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犄角旮旯也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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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犄角旮旯也得走(1)
营院里,丁石先搀扶着申炎散步.

马立走来:“医助让你卧床一周,怎么三天就起来了?这可不行啊!”

申炎笔着:“躺着难受,走一走好得快,生命在于运动嘛!心情好治百病,过两天骑马巡逻去。你就放心吧!”

马立:“还是慢慢来,别太急。机要员、台长和邹奋霍都跟我说了。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电报告政工科长的状吧!”

申炎:“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自以为政治上高人一等的人,觉悟不是高吗?让他自己慢慢觉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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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前,王占庆伏案写字:这种人在反修一线党能放心吗?——关于申炎政治问题的事实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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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丁石先跟电台台长和一个战士,挎枪进入马厩。

申炎背着手枪和望远镜,提着透明图囊走出办公室,在马厩前与机要员相遇。两人站着说起话来。

在办公室窗里向外窥视的王占庆转身跑出后门,转进厕所,脑袋贴着通气孔侧耳细听。

申炎的声音:“……当干部,先当好战士;作党员,先作个好人。做人要有良心,不能踩着别人胸脯心不疼。人比动物高级,因为能辨明事情的对错是非。这里的人让我感到亲切呀!”

台长和丁石先等三人牵着备好的马出来。

申炎接过缰绳上马,四人扬鞭而去。

王占庆悻悻出了厕所,走进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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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桌上有一张纸,用粗铅笔写着方块字:“陷害优秀党员,良心何在?”

王占庆抓起来就撕,现还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茅坑偷听不知臭”。抓起来再撕,挤了一手黑糊。眯着眼睛一嗅,咧嘴拍桌子蹦高儿大叫:“出反革命啦!来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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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立赶来,看了看:“狗屎?怎么回事?”

王占庆赶忙用报纸盖住他写的稿纸:“还怎么回事,你看吧!你们站还是**的队伍吗?这是反革命政治案件!有特务!”

马立:“你可以说我这个站长失职,能说这支队伍不是**领导的吗?你说是政治案件,那就报告上级来人破案吧!也好,该让上上下下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这就电报去!”

王占庆转了一下大眼,说:“事情生在你们站,你这个站长就不能调查?什么人跟申炎接触多,一查不就明白了吗?”

“你不是履行教导员职责吗?政治案件应该谁查?你怎么肯定与申炎有关?与申炎接触多的人,除了总站来的还有谁?小丁在马厩里,方翻译正在教战士俄语。邹奋霍跟他有接触,那是你亲戚。台长、机要员都没有作案时间。剩下就我接触多,我查自己?这笔迹是方块字,你还都撕烂了,怎么查?你怎么不好好想一想,引导组为什么失败?自己的所作所为对谁负责了?政工干部应该怎么对待革命同志?”马立说完甩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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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徐徐,江水泛波,晴空碧透,青山披绿,春天来到北疆。

男男女女大人小孩儿聚在江岸上。

“黑龙三号”客货轮离开阿勒岸边,慢慢悠悠逆水而上。这条船像一座两层半白色楼房。尾部有个南方水车一样的大轮子,类似蒸汽机火车头的摇臂驱动大轮子推水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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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边防站院外山上,马立收回目光,转向身边的申炎:“你对象儿在哪儿?”

申炎苦笑,“没啦!”

马立:“大连是我老家,那儿的姑娘挺本分,也水灵。你在那驻了好几年,一直没谈对象?”

申炎苦笑道:“怎么说呢?住院的时候认识一个,通了一年半的信,断了。”

马立:“为什么?”

申炎叹气:“我调到这里来,不会是三年二载。让人家名牌大学生到这来干什么?处下去,对她、对我,只能增加苦恼。”

“你年轻,有才华,不愁找不着好的。我是老婆孩子一小帮儿,扔在老部队。家属身体不好,昨天来电报又要住院去,糟心哪!”马立一脸愁容。

申炎:“回去看看吧!部队组建完成了,站里的工作基本走上正规了。柳副科长说,明水期边境事件比封冻期相对少一些。”

“夏季执勤已经开始了,营房要扩建。副站长在冷水营建办,今年肯定回不来。教导员刚到职不熟悉情况,站里不能没有军事干部啊!”马立说到这里眼睛一亮,“哎!你要能是在这儿再呆两个月,我就把今年的探亲假休了。”

申炎:“不就是给教导员当当参谋吗?你跟总站长说吧!”

马立:“我报请假,建议你临时代理副站长职务。老弟可就受累了,我让医助好好照顾你。”

申炎:“嗨!在哪儿不一样?基层更不错,省得扯皮斗气。”

马立点点头:“有人对你有成见,总带着一股肃反的劲头儿。引导组的事我了解清楚了。兄弟,我佩服你的为人。咱们不是跟风头儿、耍嘴头儿、赶浪头儿、踩肩头儿的人。也好!不求大红大紫,也不摔大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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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黑龙三号”从上游驶来,阿勒江边又热闹起来。

马立、王占庆、方岐来到跳板前。丁石先拉着申炎的手说,“注意休息,小心胃病啊!”

申炎点头,目送一行人登船。

丁石先跑到邹奋霍跟前说:“邹班长,申参谋就得你多照顾了。还有,那个老百姓讲的窦尔敦传说,请你督促台长再去听一遍,记录下来,越详细越好。他答应我了。”

邹奋霍:“申参谋在这儿,你就放心吧!窦尔敦传说,我和台长去给你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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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船鸣笛离岸了。

甲板上的马立、方岐、丁石先向岸上挥手。

王占庆站在旁边:“行啦!招起来还放不下,快进舱打扑克。我告诉你们,凡是跟申炎亲密的人都得受传染。一个小新兵蛋子,对土匪头子那么大兴趣,肯定是他指使的。”

马立:“盗御马、劫皇纲,窦尔敦的斗争矛头对准的可是封建统治者呀。在这儿,他与老沙皇的侵略军英勇作战,杀得敌人望风而逃。你是不是又站错立场了?”

方岐和丁石先抿着嘴儿进舱了。

犄角旮旯也得走(2)

含瑙,边防总站会议室。

王占庆慷慨陈词:“《**语录》出版行,是全军全党的头等大事。我们就是要像林副主席指示的那样,‘活学活用,学用结合,急用先学,立竿见影’。就是要‘走捷径、背警句’,‘一句顶一万句’。可是,就在咱们总站,有人说要因人而异、要学哲学,对《三国演义》、《孙子兵法》亲的不得了,有空儿就看苏联的《逻辑学》,还让新战士收集大盗匪窦尔敦的事迹。听说他还装瞎子算卦,沿江群众都知道含瑙总站有个神仙。解放军里能容许这种人存在吗?纪念**为雷锋题词一周年,他在黑板报上写了什么呢?雷锋提壶倒水他不干,雷锋名声大他不要,他更光荣。这不是反对活学活用**思想吗?这不是砍**亲自树起来的红旗吗?”

常委们吃惊了。巴久礼皱起眉头,看了身旁的政委一眼。

政委面无表情,说:“学‘毛著’也有个统一认识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你说的是谁?”

王占庆:“更为严重的是,他唆使‘二毛子’向苏军朗诵亲戚诗;让女青年唱外国歌慰问苏修军队;讲丹顶鹤与白天鹅和平共处;说外国人欺服中国就是最好的动员令。说轻了,这是严重混线、敌我不分。说重了,他是阶级异己分子,是内奸。这种人,难道不应该开除军籍?起码得复员处理吧!”

常委们都愣了。

巴久礼目光直刺王占庆:“这是常委会,‘有人’是什么意思?乌巴劳岛外的冰道斗争,上到总部下到冷水,四级领导机关一致充分肯定,你要全面否定?”

王占庆:“除了申炎还有谁?我说的事,同去的人都知道。”

巴久礼拍了一下桌子:“那好,让方岐来!”

记录的人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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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岐立正站在门口,神情紧张。

政委和蔼地问:“在乌巴劳岛外斗争的时候,让‘二毛子’朗诵亲戚诗是怎么回事?”

方岐:“对苏军搞宣传,柳副科长和申参谋让沙水公社的魏副社长出节目。稿子他俩审查了,我翻译的。有问题吗?”

巴久礼:“你别紧张,为什么说是亲戚诗?”

方岐:“里面有一句,‘希望两岸能友好,人民像亲戚一样’。”

政委:“女青年唱歌慰问苏联军队呢?”

方岐:“那是送饭的六岔生产队团支书。不唱苏联歌,苏联兵听不懂啊。”

巴久礼:“你一直跟着申炎,看见他装瞎子算卦了吗?”

方岐摇头,“我没看着,没听他说过,也没听见别人说过。”

巴久礼:“丹顶鹤和白天鹅是怎么回事?”

方岐:“那是申参谋给苏军讲的寓言。意思是两岸的人民要共同反对光头秃鹰。我理解是指赫鲁晓夫。”

常委们哈哈大笑。

巴久礼:“说外国人欺服中国是最有力的动员令,这是什么场下合说的?”

方岐瞅了王占庆一眼。“那是……王科长自己说吧!他在场。”

王占庆的大眼盯着方岐问:“申炎在院子里对你说什么了?”

方岐:“我们俩谈心了。我跟你说过。”

王占庆:“我问申炎指着窗子说的那几句,问了好几回你就是不说。这是党委会,必须说!”

方岐:“我把你问我的话告诉他了。他说,不让对苏联军人搞温情,专搞寒情就原则性强?空喊政治口号的人,未必真懂政治。政工干部未必都正直。”

巴久礼笑了:“你认为刚才说的那些做法有问题吗?”

方岐瞅瞅站长、政委和政工科长,“我政治水平低,看不出问题。那是与苏军现场斗争,和咱们政治学习不是一回事啊!”

大家笑了。政委说:“好啦!这些话到此为止,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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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岐走了。巴久礼一脸严肃:“王占庆同志,你说那种场合该怎么斗法?我军刚刚接管边防,以后的斗争会更复杂。上级三令五申坚持说理斗争,不准打骂,不能激冲突。怎么斗是方法问题,能随便给人扣政治帽子吗?听风就是雨,无限上纲,以后谁还敢和苏军面对面斗争啊?”

政委仍旧面无表情:“同志们在前面斗,后面的人捕风捉影歪曲事实,确实不能算正直。光对苏军喊大口号就是政治?申炎不是没有缺点,但他聪明能干,为人也正直。为什么对他这么大成见?你跟我们说的熊胆问题,是那么回事吗?让大家说说!”

一个常委:“书记、副书记说得对,不能把事情弄颠倒了。”

另一个说:“看戏的说唱戏的风凉话儿,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行。自己上台唱一段儿,让别人听听再说吧!”

王占庆红着脸说:“我也有毛病,以后认真改。但是,他对新兵说要和苏联搞团结,在冰道上和苏联军官嘀嘀咕咕、亲密握手,还说是朋友。这可是上级蔡参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沙水公社的助理迟万福反映强烈。我这里有正式报告。”

政委接过报告:“既然有具体线索,那就组织人查查吧!马立坐船到冷水,路过这里只说有特别情况要单独汇报,没来得及细谈。还有轰炸冰坝的引导组问题,等他回来一并核实。”

王占庆扭头对记录的人说:“记好,组织审查。”转过头来,“还有哪!他在阿勒宣布自己代理副站长。少尉正排级要当营职干部,据我所知,大军区范围内还没有。他敢伸手要,总站也没有权力给嘛!政治部门的意见是,要么下令当排长,要么回总站。”

巴久礼又皱眉头:“阿勒是营级站,地位特殊,离总站千里,没有军事干部行吗?十二个边防站个个缺编,从哪儿调人顶去?马立建议申炎履行副站长职责,我们既没下令也没上报嘛!”

政委:“他是临时帮助工作。马立任总站副站长的命令到了,申炎不能马上回来。先这样!”

王占庆又扭头:“原话记准,申炎是蹲点帮助工作,不是代理副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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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当空,黑龙江水滚滚而下。

申炎和战士们在新砌的墙顶上安装房梁。

邹奋霍站在地下喊:“副站长,檩子全拉来啦!”

申炎眺望大江:“浪瓦钣今天可能到,你们班准备卸船吧!”

犄角旮旯也得走(3)

水面变成冰面,大雪纷飞。

申炎胸前挂着望远镜,和战士们乘坐爬犁在江面巡逻。

邹奋霍指着岛子说:“今年登岛砍柴,上级来人吗?”

申炎:“不来了。总站来电报了,我们自己组织。”

抱着两瓦电台的台长指着江北:“副站长你看,那就是雅克萨古战场,俄国占领以后叫阿勒巴契诺。小丁对那段抗俄故事很感兴趣,让我帮他搜集资料呢!”

邹奋霍说:“我还给他记录了一小本儿。”

台长:“我收集了一段传说,叫《双钩铁罗汉窦尔敦》。说的是窦尔敦盗了御马,又劫了皇纲,清朝对他恨之入骨。知道他是个孝子,就把他老妈抓来折磨。为了救母,他绑了自己去投案。母亲见了面就撞墙而亡,他也被问了死罪等候秋斩。这时候东北边疆吃紧,新任黑龙江将军萨布素,从皇上那儿把窦尔敦要出来,做了武术教练。俄军侵占雅克萨,窦尔敦就带着最后通牒闯进俄营,命令督军托尔布津赶快滚蛋。老毛子蛮不讲理,窦尔敦就率先进攻,杀得俄军丢盔卸甲只好投降。第二年俄军卷土重来,窦尔敦化妆捣毁了俄军指挥台,混战中打死了托尔布津。沙俄占领黑龙江两岸的阴谋没能得逞,这才签订了《尼布楚条约》。”

申炎举着望远镜观察苏方:“哦?这故事我还头一回听说。小丁有这份儿心思,那可是好事啊。”

邹奋霍:“小丁的老祖爷曾和窦尔敦共同起事,败露以后流落到四川。他说,总有一天把这抗俄故事整理出来,秋天来信还让我们继续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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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化冰溶,江水涛涛。“黑龙三号”靠在含瑙码头上。

申炎手提旅行袋走下跳板。帽徽、领章,变成了“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

马立在岸边迎接,二人相互敬礼,热烈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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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马立说:“王占庆升任冷水政治部干部科长了。”

申炎笑得不自然:“祝贺他。”

“巴站长调到冷水司令部当参谋长,走前要和你谈谈。你呀!一是你气量再大点儿,无关要紧的事别太刺激人。二是该说的话也不能不说,对颠倒黑白的人不能太客气。”

申炎皱起眉头:“说实话,我真不想回来。你在阿勒站打下的基础挺好,这一年多我过得很愉快。”

马立:“你们在乌巴劳岛外那两天两夜,成了中苏边境斗争的范例。柳金栋提为正科长。巴站长到上级机关,副师职了。引导组成功解救,我还提了一职。两件事你都是一线组织者,差一点就牺牲,不但没提反而受审查,耽误了正常晋衔升级。是谁敌我不分?是谁有野心?为革命可以忍辱负重,但不能无缘无故地背黑锅呀!”

申炎叹口气:“我这人就是挨整的命。在原部队提干比同期兵早点儿,就有人说我反三面红旗、为右倾鸣冤叫屈。因为我说大跃进刮浮夸风,饿死人了。幸亏赶上传达七千人大会精神,不然就戴上右倾帽子了。我们队伍里,嫉贤妒能人的人多,爱整人的人也不少,小农意识作怪呀。”

马立:“我给你惹的祸,都跟站长政委说清楚了。政委说,王占庆在老部队就是有名的‘王肃反’,‘左’得出奇。我就弄不明白,这么多政工干部,怎么偏让那么个人当干部科长?这里边肯定有什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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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长办公室,巴久礼挺亲切:“辛苦啦!一去就是一年多,差点儿牺牲在山里。阿勒站‘四好’达标,你有贡献哪!”

政委也微笑着:“交通不便,电话不通,有些事我们知道得太晚。这次取消军衔改套行政级别,你有什么想法吗?”

申炎:“按条件该套哪一级,就套哪一级呗!”

巴久礼:“你本该取消军衔前晋中尉副连级,因为审查错过了。这次套改,军龄不够二十级杠杠儿。如果入伍前是国家干部,或者现在担任高两级以上的职务,也可以套二十级。阴差阳错没套上,我们的工作不到位,应该检讨。你就得正确对待了。”

申炎捋了一把头,脸阴下来:“职务、级别不是自己说的事,团级单位的参谋也没有几个高两级的。入伍前我是鞍山钢铁建设总公司金属结构公司第二工程队构件记账员,国家二十四级干部。不是政治审查吗?档案里写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不看一看?入伍的时候职工证必须上交,劳保待遇证、工会会员证可都写得明明白白。”

政委:“证件还在吗?”

申炎脱口而出,“在书箱里,我去拿。”

巴久礼举手示意别动,叹口气说:“有些问题认识不一致,难免出现偏差和误会。你也说过一些让人误会的话。引导组的详细情况,方岐、丁石先说不清楚,马立回来我们才知道。时过境迁了,这种事又不允许后补。你是亏了,又能怎么办?‘狗屎事件’说明了问题,我们心里也明白了。申炎哪!就得把眼光放长远,争取光明前景吧!”

申炎愤懑难耐:“我的毛病不少,有不同看法也不奇怪。但是,我什么地方认敌为友了?我的野心在哪儿?引导组为什么失败?口口声声完不成任务他负责,失败了说句实话也算有良心。脸皮薄不说也行,为什么把提正确意见的人说成反革命?这不是打击陷害又是什么?贪污了熊胆还堵我的嘴,从含瑙到阿勒跟着打击陷害,这是**员吗?我们党还有讲理的地方没有?他不是升官儿了吗?我到上级、到上级的上级告他去!”

巴久礼:“别狠嘛!他是主动申请到阿勒蹲点儿。那时候没决定你去阿勒,两者没有关系。”

申炎:“他那是找小舅子做工作,缓和夫妻矛盾。那位同志亲口跟我说了。还主动下点呢,欺骗长!政工干部就这么当?”

站长与政委对视后说:“他整你,不只是堵你的嘴,还因为你表现太抢眼,刺激他了。他觉得窝囊就以攻为守,为的是摆脱尴尬境地。政工干部也来自老百姓啊!社会有什么现象,军队就有什么反映。告他是你的权力,可这件事牵扯很多人,我们也成了他的帮凶。一年半载告不下来,你的情绪和工作肯定受影响。对边防事业、对自己,权衡利弊吧!”

政委:“老部队都有自己的传统作风,相互都熟悉。边防部队是四面八方抽人组建的,磨擦少得了吗?凭心而论,你也不是没有毛病。像‘外国人欺服中国就是最好的动员令’这类的话,不说就不行?那种场合让他下不来台嘛!这么多人,他为什么专整你?自己不该想一想?”

申炎怒气未消:“**的队伍能让这种人得寸进尺?”

巴久礼笑了,“社会像条大江,流淌了几千年,必然泥沙俱下。**好比大江里的航道,难免鱼龙混杂。党员有这样那样的缺点错误,没有事实证明必须清除出党,那就还是同志。就是不大光明磊落,可他还在革命道儿上走嘛!包容性是党性的表现方式之一。当然,混淆是非是不允许的。”

政委:“站长升任冷水司令部参谋长,他挺看重你。上级正在征求边防部队的编制调整方案。你有什么愿望,比如自己的展去向,跟他说吧!”

申炎晃头,“那不是自己考虑的事。”

犄角旮旯也得走(4)

办公室,桌面上一堆信。

申炎在写信:“小吕同志:你的信,一年多后才见到。回来又忙了两个月,迟复为歉!

我是个普通军人,你的话有些说过了头儿。谢谢你唱歌、送饭,支持边防斗争。中苏关系日趋恶化,乌巴劳岛可能成为斗争焦点……”

电话铃响了,申炎拿起耳机。“你好!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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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一头,王占庆仰在椅子背上:“申炎吗?我是王占庆。调你来冷水怎么样?……司令部边防科,重要岗位嘛!……谁的意见不该你问,干部科长不知人善任行吗?……本人亲自通知,说明没忘老熟人嘛。你那么聪明,还不知道感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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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桌前,申炎没好气:“我这狗尿苔,真没想往金銮殿上巴结,在哪儿还不是挨踩的货?”

窦尔敦

电话那一头,王占庆两腿伸到桌上:“这个小诸葛,光挑好听的说!我和总站说了,下趟船你就来报到吧。命令随后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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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房院子里,申炎与方岐边散步边谈话。

丁石先跑来:“队长,你真要走哇?”

方岐:“走还不好?到上级机关。冷水是地区领导机关所在地,条件比这里好。”

丁石先:“还是离王科长远点儿好。邹班长说那人品性不怎么样。我让邹班长收集抗俄故事,他说是你指使的,是对强盗头子有感情。他那么恨你还调你去?怪了!”

方岐:“他才不会呢!肯定是巴站长的主意。”

申炎叹口气:“不管谁的主意,总不能因为他不服从命令。你们在这儿好好干吧,路过冷水别忘了看我。都在一个地区内,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到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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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边防机关政治部干部科里,蔡白吉说:“为什么调申炎到边防科来?舍近求远嘛!他对你那种态度,怎么不让我去搞涉外?咱们是啥——”

王占庆:“老巴看重他好学、正直、脑子好使,你比得了吗?”

电话响了,王占庆拿起话筒:“……满老哥呀,有什么指示?……咳,他在我这儿,你俩事先谋划好的吧……巴久礼要的人,我能从中调包儿吗?……桑必厚一个人也说不算……老哥们儿说话了,我能不尽力想办法吗?……可以考虑……对,就这么办!”

放下电话,王占庆指着蔡白吉说:“你小子鬼点子就是多。满有这么卖力气,肯定是‘苗条女人’替你摩挲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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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坐在桌前。桌后的王占庆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还故作热情:“目前全国都在开展‘四清’运动,以后统称社会主义教育。中央决定军队干部分批参加。第二批社教工作队已经进点儿了。你刚调来,正式分配之前先参加一期。党委通过了,怎么样啊?”

申炎脸上挂霜儿:“党委定了,我还说什么?”

王占庆乜斜着眼:“对我还有意见哪?”

“以后再说吧!”申炎起身走了。

王占庆望着离去的身影:“这小子,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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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巴久礼走来:“申炎到啦?去边防科报到了吗?”

申炎敬礼:“王占庆说先搞一期社教,党委定的。”

巴久礼:“哦?你怎么不来见我?”

申炎摇头:“不想打搅长。”

巴久礼:“是不是还对我们还有意见哪?”

申炎坦然说道:“是有想法。有人说要开除我军籍,总站就组织审查。为什么不跟我正面谈?整人的人为什么升官儿?”

巴久礼也严肃起来:“有正式文字举报,不调查行吗?情况弄清得晚,错过了立功和晋升机会,是对不住你。可你知道,总站新组建,忙得晕头转向。电话不通,交通不便,又不能电报搞调查。提拔王占庆,那是总站能决定得了的?我不要求你忍辱负重,可也应该胸怀宽一点吧!革命道路从来就不平坦,犄角旮旯也得走哇!”

申炎扭着头:“算了,都过去了,说什么都没用。”

巴久礼:“这就对了,向前看嘛!社教的事……既然跟你谈了,那就去吧!边防形势越来越紧张,搞完社教赶快到边防科。不看我也好,免得人家觉得含瑙来的人抱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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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捂着肚子、嘴里嗳气,走进卫生所。

跨进诊室他愣了——面前的短军人,与自己梦里反复出现的留辫子女青年交替闪现在眼帘,简直是一个模子磕出来的。

女军人温和地看着他:“你是申参谋吧?什么愣啊?”

申炎挺尴尬:“以为碰上熟人了,听口音才知道误会了。”

女军人:“你那熟人也是医生?”

申炎烦躁地皱起脸皮:“不说那些事。我胃痛,球部溃疡,开点儿药吧!”

“怎么了,跟我唠嗑儿都犯忌呀?”女军人拿起听诊器,指了指诊床,“躺下吧!”

申炎:“老毛病了,不用听。有什么忌讳的?又不是什么机密,她是个学生。”

女军人:“你该叫我大姐,学生还不得叫姨呀?她在哪儿?”

申炎:“头一回见面就成大姐了?你知道我多大?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她在北京师大。”

女军人:“哟!是大学生啊!那可不能叫姨。我叫典湘,肯定有人跟你说过。邹奋霍他大表姐,你不恨吗?”

申炎无不揶揄:“哦——干部科长夫人,失敬、失敬啊!”

典湘低头写就诊登记,“老弟别客气。你那熟人真像我?她不是辽东人吧!多大了?”

申炎端详着对方:“像,脸形、个头、气质,都像。她属蛇,外表看不出比你小。你比王科长可年轻多了。”

典湘埋头开处方,苦笑着:“老太婆穿军装,显得年轻呗!你那位大学生叫什么?什么地方人?”

申炎:“叫甫新怡,承德人。以后别提了,我正使劲忘了她。”

典湘抬头:“忘还得使劲儿?那说明忘不了,是对象吧!什么时候结婚?我帮你张罗。”

申炎:“结什么婚哪!吹了。”

典湘一惊,抬头:“为什么?”

申炎:“这是什么地方,名牌大学生来干什么?”

典湘:“她嫌地方不好?”

申炎:“不怨她。确定我调到含瑙,就写了断交信。到这儿的地址没告诉她。”

“咳!感情就这么不值钱?”典湘拿着开好的处方,犹豫了一会儿说:“有句话我得跟你说,王占庆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做的那些事太对不起你了,以后离他远点儿吧!我表弟可是个好人,几次来信都说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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