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伤
寒冷、饥饿、灰暗、死亡，充斥在他周围，秦伤清楚的记得自己出生在遗忘山脉边缘一个叫做“死狗里”的村庄。一场瘟疫席卷全村，夺去了全村除了他之外所有人的生命。
在他周围，就躺着亲人的尸体，冰冷、腐臭、毫无生机。瘟疫袭来的时候，秦伤一家正在吃饭，然后全家人都忽然觉得全身奇痒起来，半个小时不到，便全身乏力，行动迟缓，三个时辰后，就只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痛苦等死。
等死的感觉你感受过吗？你想象得到全家人躺在饭桌旁等死的情景吗？他们一边哀嚎，一边等死，一边听着隔壁邻居家传来的临死前的呻吟。一切都像是个梦，都像不是真实的，但它确确实实就是真实的。
当天夜里，秦伤的父母和三位姐姐就死了，只剩下秦伤自己。没过多久，他也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脑海中就多了那些东西：在一个叫做“地球”的圆圆的东西上，有个叫做“中国”的地方。在中国的西南方一个偏僻的县城里，有个叫做“刘寻”的高中生。他知道刘寻的一切，包括出生、父母、朋友，还有那个不为人所知的“她”。
可是，他是另一个自己吗？或者只是自己的一个梦？更或者现在的自己不过是刘寻的一个梦？可是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清清楚楚地知道过去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多么希望自己现在是在做梦，自己不过是另一个世界中一个叫做刘寻的男孩，可是，可能吗？
父母和三位姐姐的尸体就躺在他的旁边，已经腐坏了。睁眼看去，就可以望见自己家的房檐，只是这才没过几天，房子就比以前衰败的多了。
秦伤又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身上才渐渐有了些力气。他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夜色中显得有些狰狞的村庄，他感觉到冷。
我为什么没死呢？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多久，就撒开双腿向外面跑去。秦伤和我们所有十五六岁的男孩一样，心中都有一个“她”。而他的“她”叫做“青儿”，是奜先生的女儿，也是他的未婚妻。
奜先生是外乡人，他为什么要隐居在偏僻的小村子无人知晓，但是村里的人都知道：奜先生是个智者。他不但会看病救人，而且还会吟诗作画。他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秦伤跑过一个又一个死去的院子、一具又一具的腐坏的发着恶臭的尸体，终于跑到了奜先生的家。
虽然想到了这个结果，秦伤还是觉得脑中轰的一响，险些晕倒。在奜先生家的院子里，躺着他们一家老小的尸体，冰冷、僵硬、发着恶臭。
他在他们之中找到了他的未婚妻青儿。青儿也死了。
她身上还穿着她最心爱的水绿纱裙，她的容颜还是和活着的时候一样美丽。她的尸体也没有腐坏，从她的表情也看不出死前痛苦挣扎的痕迹。这在村里所有的人的尸体都腐坏的情况下是很难得的，也是很不可思议的，但是秦伤没有多想。他在发现了她的尸体的那一刹那，就本能地扑了过去，抱着那具冰冷但依然柔软的娇躯放声哭泣。
他哭着，哭着，哭着……
或许太过伤心，或许是太久没有吃东西了，他晕了过去。
★★★★★★★★★★★。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中，他走进了自家的院落。院子中的景致是熟悉的样子：父亲坐在院子中央剥鹿皮，三位姐姐在旁边小声地说着什么，厨房中传来母亲喋喋不休的唠叨……
忽然，院子中所有的人都一齐向他看来，对他说：“你看谁来了？”
客厅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水绿纱裙的少女，她有着会笑的眼睛，和薄薄的嘴唇。
“青儿，你怎么来了？”他说。
母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边走边喊：“傻小子，有你这样说话的么？”
然后大家都笑了起来，他和青儿都羞红了脸。
但是忽然，所有的人都口吐白沫，倒地抽搐，不多时就变成了尸体，冰冷、僵硬、腐坏的尸体，散发着恶臭，苍蝇到处乱飞。青儿躺在这一堆尸体之间，身体冰冷，脸上是平静的像睡着了一样的神色，身上穿着她最心爱的水绿纱裙……
“不要，不要……”秦伤心中有个声音在喊，伸手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是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兄弟！小兄弟！”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拽住了他，秦伤想要跑，可是那双大手却死死地拽着他，把他摇了醒来。
秦伤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黝黝的长着短须的圆脸，在这张圆脸上长着一双铜铃一样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秦伤吃了一惊，身体向后猛地一缩，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
房子的布置是他没有见过的样式，四个窗户都贴着染花的窗纸，墙壁是雪亮的浅白色，屋子中央摆放着雕花的松木桌椅，桌子上摆放着茶壶茶杯。
靠墙是一张雕花大床，足有家里两三张那么宽，上面铺着崭新的床单床被。他此刻正躺在上面。
床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大汉，就是那个把他摇醒的人。秦伤从他的装束上一眼就看出了他是一个巫师。他吃了一惊，就要起床行礼，但是那高大巫师连忙按住了他，嘴里亲热地叫他：“小兄弟。”
在秦伤所在的世界里，巫师有着崇高的地位，任何人见到巫师都要行跪礼，不然就是对神的不敬。而所有的巫师也都是神秘高傲的。可是面前这位身材高大的巫师却满脸和气，就好像秦伤比他还尊贵一般。
秦伤糊涂了，道：“巫师大人，我怎么会……”
巫师摆了摆手让他不要说话，道：“司巫大人吩咐，等你清醒了就要让你来见他。小兄弟，我们一起去见司巫大人吧。”
秦伤吓了一跳：“司巫大人！国王陛下的司巫？人神沟通的媒介，神在人间的代表？”、
巫师点了点头，脸上有着崇敬的表情。
秦伤张了张嘴巴，但是没有说出话来。
司巫，王城巫神宫的主人，被看成是人身沟通的媒介，神在人间的代表，连国王都要敬重的人。在这片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拥有着至高的威望。凡人别说见到他的真容了，就是看到一眼伺候他的巫侍，都是至高的荣耀。尤其是这届司巫，据说已经有七百多岁，是近万年来巫力最强的司巫。可是，这样一个神一样的存在，他却要见我！秦伤心中除了紧张之外，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将失去亲人的伤痛也暂时忘却了。
在巫师的搀扶下秦伤走出了房间。也许是长期没有进食的关系，他的身体很虚弱，脚下像踩着棉花一样。
出了房间，是一个四五十平方米的院子，植了些花草松柏，修剪的整整齐齐。出了院子，是一个很长的长廊。通过远处的山势地形，秦伤认出了自己现在是在距离死狗里村五十里外的野店镇。而从他们正前往的那座黑岩建筑来看，这里应该是神巫殿。虽然奜先生说野店镇的神巫殿还没有边城神巫殿三分之一大，可是它依然是全镇最大的建筑。
神巫殿森冷的黑色色调让秦伤很不舒服。他们走到了那座建筑最大的一间房间前。黑石门是关着的，门外也没有侍卫，但是房间里面的人已经知道了他们到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你们进来吧。”然后那道石门就无声的打开了。但秦伤并没有看到有人开门。
巫师脸上的表情越加的恭敬，他搀扶着秦伤轻脚轻步地走了进去，还没看到里面的人，他就跪了下来，也带着秦伤一起跪了下来。
巫师低着头道：“司巫大人，我已经把秦伤带来了。”
秦伤心中又吃了一惊：这些人我并不认识，他们怎么知道我叫“秦伤”的？只听开始那个苍老的声音道：“好了，你下去吧。”
巫师恭敬地说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秦伤这才抬头向里面看去，房间的墙壁和整座建筑一样都是黑岩建成，布置很是单调简单，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和一个石凳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连人都没有。
秦伤正在寻找只在传说中才听过的司巫，石床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暗红光芒。光芒由弱到强，闪烁了几下，就散去了，露出一个满头白发、脸上皱纹横生的老人。他坐在床沿上，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袍，头上带着一个镶嵌着一红一淡黄两颗宝石的黑铁冠，右手中握着一根暗棕色的权杖，权杖顶端雕刻成毒蛇的形状。
这老人全身冷森森、凉飕飕的，又是忽然就冒了出来，秦伤下意识地想到了死狗里村的那些尸体，以及传说中的鬼魂，就要逃出去。但是石门忽然无声无息地关了，同时老人苍老的声音说：“见到本尊，你为何想要逃？”
秦伤心头一震，背上有些凉飕飕的，颤声问道：“你……你真的是司巫大人么？”
老人道：“当然是我了。”他已经不再自称“本尊”，并且语气也没有先前那样冰冷了。
秦伤大着胆子向他看去，只见老人也正用一双灰蓝色的眼眸打量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秦伤觉得他的目光不但不可怕，还有几分亲切。道：“可是我听说司巫住在王城的巫神宫中，不轻易离开的。”
司巫伸出他枯瘦的手指，指了指房间中央的石凳，吩咐道：“坐下吧。”这才说，“因为神有圣谕，我不得不来。”
秦伤常听人说司巫处理全国事务、特别是一些大的事情都要请神明下达神谕的，所以心中也没有感到怀疑，就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司巫身子微微前探，和秦伤拉近了一些距离，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来这里？”不等秦伤回答，他就接着道：“因为你。”
秦伤诧异道：“因为我？”
司巫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道：“小伙子，好好想想吧，为什么死狗里村所有的村民都在瘟疫中死了，只有你一人活了下来。”
想到死狗里村，想到死去的爹娘、姐姐、青儿，秦伤心头一痛：“他们……”
司巫摆摆手制止他说下去，道：“他们的尸体我已经让人处理了，你也是我带回来的。”
秦伤知道，司巫自然这样说，就是他也没办法救他们了，道：“您带我回来是？”
司巫道：“我不但要带你来这里，我还要带你去王城的巫神宫，做我的传人。”
“什么？”秦伤猛地站了起来，对他这样的农家子弟来说，司巫就是神灵一样的存在，更别说做他的徒弟了。
司巫看了他一眼，说：“如果不是收徒这样的大事，又有什么事情值得我亲自到这里来？”
“可是……”秦伤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司巫挥挥手让他下去，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启程前往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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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巫伸出他枯瘦的手指，指了指房间中央的石凳，吩咐道：“坐下吧。”这才说，“因为神有圣谕，我不得不来。”
秦伤常听人说司巫处理全国事务、特别是一些大的事情都要请神明下达神谕的，所以心中也没有感到怀疑，就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司巫身子微微前探，和秦伤拉近了一些距离，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来这里？”不等秦伤回答，他就接着道：“因为你。”
秦伤诧异道：“因为我？”
司巫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道：“小伙子，好好想想吧，为什么死狗里村所有的村民都在瘟疫中死了，只有你一人活了下来。”
想到死狗里村，想到死去的爹娘、姐姐、青儿，秦伤心头一痛：“他们……”
司巫摆摆手制止他说下去，道：“他们的尸体我已经让人处理了，你也是我带回来的。”
秦伤知道，司巫自然这样说，就是他也没办法救他们了，道：“您带我回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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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秦伤猛地站了起来，对他这样的农家子弟来说，司巫就是神灵一样的存在，更别说做他的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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