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知音
不说艾琳儿在一旁独自反省，现场热烈的气氛一直居高不下。最后在近乎所有人一致的要求下，莜芷让侍女取来一方瑶琴，葱指挥洒间，清越的琴声开始在室中回荡。
这是一首节奏清雅舒缓极富感染力的曲子，如晓风拂面，春回大地般，众人无不感觉心为之夺，魂为之销，纵使忘记世间所有，只惟愿沉浸在那如天籁般的琴音中。无论是演奏的技巧还是对乐曲的表现力，莜芷都可以说是达到了一个极致。
果然不愧是名闻大陆的莜芷，放开出色的容貌不提，即使单就音乐上的这份造诣，就远非一般歌女所能比。也难怪有那么多人为他着迷了，就连听惯了现代音乐的龙辰亦不禁暗赞了两句。
一曲终了，大厅中掌声雷动。
“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能听小姐一曲，在下三生有兴……”
“莜芷小姐果真不愧为当世之大家。”
……
面对层出不穷的赞美之词，莜芷本人虽然只是谦逊的笑了笑，但也没有妄自菲薄，显然对于自己的技艺，她也是有着相当的自信。
“好一首挽春曲，无论音韵，节律，还是曲子本身的境界都几近完美。最难得的是在这严冬时节竟然真实的给人以春之享受，小姐的琴声已经超越了听的范畴，实在是堪称神妙。”龙宇击节赞叹道，站起身极有风度的向莜芷一礼，却是略带遗憾道：“今日得闻小姐一曲，此后恐难再有入耳之音啊。”
龙辰忍不住微微摇头，虽然莜芷用自己的精神力感染他人，的确是别出心裁，更能给人以身临其境的感觉，但即使是为博佳人欢心，龙宇如此刻意的逢迎，却也显得略微有些做作。
“怎么，皇孙殿下是觉得在下言过其实了呢，还是对莜芷小姐的技艺有什么看法？”
龙宇转向龙辰，面无表情的说道。虽然说龙辰本身如果能够更加强大一点，才能真正让他龙宇去正视，和兴起踩下他的兴趣，然而却并不意味着，就能够容忍被以前他从未放在眼中的废物所看轻。
也许龙宇的话固然有点夸大，但龙辰对其不屑的同时，却也可以理解为是对莜芷琴艺的不屑。
龙辰淡淡道：“就技艺方面来说，莜芷小姐的确已经是无可挑剔。”
“那殿下的意思就是莜芷小姐在别的方面还有所缺陷了，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品评一下，相信莜芷小姐也很希望能知道吧？”龙宇正色说道，即使早已达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眼中依旧流露出几分淡淡的嘲弄，以前的龙辰是如何的不堪他心中有数，更何况如今更是要挑这当世大家，号称琴仙的幽芷的毛病！
莜芷起身敛裙一礼道：“莜芷微末之技，岂敢称尽善尽美，其中不足之处还望殿下不吝指出。”
也许其他人觉得龙辰是哗众取宠，但在当初晚宴上听过他用叶子吹奏的莜芷却多少有着那么几分期待。那次龙辰所吹的曲子，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新颖曲风，当时凭着记忆强记下了七八分，后来也曾试过用各种乐器重奏，但却是怎么也无法契合那种特殊的风格和韵味。
龙辰将目光投向四周壁上的字画，字是好字，画也是名画。虽然挂的端端正正，但不同的画之间却毫无主次和搭配之感，就像是没有价值的物品，被毫不上心的搁置在它应该被搁置的地方罢了。单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莜芷对它们的重视程度。
“欲把痴心付鸣琴，知音少，断弦有谁听？琴为心声，若是无心，再好的曲子也无非一具空壳，莜芷小姐以为然否？”
就在其他人不明所以的时候，龙辰一番貌似很有点深度的话。
不管她莜芷是怎样的闻名，和普通歌女比起来，最多也不过是受追捧的程度不同罢了。归根到底，弹琴终究只是她谋生的一种手段，那么在为那些朝迎夕散的宾客弹琴时，又究竟能有多少的真心放在其中呢？
“琴为心声，知音少，断弦有谁听，知音少，知音，知音？……”莜芷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
幽芷面露不解的神色令龙辰恍然想起，这个世界更本就没有知音这种说法，道：“不知莜芷小姐有没有听说过高山流水的典故？”
“请殿下赐教。”莜芷又是行了一礼，态度和语气也刻意多了几分恭敬。
龙辰点了点头，缓缓道：“从前有一位著名的琴师名为伯牙，一日泛舟于江河，遇风浪，停泊在一座小山下。晚上，风浪渐渐平息了下来，云开月出，景色十分迷人。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俞伯牙琴兴大发，拿出随身带来的琴，专心致志地弹了起来。他弹了一曲又一曲，猛然发现有一声声的敲击声与他琴音隐隐相喝。
伯牙放眼望去，果然看见岸上树林边坐着一个叫钟子期的打柴人，正用柴刀一下下击打树木作为节拍。
伯牙把子期请到船上，又弹奏了几曲，当他弹奏的琴声雄壮高亢的时候，打柴人说：“这琴声，表达了高山的雄伟气势。”当琴声变得清新流畅时，打柴人说：“这后弹的琴声，表达的是无尽的流水。”
俞伯牙听了不禁惊喜万分，自己用琴声表达的心意，过去没人能听得懂，而眼前的这个樵夫，竟然听得明明白白。没想到，在这野岭之下，竟遇到自己久久寻觅不到的知音，于是他问明打柴人名叫钟子期，和他喝起酒来。俩人越谈越投机，相见恨晚，结拜为兄弟。约定来年再到这里相会。
和钟子期洒泪而别后第二年，俞伯牙如约来到了江口，可是他等啊等啊，怎么也不见钟子期来赴约，于是他便弹起琴来召唤这位知音，可是又过了好久，还是不见人来。第二天，俞伯牙向一位老人打听钟子期的下落，老人告诉他，钟子期已不幸染病去世了。临终前，他留下遗言，要把坟墓修在江边，到明年相会时，好听俞伯牙的琴声。
听了老人的话，俞伯牙万分悲痛，他来到钟子期的坟前，凄楚地弹起了古曲《高山流水》。弹罢，他挑断了琴弦，长叹了一声，把心爱的瑶琴在青石上摔了个粉碎。他悲伤地说：“我唯一的知音已不在人世了，这琴还弹给谁听呢？”从此伯牙之音成为绝响。”
这来在那个世界耳熟能详的故事，在这苍澜大陆却是无人得知的典故，龙辰又缓缓吟道：“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这就是高山流水和知音一词的由来。”龙辰将这在那个世界曾今看过的典故一字不落的原样复述了出来。
许多人皆久久无语，能说出如此异闻，吟出如此诗句的人，会仅仅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皇孙么？
看见龙辰侃侃而谈，小猫女兴奋的小脸红仆仆的，一副与有荣焉的姿态。艾琳儿大小姐则在琢磨着，龙辰究竟是将从哪儿道听途说来的东西拿到这里卖弄，至于早就对这个老大近乎膜拜的杜林，也就只剩下佩服，再佩服的份了。
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却是，始作俑者的龙宇，竟然能带头鼓掌以示赞赏，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其对龙辰钦佩有加呢。
真心的在一个人洋洋得意时给予其赞美，哪怕那个人是你的敌人！这正是龙宇的爷爷，也就是现今的荣王，从小就教育他的一句话。
莜芷盈盈一拜道：“殿下高才，所说的典故更是莜芷闻所未闻，只是……”莜芷有点为难，可最终还是忍不心中的渴望：“听殿下所言，高山流水不仅只是一个典故，更是一首曲子，虽然有点唐突，但不知殿下可有曲谱借莜芷一观。”
作为一个乐者，在听了高山流水的典故后能不动心那才叫奇怪了。而龙辰也只不过是随手拿过那个世界的一点东西来充场面而已，又哪来的曲谱可言。
当然说实话是不可能的，为了打消莜芷的心思，龙辰也不得不故作一回高深。起身负手遥望着窗外，做怀古伤今之态，怅然道：“高山流水自伯牙子期之后已成绝响，难道莜芷小姐不觉得，也唯有这两人才是最适合弹奏此曲的人吗？”
虽然难掩失望之情，但莜芷还是浅浅一笑道：“是小女子贪心了，两位前辈高谊，又岂是我等凡人所能企及？”
“莜芷小姐也不必过谦，前人已矣，岂知小姐不会是下一个伯牙？”
“欲把痴心付鸣琴，知音少，断弦有谁听？只不知莜芷的子期又在何处呢？”虽是个问句，但那一双美眸却是有意无意的看向龙辰：“今天听殿下一席话，莜芷获益良多，还请殿下在此盘桓几日，也好让莜芷多多请益。”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脸色皆是微微一变。莜芷虽然交游广泛，却还从未听说留谁在她的居所逗留过，而如今竟然如此直白的邀约龙辰，就由不得人不想入非非了。
而龙辰却是一阵无语，自己有多少斤两，他心中有数。要说随口忽悠两句，那问题不大，但要真的和莜芷这种大家深谈，不原形毕露才怪。
还没说话，龙辰只觉腰间一疼，原来是艾琳儿大小姐的玉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他腰间的软肉。
“以莜芷小姐的造诣，又何需向在下请益，至于盘桓之说……”腰间又是一痛，龙辰有点不自然的道：“在下住得离此不远，不敢叨扰小姐清静，如有需要差人叫一声即可。”
见龙辰这样说莜芷也不强留，优雅笑道：“那殿下得空可不要忘了，若是殿下不来，小女子就只好厚颜拜访了。”
龙辰本来只是一句客套话，然而幽芷却仿佛压根没听出来一般，大包大揽的口气让龙辰心下一紧，下次还真不知该拿什么来应付这位“纠缠不休”的琴仙。勉强道：“岂敢劳烦小姐，在下随叫随到即是。”
莜芷狡黠的一笑道：“那小女子就静候君音了。”当成熟优雅的女人偶尔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时，其杀伤力不可谓不巨大。就连一向自诩意志力坚定的龙辰殿下，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看见两人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艾琳儿娇哼一声，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白桥边，一身火红的艾琳儿就如同一团撩人的焰火般，远远就能感受到那青春和灵动之气扑面而来。此时这位大小姐正不停的将一颗颗小石子头入湖中，却又恰似是投入了少女平静的心湖中，不知何时荡起了一圈圈旖旎的涟漪……
“琳儿小姐，你这是想要填平人家的小湖啊。”
一个令人恼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同时一把细碎的石子同时塞入了她的手中，看来此人非但不是来制止反而更像是来作为同谋和帮凶的。
艾琳儿望着绿幽幽的湖面出神良久，到底在想什么，她过世多年的母亲？整日忙碌在军中的父亲？又或者某个没良心的坏人，艾琳儿自己也没有答案，也许只是单纯的出神而已……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下起了稀稀沥沥的小雪，如羽毛般纷纷扬扬的洒落，雪花落在脸上冰凉的感觉让艾琳儿回过神来，不禁抬头仰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空。
“琳儿……”又是一声轻柔的呼唤让艾琳儿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见那个让他纠结的家伙正举着右手，周围的雪花在他精神力的牵引下，静静的悬浮在半空中。
在艾琳儿这个大魔法师都感到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空中的雪花每三朵或者四朵为一组开始缓慢融合，不久就形成一个个圆滚滚的小雪球。
然后小雪球不断的被压缩，延展，和剥离，最后居然变成了一朵朵晶莹剔透的六角形冰花，竟然是雪花无限放大后的形状，每一个棱角，每一条弧线都显得圆融润泽，精致得就如同精心雕刻的艺术品一般。
龙辰一挥手，那些大型的雪花开始在艾琳儿的头顶徐徐下落，从外面看起来，艾琳儿就像身处于一个由无数绽放的冰花，所构成的圆柱中一般，透过雪花间的缝隙，那火红色的动人身影显得格外的绚目和迷离。
艾琳儿情不自禁的张开双手，好奇的感受着这一片更加特殊而又美丽的雪花。也许是由于龙辰用精神力强行聚合而成的缘故，那些雪花落在肌肤上，虽然凉凉的，却并不感到多么寒冷，也不会融化。艾琳儿红色的衣衫上沾满了几十朵纯洁而晶莹的雪之花朵，就如同一枚枚特制的水晶别针般典雅而又高贵。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特别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天空中落下的，又变成了自然界普通的小雪。虽然美丽依旧，却是少了刚才那种别样的氛围和感受。艾琳儿娇嗔的看着龙辰，似乎还没有玩够的样子。
龙辰微微一笑，轻轻将她发丝间的雪片拂落，此时的小魔女竟然是出奇的乖巧，静静的望着龙辰，轻咬着嘴唇道：“那天比试的时候你对我说了什么，再……再说一遍好吗？”这句话好象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般，微微有些气喘。
“那天？哪天啊？”龙辰不解道。
“你……”艾琳儿眼中泛起淡淡的水雾，赌气的转过身子不去看他。
龙辰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也不知在艾琳儿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艾琳儿的小脸开始慢慢变红，不依的在他胸口砸了一记粉拳：“信你才怪，今天也不知道是谁看着那莜芷差点把魂都丢了，怎么样，我们才华盖世的龙辰殿下要不要回去看看，说不定人家莜芷小姐正静候君音呢？”
女人总是爱在某些小的地方斤斤计较，龙辰索性道：“也是哦，人家莜芷一番诚意，美人恩重，还当真辜负不得呢。”
“你敢！”虽然从龙辰那没正经的口吻中，明知他是在逗自己，艾琳儿还是忍不住“恶狠狠”的威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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