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话 血铜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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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商人,在西南方做着绸缎的生意,虽然规模不大,但还是算是在当地有名的富商。M养家糊口绰绰有余。但是商人有一块心病,就是他的妻子。
三年前他在媒婆的说媒之下娶了现在的这个妻子,虽然不是美若天仙,但是在这个偏远的城镇里还能说得上是个美人。商人很高兴,觉得是上天眷顾着自己,让自己在生意上chūn风得意,又娶得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于是便更加努力的赚钱养家。rì子过得也算安稳,就这样一换过了三年。

然而,渐渐的他发现城镇里面的人看他的眼光有些奇怪,总是背着自己在后面议论纷纷,当自己看过去的时候议论的人便偷笑着走开了。商人很不解,于是就让人打听了一下。结果妻子不守妇道与邻县的一户人家的公子来往甚密。风言风语与众人的品头论足让商人羞愧难当,继而转为对妻子深深的埋怨和赍恨。于是,他回到家将妻子痛打一顿。妻子哭天抢地的喊着冤枉,就连邻居也来劝架。看到惊动了左邻右舍,商人也觉得太过分了。毕竟是结发夫妻,看到被自己打得满脸掌印哭得梨花带雨的妻子,也有些于心不忍,所以训斥了几句也就作罢了。

在那之后妻子倒还真的没有再去找过邻县的那个公子,这段插曲也就从两人的生活中渐渐淡忘了。这天商人对妻子说:“我要去苏淮一带去做一笔大生意,要是这次的生意能成了,我们可就家财万贯了。”

妻子高兴的嘱咐着商人要一路小心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商人也和妻子依依不舍的道别,就赶着出发了。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当商人带着几乎全部家当赶到苏淮一带的时候,却赶上连降暴雨,那些锦缎全部被水泡得烂掉了。商人不仅分文未收,反倒赔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无奈之下只得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家中。他觉得无颜面对妻子,于是终rì闷闷不乐。妻子安慰着他说:“没关系,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的。”

妻子的安慰让他渐渐的从生意的失利中走了出来,而这个时候,他发现妻子怀孕了。给无疑是给已经愁云密布的家中带来了一丝安慰。商人十分开心,便雇人打点着锦缎店的生意,自己则留在家中照顾妻子。一晃十个月便过去了,妻子临盆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商人乐的嘴都何不拢了,整天围着儿子转来转去。

但是好景不常,渐渐的商人发现,儿子长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但是在温柔的妻子面前又不忍发难,于是便趁着妻子回娘家的机会,找了一个曾经在衙门里面做过仵作的老头,想要滴血验亲。可想而知,结果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将商人炸得头晕目眩,险些当场昏倒。儿子不是自己的。商人急忙塞了一大笔银两作为封口费之后,才慢慢的想起来几年前妻子和邻村一户人家的公子之间的风流韵事。他气急败坏的跑到邻村,盯了那户人家好几天,终于在一天下午看到了那扇紧闭着的大门终于打开了,自己的妻子挽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商人气的头快炸了,一个箭步冲到两人面前。妻子看到商人的出现不由得吓得大叫一声躲在了那个公子哥的身后。商人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眉宇之间依稀的和家中的儿子惊人的相似。暴怒之下的商人当场写下休书,休了妻子,然后回到家中yù将那个孩子抱还给那个公子。

但是,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商人抱着孩子气急败坏的向邻村赶得时候,理智被怒火冲的越来越不清晰了。他发狂一般的死死的掐着孩子的咽喉,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你这个贱妇!贱妇!贱妇!!”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脸sè铁青了。商人吓得大叫一声,反shèxìng的一松手,孩子便掉在了地上。商人的腿都软了,他颤颤巍巍的走到孩子跟前,发现孩子的双眼暴突着,脸上浮现着诡异的神情。似乎是笑容,但更多的是一种狰狞。商人惊慌失措的将孩子的尸首匆匆的掩埋了,便逃命一般的回到了家。

到了晚上,商人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由得长叹一声,熄灭了灯火,带着悲愤与惶恐的心情忐忑的爬到床上,盯着眼前的房梁发呆。

房间里静极了,只能听到自己沉重而又紊乱的呼吸声。窗外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闪电一次次的划亮了漆黑的空间,又在顷刻之间恢复了黑暗。商人被这时而响起的轰鸣声搞得异常不安,于是他翻了个身,将耳朵紧紧的贴在枕头上面。

“嘻嘻.....嘻嘻....”

商人猛的坐了起来。刚才是谁在笑?他jǐng觉的打量着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也许是自己太累了吧。商人摇摇头,躺回到床上。就在他昏昏沉沉快睡着的时候,一道闪电照亮了眼前的空间。在朦朦胧胧中,商人看见了一张婴儿的惨白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

“啊!!————”

商人惨叫一声从榻上栽了下去,他急忙回头看去,一个模糊的孩子的身影趴在床上,扬起那张惨白的脸,死死的盯着自己。脸上,还带着yīn森的笑!

“啊!!不要过来!我不是有意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商人浑身瘫软的向后瑟缩着,仿佛要将身体塞进身后yīn暗的墙角里。

又一道闪电划过,商人鼓起勇气向床榻上瞄了一眼,那个孩子的身影不见了。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吧,商人这样的安慰着自己,然后心有余悸的回到床上,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商人原本以为事情结束了,但是第二天的晚上,孩子的声音再度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第三天,第四天,接连好几天都是如此。商人终于崩溃了,他找到一个走旁门左道路线的道士,请求一个驱散孩子怨灵的方法。那个道士神秘的对商人说:“方法倒是有,不过过于邪恶,我怕会给您造成不幸。”

商人咬牙切齿的说道:“只要这个孽种不来sāo扰我,怎么样都行!”

道士打量了商人一阵,说道:“好吧。但是贫道道行有限,待事成之后阁下务必将其带到王城请法力高强之人做法将其化解,不然的话七rì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商人心惊胆战的答应了道士,然后秘密的将孩子已经快要腐烂的尸体挖了出来,交给了那个道士。道士接过用黑布包裹着的孩子的尸体转身便走了。商人在焦急和不安的等待中度过了两天,第三天午时的时候,道士出现了,但是他的样子吓了商人一大跳。道士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吸干了一样,身体干瘪得已经不**形了。脸上纵横交错着布满了细小密集的纹理,颧骨诡异的高凸着,而那眼睛则深深的陷入眼眶之中。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具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干尸。

商人惊讶的问道:“道长,您这是......”

那道人重重的摇晃了一下,仿佛每一个动作就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一般。他勉强的伸出手,将一个用黑布抱着的沉甸甸的东西交给商人,用沙哑虚弱的声音说道:“快将这个......带到王都......请高人......化解......”然后两眼一翻,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他死了。

商人被这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倒吸一口冷气,猛的后退几步,死死地盯着道士那具已经不成样子的尸体,强烈的恐惧撕扯着商人的神经,商人急忙的将那具干尸背到后山扔下了山崖。之后商人急匆匆的赶回家,打开了那个布包,却是一个已有些许年代的一盏jīng美的青铜杯。上面的朱雀展翅翱翔一般的盘旋在杯壁上,散发着yīn森的寒意。商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想要重新将杯子包起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杯子的外壁竟然缓缓的渗出了鲜血!

商人大骇着向后跌去,于此同时,那个熟悉的婴儿的哭声再次响起在耳边。商人几乎要崩溃了,他用最大的意志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颤抖的手将把杯子裹了起来,丝毫不敢怠慢的收拾了细软,向洛阳赶来。不巧的是,半路上遇到了土匪,杯子被抢走了。好在那些土匪也是不识货的人,就随手将它扔在了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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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讲完了这个故事,喝了一口酒,抬起头盯着眼前这个脸sè一阵青一阵白的商人,笑着说道:“怎么样,这个故事够jīng彩么?”

商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赶紧回过身来,忙不迭的说:“jīng彩,太jīng彩了......公子真是天生的说书人啊。”

“说书人?”我干笑了一声,打开折扇摇了摇:“恐怕,我说的这些未必都是书吧?”

商人的脸上已经流满了汗水,此刻的他显得那么局促不安,不停地用袖子擦拭着留下来的汗。我冷冷的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想找一个高人破解这个孩子的冤魂的话,不如就交给我吧。在下对歧黄之术略知一二。”

“既......既然这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商人讪讪的笑着,眼神中夹杂着阵阵的不安,小小的眼珠子贼眉鼠眼的乱转。我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在那个铜雀杯上。只听一声刺耳的尖叫,铜雀杯瞬间便被一阵黑烟所笼罩了。鲜红的血还在不停的流着。我抽出破魔剑,在剑身耀眼的光芒的映shè下,我挥剑斩向那个杯子。

一阵婴孩凄惨的哭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商人尖叫着想转身夺门而逃,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孩子的影子一下子从被子中窜了出来,转眼之间便扑到了那商人的背上。商人惊恐的大叫着,想要**的将那个影子甩下去,但是婴儿死死的钳住商人的后背,并且缓缓的向上爬着。终于,那婴孩的影子爬到了商人的脖颈之上。商人惨叫着向外冲去,渐渐的消失在外面的黑夜之中。而那惨叫声,也渐渐的淡了。

百里申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然后回过身来向桌子上的铜雀杯看去。杯子上的血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渗出了,那团一直笼罩在被子上的邪气不知在什么时候也不见了。那只造型jīng致的铜雀杯,仍旧暗淡在摆在那里。

百里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解地问道:“公子,为什么这杯子不流血了?”

“因为上面的怨灵已经离开了。”我轻轻的说着,然后伸出手抚摸着杯子上那细致的铜雀雕饰:“铜雀朱砂,是西周厉王时期就已经产生的镇魂法器。那些冤死的亡魂被法术囚禁在铜雀朱砂之中,久而久之,怨念无法发泄,便侵蚀了镇魂的朱砂,朱砂融化流淌了下来,变成了血血铜雀的由来。”

“原来这红sè的不是血啊。”百里申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然后转念又问道:“公子,你讲的那个故事,是真是假啊?我感觉好像就是这个商人的事情啊。”

我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门外的一片漆黑,喃喃的说道:“其实,白天那个可怜的女人来过了。所以看到铜雀杯的时候,我就料定那个商人一定会来找我的。”

“啊?”百里申张大了嘴。

“其实,商人的妻子根本没有做对不起商人的不守妇道的事情。”我凝重的说:“那个女人天生就有心病,加上早年间染上了风湿,现在心已经坏了。为了不拖累商人,她打算给他上个孩子之后就离开他,但是苦于没有理由,所以就和自己的同胞哥哥上演了一出戏做给商人看。至于那滴血验亲,恐怕只是坊间流传的歪术,未必准的吧。”

“同胞哥哥?”百里申惊讶的说道:“难怪商人会觉得那个孩子和那个男人长得很像。”

我点了点头:“因为商人忽略了一点,其实孩子和他妈妈长的也很像。虽然那个女人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商人的休书,但是她没想到商人会在盛怒之下掐死了孩子,而且还将孩子的灵魂镇在了铜雀杯中。她自知来rì无多,便找到我,希望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的孩子的灵魂能够平安的转世而不是被高人做法弄得魂飞魄散。”

“但是你怎么知道那个商人一定会来找你呢?”百里奚有些困惑。

我突然笑了,然后神秘的说道:“其实,商人一开始要来找的那个人,就是我。洛阳城中懂得这些旁门左道的人,恐怕只有我一个。其余那些正派之人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所以公子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来找你了么?”

“是啊,要不是你把这个东西先捡回来了,恐怕我们还听不到那个商人胡诌的那段故事呢。”我看着百里申,无奈的说。百里申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将酒壶中最后一点酒倒进杯子里,在银sè的月光的映shè下,杯中的酒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宁静的亮光。我浅浅的笑了一下,说道:“这么美的月光......要是人世间的事情能像这酒中月一般该多好啊。”

“那个......公子......”百里申yù言又止的说。

“商人想必是被那孩子的亡灵杀死了吧。”我淡淡的说道:“而那个孩子恐怕已经了却了心愿,往生去了。”

百里申听罢,闷闷的坐在另一张石椅上不说话。

我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百里申说:“这个铜杯没有任何意义了,明天去把它拿到集市上卖了吧,会有个好价钱的。”

百里申马上笑逐颜开的点了点头,将那个杯子用布裹好,跑回了房间里。我笑了笑,转头看向外面的黑夜,那个女人的心愿也算是了了吧。其实早在女人拿到休书的那天夜里,女人便已经香消玉殒了,只是挂念着那个可怜的孩子,才迟迟不肯往生的吧。

我拿起石桌上留下的那张黄符,然后手指微微捻动了一下,蓝sè的火苗窜了起来,不一会便将那张符烧的一干二净。我将手中的灰尘轻轻地吹落,喃喃说道:“你们**可以团聚了。”转身走回了卧房,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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