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国的夏天(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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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房间里安静的只听到换风机的细微嗡嗡声。到处都是整洁的白色,从褶皱着的被套上隐约可以看到印着几个鲜红的大字:临海市第二人民医院。被子下面是仰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因为侧着头和半长的头发看不太清面孔,均匀的细细鼾声很难把他和病人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一个身材姣好的少女低头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夏末的阳光穿过窗台的轻纱窗帘投射着她的背和头颈,耳边几缕碎发随着少女的呼吸轻轻摆动,白皙颈项和耳垂上的茸毛在阳光的映衬下若有若无。隔了好半天,少女终于抬起头轻轻放下手里的课本,懒散的伸了个懒腰,拿起床头柜上的开水瓶,踮起脚尖走出房去。
不一会病房的门又被推开,开门的不是刚才的少女,一个头发微卷的年轻人秉着呼吸,捧着一束鲜花探头探脑的轻轻闪了进来。这个一脸歉然,仿佛做了亏心事一样的年轻人自然就是我们的愣头青严乐,躺在床上睡得露出一脸惬意的就是因工伤被抬下火线的高山了。

“你找谁?”看着熟睡中的高山,正不知道该把手上的鲜花放到哪里,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我是高哥的球友,今天特意来看看他。”转过身面对这个漂亮的女孩,严乐庆幸自己咬咬牙花上一百块给高山买了一束花。这钱花的多值啊,严乐心理默默感叹,要不然,这手可往哪里放才好。

“醉猫?”女孩皱着眉看着眼前稍显拘谨的男孩,偏着头略微思索着,“你是严乐?”

“什么?不是!是!”

“对不起,不是醉猫,你是严乐。”少女略微歉意的吐了吐舌头,朝严乐伸出手。“我是你说的高哥的女儿,高媛媛。是一个年级的校友。咱们在学校里见过面,记得吗?你喝多躺在宿舍门口那天?”

严乐眯着眼睛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这个女孩。在那个赢球的夜晚,好像曾在宿舍的门口遇到过两个女孩,其中一个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清爽少女。一样的拎着开水瓶,一样的蓝色连衣裙。醉猫,这尴尬的形象应该就是自己在那时候留下的。

“我很少喝酒,这段时间经常和你爸他们一块踢球,赢了球一高兴就……”

“不用解释了,大球星!这段时间总听我爸提起你的事,都快成你的球迷了。”少女一笑脸颊陷起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先坐下歇歇吧。稍等等,我爸每天都会午睡,一会就醒了。”

“高哥……高总的腿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严重吗?”面对着同龄人,严乐喊习惯的高哥硬生生的在嘴边改成了高总。

“都怪我,球没传好,不然高总不会受伤。”严乐低着头,颇为懊恼的挠着头发。

“我的腿没骨折,检查只是韧带部分撕裂。三个月就能继续踢球了。”高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也不关你的事啊,没传好球就要负责任,那我传丢那么多球,还不得以死谢罪。”

就象高山说的那样,高山的腿并没有骨折。韧带部分撕裂,用我们平常的话说只是扭了一下,只是这次扭的比较严重,恢复的时间比较长点而已。至于严乐听到啪的那声脆响,高山只能解释可能是鞋跟和对方中后卫鞋底碰撞发出的声音吧。

严乐在医院呆了小半天,一直到黄胖子一伙风风火火的杀到才礼貌的告别高山父女和风之旅的球友们。回到学校,同寝室的同学一脸诧异的告诉严乐,体育组的小王老师找。想到自己都快忘掉的体育特招身份。严乐不禁苦笑。

因为是周末,不太远的同学和老师们都回家休息,学校里空荡荡的,基本没有太多人。只有像小王老师这样敬业而且单身的还留在学校。开学快一个月,几个特招都找小王老师报道了,只有严乐同学仍然没事人一样,一到周末就不见踪影。走后门小王老师不想管也管不了。可既然顶着特招生的身份,就必须得尽到应尽的责任。倒不是小王老师故意刁难,毕竟每年学校对老师的评估里还有对特招生这一项。放着特招生的名额出不了成绩,学校对小王老师的评语和奖金这一块还是有很大影响。

严乐走进体育办公室的时候,小王老师正伏在桌子上看着什么资料。视力不错的严乐看到小王老师手里的那本档案上俨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看着报告进来的严乐没有什么言语,小王老师拿起桌上的档案。

“严乐!体育特招!特长足球,去年因故休学一年,计划外贫困户!”小王老师皱着眉头读着档案上严乐的资料。“学校的体育特招生这块是我负责,之前没有找你谈是我的不对。现在咱们见面了,我也把学校对体育特招生的要求对你说一下。”小王老师洋洋洒洒讲了半个多小时,头晕脑胀的严乐总结出来就是两点,一方面是文化分要达标,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体育成绩要拔尖,最少也得在省运动会上拿名次。在社会上厮混过一段时间的严乐很敏感的感觉到小王老师尽量平静的语气下隐藏得很深的一丝不耐。

“大概就这些,从下星期开始你的早自习可以不上,还有下午第七、八节自习课也是一样,但是必须准时训练,不能无故请假。另外,”小王老师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仿佛夹杂着淡淡嘲讽。“因为你的情况,学校已经按月发放特困补助。虽然学校没有收你的学费,我还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勤工俭学”

站在操场上的小王老师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实在有些让人看不懂。前几天和眼前的严乐第一次谈话,这个富家子竟然满口应承下打扫学校教室走廊和楼道。一个月一百块,这甚至不够两个讲究的人在学校边的咖啡厅喝上一杯咖啡。他就真的不怕丢面子被人瞧不起?是富家子图新鲜体验生活吗?还是他脑子有问题吃多了没事干?随后的一连几天,眼里的富家子竟然都是提前到训练场地并且一个人搬好训练器材。实打实完成小王老师布置的任务不算,训练完也是收拾好器材最后一个离开。

再看看纸上严乐的成绩,更是出乎自己的预料。百米11秒2、四百米51秒6,小王老师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秒表出了问题。小王老师清楚的记得全省的中学生记录是前年省城一个高三的小伙子创造的10秒66和历史更久远的50秒9。后来这个夺得了当年百米冠军的小伙子在哪儿?好像首都体育学院直接要了过去,而且在国家田径队都挂上了号。

更让小王老师的心跳加速的是这个富家子跑出这样的水平完全是靠自己的身体素质,明显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严乐从专业角度看摆臂、摆腿都有很大的问题,如果经过自己的系统训练,纠正这些技术动作。

完成小王老师的训练科目,严乐又跑到器械室加练了一会,终于满意的对自己点了点头。

尽管严乐的身体在同龄人中已经很出众,但在这段时间和风之旅的比赛当中,严乐还是很明显感觉到强对抗下自己和成年人的差距。身体和成年人比不占太大优势,平时良好的球感在激烈的逼抢下也发挥不出来。虽然严乐并没有打算往体育院校方面发展,但相依为命的老人在临走前说的话始终被他记在心里:不能亏了身体,什么都可以从头来,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九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六,刚下过一场大雨的临海市在傍晚的清风中渐渐有了一丝凉意。一连几天都被大雨憋在家里的人们开始走出了家门。离比赛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这块比赛球场上已经渐渐开始热闹起来。也许是进入十六强感觉有了些分量,加上从十六强开始临海体育有线还会直播,黄胖子唆使着老刘把两人公司里的员工都拉了过来,一人一把足球形状的小喇叭不停的吹着,华科那边也不甘示弱,甚至搬来两面牛皮大鼓敲的震天响。

原本空旷的看台稀稀拉拉坐下了三、四百来号球迷。穿着各色衣服的球迷们把看台当成了消暑纳凉的好去处。男男女女们坐在场边上嘻嘻哈哈毫无顾忌的大声谈笑着,李家媳妇和公公一块去北方旅游了,张家老大昨天又打牌输的裤子都压在牌桌上。一顿顿唾沫横飞中还不时夹杂着婴儿的哭闹和大人的呵斥声。

两只革命的队伍胜利会师十六强,双方的领导人徐大队长和黄政委自然要走到一起吞云吐雾,在亲切友好的环境中寒暄一番。高参谋也不顾伤病来到现场督战,除了走路不利索,完全想象不出上个星期这个东北大汉是死鱼一般被抬出场地的。严乐和队友坐在替补席边的草坪上,一边谈笑一边做着热身。

不一会黄政委眉开眼笑的回到自己球队,还没走到跟前对严乐说:“小伙子好好踢,今天一定把他们干趴下。”

莫名其妙被点到名的严乐一头雾水。

“老徐找我要人了,要你有空租借去他们球队踢球。”黄政委点燃一支烟一手叉腰做伟人状。“我答应了。”

望着诧异的众人黄政委中有成竹的抖出包袱。“但是!租借费一分都不能少,一年最少一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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