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洲(武侠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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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洲
正是阳春三月,花意正浓。可惜日薄西山,残照春红,夜色渐渐笼罩鹦鹉洲,平添几许凄清。借了寥落的星光望去,便可见沙汀上栖着数不清的鸥鹭。偶尔几声远处的钟鸣传来,立时四散惊飞,让这本是静谧的黄昏一下子热闹起来。

洲头停泊着几叶扁舟,缆绳未系,在波光粼粼中起伏不定。其中唯一一艘乌篷船却是纹丝不动,显得煞是突兀。鹦鹉洲白字世家的现任家主白凫此时端坐其上。篷帘半卷,漏进几点疏星,一泓清月。手边是一张小小方桌,上置一方紫砂壶,几盏碧玉茶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白凫将紫砂壶缓缓举起,微倾之下,一线清茶自壶中泻入茶盅,待到七分满时方才停止,竟无一滴外溅。

“铁兄啊,小弟已备薄茶,既然来了,那就上舟一叙吧!”白凫连头也不抬,自顾自的噙了口茶。

这时,一阵狂放的笑声蓦得里响起,惊飞了鸥鹭无数,水面上涟漪大作。一个黑衣人影正踏波而来,在夜色中几不可见。那人影转瞬之间已到眼前,竟是一个九尺大汉。那大汉背负一口几乎与身体等长的巨剑,身法却不见有何凝滞。

“白师弟,接我玄武巨灵剑!”那大汉口中叫着,早将巨剑掣在手中,抡空斜劈向白凫。

白凫面不改色,左手茶盅不放,右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色呈凝碧的短剑。那巨剑招未至,先是一股狂横的刀风袭来,几乎要将篷舟掀翻。白凫右臂微抬,仰首将杯中茶饮尽。一抬首间,那股罡风竟是不攻自破,自头顶拂过。

大汉叫一声“好!”,手中巨剑再度出招,自正面直砍将过来。换了二流高手,左右均为罡风所阻,一不留神就会丧命。白凫却是不慌不忙,右手短剑轻轻上撩,剑尖儿在巨剑不可受力处一点,已改变了刀势。这一招举重若轻,竟暗合了“四两拨千斤”的武学致理。

这就像打蛇打七寸一样,任何兵刃都有它的“七寸”,兵刃越短越不易找到。这也是短兵器的一个优势。武林中向来有“一寸短,一寸险”的说法,是以用短兵器的人不是很多。而当今天下用短兵器的人无一不是一等一的高手,白凫恰恰是其中之一。

那大汉见此招精妙,不禁赞道:“好一招‘小扣柴扉’,你的‘小剑六式’愈发高明了。师傅传你‘眉峰碧’剑,你倒也没辱没了它。不打了,不打了!”说着已将巨剑背回身后。白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哪里及得上师兄的‘大剑七式’啊!”

那大汉径自坐了下来,自斟一杯茶饮了,道:“师弟,自你一年前离开师门,师傅便病倒了!前些日子又同高胜寒比剑伤了内脏!唉,我知道他放不下你,你还是抽空回去看看吧!”

白凫也是一阵伤感,却是一言不发。那大汉见状,知道多说无用,神色一黯。之后又想起什么,问道:“师弟,你此次约我来此可是有何要事相商?”

“难道我与师兄就不能单纯的喝茶赏月吗?”白凫反问道。

“嘿嘿,师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铁钧一介莽夫,哪有那份闲情雅致。我还是更喜欢喝酒,痛快!”那大汉又是一阵大笑。

“可惜今日仓促,没酒可喝了。师兄就以茶代酒吧!”白凫笑道。

铁钧一笑,“也只好如此了。”又饮下一杯,问道,“师弟,你好歹也是堂堂燕赵大侠,难道就真的自甘沦为一个小小的杀手吗?”

白凫一哂,道:“大侠?什么大侠!侠、侠、侠,就是要夹在是非之中难做人,就是要夹起尾巴来做人,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到头来甚至连自己的妻儿都顾全不了。侠,狗屁!我现在虽为杀手,却也是一家之主,平日里倚红偎翠,何等的逍遥自在啊!又何必去在乎什么虚名!”

铁钧摇头道:“师弟你太偏激了!唉,也罢。你比我聪明,我教不了你什么。好自为之吧。”说罢不再多言,闷坐着一杯又一杯的喝茶,不一会儿紫砂壶已经见底。见白凫举着茶盅一言不吭,也觉得没趣,顿时便欲起身告辞。方欲说话,却见白凫脸色发青,眼中尽是痛苦,左手指着自己的茶盅,仿佛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眉峰碧”剑坠落于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铁钧久经江湖,知道是中毒的征兆,又念及同饮一壶茶自己没事,立时断定有人在白凫茶盅上动了手脚。顾不上想太多,救人要紧。铁钧先封住了白凫诸大要穴,才开始为其逼毒。

铁钧的逼毒方法出自剑匣谷,并不需要丹石丸药的辅佐,而是通过金针刺穴将毒素引出体外。但此时又到哪里去寻金针呢?情急之下,想起了短剑“眉峰碧”。最大的问题既已解决,一切就好说了。

哪知刚刚刺穴完毕,将黑血放尽,就听一声断喝:“好你个铁钧,竟敢杀我大哥,倒要瞧瞧你有多大本事逃脱我的追杀。”铁钧识得是白凫的弟弟,“夜猫子”白枭。果然,不远处的湖面上不知何时多了数艘快舟。白枭一身青衫傲立舟头,一头乱发在夜风中飞舞。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作为鹦鹉洲最负盛名的杀手,白枭一直以来都是武林人士的噩梦。他的兵器是一把精钢打造的扇子,砍、削、砸、刺,各有妙用。他所到之处必定带起一股血雨腥风。正是因为他,鹦鹉洲才得以在一年之内与“道德轩”并驾齐驱,共执杀手界牛耳。

他甫一出现,铁钧就暗叫不妙,刚刚为白凫逼毒耗费了不少内力,此时相战如何是白枭对手。心思数转之下已有对策。当下回骂道:“白枭小儿休得胡言,分明是你害死你大哥,却来陷害于我。是何居心?”

“哼,不是你吗?那你手中短剑上的血是怎么回事?还想狡辩吗?”铁钧心中一震,知道今日落入了白枭设下的圈套。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能不能脱身还是问题。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气苦。

白枭冷冷地望着他,仿佛他早已是个死人了,“你就慢慢享用吧!”一个响指,周围小舟上便突然多了数十名青衣人。

“糟糕,是鹦鹉洲的杀手。”铁钧暗暗叫苦。

此时众杀手已经向篷舟扑将过来,正面五名,后面五名,其余则各自占好方位,以免铁钧脱逃。躲是躲不过了,铁钧一咬牙,已将玄武巨灵剑掣在手中,一招“大江东去”逼退了数名杀手。紧接着便是“大浪滔天”,一股狂横霸道的罡风破空而至,激荡起丈高水幕,将近身的杀手尽数拍进了水里。那些杀手在水中挣扎几下就缓过劲来,竟然又加入了战团。

“‘大剑七式’吗?有意思!听说铁大侠从不滥杀无辜,我还一直不信。如今看来好象是真的耶!大侠,哈哈,果然是大侠风范。兄弟们,大家不用担心会死,使劲上啊!哈哈哈……”白枭在旁一阵冷嘲热讽。

铁钧不为所动,心下暗忖:这样下去,早晚会被车轮战累死。唉,师傅,徒儿要辜负您的教诲了。这样想着,手中剑演“大雨倾盆”,漫天剑影向众杀手洒落,一时间落水声不绝于耳,这次却没有任何一个杀手再上来了。

“哈哈哈哈,大侠,你终于忍不住杀人了!那些名门正派是不是和你一样虚伪啊?”白枭极尽讽刺之能事。

更多的杀手扑了上来,铁钧在几叶小舟上腾挪闪跃与他们游斗。

月明星稀,刀光剑影交错,将整个鹦鹉洲衬得愈发死寂。

铁钧深知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自己,于是也就不再留手。全力施为之下,再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

这时只听白枭又道:“铁大侠,你知道我大哥为何要约你吗?正是要拖延你前往‘拔刀寨’的时间。哈哈,现在元朝的大军想必已经快开到太行山了吧!”

铁钧立时心神大乱,“这么说你兄弟两人早已投靠了元狗了!哼,你就这么愿意做狗吗?”慌乱之间已挨了数剑,脊背上顿时多了几道尺长的口子,在惨白的月光之下,往外渗着鲜红的血,显得骇人心魄。

大急之下,铁钧使出了“大剑七式”中攻击力最为强大的一招——“大雪崩云”。气劲所到之处,全是尸体的碎沫,弥散在八百里洞庭湖上,将一钩残月染成了胭脂色。

铁钧施展师门“雪泥鸿爪”的绝顶轻功,便欲踏波而去。

白枭捂着被气劲炸伤的左臂,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大剑七式’,哼,果然厉害。我又岂能让你如此容易逃掉!”他那把精钢扇已在完好的右手中结成了团扇状,边沿上尽是锋利的刀尖。一挥之下,团扇疾如流星,直追铁钧而去。

铁钧人在空中,被后发先至的团扇击中,落入湖中,惊起数不清的涟漪。

白枭桀桀一笑,“丁泰来,你的外援已经受了重伤,不死也得脱层皮,我看你怎么保全‘拔刀寨’。只要你太行一灭,整个燕赵也就消停了!老子的荣华富贵,哈哈,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哈哈……”

“二公子,该给大公子解毒了吧?”旁边一名杀手提醒道。

“解毒?什么解毒?我大哥是被铁钧用剑杀的。你没看到吗?”白枭狞笑道。

“是,是,宗主是被铁钧杀的。群龙不可无首,您就是我们的新宗主了。”那杀手立刻改了口风。

“哈哈……”白枭一阵狂笑,“传令下去,追杀铁钧,他杀我大哥,绝不能让他生出洞庭。”

众杀手哄然应诺。

“大哥,要怪只怪你自作聪明。你竟然敢毒倒自己引铁钧上套。妈的,幸亏我早赶来了一刻,要不然你的毒就被解了。哼,你放心,咱们兄弟一场,我会厚葬你的。今后鹦鹉洲就是我的了,我就纳闷,你这么笨,爹怎么会让你当宗主!不过一切都没关系了,老子以后就是这里的主人了。你就安息吧,哈哈……”

白枭大笑着将哥哥白凫圆睁的双目一抚,“我会为你报仇的,大哥!哈哈哈哈……”

鹦鹉洲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洲头小舟早已清理干净。若不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之气,任谁也不会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云遮残月,烟笼沙汀,夜色已渐如浓墨。八百里洞庭湖上不见些子渔火,整个江湖被漫天血雾所罩,倒是天际几点疏星愈见夺目了……

注:古龙笔下有过太行三十六盗的描写。几千年燕赵雄风,岂容小觑。我一直试图写一些关于太行山的故事,为其洗洗盗名。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其实又岂独燕赵,放眼整个江湖也不乏这样的豪杰吧!所以我效仿巴尔扎克,给我的武侠世界起了个总称——《慷慨悲歌行》,如果我真能写下去的话!这就算是个引子吧!不过我写东西必得先动笔头,所以速度未免太慢了些。这一篇出来,下一篇就不知到何年何月了!希望大家多多指教,毕竟这是我的短篇处女作,有纰漏也是正常的!粗陋之处,还请指正,小子这厢先行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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