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针尖麦芒（上）
“时间到了。”进攻小队长报告。一分钟前，他们用外置扩音器喊话，要求地库里继续顽抗的敌人一分钟内全部出来投降。虽然地库屋顶已破，但是杂乱的库房中仍然有很多角落可以藏人，如果这些敌人是擅长潜伏的铜马军，那么里面依然非常危险。没有步兵的帮助，仅凭战车很难彻底攻占大型建筑物。柳芭多次参加过城市巷战，她也见识过一栋已摇摇欲坠的破楼里还能冒出上百名步兵，506中队在刚才的炮击中已经损失惨重，她不希望再出现任何不必要的牺牲，因此才下令喊话要求里面的敌人出来投降。
柳芭在通讯端口列表中很快找到勇营机动队的公用频道：“这里是忠烈军第506重型战车中队，呼叫69号补给站外的勇营机动队最高长官，听到请回话，听到请回话。”
“506战车中队，这里是勇营机动队指挥使华伦斯基少校。”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通话器里响起。
“我们已将小股残敌赶入补给站地库，里面不适合战车行动，希望贵部能派步兵进入地库搜索清理，我们将提供火力支援。”柳芭说明了意图，她知道眼前这支部队的实力，所以小心翼翼地采用了搜索清理这个词。机动队的步兵只要能迫使地库内残敌现身动手，506中队的智能反步兵系统就能把他们瞬间解决。
华伦斯基沉吟片刻后答应了柳芭的要求，他找不到合理借口来拒绝这个要求，刚才他本人一直在小山顶上用望远镜观察补给站内情形，忠烈军的重战车突破屋顶进入地库内扫射了半天，里面即使还有残余敌人应该也不会太多，这一仗勇营机动队从头到尾都打得很憋屈，前锋侦察中队被人揍得丢盔卸甲，后营重炮车队又遭到偷袭全军覆灭，总共有超过一半的军官阵亡，勇营机动队付出以上代价后取得的唯一成绩是占领了三座无人把守的小山。虽然华伦斯基早已不再为手下的无能而生气，但是他仍然需要一次能说得过去的胜利，否则实在不好向头上的总督交代。
“我会派一个中队进入地库，执行确认清除任务。”华伦斯基立刻想到了利昂上尉，如果那小子能撑过这场战斗，他完全可以好好培养一下他。确认清除的真正含义是发现敌人尸体后在致命部位补射以确保对方死亡，这是亚联官军在与各种凶残匪帮作战中形成的惯例。“不过，柳芭上尉，我希望在你最后的战报中承认是勇营机动队夺取了整座补给站。”华伦斯基最后补充了一句。
“完全同意，少校，请尽快行动。”柳芭并不介意，她甚至不屑于嘲笑这种小伎俩，忠烈军从来没有把普通盗匪当作自己真正的对手。
围在地库入口前的乾三型战车陆续后退散开，同时挂架上全伸出反步兵武器，以防地库内敌人突围。柳芭把后面的侦察车也调了上来，侦察车身材小巧而且配有双联反步兵三管机枪，让它跟着机动队步兵进入地库再合适不过。
一队勇营机动队士兵猫着腰稀稀拉拉走进了大院，领头的是个年轻上尉，身上制服还带着斑斑血迹，不过他的那帮手下就不敢恭维了，一副战战兢兢犹豫不决的嘴脸，柳芭怀疑恐怕自己的手下弃车作战都要比他们更强。尽管军衔相等，但忠烈军的上尉比勇营机动队的上尉含金量要高多了，柳芭不想下车废话，直接操纵战车走到上尉面前，伸出一只足肢指着地库入口点了点。上尉看懂了她的意思，立刻转身驱赶步兵们冲进地库，506中队的侦察车随后跟了进去。柳芭暗自松口气，她的任务很快就要结束。
通话器里传来了赵元初的声音：“柳芭上尉，我要求生擒地库里的残敌，其中很可能有我们要寻找的目标。我重申一遍，不惜一切代价活捉目标。”
“赵大人，请您放心，我已下令尽可能活捉地库里顽抗的敌人。”柳芭郑重其事地回答，挂断通话后她打开了与侦察车的联络频道：“2号侦察车，这里是柳芭上尉，听到请回答。”
“柳芭上尉，这里是2号侦察车。”
“我命令你配合机动队步兵消灭地库里所有残敌，确认清除模式。”
“遵命，确认清除模式。”兼任炮手的侦察车车长何塞少尉立刻打开红外扫描仪搜索类似人体的可疑物体，车体两侧的反步兵三管炮也解开了保险锁，任何敢于从黑暗中跳起来袭击机动队步兵的敌人都会被它们打成碎片，甚至包括那名需要活捉的目标。何塞少尉没有询问柳芭为什么会发布这样前后矛盾的命令，忠烈军的士卒从来没有质疑上司的习惯，对他们来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当侦察车和机动队步兵涌进地库的同时，老威和尼格都明白自己完蛋了，尼格换上了最后一个弹匣，眼中凶光大盛，老威摸了摸腰间，那里系着一枚碎片手雷，这是他长年搏杀沙场养成的习惯。侦察车的驾驶员轻巧地操纵这辆轻型战车贴着库墙缓缓前进，地面传来的某种轻微震颤引起了他的警觉，这不可能是战车引擎发出的响动，他太熟悉这辆侦察车了，它产生的震动绝不会比一只猫更多，否则它也不算一辆合格的侦察车。车长也感觉到这种奇怪的震动，他立刻向四周发出一轮短暂的脉冲扫描，可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机动队的步兵们已经散开缓缓向深处推进，目前还没有遇到抵抗。出于谨慎考虑，车长还是决定向柳芭上尉报告：“这里是2号侦察车，地库里似乎有不明来源的震颤现象。”
“什么震——”柳芭才说了三个字就愣住了，因为她也感觉到，自己的战车座舱在微微震颤。半秒钟后她反应过来，这可不是地库里传来的震动。
“十一点钟方向有敌战车！它们开启了隐形功能！”山头上的一名战车小队长怪叫起来，两发光束炮立刻击中了他的座车，战车的高强度合金外壳在蓝光闪烁中被溶出两个大洞，从光束的粗细程度来看显然不是步兵武器，紧接着一枚射流穿甲弹精确无误地从光束炮打开的缺口里钻入车体，整辆战车瞬间迸裂为一团耀眼光球。爆炸的巨响过后，这辆乾三型战车只剩下四条扭曲变形的足肢残骸。
柳芭上尉从舱内全息显示屏上看到，北面小山坡顶冒出一大群黑影，她第一眼就认出最前面的几辆甲六型战车，这种重战车号称平原地形的王者，无论吨位火力都比乾三战车略高一筹。这些战车外壳上看不到任何亚联武装部队的徽记，很显然他们不是官军。在她的印象里，东府路境内能拥有大型战车的乱匪只有长生军和铜马军，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拥有这种五年前才正式服役的新型重战车，对方既不是长生军，也不是铜马军。
柳芭来不及细想，打开全队频道厉声喝道：“补给站北面出现敌重战车队，开启护盾，自由射击！地库内侦察车暂停当前任务，打开动态感应器，我要知道对方有多少辆战车！”才两句话的功夫，大院内又有两辆乾三型战车被击中爆炸。
来袭的敌战车群似乎没有停下来厮杀缠斗的意图，它们借着从山上狂奔下来的速度跃过两米多高的院墙，然后继续以高速冲撞因包围地库而四散分布的忠烈军战车，柳芭的手下们被这种疯狂的战术打晕了头，敌方战车驾驶员不但技艺娴熟，胆子也大，五米之内也敢发射动能炮弹，爆炸的火光和飞溅的金属碎屑随处可见。开始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忠烈军战车迅速散开闪避冲撞，很快他们完成炮塔武器切换后立刻集中火力攒射单个目标，一辆甲六战车很快被高能光束炮融化了三条足肢，仅剩一条腿的重战车带着惯性一头滑过去撞在地库墙上不再动弹。这个时代战车之间的对决主要依靠能量光束和射流穿甲弹，能量光束贯穿性好，但却无法连续射击，射流穿甲弹很容易致使敌战车瘫痪，但是它的速度实在太慢，中远距离上的机动缠斗中很难命中高速移动的敌战车。为了将能量波动辐射减小到最低，偷袭的敌战车并未启动等离子护盾发射器，补给站大院里的506中队战车因为原先要对付的是敌步兵，所以也没有启动护盾。两边战车交手后，很多驾驶员不等指挥官下令纷纷自行开启护盾发射器，战车足肢关节点上立刻弹出几根尖刺模样的东西。
军用战车的四条足肢通常环列于车身外侧，这样的设计不但便于越野行走，同时也能为车体提供额外防御，可惜无论什么样的物理防御手段都无法阻挡大功率能量武器的瞬间一击，光束炮可以轻易贯穿战车厚重的合金护甲，然后把座舱和驾驶员全部熔化。直到等离子护盾技术出现后，这种一边倒的情况才有了变化。所谓的等离子护盾技术其实是一种用能量武器来抗衡能量武器的新思路，云雾状的等离子电浆可以吸收和分化能量光束，原本聚焦的能量流束进入等离子电浆云团后会朝任意方向散射，由特制发射器抛射的等离子电浆可形成一道屏蔽光束武器攻击的能量护罩。但是，等离子护盾也有无法避免的局限性，首先是持续时间短，等离子电浆护罩通常只有三到五秒钟的作用时间，而且每次生成护盾都需消耗大量能量；其次护盾的防护角度理论上只能覆盖180度角，也就是说挡了前面挡不了后面，挡了左边挡不了右边，实际测试中的等离子电浆护盾甚至只能庇护其后120度范围内的车身。
这个缺点导致了一个严重问题，由于能量武器的发射速度极快，混战中敌人的攻击方向难于预测，车载智能系统根本无法判定何时朝何方向抛射等离子护盾，因此大多数时候只能由战车驾驶员手动激活护盾。这种情况就好比远古时代的冷兵器战争里，持有盾牌的士兵必须准确判断敌方箭矢的来向才能举盾挡住致命一击，但战车驾驶舱里的现代武士们面临的困难远远超过万年前的祖先，能量光束的速度可比箭矢快多了，祖先们可以长时间举着盾牌御敌，但战车驾驶员却只有短暂的三秒，如果判断失误，致命光束将瞬间穿透战车外壳，假如正好命中驾驶舱的话，舱内乘员生还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一。在众多的战车驾驶员中只有经验丰富的佼佼者才能准确把握激活护盾的时机，这是衡量一位战车勇士实力水平的核心指标，王牌机师们不但能够及时开启护盾抵御能量武器的攻击，同时还可以娴熟操作战车闪避动能武器弹头，战场上这样一位机师能够以一挡十，新人级别的战车驾驶员遇上他纯粹是来多少都全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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