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偶遇
城市的雨经常来得很突然，它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需要猛然的宣泄来释放自己的压力。
从市中心最繁忙的写字楼出来，罗看见在楼底下躲雨的人。他注意到一个很特殊的女孩，他暂时只能用“女孩”这个词来形容，因为那张脸乍一看上去是属于女孩这个年龄的。
说她特殊，纯粹是罗自己的感觉。
雨还在没心没肺地下着。雯盯着雨帘，微皱着眉头。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熟练地点上。现在她只能靠它来打法无聊的时间。
需要帮忙吗？他问。
雯转过头，看着眼前西装笔挺的白领。罗的眼神中有一种天生的怜悯，温和的容颜，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只是身上混有这个城市的味道，让雯觉得陌生。的确，他们是陌生人。
不用，多谢。雯低下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烟里。罗从她的眼中看见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沧桑，没有天真，纯洁更谈不上，是一片灰暗的国度。可以说得上是老练，这样的眼神在他麻木的同行中几乎已经消失了。
你需要伞吗，我可以借你？罗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天堂伞。
雯有些好奇，没见过这样热情的陌生人。她站起来，熄灭手中的烟头，看着他说，好。
也许只是一种游戏的心态，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关注身边这位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可是，她没有理由拒绝这把伞，她的确需要立刻出发，赴一个约会。
天色很快就在雨声中黑了下来，城市的象征之一霓虹灯开始陆续地闪亮起来。
雯打着陌生男人的伞，走在2号路上，她需要赶去朴园的最后的一班车。
脚步在雨中有些凌乱，紧随其后的是罗，他又买了一把伞。
罗一直弄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寻求一个陌生女子的背景，也许就是觉得她很特殊，她眼中的陌生，因为是一片空白，所以必然隐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就这样让自己沉入自己开始的一段故事中。
雯知道身后一直跟着那个男人，不过她没有心情管别人的事，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赶到印象中的车站，却没有找到开往朴园的车。已经过了7年了啊，很多东西都会变的，一直很清楚这个道理的雯竟然没有想到车站变迁的事，看来，有时候自己认为没有错的事在固执和忽略中被遗忘了真像，然而蓦然发现自己错了，可笑自己曾经的坚持。
看来要在雨夜赶去朴园有些困难了，雯身上只有几十块的零钱，打车去那里只能付零头部分。罗看着停下来的雯，隐隐感觉她遇见困难了。做了5年的杂志，罗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有车，可以载你。罗说。
不用，告诉我去朴园的车站在哪里就行了。雯的语气简洁而冷漠。
朴园？罗似乎有些惊讶，眼前的女孩在夜晚竟然会去西郊最远的一块墓地。从这里到朴园至少要2个小时，而且早已过来末班车了。
现在已经没有末班车了。
那就借我打车去那里的钱吧。
罗把钱给了她，她道一声谢谢，然后伸手叫车。
车子离开前，雯从车窗里探出头，说，你最好别跟着我，那里没有灯。
罗为这句话感到好笑，不过，旋即他明白她说的话的意思。她知道自己不怕墓地，但她肯定他是怕没有灯的黑夜的。
罗更加好奇，能一眼看透他的人，应该是他的同类吧。
罗开车前往西郊墓地——朴园。
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向身后退出，繁华的街市渐渐隐没在广阔的黑暗中。依稀可见街道两旁低矮的楼房，最后这些也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只剩下远处黑黝黝的山脊，像是野兽的脊，跃挺着似要追赶路上的车辆。
空气中潮湿的味道越来越浓，他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说城市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的容器。在城市中所有的味道都像是掉入黑洞中一样，被吸收地一丝都不剩。
罗开始喜欢上这种潮湿的味道，因为它闻起来特别，特别在它的稀松平常，纯粹没有杂质。
看见出租车停在朴山的山脚，山上没有可有通车的水泥路，需要步行到山腰上。
朴园建在山腰。通往朴园需要走很长时间的台阶。
罗撑开伞，跟在她身后。她打开了手电筒，微弱的黄光穿透一小片的黑暗的空气，看得见几层飘渺的雨丝，身后被黑暗吞没。
脚步在台阶上响起，两人的脚步声似乎重合了，与这雨声相溶抑或是被雨声所掩盖。
20分钟后，走到了墓园。
上了左边的小道，又走了五分钟，转入向上的墓道，在第八行，第三个。罗数着。
手电筒照出了墓碑上的照片，是合葬的墓。
照片上的父母似乎只有四十多岁。难道是她的父母，罗想，可又觉得不是，直觉告诉他不会是。
雯看着傅阿姨和傅叔叔，心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小小伤心一下，掉几滴眼泪也说不定，可是真正看到了他们，却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仿佛是面对着空气在发呆。
雯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包花生米，放在碑前。傅阿姨生前最喜欢的零食是花生米，而这恰好是雯所在城市的特产之一。这是唯一雯可以为她带来花生米的原因。
罗看着雯的眼睛，似乎想看出点什么。可是他失望地发现没有任何的感情，简直是在用陌生人的眼光注视着墓碑。
他在猜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亲人，朋友的亲人，继父继母或是邻居？
雯向里走了几步，紧邻着的是另一个人的墓，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的墓地，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这样灿烂的年岁还不及绽放就枯萎在这里了。罗的心好像被什么蜇了一下。
雯关掉手电筒，四周迅速沉入这黑色的死寂中。
罗依稀看见眼前的女子点了一根烟。打火机的亮光闪了一会，看见雯的眼睛，是闭着的，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很快，只看见雯手中的一点星火，沉寂，继续在雨声中蔓延。
大概过了十分钟，烟只剩下了一半，雯蹲*，将半截烟放在碑前，可滂沱大雨很快浇熄了那点亮，烟头来不及*，湮灭了。
在墓前抽烟的女子，只抽一半，剩一半。
我们从前都是这样，我和他。雯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是？罗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问道。
一个故人而已。
他很年轻。
是，他永远年轻。
雨声中突然传来了呜咽声，不知道是幻听还是真的有人在深夜的西郊墓园哭泣。雨声似乎渐渐笑了，只剩下罗和雯彼此的呼吸声，两颗跳动频率不一的心。
我时常想如果自己以后也能在这里就好了，只是不能。雯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
这里很安静。罗说。
不是，这里很陌生。雯纠正。对于一个始终漂泊的人来说，陌生的地方才能让他们感到熟悉。
一段很长时间的相对无言。雯看着照片上的斌，熟悉的容颜，即使已经过去了7年，雯的脑海中依旧清晰地浮现他的样貌。有些人你相处一辈子可依旧记不住他的样子，可有些人即使只有一眼你一辈子也无法忘却。曾经的斌是后者。
罗还在耐心地等着，他期待着能从这个特殊的女子身上听到一段不一般的故事，这就是他跟随她到这里的原因。
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没有说道别的话，无论是对睡在里面的人还是站在身边的人。
你能给我一些时间吗？罗问。
你的职业习惯可不太好。雯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就当是我帮助你的小小要求吧，你一定有很多的话想说吧，我想当你的听众。罗紧握着最后的一个希望。
雯的脚步声“哒哒”得响着，然后突然消失了。雯在想，这场追逐的游戏是结束还是继续。
不久，脚步声再次响起，雯最终决定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游戏。
你不是一个伤感的人，对吗？罗大声问道。只是，没有回答。
雨声又渐渐大了起来，将所有声响都掩盖在黑暗里。罗的好奇心支撑着的勇气如细碎的雨声，在这个夜晚，哗啦啦地响，继而湮灭在风里。
第二天，罗收到了门卫送来的那把天堂伞。有一封未署名的信。里面有自己昨天借给那个女子的打车钱，还有一句简单的话“临风咖啡店，2点”。
从市中心最繁忙的写字楼出来，罗看见在楼底下躲雨的人。他注意到一个很特殊的女孩，他暂时只能用“女孩”这个词来形容，因为那张脸乍一看上去是属于女孩这个年龄的。
说她特殊，纯粹是罗自己的感觉。
雨还在没心没肺地下着。雯盯着雨帘，微皱着眉头。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熟练地点上。现在她只能靠它来打法无聊的时间。
需要帮忙吗？他问。
雯转过头，看着眼前西装笔挺的白领。罗的眼神中有一种天生的怜悯，温和的容颜，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只是身上混有这个城市的味道，让雯觉得陌生。的确，他们是陌生人。
不用，多谢。雯低下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烟里。罗从她的眼中看见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沧桑，没有天真，纯洁更谈不上，是一片灰暗的国度。可以说得上是老练，这样的眼神在他麻木的同行中几乎已经消失了。
你需要伞吗，我可以借你？罗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天堂伞。
雯有些好奇，没见过这样热情的陌生人。她站起来，熄灭手中的烟头，看着他说，好。
也许只是一种游戏的心态，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关注身边这位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可是，她没有理由拒绝这把伞，她的确需要立刻出发，赴一个约会。
天色很快就在雨声中黑了下来，城市的象征之一霓虹灯开始陆续地闪亮起来。
雯打着陌生男人的伞，走在2号路上，她需要赶去朴园的最后的一班车。
脚步在雨中有些凌乱，紧随其后的是罗，他又买了一把伞。
罗一直弄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寻求一个陌生女子的背景，也许就是觉得她很特殊，她眼中的陌生，因为是一片空白，所以必然隐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就这样让自己沉入自己开始的一段故事中。
雯知道身后一直跟着那个男人，不过她没有心情管别人的事，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赶到印象中的车站，却没有找到开往朴园的车。已经过了7年了啊，很多东西都会变的，一直很清楚这个道理的雯竟然没有想到车站变迁的事，看来，有时候自己认为没有错的事在固执和忽略中被遗忘了真像，然而蓦然发现自己错了，可笑自己曾经的坚持。
看来要在雨夜赶去朴园有些困难了，雯身上只有几十块的零钱，打车去那里只能付零头部分。罗看着停下来的雯，隐隐感觉她遇见困难了。做了5年的杂志，罗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有车，可以载你。罗说。
不用，告诉我去朴园的车站在哪里就行了。雯的语气简洁而冷漠。
朴园？罗似乎有些惊讶，眼前的女孩在夜晚竟然会去西郊最远的一块墓地。从这里到朴园至少要2个小时，而且早已过来末班车了。
现在已经没有末班车了。
那就借我打车去那里的钱吧。
罗把钱给了她，她道一声谢谢，然后伸手叫车。
车子离开前，雯从车窗里探出头，说，你最好别跟着我，那里没有灯。
罗为这句话感到好笑，不过，旋即他明白她说的话的意思。她知道自己不怕墓地，但她肯定他是怕没有灯的黑夜的。
罗更加好奇，能一眼看透他的人，应该是他的同类吧。
罗开车前往西郊墓地——朴园。
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向身后退出，繁华的街市渐渐隐没在广阔的黑暗中。依稀可见街道两旁低矮的楼房，最后这些也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只剩下远处黑黝黝的山脊，像是野兽的脊，跃挺着似要追赶路上的车辆。
空气中潮湿的味道越来越浓，他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说城市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的容器。在城市中所有的味道都像是掉入黑洞中一样，被吸收地一丝都不剩。
罗开始喜欢上这种潮湿的味道，因为它闻起来特别，特别在它的稀松平常，纯粹没有杂质。
看见出租车停在朴山的山脚，山上没有可有通车的水泥路，需要步行到山腰上。
朴园建在山腰。通往朴园需要走很长时间的台阶。
罗撑开伞，跟在她身后。她打开了手电筒，微弱的黄光穿透一小片的黑暗的空气，看得见几层飘渺的雨丝，身后被黑暗吞没。
脚步在台阶上响起，两人的脚步声似乎重合了，与这雨声相溶抑或是被雨声所掩盖。
20分钟后，走到了墓园。
上了左边的小道，又走了五分钟，转入向上的墓道，在第八行，第三个。罗数着。
手电筒照出了墓碑上的照片，是合葬的墓。
照片上的父母似乎只有四十多岁。难道是她的父母，罗想，可又觉得不是，直觉告诉他不会是。
雯看着傅阿姨和傅叔叔，心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小小伤心一下，掉几滴眼泪也说不定，可是真正看到了他们，却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仿佛是面对着空气在发呆。
雯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包花生米，放在碑前。傅阿姨生前最喜欢的零食是花生米，而这恰好是雯所在城市的特产之一。这是唯一雯可以为她带来花生米的原因。
罗看着雯的眼睛，似乎想看出点什么。可是他失望地发现没有任何的感情，简直是在用陌生人的眼光注视着墓碑。
他在猜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亲人，朋友的亲人，继父继母或是邻居？
雯向里走了几步，紧邻着的是另一个人的墓，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的墓地，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这样灿烂的年岁还不及绽放就枯萎在这里了。罗的心好像被什么蜇了一下。
雯关掉手电筒，四周迅速沉入这黑色的死寂中。
罗依稀看见眼前的女子点了一根烟。打火机的亮光闪了一会，看见雯的眼睛，是闭着的，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很快，只看见雯手中的一点星火，沉寂，继续在雨声中蔓延。
大概过了十分钟，烟只剩下了一半，雯蹲*，将半截烟放在碑前，可滂沱大雨很快浇熄了那点亮，烟头来不及*，湮灭了。
在墓前抽烟的女子，只抽一半，剩一半。
我们从前都是这样，我和他。雯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是？罗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问道。
一个故人而已。
他很年轻。
是，他永远年轻。
雨声中突然传来了呜咽声，不知道是幻听还是真的有人在深夜的西郊墓园哭泣。雨声似乎渐渐笑了，只剩下罗和雯彼此的呼吸声，两颗跳动频率不一的心。
我时常想如果自己以后也能在这里就好了，只是不能。雯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
这里很安静。罗说。
不是，这里很陌生。雯纠正。对于一个始终漂泊的人来说，陌生的地方才能让他们感到熟悉。
一段很长时间的相对无言。雯看着照片上的斌，熟悉的容颜，即使已经过去了7年，雯的脑海中依旧清晰地浮现他的样貌。有些人你相处一辈子可依旧记不住他的样子，可有些人即使只有一眼你一辈子也无法忘却。曾经的斌是后者。
罗还在耐心地等着，他期待着能从这个特殊的女子身上听到一段不一般的故事，这就是他跟随她到这里的原因。
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没有说道别的话，无论是对睡在里面的人还是站在身边的人。
你能给我一些时间吗？罗问。
你的职业习惯可不太好。雯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就当是我帮助你的小小要求吧，你一定有很多的话想说吧，我想当你的听众。罗紧握着最后的一个希望。
雯的脚步声“哒哒”得响着，然后突然消失了。雯在想，这场追逐的游戏是结束还是继续。
不久，脚步声再次响起，雯最终决定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游戏。
你不是一个伤感的人，对吗？罗大声问道。只是，没有回答。
雨声又渐渐大了起来，将所有声响都掩盖在黑暗里。罗的好奇心支撑着的勇气如细碎的雨声，在这个夜晚，哗啦啦地响，继而湮灭在风里。
第二天，罗收到了门卫送来的那把天堂伞。有一封未署名的信。里面有自己昨天借给那个女子的打车钱，还有一句简单的话“临风咖啡店，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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