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风干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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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那场雨,如果没有遇到小米,杨洁也许会这样安安静静的走完一生。
杨洁读计算机系,是个木讷不爱说话的男生,个头不高,精瘦精瘦的,头发像个锅盖一样盖在头顶上。从大一到大三,杨洁很少跟人交往,他不爱说话,不喜欢出去玩,所以当宿友们都找到自己的女朋友时,杨洁居然连个知心的普通朋友都没有。

那个星期天,天阴沉得厉害,杨洁一个人在宿舍里睡了一天,醒来后,觉得肚子有些饿,便独自去了学校傍边的那个叫紫月阁的小吃店里吃饭。杨洁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吃饭,这里比较安静,饭菜的口味也比较清淡,是杨洁喜欢的那种,还有这个小吃店的名字:紫月阁。让杨洁感到有些温馨,和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吃过饭后,天色愈加的沉闷,凄冷的风吹在身上,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没过多久,一阵急雨就落了下来。杨洁忙捂住头跑起来,可是没跑几步,他忽的发现头顶上有一把粉红色的伞也在跟着他跑。杨洁回过头,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子举着伞正笑盈盈的望着她。杨洁有些惊讶的看了女孩子一眼,女孩眨着天真的双眼说:“我认识你,你是杨洁。呵呵,我们一起回去吧!”

杨洁还在惊讶,女孩又笑着说:“我叫小米,历史系的,经常在校刊上看到你的文章。我觉得你写的东西很忧郁,我想,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吧。”杨洁不好意思的沉着头,脸上烧得厉害。

两人一路上不经意的聊了起来,从学习到人生的点评,再到将来的打算,两人的想法有着相当的一致和默契。到了学校,小米把杨洁送到了宿舍门口,然后转身下了楼。杨洁目送着小米离去,小米突然又回过头来,微微一笑的说:“我以后有空来找你玩。”

杨洁点点头,心头阵阵的欢喜。他这才仔细的打量起小米来,小米有着一头瀑布般的长头发,清纯天真的脸上,总是洋溢着醉人的笑容,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在双唇间隐隐乍现。还有那双水灵透光的眼睛,只那么一眼,就让杨洁的心从此再也不能平静了。他期待着再次的跟小米相遇。

第二次碰到小米,是在图书室,小米正在看一本网络小说,杨洁在图书室的那一头远远的就看到了她。他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整个人都有些呼吸不畅了。在不知不觉间,杨洁随手拿了本书,就往小米那里靠近着。可是,在离小米还有十多步的时候,杨洁却停住了,从未有过的紧张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小米打招呼。后来,还是小米在抬头时发现了他,叫他过去,他才回过神来。

坐在小米的旁边,杨洁根本不知道书上写的是些什么,他只能随着小米翻书的节奏也木然的翻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米突然说:“好累了,去走走怎么样。”杨洁点点头,合上了书。

小米提议去“紫月阁”喝甜酒,杨洁大声叫好。甜酒是“紫月阁”一道独特的风味,带着浓浓的家乡气息。小米说她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做甜酒吃。甜酒拌上糖,吃在嘴里甜而不腻,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味。杨洁也有同感,他说小时候常常跟哥哥抢甜酒吃,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呢。小米很夸张的笑起来,笑得前伏后仰。到了“紫月阁”,两人各点了一大碗生甜酒,吃得满嘴都是,把旁边的人都惹笑了。小米连忙掏出纸巾,脸惹桃红的递给了杨洁。杨洁的心头暖暖的,眼里有种暖暖的液体欲流出来。

杨洁的生活因为有了小米和甜酒而丰富起来。他不再沉闷在宿舍里看着无哩头的小说,也不再与同学格格不入而形只影单。他试着开朗起来,试着参加各种活动,试着跟同学们友好的交往起来。闲暇之余,他还是喜欢往校刊投些诗歌和散文,只是内容上与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变。在不知不觉中,他把小米当做了自己创作的中心,充满了激情与热烈。

大家都说杨洁变了,从沉默寡郁变得开朗活泼,从默默无闻变得阳光可爱。他自己也觉得这段时间快乐了很多,自信了很多。他很感谢小米,如果不是小米,他现在可能还在自卑的阴影中,甚至是自暴自弃。

那年春节他没有回家,在学校与小米同学一起度过了他最开心的一个春节。春节过后不久就是情人节,一大早,杨洁就去花店订了一束火红的玫瑰,他想要给小米一个惊喜。

晚上放学之后,杨洁取了花,然后直奔小米的宿舍。情人节的学校到处都弥漫着玫瑰花的香味,远远的,杨洁就闻到了浓浓的爱的味道。

小米的宿舍门没有关,杨洁敲了几下门就进去了,然后举起花准备送进小米的怀里。可是,他发现小米并不在宿舍,她的宿舍里根本就没有人。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说好在宿舍等他的,怎么人却不见了呢。杨洁把花放在小米的床上,然后想去洗手间洗个脸。在长长的走廊转角处,杨洁看到了小米的身影,她正和一个高大的男生热吻着。杨洁的头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模糊。他听到小米说话的声音:“我只是想帮帮杨洁自信起来,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杨洁突然笑出声来,把小米和那男生都吓了一跳。小米有些尴尬的看着杨洁。杨洁喃喃的说:“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好恨你。”

杨洁无力的转过身,缓缓的下了楼。玫瑰的花香还在弥漫着,但杨洁已经一点也闻不到,从天堂摔到地狱,满腹的伤悲已令他欲哭无泪。走出了校园,街上的玫瑰香味还在延续,这个浪漫的节日,他原本想收获一份真爱,却得到了更为伤心的痛苦。

杨洁又变回了从前,甚至更加沉默寡言,那些短暂的甜蜜回忆已经七零八落。坐在宿舍里,杨洁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无助。

小米也很内疚。她原本是个好心,想帮助杨洁从自卑的阴霾中走出来,谁知道适得其反。那个暑假,杨洁早早的离校回家去了。小米站在阳台上目送着他。不知怎么的,杨洁孤独憔悴的身影让小米觉得酸酸的。她永远也忘不了杨洁放在她床上的那一大束如火的红玫瑰。

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同学们陆续返校。小米早早的来到学校,每天依在宿舍阳台上心里有些失落。那个憔悴的身影总是牵动着她。好果她没有男朋友的话,也许她会接受杨洁的,可是,她现在深爱着她的男友。

学校正式上课了,杨洁还没有来校报到。小米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些隐隐的作痛。杨洁怎么还没来呢,是出什么事了,还是想逃避。

小米在自责与不安中过了一个多月。有天她路过收发室时,看到小黑板的收信人上有自己的名字。是杨洁写来的,小米轻轻的抖开粉红色的信纸:

小米:

还好吗?不知道我应不应该给你写这封信。也许当你收到它时,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我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父母带着哥哥走了,把我留给了失明的奶奶。从小,我就在辱骂和被欺负中成长,我没有一个朋友,奶奶去世后,我连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我的生活,我的学习,都靠我做短工和捡垃圾来维持。本来,我会安安静静的走过我最后的学习生涯,或者说是我最后的生命。

我有脑子里有个肿瘤,出生不久后就被发现了,我想,这也是我被父母遗弃的原因吧。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走过,没有波澜壮阔,没有轰轰烈烈。可是,我遇到了你,你的热情大方让我从那一刻苏醒了,我想轰轰烈烈的爱一场,也许我这样的人有这种想法有些自私吧。你是我遇到的最漂亮的女孩,真的,我不后悔认识你。

……

小米的双眼模糊了,再也看不下去。在无意中,她感觉自己伤害了一颗脆弱纯洁的心。

两天之后,小米听到了杨洁去世的消息,那一刻,她心如刀割。同时,她还收一个大包裹,里面全是风干的玫瑰花瓣。那是杨洁在最后的日子里为她一瓣一瓣摘下来风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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