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钱、责任以及其他（7）
() “我是个孤儿，没有父亲，也未曾见到过母亲亲切的面容，”王一紧搂着像小猫般蜷缩在自己怀中的凯拉·奈特莉，用如此波澜不惊的语气在娓娓倾诉着那些还可追怀的过往旧事。
他认为自己是很有必要告诉另一半关于自己的过去、就像一种由于相互交融的**与jīng神关系而衍生出的一个丈夫应该向妻子尽到的义务与责任一般，“我自小在一家孤儿院里长大，不由说那儿的生活便是我全部童年记忆的源泉；大大的、到处都栽种满了冬青树与串串红的庭院，可以任由我跟小伙伴们尽情、肆意地去玩耍。老院长总是叮嘱说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太危险，就说什么也不肯放我们出去玩；不过尽管如此他也从来没有用那些高耸的围墙与厚重的铁门隔绝住好奇的我们对外面rì新月异的新新世界的向往之心……那时候对我最好的就是老院长了。不过他是一个xìng情有些古怪的老头，颇懂得一点点中医的知识。哦对了，上次我给你捏骨的手法便是从他那儿学来的……”
“你还在说这个——”凯拉·奈特莉没好气地伸手狠劲拧了他一把，“我猜你肯定只学到了一点的皮毛？还跟我信誓旦旦说什么会没事，信了你才怪呢！知不知道那次回了去我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足足一个多星期都没动弹，还不是因为轻信了你的保证才害我耽搁那么久。”
王一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讪讪地一笑便转移开了话题继续道：“不过在那时候院中的小伙伴也大都交往不了多长的时间，因为一些人往往很快就会被一对对慕名前来的夫妇领养了去，从此便过上了传说中的、充满着温暖与温馨的家庭生活……”
王一的笑容有些苦涩，声音也是沉重。
“传说中的？”凯拉·奈特莉打断了他的叙话，脸上带着一副十分不解的神情。
“对，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家庭生活应该是一副什么模样——直至四个月前有某个人假托感冒的名义行偷jiān耍滑的事实……”
女人立即就听明白王一指的就是她去年感冒时候发生的事情！她笑靥如花着、凝视着男人的脸颊突然凑上去轻轻地咬住了他的鼻头——微微的痛苦与淡淡的温柔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感觉一下让王一从一股令人意乱情迷的飘飘然中清醒了过来。
“不过，你为什么没有被领养了去呢？”好奇心与同情心明显泛滥了的女人只刚一问完这话便感觉有些不妥，连连嗫嚅着，“我，我的意思只是说……”
“为什么没有人领养我？为什么会没有人来领养我呢？”王一没有理会凯拉·奈特莉在这一刻稍显的局促不安，一个人便自言自语了起来，“也许——没有人会愿意领养一个xìng情倔强，不会嘴甜、撒娇、耍小xìng子的野小子罢……”
突然王一的脑海一下就浮现出了云向南坚毅、倔强的脸容与臂膀——那个男人不会也是因为如此的原因才一直留在孤儿院的罢？
清晨的寒意从窗户与窗帘的缝隙间偷偷摸进来，让听得入了神的凯拉·奈特莉裸露在外的、光滑如玉的肌肤也因此而浮上了一阵微微刺手的触感——王一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凝望了一眼她眼底洋溢出的无限温柔、满心幸福地继续说下去：
“不过在有些时候人必须得去感慨这世事的变换无常。譬如说我跨越了千山万水的距离而最终遇见了你、一次再一次遇见了你，这一种冥冥天意注定下的幸福，你不也没逃掉吗？又或者说、是你的魅力让我不愿就此而逃开？”
“然而你终究是当过一次逃兵的！”凯拉·奈特莉始终抓着这个让她与王一纠缠不清的话题不放，就仿佛她与他以后可以像这般不用再去分开似的，“尽管这时候你说这么一大堆甜言蜜语的恭维话来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也及不过你那一次的逃跑行为——要知道你的那个行为让我的心灵受了伤、伤害到了我的自尊，而且还让我因此变得不自信起来……”
“所以你才要费尽千方百计征服了我、攻克了我这座41号高地，来以此证明你依然魅力无穷、依然还是那个会在人前人后风情万种的靓丽女人？”王一出声打断了这女人絮絮叨叨下去的趋势，不禁有些隐隐的头疼，“别再纠缠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好不好？像我，如果总活在过去那些让人痛苦与压抑的回忆中的话，我这么一个穷小子又凭什么可以成功赢下凯拉·奈特莉大明星的青睐呢？人的生活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唔唔……虽然对你的逃跑行为我保留继续追究下去的权利，不过你的这句话不错——我想，我们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罢？”
“曾经，有另外一个人也这么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男人女人？”凯拉·奈特莉闻言突然坐起身一个激灵，莫名地jǐng觉了起来。
王一看着这女人一副质疑与不满相交加、还万分紧张兮兮的表情，心底不禁暗笑了一下，才开口回道：“是一个男人，一个有可能是我生命中最为重要、也最为不可或缺的男人……”
然后他轻轻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依稀闪过了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与那一声极其熟悉的、仿佛依稀还回响在耳畔的招呼：“伢子——哎——”
他好像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长的时间没有给云向南打电话——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在他紧紧拥着这一具美妙柔软的**、享受着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快感的时候，大哥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在经历着什么呢？
窗外灰蒙蒙的光线顺着没有掩紧的窗帘的罅隙透进来，让拂晓的黎明又一次如约而至的同时也给王一黑亮黑亮的瞳仁上点缀下了几点依稀的白，仿佛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征兆似的。不知怎的对这些景象沉浸的他突然便有些莫名地伤感起来了，一时间连紧搂着自己的凯拉·奈特莉悄悄递上的一抹温柔与深情的眼神也没了觉察、没了理会。
——————————
万里之外，中国北方的某座小城。
“给——”
七八张大小、颜sè、面额不一的钞票犹如云向南曾经纯真梦想的凄零与飘洒般哗啦啦散落在厚重的水泥地板上，甚至一两个钢镚蹦蹬蹦蹬的跳响声也好似梦想龟裂破碎的声音将他有些飘离出去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拖拉着一只瘸腿费力地弯下腰将洒在地上的钱一一捡了起，然后捏在了手上——他捏得是如此之紧就仿佛生怕它们会再一次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风吹散个一干二净。
远处淋漓的大笑声与唏嘘声好像夹杂着一阵初chūn的惊雷，随晚风的丝丝凉意传了来，带有着一点点肆无忌惮的味道。然而云向南对这些情形也早已经习惯有常了。他低下头轻蔑地笑了笑，便在别人戏谑的眼神下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形走出这一家建筑的工地，准备这么一步、一步、又一步地走回去……
夜sè将至，明暗不定的路灯撑起了一圈淡淡的薄雾，一时间也让他脚下前行的路变得有些昏惑不堪。来往的夜行人脚步匆匆，一个接一个将他扔下去老远老远的距离，像一个个jīng准无比的零件般绝不肯浪费一点点多余的卡路里在与自身无关的事情上。
云向南也是构成这座繁忙城市的一个小小的零件——只不过他是残破的，被废弃的。
无情的机器哐啷啷在响，在来往的汽车与行人的喧嚣中不停地响。
“单独的个体如果不去随大流，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城市生活得下去呢？”
不过云向南从内心的深处拒绝着这一种无故喧嚣的侵扰，然而总会是那么的徒劳无功。他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一长排的路灯如闪逝的花火一般消失在尽头，不知怎的便思念起了远在荷兰的王一。
“真不知道他的情况究竟怎样了？也许没什么消息是意味着最好的消息罢？只是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不要再一次回到这个会将每一个人、每一个梦想都融化成一个个乏味零件的枯燥城市……”
小小的报亭前他停下自己的脚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选择在这个偏离的地方停了下——也许只是夜幕下这儿的这点光明可以让他疲乏的心灵得到一小丝的休憩，也许是远近处的那些浓密的黑暗让准备着前行的他还心生疑惧。
总之他这么停了下来。
然后他像一个普通的夜行人一眼就看见了报纸上属于王一的一幅大号彩照——上面令他熟悉的那个身影昂首向天，紧攥着一双拳头不知在大声发泄嘶吼着什么。
云向南突然一阵的恍惚，感觉有些虚幻的情境在这儿的附近弥漫，似乎连他自己内心的激动也变得有些不太真实了起来。所以他拿起了那份报纸，连问话的声音在不住地震颤——
“这是……”
“今天的一条大新闻，《中国小子扬威荷甲，荷兰门神低头授首》。听说这小子还是我们这地儿的人呢？说不定还有谁会认识？”
絮絮叨叨的报亭老板分明没有看见问他话的这个人已经瘸掉了的左腿与颤巍巍的身形。
云向南一下没了言语，只在死死盯着报纸上王一那张仰天长啸、肆意狂放无比的脸容。
这一幕就仿佛是昨rì记忆的重现、以及重合！
不远处几个抱着足球、大汗淋漓的少年从依稀的灯光下显出了身形——他们身上青chūn气息的洋溢与明媚让这一刻的云向南在心底有一丝的羡慕与惧怕。
他其实是知道自己在羡慕着什么、在惧怕着什么！
然而知道不等于可以毫无负担地去面对。
其中一个少年随手拿起一张报纸忽然就惊呼道：“我cāo——这说的是不是真的啊？真有这么牛逼的人？”
“什么东东？”其他的几个也立即纷纷围了上来。
另一人拿起报纸便念了起来：“在荷甲踢球，处子秀便一脚攻破了阿贾克斯的球门？而且一度还成为了队内的主力？还有还有——凯拉·奈特莉的新任男友？凯拉·奈特莉我当然知道，不就是那个演《加勒比海盗》的好莱坞女明星嘛，我记得他的男友不是一个英国人吗？这消息肯定是假的、假的、假的！中国搞足球的记者也真他妈的无良，没得写就只好去这么瞎编乱造了……”
“就是就是，我的确是听说国足有两个去荷甲那边发展了，不过绝对不是这个念起来还有一些绕口的名字！这些没啥东西可写的记者，连编得有逻辑一点也都懒得去费脑筋，骗流量用得着这么明显吗？”
“本人表示从来只看英超，不看国足。”
“中国足球已死，有事便只好烧纸……”
众人七嘴八舌。
“哎哎哎……先不管这新闻是不是真的，我们回去只要上网看一下不就得了——用得着在这儿一个个都苦大仇深、开批斗会的模样，还让人看了笑话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中国足球还真没有给人留下过什么好印象……”一个少年在大声疾呼着。
听到这话，身在角落的云向南低头轻瞥了一眼自己的瘸腿，神sè有些莫名的复杂；然后他朝着老板点了点头，扔下一个硬币就拿着这份让他神思不定的报纸走开了、远远地走开了。
直至走出了很远很远后那少年在跟报亭老板讨价还价的声音依然还可以顺着一股莫名凄冷的夜风传了过来——
“老板这报纸来上一份，不过如果要是假新闻的话我可是会要求退货的……什么，概不退换？那么我怎么知道这新闻是不是真的？尤其还是这一类的小报——《江洋大道》？我勒个去，我还江洋大盗呢！一看名字就知道不是个什么好货sè。老板你给通融通融一下，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以前我看见这类报纸都尽量去会买上七份八份，现在——哎，cāo蛋的国足，不说了不说了！要不我买二你送一，或者买三送一也行啊……”
这些年轻的声音充斥着还未褪尽的激情，以及一颗砰砰跳动的诚心！
走远了的云向南在心底不由得一声长长叹息：“这些挚爱而且执着的少年啊，全身上下都还在洋溢着耀眼的、让人不可直视的梦想之光！”
因为只有他在此刻无比确定那条新闻就是真的。
黑暗终于湮没了他的唏嘘与蹒跚远去的身影，只余下了在报亭处的那一点点的亮光——对云向南而言就犹如启明的灯塔般的遥远、渺茫。
他认为自己是很有必要告诉另一半关于自己的过去、就像一种由于相互交融的**与jīng神关系而衍生出的一个丈夫应该向妻子尽到的义务与责任一般，“我自小在一家孤儿院里长大，不由说那儿的生活便是我全部童年记忆的源泉；大大的、到处都栽种满了冬青树与串串红的庭院，可以任由我跟小伙伴们尽情、肆意地去玩耍。老院长总是叮嘱说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太危险，就说什么也不肯放我们出去玩；不过尽管如此他也从来没有用那些高耸的围墙与厚重的铁门隔绝住好奇的我们对外面rì新月异的新新世界的向往之心……那时候对我最好的就是老院长了。不过他是一个xìng情有些古怪的老头，颇懂得一点点中医的知识。哦对了，上次我给你捏骨的手法便是从他那儿学来的……”
“你还在说这个——”凯拉·奈特莉没好气地伸手狠劲拧了他一把，“我猜你肯定只学到了一点的皮毛？还跟我信誓旦旦说什么会没事，信了你才怪呢！知不知道那次回了去我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足足一个多星期都没动弹，还不是因为轻信了你的保证才害我耽搁那么久。”
王一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讪讪地一笑便转移开了话题继续道：“不过在那时候院中的小伙伴也大都交往不了多长的时间，因为一些人往往很快就会被一对对慕名前来的夫妇领养了去，从此便过上了传说中的、充满着温暖与温馨的家庭生活……”
王一的笑容有些苦涩，声音也是沉重。
“传说中的？”凯拉·奈特莉打断了他的叙话，脸上带着一副十分不解的神情。
“对，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家庭生活应该是一副什么模样——直至四个月前有某个人假托感冒的名义行偷jiān耍滑的事实……”
女人立即就听明白王一指的就是她去年感冒时候发生的事情！她笑靥如花着、凝视着男人的脸颊突然凑上去轻轻地咬住了他的鼻头——微微的痛苦与淡淡的温柔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感觉一下让王一从一股令人意乱情迷的飘飘然中清醒了过来。
“不过，你为什么没有被领养了去呢？”好奇心与同情心明显泛滥了的女人只刚一问完这话便感觉有些不妥，连连嗫嚅着，“我，我的意思只是说……”
“为什么没有人领养我？为什么会没有人来领养我呢？”王一没有理会凯拉·奈特莉在这一刻稍显的局促不安，一个人便自言自语了起来，“也许——没有人会愿意领养一个xìng情倔强，不会嘴甜、撒娇、耍小xìng子的野小子罢……”
突然王一的脑海一下就浮现出了云向南坚毅、倔强的脸容与臂膀——那个男人不会也是因为如此的原因才一直留在孤儿院的罢？
清晨的寒意从窗户与窗帘的缝隙间偷偷摸进来，让听得入了神的凯拉·奈特莉裸露在外的、光滑如玉的肌肤也因此而浮上了一阵微微刺手的触感——王一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凝望了一眼她眼底洋溢出的无限温柔、满心幸福地继续说下去：
“不过在有些时候人必须得去感慨这世事的变换无常。譬如说我跨越了千山万水的距离而最终遇见了你、一次再一次遇见了你，这一种冥冥天意注定下的幸福，你不也没逃掉吗？又或者说、是你的魅力让我不愿就此而逃开？”
“然而你终究是当过一次逃兵的！”凯拉·奈特莉始终抓着这个让她与王一纠缠不清的话题不放，就仿佛她与他以后可以像这般不用再去分开似的，“尽管这时候你说这么一大堆甜言蜜语的恭维话来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也及不过你那一次的逃跑行为——要知道你的那个行为让我的心灵受了伤、伤害到了我的自尊，而且还让我因此变得不自信起来……”
“所以你才要费尽千方百计征服了我、攻克了我这座41号高地，来以此证明你依然魅力无穷、依然还是那个会在人前人后风情万种的靓丽女人？”王一出声打断了这女人絮絮叨叨下去的趋势，不禁有些隐隐的头疼，“别再纠缠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好不好？像我，如果总活在过去那些让人痛苦与压抑的回忆中的话，我这么一个穷小子又凭什么可以成功赢下凯拉·奈特莉大明星的青睐呢？人的生活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唔唔……虽然对你的逃跑行为我保留继续追究下去的权利，不过你的这句话不错——我想，我们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罢？”
“曾经，有另外一个人也这么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男人女人？”凯拉·奈特莉闻言突然坐起身一个激灵，莫名地jǐng觉了起来。
王一看着这女人一副质疑与不满相交加、还万分紧张兮兮的表情，心底不禁暗笑了一下，才开口回道：“是一个男人，一个有可能是我生命中最为重要、也最为不可或缺的男人……”
然后他轻轻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依稀闪过了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与那一声极其熟悉的、仿佛依稀还回响在耳畔的招呼：“伢子——哎——”
他好像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长的时间没有给云向南打电话——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在他紧紧拥着这一具美妙柔软的**、享受着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快感的时候，大哥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在经历着什么呢？
窗外灰蒙蒙的光线顺着没有掩紧的窗帘的罅隙透进来，让拂晓的黎明又一次如约而至的同时也给王一黑亮黑亮的瞳仁上点缀下了几点依稀的白，仿佛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征兆似的。不知怎的对这些景象沉浸的他突然便有些莫名地伤感起来了，一时间连紧搂着自己的凯拉·奈特莉悄悄递上的一抹温柔与深情的眼神也没了觉察、没了理会。
——————————
万里之外，中国北方的某座小城。
“给——”
七八张大小、颜sè、面额不一的钞票犹如云向南曾经纯真梦想的凄零与飘洒般哗啦啦散落在厚重的水泥地板上，甚至一两个钢镚蹦蹬蹦蹬的跳响声也好似梦想龟裂破碎的声音将他有些飘离出去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拖拉着一只瘸腿费力地弯下腰将洒在地上的钱一一捡了起，然后捏在了手上——他捏得是如此之紧就仿佛生怕它们会再一次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风吹散个一干二净。
远处淋漓的大笑声与唏嘘声好像夹杂着一阵初chūn的惊雷，随晚风的丝丝凉意传了来，带有着一点点肆无忌惮的味道。然而云向南对这些情形也早已经习惯有常了。他低下头轻蔑地笑了笑，便在别人戏谑的眼神下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形走出这一家建筑的工地，准备这么一步、一步、又一步地走回去……
夜sè将至，明暗不定的路灯撑起了一圈淡淡的薄雾，一时间也让他脚下前行的路变得有些昏惑不堪。来往的夜行人脚步匆匆，一个接一个将他扔下去老远老远的距离，像一个个jīng准无比的零件般绝不肯浪费一点点多余的卡路里在与自身无关的事情上。
云向南也是构成这座繁忙城市的一个小小的零件——只不过他是残破的，被废弃的。
无情的机器哐啷啷在响，在来往的汽车与行人的喧嚣中不停地响。
“单独的个体如果不去随大流，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城市生活得下去呢？”
不过云向南从内心的深处拒绝着这一种无故喧嚣的侵扰，然而总会是那么的徒劳无功。他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一长排的路灯如闪逝的花火一般消失在尽头，不知怎的便思念起了远在荷兰的王一。
“真不知道他的情况究竟怎样了？也许没什么消息是意味着最好的消息罢？只是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不要再一次回到这个会将每一个人、每一个梦想都融化成一个个乏味零件的枯燥城市……”
小小的报亭前他停下自己的脚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选择在这个偏离的地方停了下——也许只是夜幕下这儿的这点光明可以让他疲乏的心灵得到一小丝的休憩，也许是远近处的那些浓密的黑暗让准备着前行的他还心生疑惧。
总之他这么停了下来。
然后他像一个普通的夜行人一眼就看见了报纸上属于王一的一幅大号彩照——上面令他熟悉的那个身影昂首向天，紧攥着一双拳头不知在大声发泄嘶吼着什么。
云向南突然一阵的恍惚，感觉有些虚幻的情境在这儿的附近弥漫，似乎连他自己内心的激动也变得有些不太真实了起来。所以他拿起了那份报纸，连问话的声音在不住地震颤——
“这是……”
“今天的一条大新闻，《中国小子扬威荷甲，荷兰门神低头授首》。听说这小子还是我们这地儿的人呢？说不定还有谁会认识？”
絮絮叨叨的报亭老板分明没有看见问他话的这个人已经瘸掉了的左腿与颤巍巍的身形。
云向南一下没了言语，只在死死盯着报纸上王一那张仰天长啸、肆意狂放无比的脸容。
这一幕就仿佛是昨rì记忆的重现、以及重合！
不远处几个抱着足球、大汗淋漓的少年从依稀的灯光下显出了身形——他们身上青chūn气息的洋溢与明媚让这一刻的云向南在心底有一丝的羡慕与惧怕。
他其实是知道自己在羡慕着什么、在惧怕着什么！
然而知道不等于可以毫无负担地去面对。
其中一个少年随手拿起一张报纸忽然就惊呼道：“我cāo——这说的是不是真的啊？真有这么牛逼的人？”
“什么东东？”其他的几个也立即纷纷围了上来。
另一人拿起报纸便念了起来：“在荷甲踢球，处子秀便一脚攻破了阿贾克斯的球门？而且一度还成为了队内的主力？还有还有——凯拉·奈特莉的新任男友？凯拉·奈特莉我当然知道，不就是那个演《加勒比海盗》的好莱坞女明星嘛，我记得他的男友不是一个英国人吗？这消息肯定是假的、假的、假的！中国搞足球的记者也真他妈的无良，没得写就只好去这么瞎编乱造了……”
“就是就是，我的确是听说国足有两个去荷甲那边发展了，不过绝对不是这个念起来还有一些绕口的名字！这些没啥东西可写的记者，连编得有逻辑一点也都懒得去费脑筋，骗流量用得着这么明显吗？”
“本人表示从来只看英超，不看国足。”
“中国足球已死，有事便只好烧纸……”
众人七嘴八舌。
“哎哎哎……先不管这新闻是不是真的，我们回去只要上网看一下不就得了——用得着在这儿一个个都苦大仇深、开批斗会的模样，还让人看了笑话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中国足球还真没有给人留下过什么好印象……”一个少年在大声疾呼着。
听到这话，身在角落的云向南低头轻瞥了一眼自己的瘸腿，神sè有些莫名的复杂；然后他朝着老板点了点头，扔下一个硬币就拿着这份让他神思不定的报纸走开了、远远地走开了。
直至走出了很远很远后那少年在跟报亭老板讨价还价的声音依然还可以顺着一股莫名凄冷的夜风传了过来——
“老板这报纸来上一份，不过如果要是假新闻的话我可是会要求退货的……什么，概不退换？那么我怎么知道这新闻是不是真的？尤其还是这一类的小报——《江洋大道》？我勒个去，我还江洋大盗呢！一看名字就知道不是个什么好货sè。老板你给通融通融一下，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以前我看见这类报纸都尽量去会买上七份八份，现在——哎，cāo蛋的国足，不说了不说了！要不我买二你送一，或者买三送一也行啊……”
这些年轻的声音充斥着还未褪尽的激情，以及一颗砰砰跳动的诚心！
走远了的云向南在心底不由得一声长长叹息：“这些挚爱而且执着的少年啊，全身上下都还在洋溢着耀眼的、让人不可直视的梦想之光！”
因为只有他在此刻无比确定那条新闻就是真的。
黑暗终于湮没了他的唏嘘与蹒跚远去的身影，只余下了在报亭处的那一点点的亮光——对云向南而言就犹如启明的灯塔般的遥远、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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