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再访重地(上)

送走了钱宗仁的妻子李玮香后，彭警官紧急召开了一个案情研讨会，凡是负责这个案件的刑警们都准时赶到了并都在三楼楼梯口的一个小会议室里入席就坐。(看小说到网)我作为这个案件的特别“介入者”也在队长彭向阳的隔座坐了下来。
小袁把文件一一分发后，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彭警官清了清嗓子，开始切入话题。

“大家都到齐了吧，那我们开始吧，首先我要说一下，局里对‘八零五凶杀案’以及几天前的‘八零二凶杀案’并立为恶性杀人案件，让我们刑侦组尽快侦破！众所周知，这两起恶性的杀人案已经在本市闹得沸沸扬扬，为了避免这种不良情况的继续恶化和扩大，现在对这两个案件的侦破是迫在眉睫。首先我们还是照例让老丁给大家通报一下这两起案件的一些基本情况。”彭警官把手中的一本卷宗递给了坐在他左侧的丁警官。

“同志们，下面由我给大家简要陈述一下‘八零五’及‘八零二’恶性凶杀案的一些情况。因为这两起案件有几个相似点：第一，死者均被匕首之类的凶器割破颈部的大动脉导致失血过多休克致死，也就是说死因完全一致；第二，两个死者，即‘八零二案件’女死者赵红和‘八零五案件’男死者钱宗仁都系本市电厂员工；第三，两案的案发时间、作案手法等均有相似之处。据此我们推测两案系同一凶手所为，基本可以定为‘恶性连环杀人案’。因此，我们已于今晨通报上级将两案合并侦查，详细的资料大家可以翻阅一下手头的资料。”丁警官指了指手里的卷宗提醒说。

“可喜的是，刚才被害人钱宗仁的妻子李玮香来局里提供了两个十分重要的线索，致使我们的案情有了新的突破口。首先，根据她的讲述，死者遇害当晚，唔，大概是半夜，他们家便遭遇了窃贼，财物并没有损失，但是身为电厂工程师的钱宗仁所有的几张工程图纸却被盗，据李玮香说这些图纸都是秘密的项目，死者平时都将它们锁在藏书的柜子里。说到这个图纸，我立刻想到今年六月发生在Z大学光学实验室的那桩离奇的命案，当时是我和小袁勘察的现场，死者是背部朝上趴着倒地，根据法医的解剖，死者虞黎是被钓鱼线之类韧性纤维勒死，当时死者身上的钱财、首饰都完好无损，但是实验室却遗失了几页重要的图纸。同样是图纸，大家想想这两宗案件是否有可能为同一凶手所为，而凶手的作案动机又是一致的呢？”

“彭队长，你的意思是，这三桩案子之间有关联？”女警员小张问道。

彭警官点了点头，说到：“当然，后两宗命案显然可以划为一类，但是第一宗发生在Z大学的，我只是有那么一种直感，它们之间有联系。那天我们的记者小魏同志做了个十分恰当的比喻，他说，我们手头上的这些线索是一颗颗的珠子，而这整桩案件则可以比作一串珠链，而我们却唯独缺少了把这些珠子串联起来的那条线。可是现在我们找到了，这条线是在今天死者钱宗仁的妻子李玮香的口里得知的……”

“彭警官，你的意思是，这条线就是那些失窃的‘秘密图纸’？”我手中的钢笔微微一震，灵光一闪地说。

“十分正确，只要把图纸这个关键点放进这些案子中，那我们之前的假设就都说的通了，不如我们倒推回去，从最近的这个死者钱宗仁开始说起，首先，死者钱宗仁所设计的秘密图纸遭窃，而当晚他因为一个交易而丧命，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呢，死者当晚并没有满足另一个交易者的要求，我们暂且把另一个交易人看作是凶手，既然那个凶手不满意，在一番争执时候，他将钱宗仁杀害了，那么他们要交易的是什么呢？答案就在图纸上，如果说钱宗仁将原本属于电厂的一些机密的工程图纸转卖给他人，这也正印证了他的邻居和他妻子所陈述的，他最近突然阔绰起来；还有如果当晚钱宗仁耍了点心计——并没有带上对方所要的全部图纸，而是带了一部分，这样是不是也会惹恼对方将其杀害呢？”

丁警官点头表示赞同，“嘿，老彭，这个假设好，钱宗仁这个老狐狸，他带一部分去目的是想捞更多的钱，结果死在一个‘贪’字上！”

“是啊，老丁，但是这只是冰山一角，我们再来看，八月二号晚上我们在天天歌舞厅的那次特别行动失败的原因，也在这个上面。我想当晚那个凶手曾经出现过，但是这个狡猾的凶手却看到了我们致命的破绽——就是那个假赵红，也就是由小张假扮的那个女死者。大家想一想，如果赵红是八月一日晚死于他的手上，那么八月二号又怎么可能会在交易的舞厅看到已经死去的人呢？显然他觉察到舞厅已经不安全，所以才临时调换了交易的地点，最后导致死者钱宗仁被害。其实一开始，我们的侦查方向就出现了纰漏，交易对象中并没有赵红。那么赵红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下交易的话语呢？我想她应该是无意当中听到了钱宗仁和凶手的谈话，这也是她遭来杀身之祸的缘由。这个凶手要的只是秘密图纸，那么发生在Z大学的图纸失窃是不是自然就有了联系？答案还不能完全肯定，因为按照‘连环杀人案’凶手的作案手法上来看，凶手都是采用固定套路的杀人手法，不会因客观原因而改变，而这也是某些职业杀手的特点。但是我们都知道，Z大学的命案里，女死者是被勒死，而非死于利器，所以也很难说这个案子和另外两个有联系。”

“彭队长，这个凶手会不会有变态心理？”小袁追问道，“我在警校时，曾经看过一篇介绍美国连环杀手的文章，里面有说到一般的连环杀手本身心理上就具有某些缺陷或者疾病，杀人或者其他暴力犯罪只是他们发泄的一个途径，虽然他们一般会按照一个固有的方式实施罪案，但是有时会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而改变他们的固有手法，目的是扰乱侦查。”

彭警官轻轻地点了点头，沉默了几秒又开口道：“小袁的话不无道理，但是如果这三件案子归为同一性质的案件，那必须是由同一凶手所为，而且凶手的动机必须一致，那么大家分析一下，这个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大家都沉默了，但是看得出大家都在思考，因为只要解开动机这个谜，那下一步的侦查就易如反掌了。

“如果说动机是得到图纸，那么问题又来了，这些图纸对凶手有什么作用？而这个作用是不是这个凶手的最终目的？”丁警官一脸疑惑地分析着。

“可惜的是，据Z大学光学实验室的秦淮刚教授说Z大学实验室失窃的图纸均为国家级机密，而钱宗仁家所失窃的图纸据说也是机密度很高的内容，凶手要这些机密图纸做什么用？”这点让彭警官百思不得其解。

案情分析到这里已经有了非常完美的框架，整个案子的轮廓也已经浮出水面，彭警官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等会议室的人都散尽了，圆形的会议桌旁就剩下老彭、老丁、小袁和我。不仅是他们就连毫无办案经验的我也开始隐隐感觉到这个案子的可怕性，这个可怕性并不在于凶杀、盗窃、灭口，而是这个案件的背后似乎有一双很大很大的手在操控着，而这双手可以弃国家机密于不顾，可以任意主宰人的生死，可想而知这双黑手有多么地可怕。可是对眼前这群和平时代的英雄们来说即使在可怕他们也要奋不顾身，将这个背后巨大的阴谋一网打尽，这不仅是一种职责，更是一种象征，正义的象征，那身橄榄绿似乎正在散播着一种信号，能让一切犯罪低头的信号！

当我回到家时已是华灯初上了，我看了看手表，眼看明天就是交稿的日子了，可是我的稿子却迟迟未完成，我躺在床上不停地抽着烟，此刻我的脑海里没有半点小说的框架，也许是疲惫和烟草麻木了我的神经，直到客厅的闹钟敲响了午夜点，我才缓缓起身坐到了书桌前动笔开始我的创作。第二天一早我就把厚厚地一叠稿子交到了总编的办公桌上，他看样子十分地满意，说他过目后就送去校对和排版，今天一定要让这个故事开始在社会版连载。他放下了稿子，示意我坐下。我知道他一定有什么事又要“劳烦”我了，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的谈话开始于一个简单的问题：“你认识公安局的彭向阳？”

“您，您说的彭向阳是刑侦队的彭警官？”我征求进一步地确认，自然地问他。

“对，就是他。”老头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说。

“认识，关系还不错，是在跑新闻的时候认识的。”其实老头开口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觉得他很唐突，也许是自己曾几何时和彭警官在一起的时候被他撞见了吧，但是作为一名记者，和警察打交道也没有出格呀，对于警察来说有个朋友也是极为正常的事，这老头为什么这么问呢？！

“彭向阳啊，彭向阳，现在都是刑侦队的队长了，我第一次遇到他时，他还只是个毛头小子，还没你大呢……”老头似乎在追忆着什么，他的话里充满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主编，您好像也认识彭警官……”我试探性地问他。

我看见他开始整理桌上的稿子，不一会儿他从厚厚的镜片后面看着我，对我说：“他是我的学生。”

他话音刚落，我的心里又起了一番波澜，这世界怎么会这么渺小？原来每天面对的主编老头居然是彭警官的老师。此刻我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正摆放着一副吃惊的表情。而这个表情也恰巧在老头的意料之中，他哈哈地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开口笑，他一眼就看出了我心里的疑惑，便主动开口为我讲述起来：

“彭向阳高中时，我是他的班主任，哦，当然啦那时候我还是个民办中学的小教师，他是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去的。他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可是后来还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辍学了，我找他的父亲谈过，他的哥哥也劝过他的父亲，可是结果可想而知，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彭向阳自己的决定，那时候他母亲病得厉害，治病花了家里所有的钱，他的哥哥也早早地踏入了社会开始养家糊口，为了筹钱给母亲治病，他当过短时间的临时工，那一年，他母亲病死了，父亲也因为事故落得个双脚行动不便，一个家就这么倒下了。后来他毅然选择了当兵去，临行的前一晚他给我来过一封信，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知道前几年我从报上得知他侦办了一起‘特大抢劫杀人案’才知道他进了公安局做了刑警，哎……”老头没有再往下说，从他的语气里听得出他对彭警官有着一种特别的感情——他为他的命苦而悲叹，但又为自己学生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卫士而骄傲。我不知道老头是不是个怀旧的人，但是我知道他对自己当彭警官班主任的那段短暂的时光念念不忘。

写到这里，我才有些许参透上次在‘天天歌舞厅’里小袁所叹息的那席话的意思——彭警官是个苦命的人呐。

终于我的故事开始在《西子日报》的社会版上开载了，当地一份报纸的样稿到手时，林怡就面带笑容地飘逸来到我的身边，对我大声地念道：“长篇侦破小说‘对决’，第一部‘神奇特警’，‘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工作日，对于刚从大学校园走出来的我来说，这个社会的一切……”

我赶忙阻止她，对她说：“别念了，多丢人啊！”

“魏巍同志，哪有人听自己的作品时会觉得丢人的啊，真是个怪胎！”说完她呵呵呵地笑起来，又一阵风似地飘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小魏，你的电话，公安局打来的！”这时，隔桌的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姑娘拿着话筒，招呼我过去听电话。

“喂，啊！丁警官，是我，好，我马上就来！”我挂上电话匆匆地跑出了办公室，留下身后林怡的那个奇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