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边防侦察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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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边防侦察科(1)
红旗寨大队队部门前,吴宝整了整眼镜,掐着反坦克手雷走来:“蔡参谋,这手雷拉环不能乱碰吧?你看翟斌,多危险。.”

蔡白吉心浮气躁,不耐烦地说:“知识分子害怕啦?劲儿小都拽不出来。赶快准备去吧!”

“怎么样?胆小如鼠,还当班长呢!这玩艺是高温定向气流穿甲,它又不咬人。你不拴牢绑死它,黑灯瞎火跑丢了怎么办?”翟斌的眼还是直愣愣的,递来一根绳子。

吴宝接过绳子,把手雷拴在腰带上,背上冲锋枪跳了跳。

轰!一声巨响,烟尘暴土笼罩全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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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作战值班室。

方岐对申炎说:“刚才柳科长来电话,你没在。魏北石回来了,带回一个老特务和两支枪。”

申炎一惊,随即乐了:“天哪!我终于又有说话的资——弄清真相的机会了。现在押在什么地方?”

方岐:“韩副司令员要送地区公安军管会。o17一号不干,直接押到省城去了。”

申炎点点头:“这符合某人的逻辑。中央不准开枪还击,受了大军区责备。这回可算捞着一根稻草,能不尽力显示一番?别说送到省城啊,他就是送到北京,本人也要去审一审。”

巴久礼进来,满脸乌云:“先别审啦!以后再说,赶快跟我走吧!方岐,马上通知各边防团长到红旗寨大队开会,明天中午必须到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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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车行进在沿江公路上。车里,巴久礼和桑必厚神色沉重。

一群人抬着担架迎面走来。申炎叫停,跳下车问:“伤在哪儿?哟!这不是吴宝吗?真是你呀!”揭开被单,吴宝的双腿膝盖以下已经没有了,创面像木炭一样漆黑。

门板上的吴宝鼻梁上两个坑,眼镜没有了。脸色灰白、呼吸紧促、声音微弱:“申参谋,手雷,拉环,拴不得……”

桑必厚示意别耽搁。巴久礼:“抬上车,送医院。快!”

申炎:“小吴放心,挺住,你要挺住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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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寨大队队部。巴久礼:“还有几个伤员?”

满有:“十来个。都是沙粒喷在腿上,没啥问题。”

巴久礼:“原因查清了没有?”

蔡白吉:“我讲的非常明白,拉环不能乱动。吴宝他不听,把拉环上拴在腰带上,还跳。可能是冲锋枪弹匣砸到手雷上,拽出拉环,掉地爆炸。”

巴久礼板着脸:“你来这里二十几天,闯了两起大祸。来边防六年了,哪一件事办明白了?大小也是师级军事机关的参谋,还能不能干点儿正事?都说你脑子挺聪明,成天都想什么了?好好端正态度去吧!”

蔡白吉转身离去,临出门又向满友投去一束求救目光。

满有:“道理都讲了,我也强调了。问题是民兵没经过严格训练,不听话……”

桑必厚:“经过严格训练的队伍,还用你们来吗?别人又不是没组织过民兵训练执勤,都出这么大事故了吗?在自己身上好好找一找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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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大队队部,马立等团长在座。

巴久礼:“最近我区连续生严重违反边防政策事件和恶**故。先是我们一个边防团长,对o17一号说边防连可以登乌巴劳岛巡逻,明显违反中央的不进不退方针,导致无为牺牲。接着又对界江搁浅的苏联民船说不能右倾,致使兵团的知青开枪射击,国际法不容啊!在这里组织民兵执勤,又造成手雷走火,炸死了那么好的中学教员。不得了啊!同志们。珍宝岛事件之后,边境形势异常敏感。我们给周总理添乱,于心能忍吗?照此下去,我们就不是保卫边疆的人,而是制造国际麻烦的人啦!上级长传达大军区长指示,要我们在现场开展政策意识和大局观念的思想整顿。咱们这些老八路、老解放,该认真听听义务兵干部怎么说啦!下面由申炎同志讲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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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畔,树林旁。一座新坟前,陈列着两排花圈。

“又一个好青年,一个通情达理的柔弱书生,冷水‘红总’里先提出重新认识造反行为的人,就这样倒下去了。结婚才一年,妻子刚生小孩儿。临终还嘱咐……我们对不起他,对不起他的亲人哪!”申炎说不下去了。

巴久礼:“那个翟斌有责任,主要责任在蹲点干部身上,我们也有责任哪!”

申炎:“事实一再告诫我,站在国家大门口的军人必须心底纯正。揣着利己私心的人来守边防,非把事情办歪不可。还有,红旗寨大通岛上的生产地点离村边不远。如果搞好敌情观察,民兵可以在岸止集中待命,现情况再上岛也来得及。去年咱们在乌巴劳岛不就那么干的嘛!民兵没经过严格训练,半夜摸黑武装上岛,很容易出事。”

巴久礼:“这里是沿江平原,哪有设观察哨的位置呀?”

申炎:“我与生产大队长商量,在江边的大杨树上搭起木板和栏杆,和了望塔差不多。我上去看了,连对岸筑垒地域的坦克掩体都能看到。有风的时候摇摇晃晃,不影响观察。”

巴久礼:“观察器材呢?肉眼观察行吗?”

申炎:“暂时用蹲点儿的武装部干部带来的望远镜。生产大队准备卖十麻袋土豆,自己买一具望远镜。上海知青能买到,三四百元一具。”

巴久礼:“他们有积极性,何乐而不为?你抓落实吧!”

边防侦察科(2)

江岸上,满有对并肩而行的桑必厚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纯粹小题大做!让我们这些人听他那个总站来的小参谋训话,什么意思嘛?”

桑必厚:“这么看问题可不行啊!咱们那位老长从省城打来电话,说满有怎么总也不进步哇?这么整下去还能当师职干部吗?大军区的命令已经压下啦!你问他还想不想进步了?老满哪!你文化底子太薄,对政策理解不深值得同情。为什么不能听听别人怎么说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让周总理操心,你还顶着风‘杵倔横丧’?这里可不像朝鲜战场,不怕死就行。边防无小事,事事通北京,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呀!稍不谨慎,就可能给中央惹麻烦,就可能造成我们国家在国际上被动。你呀!好好学习、深刻检查,找人帮着写检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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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司令员办公室。

巴久礼对坐在桌前的申炎说:“部队整编完成了,机关也要按战时体制扩编。边防科并入作训科。新设五个人的侦察科,你任副科长主持工作。别看是副的,义务兵干部提正营,在咱们这里还是头一个。孙思弟是1952年抗美援朝期间的志愿兵,经过乌巴劳岛斗争考验,也还是个副营。这回准备拿到政治部组织科来,也当副科长。你过去挨整受压,这回抢先儿了。”

坐沙的桑必厚说:“我军1955年实行兵役制,你是第四期义务兵。一步跨进中级军官行列,这在野战军里也没有几个。别看官不大,困难时期是‘糖豆干部’嘞,战争时期,你的通信员都跟着骑马。”

申炎脸上没有兴奋表情,似乎在想什么事。

巴久礼:“参谋长还没配上。柳金栋任副参谋长的命令下了,暂时回不来。侦察科的组建,我们就得直接过问了。你打算调哪些人来呀?”

申炎:“正想这事呢。初步考虑,一是冷水总站汪水,素质好,熟悉苏联边防情况。二是含瑙总站邹奋霍,参加过侦察集训,在乌巴劳岛与苏方斗了一年多。三是一定要配个翻译,剩个名额给科长留着,或者有合适的人再配。”

巴久礼点点头。桑必厚说:“我让政治部尽快提交讨论。你到侦察科,方岐就不能动。上级从地方大学选了一批俄语毕业生,很快就分来,第一个就给你。”

巴久礼:“我军以往的情报工作重点,一直是针对台湾和美、日、南朝鲜。对苏军的研究只限于学习,苏联的地方情况知之更少。咱们侦察科的编制比野战师的还大一倍半,说明是战略方向转移的需要。边防侦察科与野战部队的侦察科不同,工作如何开展没有现成路子,只能摸索着干。你说说初步打算吧!”

申炎:“我来边防这些年,总想多了解苏方情况,但手段有限,收效甚微。目前能做的,先是完善边防观察配系。我区正面一千三百九十六公里,中、苏了望台对比是一比五点四。红旗寨大队最近用打捞的漂流木,建起一座十六米高的木质了望塔,买了八倍望远镜,两个女知青轮流观察。咱们可以和地区革委会联合个文,让沿江三十六个对岸有观察价值的村屯,都组织民兵因地制宜建起观察哨。可以利用制高点、建筑物,也可以建了望台,能有效地观察就行。这样,中苏观察哨对比就能达到一比一点九。民兵观察哨由就近连队协同、指导,纳入边防观察配系。边防连和民兵,都办几期观察员培训班。”

桑必厚点点头:“老传统新展,全民备战,人民战争嘛!”

申炎:“第二、原地区公安处开展过电视侦收,‘文革’后停了。电视新闻直观反映社会动向,可以从中提取政治、经济、交通等多方面情报。我想把他们闲置的设备借来,接收白送的情报。再向大军区情报部门要一台短波收信机,搞点战术侦听,有可能获取对方小规模偷袭信号。结合收集图书资料和审讯越境人员,扩大对苏的知情度。”

巴久礼笑了:“这倒是个新鲜事儿。西方情报专家说,百分之九十五的情报来自于公开渠道。你办吧,肯定有作为。”

申炎:“三是,边防机关没有侦察连,这二年靠野战军给临时配属。打起大仗来,人家肯定归建。应对突事件,也需要个抓手。我建议在二线兵力中选训一个具有侦察功能的连队,以完成特殊任务。”

两位长对视而笑。申炎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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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久礼起身,到卷柜里拿出一份文件,说:“上级来新精神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帅儿认为,军队越是现代化,机械化程度越高,对油料和弹药等后方补给的依赖程度就越重。后方补给线将是进攻者名符其实的生命线,也就成了反侵略一方绞杀敌人的绳索。这是我们在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的中屡试不爽的战法,在未来反侵略战争中的作用尤其突出。我们要多准备具有野外生存能力和破袭战斗力的‘剪子’,打起仗来就一段一段地,反复不间断地剪。你认为哪个连适合改训这种特种分队啊?”

申炎:“东山头边防团十二连比较合适。对特种分队的干部要有特殊要求。在野战部队,侦察部门对侦察分队的干部配备有言权。可以给我这个权吗?”

桑必厚:“咱这不是组建直属分队,‘剪子’仍归营、团建制。言权还可以给你吧!决定权的分量不能太大。”

申炎:“没有决定权,我希望有半个否决权。要调有专长的干部,比如六岔的袁永裕很善于潜伏,还经过敌火力下运动的实践检验。连队的兵员也要适当调整。”

巴久礼:“这样吧!你和马立研究个方案,先抓个样板。搞好了,其他团照样子各抓一个。还有个消息,军区情报部在国庆节后集训军师侦察处、科长,研究新时期情报工作中心转移问题,参观各军兵种侦察装备设施。听说你媳妇要临产,能去吗?”

申炎想了想:“机会难得。请邻居帮帮忙,我去。”

巴久礼:“我跟卫生所说,让典湘帮你料理。战备形势紧迫,去集训之前,你说的三项工作要抓紧铺开。审问魏北石的事先放一放吧,反正他也跑不了。”

边防侦察科(3)

孙思弟走进办公室。

申炎一惊,搂上去说:“老伙计,以后又在一起了。晚上到我家,咱俩喝酒。”

孙思弟显得老了些:“喝酒不忙,以后有的是时间。小丁让我告诉你,他现在没啥负担了。估计李副司令他们也都不会有啥事。小邹——”

申炎:“不用说他了。过不了几天,就是我这儿的参谋了。乌巴劳岛目前怎么样?”

孙思弟:“还能咋样?红旗插着,打坏了再换。苏联的子弹多,让它打个够。开火以后,他们也不敢上岛。双方对峙都不撒手,神经战而已。我看没啥斗头了。即便暴全面战争,那里也不是苏军进攻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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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察科办公室。申炎与汪水、邹奋霍在谈话。

两位年轻军人进来。其中一个戴一副老式大圆眼镜,络腮胡子足有半寸长。

“申副科长,这是给你们科新配的翻译,杜森峰同志。吉林大学俄语专业优秀毕业生,文革前内定留学苏联。形势变化,投笔从戎了。”

申炎笑着握手:“好哇!我是申炎。认识认识两位参谋,汪水同志,邹奋霍同志。对你要说两点,一、欢迎!二、你得刮胡子,每周两次,怎么样?”

杜森峰绷着脸:“刮胡子与反修有联系吗?”

申炎:“道理以后再讲,先执行。能不能做到?军人同志!”

“军人明白了,服从命令听指挥。”杜森峰不自然地把两脚跟儿蹭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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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把杜森峰让进隔壁屋里。进门是屏风,上面贴着“非本室人员,未经批准不得入内”的大字纸条儿。

“这是你的床,办公桌,地图、情报条目,都贴在这儿。这就是你的战场。从明天开始,你就看苏联电视,听苏联广播,收集苏联,特别是当面和远东地区的情报。现在全国准备抵抗外军入侵,我们处于最前沿,抓情报成了当务之急。你要争取尽快拿出成果来。电视机、录音机、收音机都是借来的,得爱护好。收录苏联传媒是你的特权,工作性质和内容不准外传。重要节目可以扩大收看范围,扩大谁由我批准。你先休息,安顿一下,别的事晚上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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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头,一片矗立在沿江平原边缘的群山。

从一个豁口走进去,几个山头中间有两条相交的山谷,几片显然是修复不久的灰色水泥砖营房,散落在山谷两旁。

申炎和邹奋霍往一个山窝走去,边走边说话:“你和小吕处得怎么样了?”

“怎么说呢?反正进展迟缓。说冷吧,她真心为我担惊受怕。说热吧,始终保持同志关系——也不是,真有点表兄妹的意思。调这来之前,我试探她打算怎么办。她说她还不算大,不着忙。让我给她去信。”

“她那人挺单纯。当上县常委也不进县城,不等于情绪没有变化。二十二岁吧?估计冷静个一年半载她会有所感悟。通信有时候比当面谈更有效,你就好好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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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水跑来敬礼,引导申炎来到一栋灰砖房前。

“队长同志!袁永裕向你报到。”娃娃脸喜形于色,军容端正。

申炎:“嗬!年轻干部有点儿精神。到‘夜老虎连’,就得准备吃苦受累,愿意来吗?”

袁永裕:“我袁某在新兵集训队的时候,就说要跟定‘神仙’革命到底。吃苦受累算个球?你没忘了当年的新兵,我们还有啥子说的?只可惜,史延忠他……”

申炎的脸阴下来,想说什么,嘴又闭上了。

“申参谋,还认识我吗?”一个年轻战士上前敬礼。

申炎疑惑了一下:“嗯?王奋起!师范学校的造反派头头儿投笔从戎,怎么到这来了?”

王奋起格外兴奋:“我入伍不是到辽宁独立二师了吗?黑辽两省的二师对调,我们团大部分兵员补进冷水和普固两个总站,合编为这个团,这不打回老家了吗?”

“好哇!又一个熟人。”申炎沉下脸:“吴宝牺牲了,知道吗?”

王奋起点头:“都坏在‘直愣眼’身上,那是个典型败家子。”

申炎:“汪水呀!找不到合适的连长人选,就你来吧!这个连搞不好,我就是罪魁祸。多数干部由我提名,原定的指导员我没同意,你先军政一肩挑着。我去军区集训期间,小邹协助你抓好基础训练,特别是体能训练和游泳训练。杜森峰每周来教两次俄语,每次两小时。袁永裕带部分骨干去大军区参加跳伞训练。每个班再抽两名战士去教导队学习爆破、防化和驾驶。擒拿格斗教员由军区侦察大队选派,明天就到。后天开始,连队展开基础技术和体能训练,现不适应的兵员再调整一批。我回来就开展捕俘和破袭战术训练。冬季再练滑雪和雪地露营。这可是特殊连队,每个干部战士都要成为全能战斗员。一切为了打仗,一开始就要特别注意作风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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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寨大队,木质了望台上。

申炎在一个年轻军队干部陪同下,对两名女青年说:“除了观察江面和对岸边防哨所,配合岛上生产和江上打鱼以外,还要注意苏方筑垒地域和空中动向。这里要为其他民兵观察哨做出榜样,过一段时间我要来帮你们总结经验。”

转过脸对年轻军队干部说:“你们连要尽快给这个观察哨架通电话,每天定时收集边情。要像对自己的观察哨一样,登记、报告、交接制度、观察地境图,都帮他们完善起来,定期检查。军民观察哨要情况互相补充、互相印证,两者要成为有机整体。你们连要办一期观察员训练班,就近的四个部队执勤点和六个民兵观察哨各参加一个人。教员由团侦察股选的人,和你们连队干部共同担任。有什么困难吗?”

年轻干部:“这等于扩大我们的观察网,提高我们执勤水平,有困难也得完成。”

边防侦察科(4)

冷水汽车站,申炎手提旅行袋蹬上长途客车。

一个乘客手掐着车票站在第一排座位旁。他跟前的座位上坐着个青年妇女,转头与第五排上的另两名年轻妇女说话。

车门口外边,一伙儿军人与乘务员争讲着。

申炎听了一会儿,明白了事情缘由,小声请那位站着的乘客到第三排去坐。

那人说:“我自己有位子不能坐,去占你的,有那个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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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下,一个长着三角眼、尖下壳的军队干部大声嚷嚷:“军人从内地来保卫边疆,家属怀孕长途颠簸,你们就不照顾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另一个长脸高个子军人喊:“你们冷水人不懂拥军,让我们寒心哪!”

车上的旅客七嘴八舌地吵吵起来:“耽误快半小时啦!”“再不车就赶不上火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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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晃晃头,下车对那两个军队干部说:“你们先回去吧!座位让乘务员解决。耽误这么长时间了,影响不好。”

“三角眼”顾眄一下:“你是干什么的?多管闲事!”

申炎耐心地:“我是冷水边防司令部侦察科的,姓申。别的事以后再说,先让汽车走吧!”

“哦!是你呀!那我可就明说了,你是铁路警察——管不了这段儿!”“三角眼”朝天,不屑一顾。

申炎:“边防司令部是冷水最高军事机关,也就是卫戍司令部。监督公共场所的军人行为是卫戍机关的职责,也是军人的义务。你们是干部,应该懂得这一点。听我劝,赶快离开这里。”

“三角眼”阴阳怪气:“哟嗬!好大的口气呀!边防机关多个啥?我们不来你们管着几个兵?副科长的官儿真大呀!没人管你是不是?”

一个圆脸干部拉“三角眼”一把:“孙干事别那么说,走吧!”

“三角眼”:“不行!他的手也太长了,伸到连队管起干部任免了。我就不信那个邪,管侦察的还管军人纠察?连汽车座位他都察?看看他有啥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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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走进车站调度室。

不大工夫,申炎出来。圆脸干部站到面前:“长,是我们不对。你别生气。”

申炎:“我是副科长申炎。你们是哪个单位的?你叫什么?”

“我是东山头炮营二连副指导员牛柏。今天是几个辽二师新来干部的家属来队结伴回去。送行的人心情不大好。”

申炎:“那个给家属抢座位的人是谁?”

牛柏:“我们同年兵,他叫孙学友,东山头边防团政治处干事。团里原定他到十二连当指导员,听说是你不同意。有些情绪的人难免……”

申炎:“孙学友这个人我没见过面,看来人家反映的问题准确无误。这件事不大,可关系到军民团结、军队性质。为了给媳妇抢好座位,两台长途车不出去。媳妇怀孕是真是假且不说,军人强占座位有理吗?党性、纪律允许吗?都说文化大革命涤荡人们的灵魂,怎么还不如文革以前了呢?支左把自己支到群众对立面上去了?”

牛柏犹豫了一下,说:“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孙干事这人挺聪明,就是心眼儿太小。他是剑阳边防总站满站长爱人的亲侄子。听说满站长惧内有名,对小孙挺亲。满任这里参谋长的命令早就下了,因为出点儿岔子压下了。最近上面有人说话,很快就下达,小孙说消息绝对可靠。帮腔的那个长脸高个子叫马晃,是船艇大队二中队一分队副指导员。我们俩核计这事得跟你说说,免得将来你……”

申炎笑了:“牛白、马黄,有意思。谢谢你们的好意。转了半天弯弯绕儿,不就有点亲属关系吗?你们比我年轻,别太世故了。革命军人要讲原则,做人不能让圈圈套住吧!”

“感谢长教育。”牛柏敬礼,走了。

一台军用卡车驶来,几个戴红袖标的军人下了车,把吵闹的军人拉走了。

申炎上了客车,旅客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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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车开出车站,车内悄无声息。

已经坐到第五排的那个抢占头排的妇女,哭丧着脸开腔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当兵的不向着当兵的,胳膊肘往外拐,什么玩艺儿!”

旁边两个妇女劝她别说,她还来劲儿了:“什么卫戍司令部,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芝麻大的官儿耍磨盘大的威风。他就没有老婆孩子?活该他绝户!”

申炎瞅了一眼,没吱声儿。

座位被占过的那个旅客站了起来:“旅客们哪!解放军都是好人,有毛病也是狐狸精勾的。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在这大放厥词。我看她是老母猪搽胭粉——不知道香臭。吊死的女鬼脱裤子——没羞没臊!你们说对不对?”

“对!”全车人,除了申炎和第五排那三个年轻女人,异口同声,吼得玻璃窗嗡嗡响。

那个占座妇女的脑袋勾进了前排靠背下面。

申炎从帆布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打开。钢笔尖儿颠簸着指向扉页的日历表,在8月1o日那格儿划了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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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察科,侦听室里。

杜森峰撕下日历,露出9月14日。

“杜森峰,快来接着。”走廊上有人喊。

杜森锋打开门,是申炎扛个大箱子站在门外。

“哟!科长回来啦!”杜森峰接下箱子放在地板上。

申炎故作严肃:“是副科长,怎么就记不住呢?看看,又几天没刮胡子了?”

杜森峰笑着两腿拼拢:“报告科——副长,明天早晨就刮。”

申炎打开箱子:“看!短波收讯机。让‘通信桥’安个合适的天线,就可以侦听对岸苏军小分队的战术动向。咱们地处一线,防突袭是头等大事。你这一个月收获如何呀?”

杜森峰得意了,指着墙上的表格说:“这可有说的,听我汇报吧!第二条远东大铁路进展情况上级特别重视,说是苏联加紧备战的战略举措。吉伊水库——远东人造海的情报,军区了专期通报。今年额玛尔州的粮豆总产预计八十万吨。州机关和领导人的门牌、电话号码,已经列出了这些。”

申炎兴奋异常:“哈哈!我们杜学究有真才实学呀!这里是大有作为的战场对不对?民兵了望哨建设进展如何?”

杜森峰:“到前天为止,三十六个民兵观察哨全部建成。十二米以上了望台二十一座,其余是利用山头或建筑物。第三期观察员训练班,明天在章家屯边防连举办,团侦察股来电话请你去作动员呢!”

申炎:“汪水的‘夜老虎连’形势怎么样?”

杜森峰:“微声冲锋枪和新式火箭筒试装了。我去上了几次俄语课。全连训练情绪高涨。袁副连长昨天刚回来——对了,他对象从四川来了,听说你这两天回来,定在后天举行结婚仪式,请你务必参加。哎!差点忘了,典医生说你得了个宝贝千斤,快回去看看吧!”

申炎狠狠拍了杜森峰肩膀一巴掌,裂着嘴转身跑了。

边防侦察科(5)

家属房里,申炎抱着孩子来回踱步:“小宝贝儿,关键时候我不在,难为你妈喽。”

躺在炕上的肖淑清:“典医生想的挺周到。她让我晚上有事就敲墙,邻居会去找她。临产前三天她就住在这儿了,还真是夜里生的,挺顺利。”

申炎放下孩子:“那是个难得的好人哪!胸怀坦荡,热情爽朗。就是摊了一个不大磊落的丈夫。”

肖淑清笑了:“你说她好,她说你好。你俩怎么不成一家?”

申炎也乐了:“你寻思呢?要是她没有丈夫,备不住还真就那么回事儿了,你就用不着到边疆来了。怎么,妒忌啦?”

肖淑清接过孩子喂奶:“不跟你贫嘴。再过一个月我就该上班了,营区里没有托儿所,离街里又远。咋整啊?”

申炎沉下脸:“我成天东奔西跑,一年得有二百多天不在家,看来得请个老太太帮忙了。我打听了,当地的行情是吃住不算,每个月二十五块。权当你不挣工资了。我的薪金养活老婆孩子,不大富裕,清平是福吧!”

肖淑清:“给孩子起个名儿吧!”

申炎:“早想好了。女儿初始在《冰山上的来客》歌声之后,那就是天山之女。天下有山谓之岙,要是个儿子就叫小岙。有山必有水,山水谓之溪。就叫小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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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沉睡,夜风料峭,遍地白霜。远处的村落传来隐若的鸡鸣声。两路行军纵队悄悄穿行于林间。

一路队伍进入山脚下的深草中。

透过星空,可见一道黑黝黝的铁桥横在半空。桥头堡旁的竖杆子上有一盏绿灯,灯下有人不时走动。桥下是一条黑带——大河流水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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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路队伍穿越铁路,来到柳树丛密集的土坝下,悄无声息。

六个黑影出了柳树丛,潜入水中,出现了微弱的划水声。

远处传来火车鸣笛声,咣当咣当声渐渐变大。

强烈的光束照得桥上如同白昼。桥头旁的哨兵持枪而立。水里的黑影和划水声都消失了。

震耳欲聋地嘶鸣和金属撞击声消失之后,夜暗归于寂静。

轻轻划水声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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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丛下,秒表嘀哒嘀哒。模糊的脸形和身影可以辨出是申炎。

啪喳!重物落水声。

桥头的哨兵高喊:“什么人?口令!”

大桥两端岗楼上的探照灯一齐亮起来,光柱在大河上下铁桥两侧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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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的身影抖了两下。两颗红色信号弹升上夜空。

两个桥头堡不远处,各有一堆黑糊糊的东西哒哒哒哒闪着火星,像是机枪在扫射。

山脚下和柳丛里枪声骤起,无数曳光弹划过黝黑的河面,织出绚丽的“彩缎”,两处探照灯熄灭了。

轰、轰,轰轰,四道火溜子分别划向两堆黑东西。爆炸声后,黑堆的“机枪”哑叭了。

两组各三个黑影从两端冲上大桥。不大功夫,噗嗵、噗嗵,跳进了河里。

咣,咣!两声,像是爆竹在铁桥桁梁上爆炸。

两棵绿色信号弹升起。

山脚下和柳树丛里的人交替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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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奋霍等人全身是水,抬着袁永裕进了离桥头不远的警卫分队营房。

灯光下,申炎俯下身去问:“怎么样?伤在哪里?”

一个年轻干部:“水太凉,手有些麻。副连长在人梯顶端,钢梁上的霜挺厚。手掌一滑,直上直下掉下去,像根筷子插进水里。可能是腰椎顿伤了。”

袁永裕痛苦地说:“队长,合练失败,都是因为我。这要是实战可坏了大事喽!”

申炎:“别那么说,这不是失败。六个小时潜行三十公里,偷袭不成变强攻,两个炸点都响了。连队改装训练还不到四个月,你集训回来才十八天,了不起嘛!第二方案就达到了目的,第三方案还没用呢!要是实战,火车离桥一百米左右,我们所有火箭筒对准桥上铁轨的两个接点同时开火。道轨断开,几千吨的高列车撞过来,那是什么效果?”

袁永裕的娃娃脸挂着勉强微笑,对汪水说:“连长,我没说错吧?我们队长就是神,点子多得很嘞!”扭头又对申炎:“你参加我婚礼刚刚半个月,负伤的消息别告诉丁石兰。”

申炎摸着他的头说:“你就放心治疗吧!不告诉恐怕不好,我派人领她去看你。”

邹奋霍:“守桥分队与铁路局联系了。十五分钟后有列货车经过,临时停车一分钟,上守车。”

汪水:“副指导员送你到后方医院,一定要安心治疗。我们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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