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世态炎凉
两个人背对着杨茉，让杨茉看不到面容。
那人气站起身，低下头藐视地看那个常少府，“人家都说你没志向没出息，可惜了一肚子好学问，闫阁老请你不来，莫不是你要去做冯党。”
冯党说是国丈冯国昌，如今官拜大学士主掌南书房，皇上不理朝政，所有奏折都是经南书房呈进圣前，短短两年，冯国昌就将朝局握手中，朝廷下放官员都是由冯国昌提携，每逢年节，京内官员便要拜恩师，去冯府车队将京城堵水泄不通，这些杨茉兰记忆中还是有。
常家就是攀上了冯国昌，成为了冯党之后，常大老爷才被朝廷起复，常亦宁中了进士，只翰林院做了一年编修官就去了户部任职。
“就说董家，那是忠良之后，康王一手提拔起来，好歹还有爵位，却落得如今境况，公爵爷远西北驻防，世子爷南方战场上打了败仗受重伤，世子爷是难得用兵奇才，要说会打败仗，还不是因为董家不想和冯党同流合污，战场上供给不足。等吧……等到董家也垮了，武将也要一边倒，扳倒冯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家每日里愁睡不着觉，你倒是有这个闲心，等到闫阁老独木难支，想做什么都晚了。”
杨茉正想着，坐着刻字人也站起来，转了个身，迎着光去看刚刻完印章。
杨茉经不住好奇看过去，这下子将两个人看了清清楚楚，简单衣袍穿身上，显得他格外温雅淡然，从前看到这个面容会霎时心动，而今却下意识地挪开了眼睛。
心中仍旧不免惊讶，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常亦宁。
怪不得她觉得少府两个字耳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少府两个字不过是别称。常亦宁从来不杨茉兰面前提起外面事，她自然并不知晓常亦宁朋友喊他少府，真正勾起她记忆是常亦宁声音。
记忆中常亦宁是高冠束发，那张脸庞神态细致，撼人心魄，现却那般随意，仿佛真有不问世事清淡、高远。
知晓这人是常亦宁，刚才好奇心顿时去了个干干净净。杨茉转过身就要离开，裙角却被旁边枝叶勾住。
春和见状忙弯腰去解杨茉裙子上枝叶，却不小心踩断了地上干枝，清脆断裂声响，惹得亭子里人看过来。
刚才说话人皱起眉头便要探头查看，却被常亦宁伸手抓住，“言析兄，不碍事。”杨茉顺着木叶间隙看到了常亦宁目光，那平静视线里带着许宽容。
也许早就发现了她这里，不过没有说破罢了。
春和收拾好裙摆，杨茉沉下眼睛转身沿着路向前走。她本就是无意走到这里，也就没必要去刻意躲避。
常亦宁身边人恐怕都不知晓，常亦宁并不是不入仕，而是正寻找恰当时机，是真要投靠冯党。
一个连朋友也欺骗，只会一心攀附权贵男人，还指望他信守诺言和她相依相守不成？上辈子她真是看错了人。
……
杨茉之所以停下来偷听常亦宁和那人谈话，是因为说到了当今朝局。
大周朝高宗皇帝为道士设了上清院，之后肃宗是笃信谶书，到了宣帝励精图治废弃了上清院，成帝晚年国力衰退又听信谗言重开设上清院之后，皇宫中炼丹炉就一天也没停过，本朝皇帝年少继位对丹药之事有浓厚兴致，整日里询问丹药成果，连朝政也不理，大周朝国运便一年不如一年。
要说父亲案子另有别情，那一定和冯党脱不开干系，父亲也是不肯向冯党屈服，这才宁愿安庆府不肯回京任职。
这些事错综复杂，不是她一时能弄清楚，杨茉梳洗干净躺床上，抛开脑海里那些庞杂思绪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卯时初婆子就来屋里看杨茉准备怎么样。
因是去文正公董家府上看道场，魏家马车卯时末就到了，大家上了马车，杨茉注意到魏夫人投过来目光，已经和之前有些不同。
常大太太和魏夫人笑着说家常，很马车就到了文正公府。
杨茉常亦宛后面下了车，立即就有丫鬟上前伺候，也有女眷这时候登门，大家见面先是寒暄，然后不留痕迹地互相探看。
“是皇上赏赐下来道场。”
一位夫人低声道。
魏夫人一脸怪不得神情，“所以请我们都过来。”
皇上旨意谁敢不捧场。
“太医院院使也来了，等道场结束就轮流为世子爷诊脉、辨症。”
杨茉看着下人捧着香炉、供果忙碌地穿梭，为病人诊脉，竟然要等到道士作法之后。
到了文正公董夫人院子，道士已经香案后站好，文正公夫人被人搀扶着给道士行礼，场女眷都不敢说话，静静地瞧着，一番法式过后，道士要去前院祈福，女眷们就陪着文正公夫人进内室里说话。
董夫人鬓角白，面容憔悴，“昨晚我还梦到老三醒过来了，半夜里我就过去瞧，还是没有半点起色，从前汤水还能喂下些，而今却也不能了……这样下去如何还能活。”
魏夫人上前轻声道：“有没有请京外郎中？”
董夫人叹气，“请了，都是说一样话，不中用了，让我备着后事，”说到这里董夫人眼睛红起来，“四月回京一路上都还好好，去宫中递了折子回到府中就倒地不起，我这才听副将说，早就受了伤，只是一直不肯休息，我儿啊，怎么那么傻。”
董夫人正哭着，管事妈妈匆匆进屋，顾不得别，忙道：“夫人去瞧瞧吧，世子爷不行了。”
董夫人呼吸一滞几乎就晕厥过去，旁边两个夫人忙上前搀扶。
董夫人伸出手来，“……扶我去……”
董夫人让人扶着出了屋，女眷们也都跟着一起去探看，常亦宛没兴致，对着光看自己指甲上凤仙有没有染匀，杨茉走到门口，只听廊下传来妇人声音，“去哭哭你哥哥，夫人一高兴就过继了你当嗣子。”
话音刚落，一个胖墩墩十三四岁大男孩子才飞奔去追董夫人。
人还没有咽气，却已经被人惦记着身上爵位，这便是世态炎凉。**********************感谢歆翊评价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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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家就是攀上了冯国昌，成为了冯党之后，常大老爷才被朝廷起复，常亦宁中了进士，只翰林院做了一年编修官就去了户部任职。
“就说董家，那是忠良之后，康王一手提拔起来，好歹还有爵位，却落得如今境况，公爵爷远西北驻防，世子爷南方战场上打了败仗受重伤，世子爷是难得用兵奇才，要说会打败仗，还不是因为董家不想和冯党同流合污，战场上供给不足。等吧……等到董家也垮了，武将也要一边倒，扳倒冯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家每日里愁睡不着觉，你倒是有这个闲心，等到闫阁老独木难支，想做什么都晚了。”
杨茉正想着，坐着刻字人也站起来，转了个身，迎着光去看刚刻完印章。
杨茉经不住好奇看过去，这下子将两个人看了清清楚楚，简单衣袍穿身上，显得他格外温雅淡然，从前看到这个面容会霎时心动，而今却下意识地挪开了眼睛。
心中仍旧不免惊讶，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常亦宁。
怪不得她觉得少府两个字耳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少府两个字不过是别称。常亦宁从来不杨茉兰面前提起外面事，她自然并不知晓常亦宁朋友喊他少府，真正勾起她记忆是常亦宁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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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这人是常亦宁，刚才好奇心顿时去了个干干净净。杨茉转过身就要离开，裙角却被旁边枝叶勾住。
春和见状忙弯腰去解杨茉裙子上枝叶，却不小心踩断了地上干枝，清脆断裂声响，惹得亭子里人看过来。
刚才说话人皱起眉头便要探头查看，却被常亦宁伸手抓住，“言析兄，不碍事。”杨茉顺着木叶间隙看到了常亦宁目光，那平静视线里带着许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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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去文正公董家府上看道场，魏家马车卯时末就到了，大家上了马车，杨茉注意到魏夫人投过来目光，已经和之前有些不同。
常大太太和魏夫人笑着说家常，很马车就到了文正公府。
杨茉常亦宛后面下了车，立即就有丫鬟上前伺候，也有女眷这时候登门，大家见面先是寒暄，然后不留痕迹地互相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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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夫人低声道。
魏夫人一脸怪不得神情，“所以请我们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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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茉看着下人捧着香炉、供果忙碌地穿梭，为病人诊脉，竟然要等到道士作法之后。
到了文正公董夫人院子，道士已经香案后站好，文正公夫人被人搀扶着给道士行礼，场女眷都不敢说话，静静地瞧着，一番法式过后，道士要去前院祈福，女眷们就陪着文正公夫人进内室里说话。
董夫人鬓角白，面容憔悴，“昨晚我还梦到老三醒过来了，半夜里我就过去瞧，还是没有半点起色，从前汤水还能喂下些，而今却也不能了……这样下去如何还能活。”
魏夫人上前轻声道：“有没有请京外郎中？”
董夫人叹气，“请了，都是说一样话，不中用了，让我备着后事，”说到这里董夫人眼睛红起来，“四月回京一路上都还好好，去宫中递了折子回到府中就倒地不起，我这才听副将说，早就受了伤，只是一直不肯休息，我儿啊，怎么那么傻。”
董夫人正哭着，管事妈妈匆匆进屋，顾不得别，忙道：“夫人去瞧瞧吧，世子爷不行了。”
董夫人呼吸一滞几乎就晕厥过去，旁边两个夫人忙上前搀扶。
董夫人伸出手来，“……扶我去……”
董夫人让人扶着出了屋，女眷们也都跟着一起去探看，常亦宛没兴致，对着光看自己指甲上凤仙有没有染匀，杨茉走到门口，只听廊下传来妇人声音，“去哭哭你哥哥，夫人一高兴就过继了你当嗣子。”
话音刚落，一个胖墩墩十三四岁大男孩子才飞奔去追董夫人。
人还没有咽气，却已经被人惦记着身上爵位，这便是世态炎凉。**********************感谢歆翊评价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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