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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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竺的目光在枣祗的身上打了个转,再望向皇甫郦时,脸上便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赞赏。他瞧着枣祗面露欢喜的坐回了酒案,知道此人已经是皇甫郦的心腹,便拢袖道:“经此前县尉杜钧一事,梁习此僚在县丞位置上必然坐立不安,请辞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枣先生文韬武略,就任县丞一职,实在是我朐县百姓的福份。子仲厚颜,借县令大人一杯薄酒,贺先生升迁之喜。”
枣祗忙道不敢,想到自己此后可以一展所长,心中也有些期待之意。

糜竺将盏中酒慢慢咽下去,抬头去看皇甫郦,试探的问道:“杜钧通匪之事牵扯颇大,不日便将传遍周边乡县。贤弟可曾想过这奏折应该如何去写?”

“自然是如实禀报。”皇甫郦笑眯眯地望着糜竺,“主旨我已经想好了,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皇甫令出奇谋引蛇出洞,糜主簿献家丁助国平贼’。”

糜竺愣了一下,看看枣祗,现对方也被皇甫郦的厚脸皮震撼了。他犹豫了一下,说道:“糜氏家丁之事,还是不要写在奏折之上了吧。说起来,为兄购买武器铠甲,私蓄兵士,不被追究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谁会追究你?”皇甫笑笑,“你出的是五百家丁,仅此而已。武器铠甲皆是我县衙府库暗中提供,那些战马则是乡绅之间借来的,子仲兄购买武器铠甲私蓄兵士之话到底是从何说起?”

糜竺听他此言,知道他已经决定替糜家将私蓄兵士之事掩盖下去,心中十分感激:“那这一场战事,具体如何禀报朝廷得知呢?”

皇甫郦抑扬顿挫的说道:“是役,朐县前县尉杜钧,私通羽山黄巾左髭丈八余部数千余人,欲谋我朐县沃土。县令皇甫郦明察秋毫之末,一边佯病迷惑匪类,一边暗中集结朐县役官乡勇备战,并以雷霆手段,囚禁杜钧于县衙牢狱。当夜,黄巾数千余悍匪呼啸而至,试图与前县尉杜钧里应外合破我朐县。县令皇甫郦集结义士兵勇八百人,一涌而出,攻敌之必救,大降敌匪之士气,大乱敌匪之军心。”

“当是时,东海朐县大族糜氏,怀一腔报国热血,献五百家丁前来助国杀贼,双方于府衙前爆惨烈血战。激战中,朐县乡勇官兵个个奋勇,人人争先,各不顾命,拼死却敌。皇甫令居中调度,指挥得当,终于杀的黄巾贼丧胆而逃。是役,朐县官兵乡勇枭敌八百,溃敌三千,黄巾贼北逃数百里,不敢南顾。”

糜竺和糜芳望着神采飞扬的皇甫郦,都觉得自己胸口虚,全身无力。这就是刚才所谓的“如实禀报”?

皇甫郦斟酌着字句,补充道:“此役,朐县差役官兵杀贼时死伤殆尽,百姓乡勇亦折损无数,请皇上嘉奖之余,另赐财帛抚恤。同时为避免朐县再遭横祸,特请旨招募乡勇,常驻县城……

枣祗舔了舔舔嘴唇,干干巴巴道:“大人,若是这般报上去,溃兵三千还好说,那八百贼去何处凑齐?若是凑不齐贼,日后朝廷派督邮前来查勘实情,又如何能瞒得过去?”

皇甫郦不假思索道:“一场大火,八成贼尸尽皆化为灰烬!”

糜竺捏紧了手指,低下头去不敢说话。皇甫郦请功也好,请求抚恤也好,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还是在最后“募兵“和”常驻”几个字上。以县令之尊,再掌兵权,他想要做什么?

枣祗想了想,无奈道:“朐县世家豪族对大人多有不满,那杜家更是恨不得生啖大人血肉,只怕容不得大人这般瞒天过海,虚报战绩。”

“他们怎么想并不重要。只要皇上信我,就算天下人都知道实情是怎么回事,也于事无补。”皇甫郦满不在乎道,“杜钧城中家财近千万,我无意独吞。奏折之上写明,杜钧余财千万,全部押解上京,献给皇上去修补宫殿,铸造铜人。另外暗中将三百万钱送给中常侍张让,让他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再送一百万给东海郡督邮,请他在奏折之上联名。这么一来,皇帝必然下旨褒扬,此事将再无反复余地。”

枣祗倒吸了一口冷气,半晌后方道:“杜钧余财都献给了皇上,大人去哪里凑钱给中常侍张让和东海郡督邮?”

皇甫郦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是让你在奏折上那么写,又没有说真的让你送钱给皇上。这个奏捷的折子送走之后十日,你再写一折,就说押解千万钱上京的队伍被黄巾劫掠,押解官兵葬尸荒野,千万浮财尽被掠走……”

枣祗听着这明晃晃的欺君之言,面色苍白的瞪着皇甫郦,再也无话可说。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皇甫郦苦着脸解释道,“钱财于皇上而言,只是嬉玩之资。于我而言,却是民计民生之根本。与其给了皇上花天酒地,不如留下来造福百姓。我献资财给皇上不是为了讨宠幸,是为了下一帖重药,逼得皇上不得不面对现实。我请募义勇的折子如果不能通过,黄巾再起之时,我朐县必将生灵涂炭。皇上若是听到他自己的千万钱财被劫,必然暴跳如雷,看到我请旨募兵的折子,恩允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枣祗直视着皇甫郦的眼睛,问道:“黄巾之乱乃是左车骑将军亲自平定,大贤良师三兄弟也都已死去,眼下虽有黄巾余孽,却是疥癣之疾,大人为何言之凿凿,认为黄巾有再起之日?”

皇甫郦丝毫不退让的望着枣祗,“张角之后有青牛角,青牛角死后有张燕,张燕之后自然还会有别人。百姓已经衣不保暖,食不果腹,贪官污吏还要层层搜敛,一到自然灾害颗粒无收之时,百姓走投无路之下不造反还能如何?你出身豪强,不是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酸儒,耳濡目染之下,连这点儿现实都看不清楚吗?”

枣祗怔怔的望着皇甫郦,眼睛渐渐模糊。一股让他无力抵抗的悲凉之意不知从何处涌来,慢慢的笼罩了他的全身。

“路漫漫其修远兮。”皇甫郦眼中也是深深的悲哀,“我们若想改变点儿什么,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一屋不扫,无以扫天下。只要我们一屋一屋的扫过去,总有让这天下澄明的那日。”

糜竺举杯遮面,假装没有听到这句不臣之言。

枣祗心绪不宁,却是没有听出话里隐含之意,他望着皇甫郦,语气坚定道:“这奏折属下回去就写。欺君之言若有事之日,属下一肩当之。”

“我是那么没有担当的人吗?”

皇甫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将视线投向糜竺。他先前的话虽然是心有所感,却也是有几分故意夹在其中。糜氏既然已经登上了他的贼船,他就必须要未雨绸缪,提前断了他们的退路。将自己隐藏的心思不经意的透露出来,让他们心中总有所预备总是好的。

“贤弟若有用得到为兄的地方,但言无妨。”糜竺知道躲避不过去,终究是要表白一下忠心,于是举手投足之间十分洒脱。

皇甫郦道:“此事虽然已经尘埃落定,我与二位兄长扬名之事,却还是要着落在此事之上。”

糜芳在一旁听得暗自咂舌,这皇甫郦可是比他大哥糜竺还要精于算计。这杜钧伏法一事他已经是得益甚多,竟然还肯不满足。却不知他说的扬名之事,有没有自己的那一份儿。

“兄长寻十几个忠心可靠且巧言善变之人,送到县衙里来。这几日我要写一则话本故事,极尽吹捧之能事,将你我二人在此事中大大的赞扬一番。到时候让那十几人将话本记熟,一边借着行商身份四处买卖货物,一边在各地茶馆酒肆将话本故事宣扬出去。”

糜竺低声应了下来,问道:“贤弟此举单纯为了名扬天下,还是另有深意?”

皇甫郦叹了口气:“还是子仲兄知我,朐县虽然即将掌控手中,民、政、军、吏各方面需要的大量人手却是无处可寻,除了你们几个,小弟麾下再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据说那草莽之中,多有豪杰之士,更有怀才不遇的贫寒士子,所以小弟才打起了他们的念头。若是能够借着在外的好名声,将他们中的有志之士聚拢了来为我朐县百姓谋福祉,岂非是好事一件?”

糜竺惊异的瞧了皇甫郦一眼,脸上终于动容。原以为他肯任命自己为主簿是看中了糜家的万贯财物和庞大的人脉,出于利用之心而不得已为之,心中其实对自己等商贾出身的人依然鄙夷不屑。如今听到他竟然不问出身的招募人才为己用,才觉他虽然出身尊贵,但是胸怀真的称得起宽广二字。他不拘一格的用人才,说明他心中对粗鄙之人并无偏见,而他先前的种种作为,也是自内心的将自己等人视为了股肱。

糜竺站起身来,脸上露出自内心的真诚,郑重其事地给皇甫郦揖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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