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旧爱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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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瑞当即传令给肖纳克,肖纳克却是无处下手,三十八名上古遗族全部聚集到一起,为防意外,便是睡觉也只分了两间,出门皆是七八成群,直到傍晚时分,方才见得邹和拓力沙从房间出来,却不过是去方便一回。
肖纳克见他们极是防备,暗暗愁,他手上五十名兵卒,强攻虽未必不能成功,却风险太大,极易失手让目标逃走,没有一个万全之策,哪里敢冒然行动,打草惊蛇。

正是为难的时候,肖纳克突然现,楼下上北源国监视的人也在蠢蠢欲动,上北源国兵卒也有五六十人,领头的中年男子,肤色白净,举止文雅,似是一个贵族。听了肖纳克的请求后,捋了捋唇上整齐的胡须道:“我们要抓的也只是一个人,就是常常陪在高仓沐身边的男子。各处的上古遗族经他的手送入六条的至少有上千人,身份可疑,我们也正愁人手不够。如此一来,只要待那两人出了旅馆,我们就……”

城外的海松、塞班、五神在西门和北门外攻势更急,伤兵满城,邹所在的小旅馆已是被征用,住满了伤员。到得围城第十日,便有城主爱克利想投降的谣言传来,青奔城人心惶惶。

上古遗族们对此事亦是议论纷纷,柘力沙沉吟半晌,摇头道:“这样下去怕是会乱,我们要再去买些箭矢兵器才行,这里一屋子的伤兵,难说会出什么事。”

众人连连点头,邹也是同样的想法,便随着柘力沙和另三个族人一同下了楼,还未出门,便听得一骑快马从南门疾驰向城主府,马上满面风尘的兵卒面色疲倦,却沙哑着嗓子大喊道:“援兵来了,礼天城的援兵来了!”

满街的人都骚动起来,柘力沙哼了一声,叹口气道:“只怕结束的日子更要拖了,我们赶紧去吧。”

城里极是混乱,礼天十府的五万援兵从南门入城,伤兵与居民们纷纷涌到大街上,邹远远看到领头的正是那敏,不由一愣。三国攻城,平为盛居然没有亲自来,实在是太沉得住气。

邹不过走了一会神,就被拥挤的人群冲开,柘力沙和其他族人早不见了踪影。邹倒是半点不担心,照旧向前挤去,打算去武器铺购置一些箭矢便回去。

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到了一个僻静的巷口,邹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把身上被拉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理一理,一摸腰包,便惨叫一声:“我的钱!”

出门前刚换好的一百枚银币不翼而飞,邹只觉心肝儿也在疼,只能庆幸没有把脖子上的金袋带出来。她垂头丧气准备打倒回府,方一转身抬头,便现身前身后已是被上十个人围住。

肖纳克押着一个字没说,老老实实的邹回到红树林,才知道上北源国的人被上古遗族杀伤十八个人后,无功而返,目标已是不见了踪迹,顿时暗暗庆幸。

弥瑞打量着一身脏破的邹,掩盖着心中的惊奇之意,行礼道:“郡主,欢迎来到北源国,下官弥瑞,代表北源国皇帝陛下向您致意。”

邹在肚子里暗骂一声,勉强端着架子回了一礼,随意道:“贵国陛下的伤势还好吧?”

弥瑞微微一愣,仍是点头道:“多谢郡主关心,陛下的伤势已是大好。”

邹暗地里冷笑,就算是北源经故意受伤,藏印到底也是气术高手,上古遗族,若是受伤不重哪里又能瞒得过他?北源经的伤势怕是还得再养几个月。

红树林旅馆也被征用,上上下下都是北源军人,守得水泄不通。看守邹的肖纳克恭敬以对,便是她坚决不肯洗澡换衣也不多说一句话。邹却也没办法走出房间一步,每日只能站在四楼窗户上看着混乱的青奔府慢慢恢复秩序。

当邹在红树林度过了七日,肖纳克突然带着四名侍女推门进来,行礼道:“郡主,请洗浴换衣,平为盛大人将要与您会面。”

邹一愣,心中警铃大作,平为盛为什么现在才来?“我并不想和他见面,”邹冷冷道:“就算是非要见面,我也没必要换衣。”换上塞班华丽的礼服,逃起来太碍手碍脚。

肖纳克一改往日的恭敬,语气强硬地道:“若是郡主不便,她们可以服侍郡主。”

邹心中一颤,沉默一会,转身向卧室里的浴室走去。

肖纳克原本还以为要多费唇舌,却没料到塞班郡主如此容易就范,虽是心中诧异,仍是挥手示意侍女们跟上,他站在客厅里等待。

四名侍女不顾邹的拒绝,坚持为她洗浴,邹的心越沉了下来,却又带着一丝雀跃。她强自镇定,顺着侍女们的要求,化上妆,换上塞班双折礼服,按着塞班礼仪佩戴好全套的珠宝手饰,慢慢走出了卧室。

肖纳克深深施了一礼,引着邹走出房间,直上顶层五楼。邹知道,那里有一间全青奔府最华丽的套间。

房中坐着两人,站着一人,海林向邹施了一礼,转身介绍道。“郡主,这位是我北源国驸马平为盛大人。”

邹垂着眼,看也不看倚在房间正中椅上,面色有些苍白的贵族,微微施了个大6通用礼,“平大人,你好。”

“这位是我国书记官海林大人。”海林面不改色地指着真正的平为盛道。平为盛站了起来,与邹互施了一礼。

海林看着面无表情的塞班郡主,心中有些莫名的忐忑不安。他又看了看默默打量塞班郡主的北源经,正要说话,北源经突地道:“你们都退下,朕要和郡主单独谈谈。”

海林与平为盛互视一眼,走了出去。门外弥瑞、蒙克利不免有些惊异,蒙克利问道:“平大人,海林大人,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平为盛苦笑一声,困惑道:“难不成高仓沐认出了陛下?”

海林亦是深锁眉头,沉吟道:“像,又不像,那神情不单是认出那么简单。我一直盯着她,她进门就一直垂着眼,没有正眼看过陛下和平大人,但是——”

蒙克利和弥瑞听得摸不清头脑,平为盛在原地走了几步,摇头道:“这个高仓沐不是个简单人物,我以前听说卷风王宠爱她还不以为然,以为是为了塞班海松结盟才故作姿态。现在看来,她能得到塞班女王和卷风王两位国王的重视,肯定有特殊之处,蒙克利,你觉得呢?”

蒙克利思考了一会,慢慢道:“高仓沐,是高仓信嫡亲堂妹,原与塞班第一世家庆原世子订婚,因庆原作乱被连累,全族处死,只留了她一个人活命。现在看来,当初应该是塞班女王救了她。在塞班女王所有臣下中,只有她跟随塞班女王十多年,是亲信中的亲信。”

海林也道:“先结亲庆原,后嫁给食墨,再与卷风王订婚,她的每一次婚姻都是政治联姻,都是为了高仓家族。听说是她亲自写信给塞班女王,要求女王劝说食墨将她赠与卷风王,这个女人——”

弥瑞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微微有些不安,犹豫道:“这个女人姿色虽是平常,只怕心机却高人一等,陛下他——”

弥瑞原本想从平为盛和海林嘴里听到否定的话,却没料到平为盛与海林同时露出苦笑,蒙克利惊讶道:“怎么回事?陛下他——”

海林犹豫道:“两个人的神情都不太对,陛下原本没打算表明身分,想让平大人出面劝说塞班郡主,说明当初高仓信遇难的真相,让她写信给塞班女王,虽不能瓦解两国同盟,至少也要让城外的三国不能一心一意。但是,陛下方才又让我们都退了出来——”

平为盛苦思道:“高仓沐——高仓沐给我的感觉很特殊,她——”

海林叹了口气,点头道:“卷风王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宠爱她,相貌虽是天壤之别,神态举止却太像一个人。”

蒙克利突地恍然大悟,击掌道:“正是如此,我这几天只匆匆瞟过她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是像她!”弥瑞猛地一怔,面色却更是不安。

房间外的四人议论纷纷,房间内却寂静得让人心里怵,北源经与邹一坐一站,没人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邹的脚已是站得麻,脖子也垂得酸,却仍是静静立在房中,连指尖都没有动一下。

北源经的眼睛紧紧盯在塞班郡主的身上,突地叹了口气,道:“郡主,你坐下吧。”邹微微施了一礼,寻了个位置坐下,仍是不抬头看北源经。

北源经默默看了她半晌,抬手击了击掌,“你们都进来。”

平为盛等人正等得心焦,闻声立时推门而入。平为盛不敢多看,只按北源经吩咐向高仓沐解说当年高仓信之事,表明此事确实与北源国无关,同时说明以高仓信当时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亲近之人下毒所致。

邹听后不过是轻轻点头,仍是一言不。海林转头看了北源经一眼,拍拍手,自然有侍从将书案、纸、笔一并放在邹的面前。

几人见得高仓沐头也不抬,一挥而就,字字句句皆是按平为盛的意思所写,皆是心惊,再看看北源经一直落在她身上没有移开的双眼,更是担忧。

平为盛给弥瑞打了个眼色,弥瑞站起道:“陛下,天色已晚,臣下已备好晚宴,您看……”

北源经将眼光收回,看着弥瑞笑道:“一起去吧。”说罢慢慢起身站起。众人纷纷随之起身,邹低头站在一边。

北源经一步一步从她身边走过,突地微微一个踉跄,众人大惊,还未来及搀扶,邹已是想都没想,一把扶住了北源经,轻呼道:“你小心些!”

北源经猛然侧头,伸手一把抬起她的脸,死死盯视。邹的脸上血色褪尽,进了房间就一直糊涂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急忙收回手,连退三步,施礼道:“失礼了。”

北源经冷冷瞪着塞班郡主,突地道:“郡主再写一封信吧,这回写给卷风王,劝他退兵。”说罢,转身坐回到椅子上。

邹在心里咬牙,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到椅上,若无其事道:“我国女王若是要退兵,卷风王陛下自然会退,我写信也是无用。”

北源经不动声色,只是转头对弥瑞道:“把那几十个上古遗族全杀了。”

邹心中大怒,忍不住跳起来叫道:“北源经!你不要太过分!”

北源经越笑了起来,挥挥手让平为盛四人稍安勿燥,懒懒道:“我可不是卷风王,也亏塞班女王想得出来,居然弄出个这么像的人,听说你们高仓家族一向尊奉水神,不觉得这样算是渎神么?”

邹反唇相讥,道:“你们北源杀了那么多上古遗族,怎么也没有想过会渎神?”暗地里却是抹了一把汗。

北源经哈哈大笑,转头对平为盛和海林道:“看,真的很像!”平为盛和海林不敢多说,只能陪笑。

北源经笑声稍停,脸色大好,微笑道:“郡主,不用废话了,写还是不写?”

邹气得全身抖,狠狠瞪了北源经一眼,抓过海林递上的笔,埋头写了两句话,甩手丢给了北源经。

北源经打开一看,又是一阵大笑,转手递给了平为盛,笑道:“看来卷风王确是很宠她,朕还没见过样的没上没下的信。”

平为盛打开一看,也不禁笑了出来,看了一脸怒气的塞班郡主一眼,念道:”卷风,我在青奔。高仓沐。”

海林、蒙克利和弥瑞均是一愣,纷纷笑了起来,邹心中冷笑,站起道:“陛下还有什么事?没事我可以告退了么?”

北源经闲闲地看了邹一眼,站起笑道:“郡主也请一起去用饭吧,我也难得轻松一下。”说罢,哈哈大笑,领头出门而去。

蒙克利看了看无可奈何跟在北源经身边下楼的塞班郡主,悄声对海林道:“还好,陛下心里清楚得很,我们白担心一场。”

海林微微摇头,面色凝重道:“你没听出来么?”微微叹了口气,“我看是陛下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弥瑞,轻声道:“陛下这阵子几乎没这样笑过了,让他轻松一下也好。”

邹看着北源经健步如飞地走下楼梯,恨不得给他一脚,把他踢下楼去,北源经似是感觉到了邹的眼光,回过头来,故作严肃道:“我受伤颇重,偶尔复一下,也很正常。”说罢,得意洋洋而去。

平为盛看着塞班郡主气得扭曲的脸,暗暗停住了脚步,待得海林走到身边,方才悄声道:“性情实在是太像,多亏长得一点也不像,否则……”

海林叹气道:“如是长得像倒不用担心了,就是这性情像才让人愁。”

天色已是全黑,红树林二楼的餐厅***辉煌,北源经坐在长方形餐桌的主位上,看着正对面的塞班郡主。距离让她的脸模糊不清,烛光掩盖了她脸上的表情,北源经的心情更加开朗,微笑道:“听说郡主这回是被飓玉后劫持而出,看起来倒是不像,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坐在两侧的四人不禁侧目看去,没料到塞班郡主连头都没有抬,只顾着吃自己的,北源经笑着端起手边的红酒,喝了一口道:“给郡主也倒一杯。”

邹看着侍从端上来的红酒,慢慢端起,却只是愣神。北源经又笑道:“卷风王人还不错,你嫁给她,算是你占便宜了。用不着多想,等他们一退兵,我就送你回去,早早成婚。”

四个臣下虽是为皇帝陛下头一回显露的媒婆特质大为惊异,却都极为识趣地不说一句话,只是埋头苦吃。

邹小小抿了一口红酒,不耐烦道:“你娶了范妮皇后,也算是你占了便宜,老实呆在下北源不好么?天天想着统一大6,不是自己找罪受?”

此时便是最沉得住气的海林也禁不住面上变色,北源经却是大大一愣,蓦然笑道:“你说得对,我能娶范妮是我的运气,只是既然我的运气好,怎么不能好好利用一下,说不定让我统一了大6,也是件大好事。”

众人松了口气,弥瑞的面上已是露出微笑,向看塞班郡主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平为盛忍不住插嘴道:“郡主,你此次来青奔是打算混入六条么?那位飓玉后可是有什么可疑之处?”

邹看了看平为盛,晒道:“可不可疑不重要,你们早打算把他们一锅端了,何必还打听这么多?”说罢,放下刀叉,站起道:“我吃完了,陛下,容我告退。”

北源经放下刀叉,笑道:“我也吃完了,现在时间还早,郡主——”

邹毫不客气打断道:“我累了,我要去睡觉。”说罢,也不管北源经如何回答,转头推门便要出去。

“郡主,不想知道你的族人现在怎么样么?”北源经坐在座位上,得意看着塞班郡主的身子一僵,停了下来。

“塞班女王和卷风王一样,也有一头银,郡主你也算是上古遗族之人吧?难怪那些多疑的上古遗族会带着你一起。红头下面——”北源经笑眯眯地看着塞班郡主猛然转过身来,扯着一脸假笑,急急打断道:“陛下,我还不累,陛下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北源经慢慢喝了口红酒,站了起来,微笑道:“郡主陪我再聊一会吧。”

青奔城里的灯光慢慢暗了下来,月芽儿爬上了天空顶,邹连打了三个哈欠,暗示她已经很累,北源经却是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说着话。

房间另一角,蒙克利和弥瑞还撑得住,平为盛和海林连日奔波,已是有些疲倦,平为盛小小打了个哈欠,嘀咕道:“陛下的伤势还没好,又远从下北源而来,精神怎么这么足?我看那个高仓沐已经是快要睡着了,他还在说个不停。”

海林忍着笑道:“放心,就快完了,那位郡主已是快到极限,过不了多久就要显形了。”话音未落,塞班郡主朦胧的睡意第十次被北源经的声音惊散后,终忍不住怒道:“你有完没完,我要困死了!你这不是故意折腾人么?!”说罢,一把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就向外走去。

北源经也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也好,我也累了,其它话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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