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米其的步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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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们就像划割城市管道的沙子,发出微小尖锐的声音。我们[欣赏雨季]生活,即使深受压迫也坚持,是对身体的悼念。我们的生命那样脆弱,在最初的祭祀,行程中的悼念,结局的告别中瞬时消逝,再被别人悼念。
因为失去希望,所以就没有未来。

米其,你就要走了吗?

会,我就要去一个可以到达的地方。

在哪儿?鱼问。如果可以米其,你可以留下来,照顾我们的司康。

鱼,我还记得我的斯。她是开在我汗腺的花朵,堵塞水分,逼迫我哭泣。我总会为这些离开一些,别人就会铭记我一些。

在夏天快要拖到尽头的时候,我买了一张车票。一个叫拉比的人告诉我,因为没有方向,所以自由,却要肩负重任。清晨时光,我拉着行李,告别鱼和他的父母,他们比手势告诉我要打电话,不论在任何地方。我笑了,我想他们会记住我,狠狠地记住。我在凌晨五点放走了司康,他可能住进了曾经迷失道路的树干里,七点我平静地帮助他们分析司康逃跑的路线。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司康的自由可以吸附我的泪水,他像我的斯。

积木和无业邮差我的手机上有26个号码,鱼的是第二个。火车挣脱东北境域时,我突然想起了鱼和他父母的手势。打电话对我来说是困难的行为,有时候我会长时间的欠费停机而不自觉。我在注视屏幕后开始跟陌生人聊天,比如手机号码,比如广场。一个北方男人问我目的。我微笑,告诉他:传播信仰。我发了条消息告诉鱼说我决定半途而废。下车。鱼回复问我:米其,你在哪里?

我站在出口,从拥挤的人群中艰难的仰起头颅,看见比空气潮湿的名字:成都。

拉比曾经告诉我:这里的人喜欢放屁一样地歌唱。

我在BBS上贴了《候车和等待》《关于和不关于》。鱼说一般的失望就是生存。因为城市的特性。是不值的。

我在成都,我说。我在街头唱歌就像放屁。

两天后我看见积木的跟贴。那时我窝在铁道旅店,那里的房子像列车车厢。密闭的空气,屋顶上潮湿的一大块就像乌云扎进眼睛。傍晚,接到积木的电话,他说,米其,你出来,我带你看些健康的东西。

我踩着阳光的屁股站在人南路。在红绿灯下面,等积木。然后我看见一个长相潮湿的男人站在我面前,我看见他头上顶着一层雾。

他把我拉到领事馆路。我站着给鱼发消息,我说:鱼,我马上侵略侵略者了。

我和积木坐在川大的路边上。积木说:你看我的学校,积极向上。

这里能放风筝吗?我问积木。

在外婆的门口有长长的土路,我和及及会趴在土路两旁的草丛里猛地跳出来吓唬干农活的大人们。阳光暖暖地贴在草丛上,有柔柔的青草香。外婆告诉我,这条路很长很长,我和及及是不能单独走的。我们会走失。我不明白,因为只有这样的一条路,回程和出发始终是相同的。

外婆有很漂亮的鱼尾纹,细细长长的,笑起来会陷下去,像长长的河,里面是透彻的河水。她会抱住我,让我伸手就能够到雨后滑在铁丝上的水珠,我把它们粘在手上,然后抹在外婆的脸上。因为及及说雨水是天仙流下的泪。

外婆,抹上这些你就可以年轻了。有好大的力气。可以带我去看路的尽头是什么。外婆*我的额头,说:拉比,外婆走不动了,但你看外婆还能把你抱起来,等你长大了。自己就可以走出去看了。

傍晚,我爬上和及及家相隔的墙上大声叫及及,然后摘下她家墙根旁枣树上的青枣吃。及及搬过木梯爬上来,坐在我旁边。

拉比,你又吃我们家枣。

我还给你吃了我外婆种的西红柿呢。

及及从我的手里拿过几个枣吃。我晃着腿说:及及,你说我们得多大才能从这条路走到尽头啊。

25岁吧。

外婆告诉我爸爸就是那么大的时候走的,可他却再也没回来。

你会去找他吗?

不知道,但外婆说至少我们总会走出去的。

那是大人走的路,拉比。等我们走回来的时候还会像这样吗?

我不知道,总之我是不能忘记这些的。

天空的云朵淡淡的,前一分钟却是浓郁的。一些劫数是我们年轻时的烙印,在梦魇时疼痛,在生存时是标志。表征着一直在努力长大,却无以掌控。就像每年一季过后,油菜花凋谢,红眼睛的兔子在冬天到来前做柔软的窝,草莓红到尽头然后烂进土地,雨水冲塌土路的斜坡。我们总会从一样看到另一样,从一季蔓延到另一季,心灵开始习惯这些童年里的破损,不在执着完整。生存就是迷信于你的耳闻目睹,不再荒废精力痴心妄想。

十三岁的时候,我到了一个城市。这里有我的父母,却没有外婆,及及和开地灿烂的油菜花。这里有许多的路,像体内的血管,有很多很多的生命流动在里面,他们没有锄头,没有木桶,没有扁担。他们穿这样那样的衣服却满头大汗他们穿闪亮亮的鞋子却总有灰尘。有时候我站在一个站台不知道该怎么走。我记得住车的编号,记得住路的名字却记不住自己的双脚。我从外婆门口的土路走到尽头又走到一个尽头。我才知道原来那条土路那么短暂却距离漫长。走不完,也看不到尽头的世界和城市与城市的距离。外婆让及及写信告诉我,每次雨后她都会用手指把滑在铁丝上的水珠抹在脸上。她说她会年轻,然后走出来看我。还有及及摘下的青枣,外婆包枣的蓝土布,油菜花香。及及说每次寄信她会走完那段长长的土路去邮局,草丛被埋进了土壤,但还有暖暖的阳光不变。十七岁的时候,她告诉我,行走是我们沉痛的告别,始料不及,但结局已定。我们曾在童年对过去一生一世的许诺,说我们对乡村永不背弃,但现在我们站在前进的方向,是等不到回程的列车的。没有尖锐,用眼睛[欣赏雨季]生活。一些眼睛的满足,一直嘹望的尽头无法到达。及及不同。她是站在马路的一边,那是她的漠河,那是她的城市,有她爱的人。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不同的。一条路,我走过出程,没有回归。她走完了那条路,出程和回程。

在这里我仍然能听见这个临海城市的海啸,汹涌的空气,孕育的雨水。我双鱼座,米其和莫生说这样的城市适应我,但我却离开了。我们从一出生就不是适应的生命,否则我不会离开外婆,离开一季又一季的轮回。我曾在城市的阳台上系住一根铁丝晾衣服,但没有滑动的水珠。我们不知道掌心的曲线预示着什么,一次转折或者一次夭折。因为永远看不见结果,所以坚持猜测。站在马路的一边,在前进的方向不能回归。

我们陷进岁月的足迹,像米其用光明日报包裹的鞋子,在生命前进的祭祀中灵魂回归。用一生走完一条路,出程和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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