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曾经的《几度夕阳红》

爱情有时候就像一个红苹果，悄悄地挂在最远的枝头，总是在你不经意间，打中你红红的脸。就在你用审视的目光犹豫、怀疑的那一瞬间，却已经从你的面前掉落，当你再次捡起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因为它已面目全非。
——题记

记得在读高中的时候，大概是高二的下学期吧，第一次接触到琼瑶的小说。这一接触不要紧把我整个人的整个精力全部投入进去了。当时这种小说在我们学校女生中很是风行，同学之间互相串换着借阅，所以一本书到手后，便如获至宝，以最快的速度看完。一是被故事情节所吸引欲罢不能，一是压力所致，因为后边还有排队等着的同学呢，甚至有时打着手电看至凌晨而全然不顾第二天还要上课。

虽然面临高考，学习非常紧张，但仍痴迷于小说里面而无力摆脱。为书里面所描绘的各种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所倾倒，为主人公对爱情的执着和命运的多劫而或喜或悲或泪流满面。然后幻想着有一天也能遇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也和他演绎一段书中所描写的那样惊天动地的爱恋，最好在中间也穿插一些曲折。

懵懂的情感大概就在那时悄然走近。如一场春夜的细雨，不知不觉，等你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惊喜地发现那是怎样一片萌动的绿意。

那时我们班上有一个叫强的男孩子，个子很高，学习很好，长得也很帅气。或许因为他喜欢运动的缘故，看见他的时候总是朝气蓬*的。因为我们是农村高中，那时候农村的孩子思想上总有点保守的意识，所以尽管我们是前后座，但平日里却没有什么过多的交往。

有一天，在下晚自习的时候，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因为那天我没有小说看，所以就准备做几道习题。正做着忽然后面有人敲我的椅子，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他，这时才知道原来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他递给我一本书，我一看高兴得差点叫出声来，《几度夕阳红》！正是我非常想要却借不到的一本，今天晚上有的看了！“如果你喜欢看琼瑶的小说，我可以给你提供，你慢慢看吧，不用和她们抢了。”说完他笑嘻嘻地整理书包。“真的吗？那先谢谢了，对了，你哪来那么多琼瑶的书？”我当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哦，我姐姐也喜欢看她的小说，经常买回来看，所以家里有很多她的书。”“哦。”他有点诡秘的回答更加让我半信半疑。不过，管他呢，有书看就足够了。

两天后我还书的时候，他真的又给了我一本，是琼瑶的《碧云天》。这次我真的相信了。就这样，他不断地给我提供琼瑶的小说，我也从不多问，拿到书只想着尽快一饱眼福。慢慢的我们之间好像形成了一种默契，每次还书的时候我都会晚走一会，而他也会留下来给我换新的一本。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有两个月的时间，尽管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但我觉得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甚至期待我们之间会发生一点什么。

很多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虽然你一直希望得到，但真正摆在你面前的时候却还是让你感觉措手不及。

有一天，在我还他书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你的快乐只在她的书里吗？”我抬头看着他深情的目光和认真的样子脸刷地一下子红了，“我、我……”我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书外面有一个人，他注意你很久了，一直在找机会和你接近，你知道吗？”他轻声地问话让我再次陷入窘态，心砰、砰地乱跳，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明白的”我用自己几乎都听不到的声音吐出了四个字，没等他再说话我便低着头走向宿舍。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和他刚才说的话。其实我何尝没有注意到呢？只是我不敢相信而已：他那么优秀，怎么会？也许是自己想得过多了……我一直在脑子里否定着自己的感觉。或许因为我并不漂亮的缘故，我一直认为爱情对我来说是个奢望。所以我不会相信有爱情会降临到我的身边。今天看起来他是认真的，我该怎么做？逃避还是迎接？就这样不断地问着自己，最终我决定用真心去拥抱这份期待已久的感情。

就这样我们悄悄地恋爱了。尽管当时学校不允许学生早恋，我们还是寻找着一切可以接近的机会，有时明明是一道会做的习题，也足以成为回头“讨教”的理由。有时彼此走过，哪怕不说一句话，只一个眼神便足以让内心漾起幸福的涟漪。自从与他恋爱之后，小说早已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们约定：一起努力，然后一起考上大学。如果谁没有考上，那么再考，为了将来的幸福绝对不能放弃。因为当时他的成绩比我好，所以我对自己没有足够的信心。“恐怕考不上的那个是我。”有一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他说。“我会一直等你的，直到你考上为止。即使你真的没有考上，我也不会放弃对我们的爱。”他把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用深情的目光看着我，我相信他的真诚是发自内心的。于是我靠向他的怀里，第一次在他面前留下了眼泪。他轻刮我的鼻子：“傻瓜，不许哭。我们一起努力就是了。”随后他紧紧的握了握我的手。为此，我们还拉了勾。那段日子对我们来说是那么美好，天比往日的蓝，草比往日的青，就连看远处的山都含着笑意。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年过去了，我们正式面临高考。幸与不幸同时降临，他考上了如愿以偿的大学，而我仅几分之差却名落孙山。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伤心，任凭他和家人不住的劝我，安慰我，我还是哭了天昏地暗，只为不能与他在一起。

尽管家里经济情况不是很好，按照我们的约定，我上了高考补习班。送他走的那天，看着他渐渐模糊的背影，我暗暗发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考上。于是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周围的任何人和事都引不起我的任何兴趣。他经常给我来信，用绵绵的话语鼓励我。每次读着他的来信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欣慰和鼓舞。但为了有更多的时间来学习，我很少回信给他，我想他是会理解我的。

寒假的时候他回来了，还给我带来了一件礼物，是一付漂亮的毛线手套。他说“冬天的夜晚教室里很冷，你的手爱生冻疮，看书的时候你就带上它吧。”我靠在他的怀里，尽管天刚下过雪，而我一点都没有冷的感觉，一种温暖的幸福在我的心里弥散开来。因为我补习很紧，没有几天假期，又赶上春节，我们两家也不在一起，所以整个寒假我们只见过三次面，便带着遗憾恢复到各自的学习中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黑色的七月不期而至，考试前他再次给我来信，告诉我不要紧张，相信自己，平时的你就是最好的。我也尽最大努力让自己平静，但只要一想到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这是决定我命运的一次高考啊，考上了我们如愿以偿，考不上，我将永远离开了校园。因为我的父母年龄也大了，身体又不好，靠天吃饭能有多少经济来源呢？复读这一年家里已经尽全力了。尽管他们一再表示就是砸锅卖铁也支持我继续复读，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在双亲孱弱的肩上增添任何重力了。正是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我走上了考场。

有时候，人越是想得到的东西却偏偏事与愿违。第二次落榜的打击我已无力承受，因为一切对我来说都已是空中楼阁。尽管我知道他还一如既往地爱着我，但我不敢想象在丰富多彩且充满诱惑的大学校园里他还能坚持爱我多久。况且现在我们已是天壤之别，命运已无情地将我们划分为城市和乡村。多少个夜晚我以泪洗面，望着窗外月圆月缺，我的心已经低到尘埃里面。

一个月过去了，我不忍心再看着父母每天为*心，为了这个飘摇的家，也为了自己尽快从落榜的阴影中摆脱出来，痛定思痛，我决定出去打工。在我临走之前我给他写了一封信：

强，我一直深爱的人，或许我们真的有缘无份，我不得不去面对再次失利。我的失利我想无论对你对我都是一次很大的打击。如果说第一次失利我还心有不甘，怨天不公，这次我却彻底的认命了，我知道它将意味着什么。感谢你这一年多时间给予我的爱和帮助，我会用一生时间去回味它。你的明天是灿烂的，不要让当初的誓言成为你日后的羁绊，与你一起走过那么多开心的日子，此生我已无怨无悔。我们都不是弱者，但不得不去面对现实，忘了我吧。我已决定去外面打工，不要再找我。既然必须要面对分离，那么我们从现在开始学会适应吧。

离开父母和家人后，我来到了南方一座小城，不久便找到一个还算满意的工作。为了不让自己有闲暇的时间想更多的事情，我拼命的工作，就连姐妹们拉我上街，我也委婉的谢绝了，虽然自从来到这座小城后，我还没有看全它的真实面貌。整整一年的时间，我没有让自己闲下来。其间也偶尔给家里打个电话，并一再叮嘱父母不要对他透漏我的任何消息，我不想藕断丝连地拖累他。

渐渐地我已习惯并喜欢上了这份工作，同时也得到老板的赏识，从一开始的流水线*作工人将我提升为拉长，直到后来的业务主管，这也让我第一次重新找回了自我。由于业务的关系，和其他管理人员接触的机会多了起来。这期间经常有关心我的人问起我的个人问题，也有人直接或间接的向我表示爱意，都被我婉拒了，因为强始终是我心底最真的爱、最深的痛，我无力再去接受其他人的感情。

整整三年的时间里我没有回家，只是每月按时给家里寄钱。前两年从电话里我了解到强不止一次地去过我家，父母按照我的嘱咐都没有将我的地址和电话告诉他。看着他悻悻的离开，妈妈也多次在电话里劝我还是告诉他吧。我都没有同意，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他那么优秀，天之骄子，前途一片光明，而我算是什么呢？好听的说是大学漏子，其实就是别人眼里的一个打工妹，我用什么和他相配呢？就这样，我们三年来一直没有联系。现在他已经毕业走向工作岗位，我想他应该把我忘记了，那一段初恋对他来说或许只是一颗青涩的果子，等不到成熟，也无力采摘。

第四年的春节，我终于耐不住思亲心切，向老板请了一个月的假，大包小裹地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家门口的一声“妈——”，我已热泪盈眶，快四年了，家还是那个家，只是父母已经明显的苍老了许多，我的心情也不同于当初离开家的时候。四年的时间足可以改变一切，我已经从离开家时十八、九岁的小女孩长成二十三岁的大姑娘了。晚上我躺在妈*身边和妈妈聊了很长时间，我们聊到了强。妈妈告诉我，听说强在半年前已经结婚了，妻子是他大学的同学。我无语。这件事虽然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但今天听来还是让我有一种锥心的痛。

一转眼，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了，我不得不含泪告别父母回到工作的小城。就在我整理行李的时候，妈妈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把我叫到一边，递给我一本书：“妈差点忘了，这本书是强半年前送来的，让我交给你，我把它放在柜子里了，差点给忘了。”我接过书一看是那本他第一次借给我的《几度夕阳红》，由于火车时间的固定，我来不及多想便放进随身的包裹里。匆忙的上路了。

在车上，我把那本书拿出来，当年的情景在眼前一幕幕浮现。我慢慢的翻着书，赌物思人，他现在过得好吗？突然一封信从里面掉下来，我拾起打开一看，是强写给我的，我一行一行的看下去，泪水不断打湿信纸，模糊了字迹。他告诉我，他一直在苦苦地找我、等我，多次去我家里无果后他确信我已下决心要离开他了。他恨我为什么那么狠心，只留下一封信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还有，当初的那些琼瑶的书，都是他为了和我接近，自己去书店买的。他还在信里写道：“三年的时间里你没有一点消息，我彻底的绝望了，为什么你要那么绝情？不能和你在一起，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一颗死了的心，和谁在一起还不都是一样的吗？我不想让年迈的父母再为我的终身大事而*心，于是我决定结婚了，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后来我们分配到了一个城市工作，我知道她一直在追求我。你放心，我会扮演好自己做丈夫的角色，我会尽量让自己多爱一些妻子的。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成为别人的丈夫了。不过请你记住：你是我今生永远的心痛，我把最真最纯的爱都给了你，此生不会再有第二次。”

读完这封信，我已泣不成声，后悔自己当初是那么的固执、决绝。一份如此真挚的感情被我疲惫的心拒之于门外，一份本该属于我的幸福就这样悄悄离我远去。如今，再次回头张望，一颗用眼泪和悔恨填充的心只沉淀出一个声音：晚了，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