种器材的费用，前期全部这些经费都是自己垫付的。虽然没动了他的根本，却也让他经济上大伤元气。连上贡的钱都差点不够，只好四处挪借。

他一直在纠结，现在大事将成，要不要踢开李应龙，独吞成果。这样做，就等于必须跟老陈翻脸。李应龙肯定也会转投到柯志杰那里去，今后绝对不会跟着自己干了。万一没升上去，这样等于孤立了自己，以后翻身也难。

可如果跟应龙分成果，自己就没有把握肯定能进入院长候补。与前一期的成果相比，本次的突破简直可以称得上飞跃。一般这种突破非常大的研究成果，奖金相对会多一些。跟李应龙一分，自己前期的损失就更难补回来了。

真是让他左右为难。自己投了那么多钱，要是能多少收回来一些，也不用这么纠结了。王植想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李应龙又被叫到王植那里，王植拿出一张证明，只说让李应龙看一下。李应龙看过便了然了。这是王植想让自己证明，在研究经费不够用的时候，他王植曾经拿出多少多少私产，支持研究。应龙觉得应该给他做这个证明，王植确实做过了，出这个证明是应该的。所以应龙看完，毫不犹豫就签了名，还问他需不需要拿去，让老陈也签个名。王植想了想，还是谢绝了。老陈为什么要签字？他又没参与项目，如果老陈签了字，可能还会牵出许多问题。万一被姓柯的做点儿文章，自己还要穷于应对。

可应龙推荐老陈签字的举动，却让王植的感动真的涌出来了。他没想到李应龙这么替他着想。人家在项目里出工出力，成果里只占一小份儿，让自己踩着肩膀往上飞。自己除了拿钱什么都没做过，还想要把人家那份功劳给抹杀掉。突然间王植的良心又膨胀了一点点。之前哄着李应龙说要给他申请一份荣誉的事，只不过是怕应龙临阵脚软，不肯把收尾的工作做好。现在他开始真心想要去兑现自己那份承诺了。

至于研究成果，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独吞，现在也决定只拿最初约定好的那一部分。人家本来就有大功劳，就算分享了这一小份儿也是应该的。至于老陈，也确实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了自己，不管为了将来还是眼下，都该表示表示。他决定再找些名目，给老陈也安排点儿好处，哪怕只是些虚名。

三型还没完成，王植早早就把给三人请功的各种资料都准备好了。就等李应龙来告诉自己顺利结束研发，就可以往上递了。左等右等，终于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等来了李应龙的完工的好消息。

王植先是把各种材料往上一递，又掏自己的腰包，请老陈和李应龙在全市最好的酒店吃了一顿。也许是为国家掏过８万买过专利，已经突破了自我，现在花钱再多他都不觉得心疼了。这顿饭确实是挺贵的，把老陈和李应龙都吓着了。王植把一直以来担心项目的jīng神负担放下之后，人生也明亮多了。席间感慨万千，话也多起来。他把李应龙和老陈好一通感谢，接着又反复许诺将来当上院长后会如何如何。李应龙识趣地说了声“祝王院长步步高升”。王植也是个老油条了，明知道这话信不得，十句里有九句里都只是说说的。但听了李应龙亲口说这话，却感觉内心有了支撑。他突然想明白了：即使这次自己升不上去，只要有了李应龙这样的科技人才在身边。将来想上去，那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研究院成立十几年，谁也没见过几个李应龙这样好的研究员。半年里凭他一个人，就能搞出两个研究成果，还突破相当大。太罕见了。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这句话的价值何在，他突然就体悟了。要把这样的人才留住，一定要先给他足够的诚意、尊重、好处！

几天以后，王植让李应龙来办公室，两眼泪湿地给他看了几张上面批复的文件。

里面第一张就是嘉奖王植为国家研究无私奉献的的文告。之后是李应龙被评为“省级优秀科技工作者”的通知。然后是老陈被评为优秀项目负责人，还有其他一些什么零零碎碎的小荣誉，几乎全都是给老陈的。最后是此次研究成果的奖金明细：里面奖金最多的人竟然是李应龙。这就比较意外了，能够遵守约定，李应龙已经谢天谢地了。真没想到王植这样吝啬的人，会把好处让给他。李应龙猜：王植满眼是泪，难道是把钱多分了些给自己，现在有些后悔了？

王植不等应龙问，已经开始解释了：那天吃完饭回来，他就打电话请求上级领导把研究成果的份额给改了。他把研究成果的大头让给了李应龙，自己只作为配角出现在名单上。因此奖金的分配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动。李应龙着实吃了一惊。其实王植能按约定走已经让他满足了，可王植……。李应龙被感动的同时，也更疑惑了。王植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王植继续两眼含泪地说，本来他确实想过借着这回的研究成果好往上猛窜一下，也曾动过违背约定独占成果的心思。但是李应龙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真诚相待，让他突然发现自己非常不地道，感到对不住李应龙。他想，只要李应龙真心跟着自己干，自己想要往上升，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所以……。总之，他觉得应该让付出最多的李应龙先得到实惠。我以诚待君，君必不负我。

李应龙开始愧疚了，觉得以前那么对王植有些过份了。原来他眼里的泪，不是因为后悔分成果，而是因为动了感情。想不到王植还是个讲究人，自己错看了人家。但真正让李应龙整个呆掉的，是王植后面说的话。

王植说：正因为他主动修改了研究成果的分配，上面不仅仅没说他弄虚作假，还表扬他大公无私，爱护和扶持优秀科研人员，为广大的项目负责人同志们带了个好头儿，起到了先锋模范作用。再结合本次他不惜自掏腰包也要搞研发，并且使研究项目取得重大科技突破的突出表现，这种为国奉献的jīng神值得嘉奖。所以……上面特别提拔他，连升三级。直接离开研究院，上调到省级的科研部门任职。比在他原来预期的升得还高。这对王植来说，做梦都不敢想。简直是白rì飞升啊！所以他对李应龙的感激也没法形容了。

李应龙几乎惊到下巴脱臼。终于明白了他满含热泪的原因。王植只是在为自己的飞黄腾达而激动。自己完全理解错了。

人生就是这么意外，王植跟柯志杰争了那么多年，就想占个院长候补的位子。结果一届届落空，谁都没上去。偶然一次，王植拿出了点良心，做了一回好人，结果好报立刻就来了。柯志杰今后不管多么努力地掠夺别人的研究成果，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跟他王植处于同一起跑线了。王植就这么升了，而且升得比谁预想的都猛。调令过几天就下来，因为王植上头有人，所以提前得到了消息。用不了一天，柯志杰也会得到消息。

李应龙从王植办公室出来很久，始终不相信听到的是真的，嘴也一直合不上。王植最后说的一件事虽然没有前几件事那么猛，也够让他震惊了。

这次项目奖金共有１０万，本来按王植上报的比例，他能拿到７万５。结果王植为了感谢李应龙为他带来了好运，自愿放弃自己的那万５，直接把１０万都给李应龙了。还说老陈那边他会自掏腰包，另备５万给送过去。他一定要好好谢谢老陈能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不是老陈的资助，也促不成今天的局面。反正他王植进了省级单位，手上握有实权，捞钱将会更容易。现在身上背的这十来万的债，用不多久就填回来了，索xìng好人做到底，也不差这几个钱了。他认为李应龙给他带来这么多好运，这么多名利，一定是他的福将，他命中的贵人。可他除了钱，实在无以为报。

年终总结会上，院长公布的项目研究成果里，李应龙是主角。李应龙上台领奖，１０万元王植一分没拿，全给李应龙。柯志杰惊的比李应龙当初听到消息时还厉害，好半天没缓过来。老陈和李应龙是知道事情原委的，倒没什么。余茂夫和８、９、１０组的同事们全都震蒙了。散会后，很多戴眼镜的都去配新镜片儿了。

最后宣布了王植即将上调的消息，由王植登台讲话。王植没有说一句假大空话，真心感谢了在座的各位，也请那些曾经被他祸害过的同事们，能够原谅他。简短jīng要真情流露，把许多人都感动了。大家突然觉得王植变了，变得有人情味儿了。这回连柯志杰都啧啧称奇了，心服口服。

这次大会真的圆满胜利地结束了。许多技术派的研究员都雄心大起，士气很高。李应龙变成了他们奋斗的目标。“艰苦奋斗”，“知识改变命运”，再也不只是口号。大家似乎都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和希望。大家都切实地感受到，成功的机会，也可以离他们这些总被欺压的技术派，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