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凤鸣梧桐
似乎是一个很长的梦，即墨的阳光和以前一样的温柔，空气中像是陈旧木箱里书卷的味道，有点苦有点甜，一个人走在熟悉的老巷，没有风，没有喧嚣，在静谧中透露着一丝诡异，身后是山间的树海，空寂，冷漠，这个城市仿佛没有生命。
“也许有一天，你甚至会发现你最信任的人都可以玩弄你的感情，你会，恨他吗？”
啊，我知道，我知道的啊，一直都知道的。
从未有过的悲伤，淹没了全身，牧夏一下惊醒，“我知道……什么？”他有些出神，“是……梦啊，子夜？”周围有些暗，地上铺了一层茅草，没有窗户，像是在地下的房间，只在角落的案几上点着半支蜡烛，淳于莫似乎不在这里，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并无异常，手腕被墙上的铁环扣住，怎么也挣脱不开，衣带也有些松散，许是被搜过身了，牧夏倚坐在墙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鬼草和封石的毒许是被自己控制的很好，他们大概没有发现他一进去就靠窗坐下，其实是为了控制自己吸入封石粉的量，他吸入的那点封石粉根本不够和鬼草有致命的中毒反应。
这样就好。
现在可以把事情重新理一下了，牧夏想道。首先，对方应该是一群人，至少那个客栈应该是一个据点。刚坐下时就能看到，只有那两人所在的那里窗户的透光要比其他窗户低沉一些。起先只当是有树挡了些光，其实那面墙外是一个集市，窗户低一些可以及时发现有没有人偷听，况且集市喧闹，也可以盖过说话声，那个位置仿佛专为此准备的。
其次，酒保送来的茶水有鬼草的汁。鬼草本是药草，xìng无毒，而与封石的粉末混在一起便是一种奇毒，封石粉末却是混在掷来的耳杯里一并撒出。鬼草和封石本就是南方稀有之物，解药配置极其繁杂，而且虽然初期不过昏昏yù睡，时间久了纵是伤及xìng命也未可知。看来这群人来头只怕不小，而且至少对方有一个通药理的人。
然后，那个酒鬼应该是个用镖的高手。他掷出的耳杯看似轻盈，若是硬接，纵是腕骨震碎也未可知。而且耳杯在空中并无旋转，像是用暗器的习惯，而这种暗器应是类似于小刀的那种。况且进去时，也看了眼酒鬼的手，正是指腹处有很厚的茧。书生应该不会武功，他右手腕很灵活，无名指指甲有些扁平，这是经常拿笔的特征。况且他走路的步法和习武之人不一样，丝毫不隐藏自己的脚步声，但拿起淳于莫的剑的手势却像是握刀，却又不熟练，像是模仿某个使刀的人。
最后是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淳于莫的父亲，齐郡郡守淳于优。至于他们要淳于大人做什么尚且不知，但能肯定的是淳于莫是他们手上一个未知的棋子。高密县丞认出淳于莫，由此引起他们的怀疑，但淳于莫矢口否认，那么以他们谨慎的态度应该要去验证淳于莫的身份，然后才能实行下一步的计划。
也就是说，现在，子夜和自己暂时都是安全的，那么下一个问题是，这里是什么地方，子夜被带到哪里去了？牧夏又一次试着挣脱铁环，那铁环却纹丝不动，他有些疲累，重重地靠在墙上，忽而一惊：“谁？”
“哦？醒了吗？”在烛光的死角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你叫牧夏？听郁伯伯说，你中毒很浅，已经没事了吗？”那少年走到牧夏面前，一身千草sè的短袍，腰际一道藤紫sè的袍带，约莫十六七岁，微微侧着脸，眼睛有些无神，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香味。
我竟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究竟是什么人？牧夏暗自想道。“是，已经没事了。”
“是吗？那就好。”少年咧嘴一笑，那笑仿佛是一痕涟漪，迅速地划过脸部，随即消失不见，只一瞬间牧夏似乎感觉到了杀气，yīn森而清冷。
“你是？”
“苏绪。你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吧？”
“是，反正我现在没有力气，可以帮我把这个，解开吗？”
“吱呀——”仿佛是一道门打开，一串清晰的脚步声后，却没见人，那人似乎是躲在转角后面，听声音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阿荦，那人醒了吗？若还没醒，我便让郁先生来看看”。
“不必了，不是说好不喊我阿荦的吗？”苏绪面露不悦，眼神中却分明是满满的宠溺，“怎么老是记不住，又不是小孩子了。”
“嗯，就不，酒鬼那还等我回一声呢。”女孩的笑声像是涧水击石，灵动清澈，渐行渐远。
“看来老酒鬼对你兴趣未减，你还有幸再活几个时辰。”苏绪冷冷地看了牧夏一眼，那眼神像是看着将要被宰杀的牲口般，没有温度，没有感情。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你觉得我们像是什么人？”
“非唯小子，敢行称乱。”
“哦，《禹誓》。”苏绪眼中隐隐透出些玩世的笑意，轻轻按了按铁环，“安分地呆着吧，等你留遗言的时候我再来见你。”
牧夏静静地听着苏绪离去的脚步声，轻笑了一声：“酒鬼，吗？”
*****************************
“哎，我说老酒鬼啊，你这的酒怎么都不够劲啊，都三十几盅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嗝，小子，看不出来啊，老酒鬼算是酒逢知己了，哈哈。”
“叔父，你们就不能不在大白天的喝这么……啊！这是这里最好的酒啊！全喝完了？”
“嗯。”
“嗯。”
“居然还‘嗯‘？叔父，他是谁我们都不知道，我们还关了他的同伴，你居然在和他喝酒？还有，刚才明明绑着他的啊……”
“不要在意，难得遇见这么能喝的对手了嘛。”
“哎，就是嘛，没事没事，你们既然关了未寒，那就没人陪我喝酒了，现在不是正好吗？”
“你，不是才解的毒吗？郁先生不是说要恢复一段时间吗？你就什么都不担心？”
“担心？担心，你们也不会轻易放了我们的，才不担心呢。再来一盅！”
“啊？”
酒鬼缓缓放下酒盅，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真的不是郡守之子？”
淳于莫的手微微一顿，“不过是个被淳于家赶出来的小厮罢了，如此大方之家，哪里是我们这种下贱之人攀的上的？”
“他醒了吗？”酒鬼侧过头问道。
“嗯，刚刚阿荦去看过了，郁先生说，他中毒极浅，方才为止一直是苏绪在看着他。”
“苏绪？莫兄弟啊，看来你的朋友很有趣啊？”
“哦，此话何解？”
“无解，还请莫兄弟在此稍待片刻，老酒鬼去会会你的朋友。”
“哎，这就走啦？这里的酒我一滴都不会给你留哦。”淳于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对了，可不许欺负未寒哦。”
“你那朋友来历不浅，我们可不敢怠慢，好侄儿，看着他吧。”
***************************
“阁下可有什么话想说？”酒鬼随手牵过一块草席，坐下去的姿势仿佛是瘫倒在地上，手中依旧玩弄着一只酒盅。
“那要看老先生有什么话想问了，”牧夏缓缓抬起头，看着酒鬼的酒盅，起先是皱眉，然后脸sè舒展，微笑着说道。
“那我问的你都如实回答吗？”
“答案未必只有一个。”
“你已身在囹圄，人为刀俎，也不肯说实话？”
“既如此，”牧夏略一用力，仿佛轻而易举地挣脱了腕上的铁环，却并不起身，依旧坐倚着墙，绝美的唇形带着浅浅的弧度，牧夏本不是那种如淳于莫般一眼见到便吸引目光的俊美，而是带着些内敛稳重的魅力，连酒鬼都忍不住端详起他来。“问吧。”
“哦，这样的锁竟也能解开？既已解锁，脱身而出又有何难？”
“难，较之解锁的雕虫小技，脱身可谓难上加难。”
“好，老酒鬼我喜欢聪明人。”酒鬼啜了一口酒道，“你是何人，琴从何来？”
“这不是老先生想问我的问题，还请问问题的人前来。”
“哦，是么，那么就问一个老酒鬼想问的问题吧，阁下如此才智，为官而生？为民而生？”
“官亦是民，民亦可为官，吾为天下生。”
“好！”脚步声渐近，墨sè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sè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脸sè有些暗黄，沉淀着岁月的痕迹，一个中年男人拍着手出现在转角。“好一个为天下生！好！”
“堂主。”老酒鬼没有起身，只是微微地颔首，但牧夏看的出来，这样一个没有武功的人，仿佛是以他的个人魅力在吸引着别人，他有着更稳重更内敛的气息。
“老夫便是这梧桐堂的主人，敝姓杭，字枫泽，经营些木材生意。方才老酒鬼问的第一个问题，小兄弟现在可以回答了吗？”那人的声音，和他的形象一样，亲和而沉稳。
牧夏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向杭枫泽行一礼道：“晚辈牧夏，受师傅昭逸先生之命，寻找楚箫，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堂主海涵。”
“哦，琴老的弟子？难怪。”
“师傅说过，他已给各分部飞鸽传书。”
“飞鸽传书？”杭枫泽略迟疑片刻，向酒鬼问道：“酒鬼？”
“哎？这飞鸽，好像有一只，已经成了下酒菜了，这信，倒是还在。”酒鬼在身上摸了一圈，掏出一截细竹来。“前天收到的，正要送去给苏绪呢。”
牧夏暗道，若不是酒鬼进来时带着那竹信，恐怕自己还没法判断对方身份，对方的谨慎小心可见一斑。不过，这酒鬼看起来随xìng，恐怕早已料到自己跟琴老有关系，不然岂会如此巧合地把竹信带在身上。
“既如此，一场误会，堂内弟兄多有得罪，还望小兄弟不要见怪。”
“已经没事了吗？未寒？”淳于莫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提着一盏酒盅，侧倚着墙说道。
“哦，井文呢？”井酒略显惊诧地坐直了身子，抬眼看了杭枫泽一眼，后者镇定依旧，“哦，没事了。”
“的确没事，不过就是睡个一时半会儿而已。”淳于莫微微一笑道。
“子夜。”牧夏无奈的笑笑摇摇头道，“你不会又把人灌醉了吧。”
井酒整了整衣服道：“我这侄儿从不饮酒，就是逼着他，也未必肯喝，又如何这么容易被人灌醉。”
“哦，从不饮酒？可没人告诉他，他喝的是酒啊。”淳于莫顺手把身后一物掷给牧夏，“你的琴。”
这琴，理应在后院的仓库里，这小子又是从何取得，杭枫泽暗自思量道，许是酒鬼对他的估计过低了吧，听酒鬼所言，从初见面起，此人身手一般，又几无防人之心，原以为不过如此而已，若真是淳于家的，这般倒也说得过去，像是素来被人保护惯了一般。而今，又确实难说了，此人恐怕也不简单。
“堂主见笑了，我这兄弟自小好酒，找人陪酒亦是常有的事。”牧夏接过琴，随意地抚了一遍。“子夜，这位杭堂主是家师的好友，不过误会一场。”
“哦，杭堂主……”淳于莫有些不解地看了杭枫泽一眼。
“无妨，无妨。来人，将二位小兄弟带去大堂。”
牧夏随着众人转过转角，只见一条石砌小道，参差的阶梯一路向上，墙上湿湿的斑点着些许地衣，阳光从石缝间毫无顾忌地shè入，最前的酒鬼身形一闪，便绕过石墙，众人随后而出。这间暗室竟是设在假山之中，山石林立，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古朴典雅。明明没有任何机关暗箭，却最是让人捉摸不到。假山外不远处是一株茂盛浓密的青桐，枝杪错综，枝干极是粗壮。梧桐之后便是一座堂屋，虽无官家堂厅的气派，却颇有几分大隐于市的意味。;
“也许有一天，你甚至会发现你最信任的人都可以玩弄你的感情，你会，恨他吗？”
啊，我知道，我知道的啊，一直都知道的。
从未有过的悲伤，淹没了全身，牧夏一下惊醒，“我知道……什么？”他有些出神，“是……梦啊，子夜？”周围有些暗，地上铺了一层茅草，没有窗户，像是在地下的房间，只在角落的案几上点着半支蜡烛，淳于莫似乎不在这里，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并无异常，手腕被墙上的铁环扣住，怎么也挣脱不开，衣带也有些松散，许是被搜过身了，牧夏倚坐在墙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鬼草和封石的毒许是被自己控制的很好，他们大概没有发现他一进去就靠窗坐下，其实是为了控制自己吸入封石粉的量，他吸入的那点封石粉根本不够和鬼草有致命的中毒反应。
这样就好。
现在可以把事情重新理一下了，牧夏想道。首先，对方应该是一群人，至少那个客栈应该是一个据点。刚坐下时就能看到，只有那两人所在的那里窗户的透光要比其他窗户低沉一些。起先只当是有树挡了些光，其实那面墙外是一个集市，窗户低一些可以及时发现有没有人偷听，况且集市喧闹，也可以盖过说话声，那个位置仿佛专为此准备的。
其次，酒保送来的茶水有鬼草的汁。鬼草本是药草，xìng无毒，而与封石的粉末混在一起便是一种奇毒，封石粉末却是混在掷来的耳杯里一并撒出。鬼草和封石本就是南方稀有之物，解药配置极其繁杂，而且虽然初期不过昏昏yù睡，时间久了纵是伤及xìng命也未可知。看来这群人来头只怕不小，而且至少对方有一个通药理的人。
然后，那个酒鬼应该是个用镖的高手。他掷出的耳杯看似轻盈，若是硬接，纵是腕骨震碎也未可知。而且耳杯在空中并无旋转，像是用暗器的习惯，而这种暗器应是类似于小刀的那种。况且进去时，也看了眼酒鬼的手，正是指腹处有很厚的茧。书生应该不会武功，他右手腕很灵活，无名指指甲有些扁平，这是经常拿笔的特征。况且他走路的步法和习武之人不一样，丝毫不隐藏自己的脚步声，但拿起淳于莫的剑的手势却像是握刀，却又不熟练，像是模仿某个使刀的人。
最后是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淳于莫的父亲，齐郡郡守淳于优。至于他们要淳于大人做什么尚且不知，但能肯定的是淳于莫是他们手上一个未知的棋子。高密县丞认出淳于莫，由此引起他们的怀疑，但淳于莫矢口否认，那么以他们谨慎的态度应该要去验证淳于莫的身份，然后才能实行下一步的计划。
也就是说，现在，子夜和自己暂时都是安全的，那么下一个问题是，这里是什么地方，子夜被带到哪里去了？牧夏又一次试着挣脱铁环，那铁环却纹丝不动，他有些疲累，重重地靠在墙上，忽而一惊：“谁？”
“哦？醒了吗？”在烛光的死角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你叫牧夏？听郁伯伯说，你中毒很浅，已经没事了吗？”那少年走到牧夏面前，一身千草sè的短袍，腰际一道藤紫sè的袍带，约莫十六七岁，微微侧着脸，眼睛有些无神，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香味。
我竟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究竟是什么人？牧夏暗自想道。“是，已经没事了。”
“是吗？那就好。”少年咧嘴一笑，那笑仿佛是一痕涟漪，迅速地划过脸部，随即消失不见，只一瞬间牧夏似乎感觉到了杀气，yīn森而清冷。
“你是？”
“苏绪。你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吧？”
“是，反正我现在没有力气，可以帮我把这个，解开吗？”
“吱呀——”仿佛是一道门打开，一串清晰的脚步声后，却没见人，那人似乎是躲在转角后面，听声音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阿荦，那人醒了吗？若还没醒，我便让郁先生来看看”。
“不必了，不是说好不喊我阿荦的吗？”苏绪面露不悦，眼神中却分明是满满的宠溺，“怎么老是记不住，又不是小孩子了。”
“嗯，就不，酒鬼那还等我回一声呢。”女孩的笑声像是涧水击石，灵动清澈，渐行渐远。
“看来老酒鬼对你兴趣未减，你还有幸再活几个时辰。”苏绪冷冷地看了牧夏一眼，那眼神像是看着将要被宰杀的牲口般，没有温度，没有感情。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你觉得我们像是什么人？”
“非唯小子，敢行称乱。”
“哦，《禹誓》。”苏绪眼中隐隐透出些玩世的笑意，轻轻按了按铁环，“安分地呆着吧，等你留遗言的时候我再来见你。”
牧夏静静地听着苏绪离去的脚步声，轻笑了一声：“酒鬼，吗？”
*****************************
“哎，我说老酒鬼啊，你这的酒怎么都不够劲啊，都三十几盅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嗝，小子，看不出来啊，老酒鬼算是酒逢知己了，哈哈。”
“叔父，你们就不能不在大白天的喝这么……啊！这是这里最好的酒啊！全喝完了？”
“嗯。”
“嗯。”
“居然还‘嗯‘？叔父，他是谁我们都不知道，我们还关了他的同伴，你居然在和他喝酒？还有，刚才明明绑着他的啊……”
“不要在意，难得遇见这么能喝的对手了嘛。”
“哎，就是嘛，没事没事，你们既然关了未寒，那就没人陪我喝酒了，现在不是正好吗？”
“你，不是才解的毒吗？郁先生不是说要恢复一段时间吗？你就什么都不担心？”
“担心？担心，你们也不会轻易放了我们的，才不担心呢。再来一盅！”
“啊？”
酒鬼缓缓放下酒盅，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真的不是郡守之子？”
淳于莫的手微微一顿，“不过是个被淳于家赶出来的小厮罢了，如此大方之家，哪里是我们这种下贱之人攀的上的？”
“他醒了吗？”酒鬼侧过头问道。
“嗯，刚刚阿荦去看过了，郁先生说，他中毒极浅，方才为止一直是苏绪在看着他。”
“苏绪？莫兄弟啊，看来你的朋友很有趣啊？”
“哦，此话何解？”
“无解，还请莫兄弟在此稍待片刻，老酒鬼去会会你的朋友。”
“哎，这就走啦？这里的酒我一滴都不会给你留哦。”淳于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对了，可不许欺负未寒哦。”
“你那朋友来历不浅，我们可不敢怠慢，好侄儿，看着他吧。”
***************************
“阁下可有什么话想说？”酒鬼随手牵过一块草席，坐下去的姿势仿佛是瘫倒在地上，手中依旧玩弄着一只酒盅。
“那要看老先生有什么话想问了，”牧夏缓缓抬起头，看着酒鬼的酒盅，起先是皱眉，然后脸sè舒展，微笑着说道。
“那我问的你都如实回答吗？”
“答案未必只有一个。”
“你已身在囹圄，人为刀俎，也不肯说实话？”
“既如此，”牧夏略一用力，仿佛轻而易举地挣脱了腕上的铁环，却并不起身，依旧坐倚着墙，绝美的唇形带着浅浅的弧度，牧夏本不是那种如淳于莫般一眼见到便吸引目光的俊美，而是带着些内敛稳重的魅力，连酒鬼都忍不住端详起他来。“问吧。”
“哦，这样的锁竟也能解开？既已解锁，脱身而出又有何难？”
“难，较之解锁的雕虫小技，脱身可谓难上加难。”
“好，老酒鬼我喜欢聪明人。”酒鬼啜了一口酒道，“你是何人，琴从何来？”
“这不是老先生想问我的问题，还请问问题的人前来。”
“哦，是么，那么就问一个老酒鬼想问的问题吧，阁下如此才智，为官而生？为民而生？”
“官亦是民，民亦可为官，吾为天下生。”
“好！”脚步声渐近，墨sè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sè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脸sè有些暗黄，沉淀着岁月的痕迹，一个中年男人拍着手出现在转角。“好一个为天下生！好！”
“堂主。”老酒鬼没有起身，只是微微地颔首，但牧夏看的出来，这样一个没有武功的人，仿佛是以他的个人魅力在吸引着别人，他有着更稳重更内敛的气息。
“老夫便是这梧桐堂的主人，敝姓杭，字枫泽，经营些木材生意。方才老酒鬼问的第一个问题，小兄弟现在可以回答了吗？”那人的声音，和他的形象一样，亲和而沉稳。
牧夏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向杭枫泽行一礼道：“晚辈牧夏，受师傅昭逸先生之命，寻找楚箫，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堂主海涵。”
“哦，琴老的弟子？难怪。”
“师傅说过，他已给各分部飞鸽传书。”
“飞鸽传书？”杭枫泽略迟疑片刻，向酒鬼问道：“酒鬼？”
“哎？这飞鸽，好像有一只，已经成了下酒菜了，这信，倒是还在。”酒鬼在身上摸了一圈，掏出一截细竹来。“前天收到的，正要送去给苏绪呢。”
牧夏暗道，若不是酒鬼进来时带着那竹信，恐怕自己还没法判断对方身份，对方的谨慎小心可见一斑。不过，这酒鬼看起来随xìng，恐怕早已料到自己跟琴老有关系，不然岂会如此巧合地把竹信带在身上。
“既如此，一场误会，堂内弟兄多有得罪，还望小兄弟不要见怪。”
“已经没事了吗？未寒？”淳于莫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提着一盏酒盅，侧倚着墙说道。
“哦，井文呢？”井酒略显惊诧地坐直了身子，抬眼看了杭枫泽一眼，后者镇定依旧，“哦，没事了。”
“的确没事，不过就是睡个一时半会儿而已。”淳于莫微微一笑道。
“子夜。”牧夏无奈的笑笑摇摇头道，“你不会又把人灌醉了吧。”
井酒整了整衣服道：“我这侄儿从不饮酒，就是逼着他，也未必肯喝，又如何这么容易被人灌醉。”
“哦，从不饮酒？可没人告诉他，他喝的是酒啊。”淳于莫顺手把身后一物掷给牧夏，“你的琴。”
这琴，理应在后院的仓库里，这小子又是从何取得，杭枫泽暗自思量道，许是酒鬼对他的估计过低了吧，听酒鬼所言，从初见面起，此人身手一般，又几无防人之心，原以为不过如此而已，若真是淳于家的，这般倒也说得过去，像是素来被人保护惯了一般。而今，又确实难说了，此人恐怕也不简单。
“堂主见笑了，我这兄弟自小好酒，找人陪酒亦是常有的事。”牧夏接过琴，随意地抚了一遍。“子夜，这位杭堂主是家师的好友，不过误会一场。”
“哦，杭堂主……”淳于莫有些不解地看了杭枫泽一眼。
“无妨，无妨。来人，将二位小兄弟带去大堂。”
牧夏随着众人转过转角，只见一条石砌小道，参差的阶梯一路向上，墙上湿湿的斑点着些许地衣，阳光从石缝间毫无顾忌地shè入，最前的酒鬼身形一闪，便绕过石墙，众人随后而出。这间暗室竟是设在假山之中，山石林立，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古朴典雅。明明没有任何机关暗箭，却最是让人捉摸不到。假山外不远处是一株茂盛浓密的青桐，枝杪错综，枝干极是粗壮。梧桐之后便是一座堂屋，虽无官家堂厅的气派，却颇有几分大隐于市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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