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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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第一节

暴风雨后的傍晚。从印度洋翘家而来的飓风在这里折腾了一天一夜,终于累了,歇了。南中国海也恢复了平静,湛蓝的水面上只有波涛在轻轻地起伏。

一艘单桅帆船就在这整片蓝sè的中间一身狼籍地随波晃荡。看样子,这是刚被暴风玩腻了扔掉的一个小玩具。夜里突然造访的台风粗暴地扯走了它主桅上的帆蓬,现在的小玩具没办法再和大自然抗争了,它无jīng打采地飘着,任由金黄sè的阳光安抚,残留的升降索从横桅的索耳上零乱地垂落着,似乎想告诉自己的主人,昨夜里它们曾多么的尽职努力,又如何的不幸与受伤。

在它脚下,兴奋的浪头总是迫不及待地往着已破烂不堪的船头迎面撞去,而且乐此不彼地争抢着。那些顺势跳出来的、折shè着温暖阳光的晶亮小花,带着一夜狂放后的惬意和舒坦,乐融融地把这个被风老大强迫留住的外来者打量来打量去,“哗哗”地欢笑着,继续逗弄这个75吨重的“小东西”。

“老哈维,带着那帮捣蛋的家伙到甲板上来!都给我快点!”潘克伦·费明顿船长推开了舱盖,斜shè到眼底的阳光让他有一刹那的不适应,握在舷梯上的双手都没空来遮挡它们,于是潘克伦一边眯着双眼恢复视力,一边爬上了甲板。他心里暗暗念叨:“好了,我的小宝贝儿,玛利小宝贝儿,那该死的风终于走了。你可要给我乖乖的哦。”

等他再睁开眼,对着满甲板的残破,爆发出一阵能让底舱里的水手们眩晕的怒吼:“啊~~~~看看~~看看~~昨晚那该死的暴风雨都干了些什么呀?!!!”他带着哭腔坐倒在舱口,“我可怜的小玛利——这可是值两千镑(*注1)的船啊~~,上帝呀,我以您最虔诚的信徒名义请您最最严厉地惩罚它吧!!!...我的钱,我的金币呀,别扔下你们可怜的父亲......”

皮特·克莱尔站在梯旁,一边等着老哈维扭动着的屁股从上面消失,一边转过头严肃而小声地对舱里的其他人说:“上帝?我敢打赌他老人家要是听到我们船长的请求,会把一道闪电甚至是带着闪电的炸雷扔到船上来!我保证!” 一个13、4岁,身材瘦小但结实的少年——船长的小听差文森特奇怪地问:“快刀(皮特的外号),那是为什么呀?上帝才不会惩罚他的子民呢!你乱造谣当心我回头告诉牧师哦。”兰斯·斯诺在旁边接口道:“小文森特,你来的时间还短,所以不知道——其实咱们的潘克伦船长信奉的是恶魔撒旦!所以上帝才会降下这猛烈的暴风雨惩罚他!幸好咱哥儿几个都是他老人家忠实的信徒,看在我们的面子上,昨晚可怜的小玛利才没拉我们陪他下地狱。”说着对着舱壁上塞住裂缝的布条又补了两脚,喃喃道:“瞧玛利这身子骨的样子,咱们的处境可有点不妙啊。”“啊~?难,难道说还会有比暴风更厉害的惩罚降临吗?”文森特听到他的后半句话,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难怪!我说呢,每次给船长送饭去,我都注意到他从不做谢饭祈祷,拿上汤勺就开始猛吃。那......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要不要跳海......那个......逃走啊?”

“哈哈哈哈~”伴随着小文森特带着颤音的细嗓门,底舱里爆出一阵粗鲁的狂笑。小文森特面红耳赤地站在中间,看着这帮子家伙捧着肚子乐翻了天,他疑惑地想:“难道不该远离撒旦和他的使者吗?(在小文森特眼里,能信奉撒旦的人一定是有着鬼怪能力的黑暗使者。)上帝呀,这些人都疯了吗?”

资格最老的水手,测量员弗雷德·桑德斯也乐得不行,他走过来,拍拍小文森特瘦削的肩头:“小伙子,别听他们瞎掰。我们船长从来就没信奉过撒旦,你放心吧——他信奉的是黄澄澄的...金币!上帝是无所不知的,很显然他早知道咱们的潘克伦船长也不是不去教堂做礼拜,他只是抽不出空去和上帝聊天。要不咱们还真有可能沉啦~”说到这儿,他摇摇头爬了上去,“自己怎么也和着这帮子人折腾起来了?不过心里轻松多了,哈!”一帮家伙笑得更狂了。

“哎,我说小文森特,没看出来你这家伙还挺有幽默感嘛。”“我??”“是啊。难道这儿还有别人比你更有趣吗?哈哈,我大名鼎鼎的快刀皮特都快让你弄破肚皮啦——不过不是用刀,是用笑话!哈哈哈哈。你小子应该先爬出去看看,告诉我最近的陆地在哪边然后再决定跳不跳!” 笑够了的皮特也走过来,搂住小文森特说道:“你当我们还在马六甲替老板们往暹罗送货呀?那会儿海岸近着呢。我们这次是办大事儿呢!出发的时候没见港口那几艘皇家海军的兵舰吗?好家伙,整个儿一印度洋分舰队的大检阅啊,连奋进号都来了!没准啊,就是冲着咱们捎的那位来的。”说着向着内舱努了努嘴,有几个若有所思的转头去看——里面坐着那位两周前的夜里被船长悄悄带上来的神秘乘客,兰斯还没完呢,他又接着刚才的话头说起小文森特来:“现在咱们已经在去马尼拉的路上走了两周了,现在玛利号正在大海的中间呢!算不明白了吧,傻小子?我告诉你吧,不算昨晚我们遇上那么大的风暴,我们现在离马六甲也至少有个一千多哩(*注2)了吧。一千多米我倒是相信你有扑腾上岸的能耐。”说完众人又是一阵暴笑。

看着他们一边攀着舷梯一边乐着,小文森特脑袋里都快空白了。信奉金币?离马六甲又有一千哩了呀?“金币可不能代替上帝——妈妈说的。”他坚决地告诉自己,“否则,这会受到惩罚的,就象昨晚一样,那可真的可怕极了。回家的路还长,上帝要是不保佑我们了,出了事怎么办?去说服船长重新信仰上帝吗?好象挺困难的,听老哈维说连牧师都说服不了他。唉,伤脑筋!”不过他也模模糊糊地明白,自己的老板并不是邪恶教的教徒,“也许船长就是牧师嘴里的那种无神论者?对,很有可能。”既然睿智的牧师都不能挽救可怜的船长,咱们的小文森特也知趣地放弃了那个对他而言更是不可能完成的艰巨任务。不过小文森特也明白自己又被兰斯那个该死的家伙耍了一回。他总爱给人下套,文森特气呼呼地想,不过平时好象也只不是自己一个人遭殃,水手里上他当的人多了去了,比如帕克。

“其实大家只是时不时逗个乐子,平时还是挺关照我的。”小文森特大度地给自己找了个平衡:“所以,算啦。就当再原谅他一回。可是那回家怎么办啊?”

上到了甲板,大家不由都呆了——这还叫船吗?空荡荡的桅杆上索具断了,主帆没了, 艉楼开了天窗,护栏残破不堪(大概都是被原先甲板上的箱桶落海时撞坏的),船头的两门小炮归入了失踪行列倒是小事,糟糕的是它们分量大,离开的时候把船头的大块护壁连着艏三角帆一起拖进了失踪名单。“见鬼!”皮特喃喃的溜了一句。谁都知道在海上要没了帆,帆船就是座大棺材。何况现在出状况的是......一艘本该航行在浅水区的单桅船?

“该死的菲利普,竟然让我做这样要命的委托。难道他不知道小玛利是什么船吗?长的是猪脑袋啊~~” 潘克伦船长象装上了弹簧似的猛地蹦了起来,嘴里也快速的蹦出大串的秽词:“......该死的!......向上帝起誓——我要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你这个超级骗子!!!”小文森特好象并不了解目前大家的处境,见10多个人都垂头丧气地或站或坐,他悄悄地问身边的皮特:“喂,快刀你听,船长又在向上帝他老人家起誓了。那可不可以认为上帝将会帮助那个菲利普,让船长一辈子也找不了他的麻烦啊?你觉得呢?”皮特苦笑了一下:“要不是潘克伦这脑满肠肥的家伙禁不住那两千个比塞塔(*注3)亮闪闪的诱惑,咱们也不会碰到这样的危险了!我宁愿他在这笔生意上门的时候信奉的是撒旦大人!”

可这低语偏偏就让耳尖的潘克伦船长听到了,正在后悔刚才说漏了嘴的他可找着机会了。他恶狠狠地冲过来恨道:“皮特!你这混蛋还敢说风凉话?!当时是谁旁边在对我说‘港口被封锁了’,‘趁这机会好好敲他一笔’,‘比往北方跑三个月还赚得多’?又是谁对我说他‘海上航行经验丰富’,然后又是谁借口谈判有功从我这里弄走了五十比塞塔,最后却连暴风天气要来了都认不出来?!你既然这么爱废话,那就把你拿走的那五十给我退出来!”

皮特顿时蔫了,那五十比塞塔出发前就在港口大嘴谢里的小酒馆里输了个清光,现在自己的兜里一个先令都没有,还等着这次回去后老潘克伦发工钱呢,套句谚语,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蹲在一边不敢搭腔了。可亢奋劲儿上来了的潘克伦船长还是跳着脚一路大骂,说着说着矛头又转向旁人了。水手长老哈维很快就被祸及了。听潘克伦船长的一席话,似乎就是这个大罪人没有及时派人放落主帆,用桅索捆好系上缩帆结,致使飓风摧毁了帆具,而玛利号就被困在这漫无边际的海中,大家也因此被推入了绝境。而至于为了大笔金钱而不负责任地接下这个事关全船人xìng命的委托的船长大人,自然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受害者了。

老哈维确实经验老到。一看矛头转向自己了,连忙拿出踏实的工作态度来解决这个关键问题:“我想起来了!咱们好象还有上次盖货物用的旧帆布!趁太阳没落山,大家快去舱里好好找找,说不定能拿它来补做一面主帆。”果然,这虚晃一枪很有效。听到有办法继续开路,大家的jīng神就又都回来了,潘克伦的痛骂也打住了,皮特率先打着下舱找布的旗号溜了。

注1:镑,指英镑,18、19世纪英国在本国及其殖民地发行的货币。在书中出现的货币说明最后是各国货币与法郎的比值: 1英镑=20先令银币=240便士 =25法郎

注2:哩:此处作水手用语,意指海里。1海里=1852米=10链(海上航行用的距离单位)

注3:比塞塔,西班牙当时的货币:1西班牙金币=20比塞塔银币=320瑞尔=32000瑞斯 =98法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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