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为生而死（下）
十分钟后，沙上飞从辛九侦察车座舱里钻出来。WWW.大批战车源源不断从树林里涌出，很快占据了附近的三座小山。补给站废墟里，地库坍塌的屋顶上，有几个头脸全是灰尘覆盖的人吃力爬出，沙上飞认得为首那人是哥先的老搭档老威，一个枪法如神的白发老头。
沙上飞抢上前去两步扶住了老威：“就剩这些兄弟了？”他扫视后面几人，发现全都是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
老威一阵干咳，勉强喘息回答：“大首领，哥先带着九名老兄弟去偷袭机动队的重炮营，后来我们被封锁在地库里，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沙上飞闻言一怔，难道自己麾下的这名勇将竟陨落于此？哥先有勇有谋，更难得的是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如果就这么没了无异于折了沙上飞一条胳膊。沙上飞率众一路东逃，途中也折损了不少人马，心情本来就有点郁闷，现在又听到心腹爱将凶多吉少，无数烦躁立时化作熊熊怒火，两额边青筋暴绽，正要找个由头发飙，身后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大首领，我在这里。”
哥先穿了一套奇怪的丛林作战服，浑身污渍泥浆，背后一支电磁步枪，满脸疲惫遮掩不住眼中激动的神色。
沙上飞满腔的怒火顿时化作乌有，一把抱住哥先：“好小子，没死就好，我就知道你他妈死不了！”
“大首领，能晶被我埋在补给站外的山谷里，请速派人跟我去取！”哥先首先考虑的仍然是自己的使命。
副首领豪格此时也随后下车赶来，他仔细打量着周围地形，半晌后说了一句：“此地不宜久留。”
一百多人很快将哥先埋藏在山谷里的晶筒搬回补给站，豪格亲自指挥几名技术员用分流泵将能晶分流到驾驶员们抱来的空晶筒中，几乎所有驾驶员都离开战车来抢能晶，吵吵嚷嚷中谁都想给自己的车多争一点能量，没准多几纳能量就能让自己跑得比别人更远一点。分得少的人垂头丧气怨声载道，分得多的人叫骂着推开别人只想尽早回到自己的座车上去，沙上飞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有点生气，他霍地站起身来想发火骂人，最后却又强行忍住。这些人跟着他颠簸流离跑了上万里路，他们中有不少人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吞噬了原先所有的雄心壮志，士气低迷中人人只能本能地为生存而战斗，这种情况必须得到改善，否则部队的战斗力还会继续下降，最后等待着他们的只有灭亡。
沙上飞跳到一只装晶筒的板条箱上，他本来个头就高，现在所有人都能看到他。
“有人问我，我们来东府路是为了什么？”所有人都熟悉他的声音，因此当沙上飞开口说话时，大家都转过脸来看着这位大首领。
“为了活命呗，中京的官兵太多，我们的人越来越少！”第三战斗小队的队长，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不假思索张口答道。
沙上飞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在这支队伍里谁都可以直接面对大首领畅所欲言，这是从他父亲时代就坚持下来的一个老传统：“说得对，敌众我寡！可现在到了东府路，我们是不是就安全了？官兵的数量就没我们多了？”
“哪能啊，这里的狗爪子也不少，我看刚才那帮忠烈军的实力不逊中京那边的镇府军。”这次接话的是一个胖乎乎的麻脸青年，他的右臂缠满了绷带，看来此人参加过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忠烈军是东府路数一数二的正规军，他们是直属中京统辖的边军，今天我们遇到的仅仅是一个中队规模的忠烈军，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机会和他们交手。在中府路的时候，我们成功打退过镇府军和近卫军，那是因为大家都能抱成团，千人如一人，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人人奋不顾身，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因为不这样咱们大家就活不出来！今天，能在这里喘气的每一个人，谁不是身上背了好几条战友的性命？！”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了。半年时间，近万人只剩下三千人，被包围和被追击成了家常便饭，每一场战斗都有若干熟悉面孔永远消失，如果不是战友的拼死掩护，没有人可以活到现在。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身边倒下的战友，争吵和叫骂消失了，所有人脸上都显出一丝悲凉。
沙上飞停顿了一下，部众脸上的表情变化让他很满意，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三个月前，哥先从中府路出发的时候有一百二十人，现在他们只剩下两个人，一百一十八位兄弟战死沙场，就为了这堆能晶！为了能让大家的战车继续奔跑战斗！但是，我刚才看到一群乌合之众，为给自己的战车多分点能晶什么都不顾了，恨不得能把所有的能晶都灌进自己的引擎，抱团拼命的精神全都忘记了？就靠这点能晶，你们能逃出多远去？大家到底是想继续逃命，被官军从后面打死？还是想拼条活路，在这东府路打出一片新天地来？”
沙上飞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他的脸因为激动和愤怒涨得通红，周围的人一个个羞愧地低下了头。渐渐地，原本混乱的人群开始自发地排成一条整齐的队伍，挨个从分流泵里领取属于自己的能晶。
“这些能晶只够我们用两天。”哥先靠着木条箱，轻轻地说。
“足够了，我有一个绝妙的新计划。”沙上飞面色沉重地回答，他看着那条重新变得井然有序的长龙队伍，心中再次充满了蓬勃希望。
林勇发现，自从接纳了这个叫吴忠的小吏后，自己的运气越来越糟糕，他们在补给站附近的树林里与勇营机动队仓猝遭遇。忠烈军与沙上飞的战车交火后，华伦斯基见势不妙当即下令撤退，他明白忠烈军的出现意味着这件事开始和中京兵部扯上关系了，东府路总督肯定不喜欢兵部把手伸到自己的地盘里，无论如何华伦斯基是不想再趟这道浑水了，但是就在撤离补给站后没多久他遇上了林勇带领的铜马军。
经过一整天的奔波作战，林勇手下的铜马军减员严重，他还分了一队人押送缴获的炮车先行返回，剩下这百来号人不仅弹药缺乏，个个也疲惫不堪，刚才与他们交手的忠烈军实在太强了点，对方火力极猛，指挥官也很果断，智能反步兵武器留下一堆尸体后居然就此绝尘而去。愤怒的林勇强令以这支纯粹轻步兵装备的队伍去追击重战车，没有人看好这种近乎送死的疯狂举动，即使真追上了高速移动的战车，也没有人知道这仗该如何打。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影响了这群战士，担任前锋的三名侦察兵趁人不备开了小差，结果后面的人毫无防备地撞上了勇营机动队。勇营机动队走前面的是利昂上尉的部队，这时天色已近黄昏，枪声一响双方都在混乱中开始对射，人数具有绝对优势的机动队很快占了上风。华伦斯基和林勇都不约而同地派出了斥候打探对方虚实，铜马军的斥候不幸死于乱枪，机动队的斥候则活着回去把他在树顶看到的敌情告诉了华伦斯基。
华伦斯基不知道对面敌人什么来路，但是斥候报告对方只有一百来人的消息让他下决心博一把，这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一场胜利。只要有一场胜利，他就能为今天的所有失败找到一块遮羞布。这一次，他终于赌对了。
铜马军很快被对面敌人的火力压制，原监狱要塞的小吏、现铜马军试用人员吴忠的临阵脱逃加速了铜马军士气的崩溃，这个两面三刀的叛徒一声不响地窜进树林跑掉了，林勇派五名战士去追他，不料其中有两人也悄悄开了小差。最后，当林勇满怀着不甘只能撤退时，他手下仅剩五十人不到。华伦斯基少校取得了勇营机动队成立以来最大的辉煌胜利：击毙铜马军乱匪四十二名，俘获七人，己方“仅”伤亡五十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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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上飞满腔的怒火顿时化作乌有，一把抱住哥先：“好小子，没死就好，我就知道你他妈死不了！”
“大首领，能晶被我埋在补给站外的山谷里，请速派人跟我去取！”哥先首先考虑的仍然是自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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