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章 瞻前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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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新王元年,咸阳。
虽然天气依旧寒冷,可关中大地上已经渐渐的露出了些许net意。北风不再凌烈,积雪也渐渐消融,温度开始缓缓回升。

一年之初是为元旦,代表着万象更新之意。早在三皇五帝时期,颛帝便以孟net,即把正月称为元,初一为旦。每逢一年的元月初一,秦王都会率宗室百官前往雍城的太庙,祭祀五帝、祭奠祖先、除旧布新、迎禧接福、祈求丰年,以望来年能够风调雨顺、国运昌荣。

而今年的元旦祭祀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过去的一年对秦国无疑是生死存亡的考验。多难兴邦,yù火涅槃的秦国如今不但保存住了社稷宗庙,而且渐渐恢复了当年鼎盛时期的元气,接连数场的大胜让秦人从新找回来往日的自信,并且坚信他们能再次出关东收复失地,重建当年曾强盛无比的秦帝国。

因为秦王降格不称皇帝,所以继任的君主不再如始皇帝预期的那样称三世皇帝、四世皇帝,而是恢复了统一前秦王的称号。按照律例,二世皇帝胡亥虽然于三年二月就已经驾崩,但纪元仍然沿用他的称号,所以当年依然被称为二世三年,直至来年元旦。之后的秦愍王子婴虽登基为秦王,却在位时间极短,仅不到九个月就驾崩,所以在纪元上并未作为单独的称号。

当元旦来临,秦国上下改用了新的纪元,不再称二世三年,转而称今王元年。因为新王年纪尚幼,恐受不了咸阳前往雍城路上的风寒,所以祭祀仪式由监国公主赢可代为主持,上将军韩信和丞相公孙弘则全程陪同。

近一月来,上将军韩信突然消失在咸阳城内,对外称是代天子北巡上郡防务。可咸阳城市内却谣言飞传,有人说韩信是重病在身,已经不能临朝理事了;也有人说韩信是被赢可和公孙弘等保王党兵变拘禁了起来,只是对外秘而不宣;更有甚者传言韩信被子婴化为厉鬼缠身,早已经死于宫中,只是赢可为了稳住大军这才假借他的名义号施令。

种种谣言在咸阳不胫而走,一个个都传的煞有其事,令国内人心惶惶。国尉左臣李左车知道后,紧急拜见华阳公主,随后由她下令卫尉王歧派兵通城大锁,严查恶意散播谣言之人。

官府的迅反应果然很快就稳住了咸阳的局势,被抓获道恣意散播谣言的十六名元凶被查出都是六国的jian细和对子婴心怀同情之人。赢可下令处决了这十六人以儆效尤,至于其他妄自传言的愚民村夫则网开一面,只是惩罚他们为秦国劳作半年的苦役。

虽然城内的谣言被严查禁止,可因流言带来的惶恐仍然得不到有效的解决,就连外驻的各部将军也心生疑虑,纷纷派出亲信来咸阳查探实情。

直到在元旦祭祀上,上将军韩信完好无暇的出现在华阳公主身边,曾经满城盛传的谣言这才不攻自破。

太庙之前,韩信手挽着赢可微笑着接受百官的朝拜。

他虽然只是臣子,却因为迎娶了赢可具备了王族成员的身份,而且这位公主还是地位然的监国公主,韩信也跟着水涨船高。按辈分成为当朝秦王的祖父辈,所以代替天子接受百官的朝拜也无不可。再说就算有违法制,秦国现在这种情况下,又会有谁这么不识抬举的公然站出来指责韩信僭越。

接受完百官的恭贺后,赢可和韩信也联袂上前为众人祝福,又以天子的名字嘉奖了丞相公孙弘为的一众公卿大臣,众臣又相接跪拜谢恩。这一来往,一整套礼仪完毕时竟然已经到了旁晚,都过了晚膳的食点,参与祭祀的众人皆是饥肠辘辘,又冷又饿,都忍不住心生怨气。

一直看戏的韩信却看出了众人心中抱怨,便下令雍城的宫室总管前去备膳,同时将祭祀的剩余内容一一压缩,大大的加快了仪式的进程。终于在众人暗暗的欢呼声中,祭祀大礼才告以结束。

初net夜晚的风吹着还是有些凉意,赢可虽然一身裹得严严实实,可也在风中微微颤抖。韩信伸手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手心冰凉,忍不住帖耳过去说道;“冷吗?要不你先回马车吧,一会礼仪完了我就去找你。”

赢可回过头去,应之甜甜一笑,道;“没事的,我身子哪里会这么弱呢。”

韩信将她的手握住放进了袖内,闻言不禁一笑,“以前确实没什么关系,现在你可不同了,要知道你肚子里可是xiaoxiao韩信或者xiaoxiao赢可呢,这可一点都马虎不得。

赢可闻言脸色一红,微微低下头去,脸上却满是幸福之情。韩信离开多久后她就茶不思饭不香,起初还以为是思念夫君所至,可后来渐渐感觉出有些不对劲,这才请御医前来看诊。却不料得到了个天大的好消息,说她已经怀了身孕,这让赢可顿时笑颜逐开,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为了肚中的孩子半年也不敢马虎自己的身子。

韩信秘密回到咸阳后,听她说怀了身孕,一时竟欢喜的跳了起来,仰天哈哈大笑,口中不断的说着;“我要当父亲了,我要当父亲了。”随即立刻派人通告所有的心腹和朝臣,将这好消息传遍了秦国,大批将军和官员纷纷赶来咸阳恭贺,一时武信侯府外竟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韩信之所以大肆宣张,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心中确实开心万分,初为人父的喜悦感将他之前的抑郁一冲而散;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稳定秦国内部的考虑,毕竟他现在势力庞大,在秦国国内一呼百应,朝堂之上的跟随者数不胜数。可他同样也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根基太浅,且没有亲族相助,更为重要的是他没有一个继承人。

要知道他现在走的道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迟早是要登基称孤道寡的,可是若是他的基业无人继承,那一旦有变追随他的人便无了追随的目标,同样也就没了凝聚力,便成了一盘散沙。所以这种时候赢可的怀孕,无疑是为他的集团更加紧密团结在一起。

赢可脸色有些烫,甩开韩信的手,佯作嗔怒xiao声的说道;“好呀,原来你是心疼我肚子力的,要是换了我一个人你就不管了是吗?”

韩信嘻嘻一笑,连忙低声求饶,赢可这才哼了一声不再追究。

因为两人是高高在御座前站着,众臣隔着甚远也看不太清,韩信和赢可这才xiao心的调笑和打闹,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了取笑。

好不容易等到众人按次散去,韩信才牵着赢可回到了天子的车架,起驾返回了咸阳。

车上有着不少瓜果糕点,二人倒也不会觉得饿,说说笑笑着,路上到也不觉得乏味。

车马行至一半,韩信揎开车链探头出去问道;“这到哪里了。”

一名骑马伴行的亲兵勒住马缰,掉转过身行礼大声应道;“回禀上将军,已经过了安易,前面就是jī鸣关,回到咸阳还需要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

韩信点了点头,却高声下令道;“停车。”

那亲兵得令,也不问原因便将他的军令迅的传达了下去,浩浩dangdang的天子车架顿时缓缓停了下来。已经有些倦意的赢可从大衣中探出了脑袋,mímí糊糊的看着韩信嘤咛道;“怎么了,好好的干吗停下来。”

韩信探口在她脸颊边亲了一口,笑着说道;“你先回咸阳吧,我去看一个老朋友。”

赢可一愣,不禁瞪大眼睛说道;“这三更半夜的,又是元旦,你不回府中要去哪里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顿时恍然,便点了点道;“也对,那你去吧,晚上黑路上xiao心一些,明早也不早朝,你不妨晚些时间再回来。”

一队百余骑的队伍离开了车架大队,韩信在众人的相拥中快马驰向东南方向。行进了约莫xiao半个时辰,却听到前方黑暗中一声高喝响起;“什么人,站住,否则放箭了。”

最前的一名亲兵一拉马缰,手举令牌在马上大声的回道;“上将军武信侯前来拜访,当值将领来迎驾。”

黑暗中一声惊呼,随即火光亮起,数十只火把同时举起,赫然是一座关卡。从落下的城门处跑出数骑,城门处持弩箭的士兵却丝毫没有放松,仍然弓弦紧绷的瞄着来人。待验过令牌后那军官才一拜在地,诚惶诚恐的跪下对韩信请罪道:“卑职有失礼仪,还望上将军责罚。”

韩信笑了笑,马上伸手遥扶了一下,道:“起来吧,你不过是严格执行军令,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该赏。”

说道这里韩信又高声说道;“来人,赏十贯。”身后亲兵应命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钱财赏予那将领。那将领顿时喜出望外,对韩信也愈的恭敬起来。

这里是一处庄园,占地面积不xiao,却远离咸阳城内,一看就知道是豪门贵戚们用来养生享福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守卫森然,四周皆是高墙所阻,仅有的出入口也是设立了一座临时的关卡,纵使有大股敌人前来攻打,守军也能凭此拒守一阵。

韩信骑马穿过了关门,来到了宅门口,下马大步走了进去,他的亲兵们则自觉的停马在门外候着,无人跟随而入。

这座庄园原本是一个秦国贵族的产业,却卷入了之前不久的冲突。因为在子婴死后密谋造反,被韩信下令诛族抄家,这处庄园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韩信的私人产业,被他改造了下用来囚禁一个特殊的人物。

韩信穿过庭院,伸手拦住了一个正低头赶路的婢女,问道;“你们大人呢?”

那婢女正端着火盆低头急着赶路,被韩信突然拦住顿死吓了一跳,正扬眉想要开口大骂死,却突然认出了韩信,急忙慌慌张张的跪下回道;“回上将军,大人正在书房。”

韩信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她,自顾着走向书房,看上去对这里倒是熟悉的很。

来到处房外,韩信伸手推门,进门赫然看见王泾正坐在桌前喝着闷酒,桌前放着满满一桌的菜。

王泾抬头望向来着,见是韩信顿时眉开眼笑,哈哈大笑道:“你来晚了,来,先自罚三杯。”说完便将三个酒爵上满,一脸得意的看着韩信。

韩信上前,也不推脱便伸手将三爵酒一饮而尽,这才坐下笑着解释道;“那些祭祀礼仪无聊的很,我确实走不开时间,这才来晚了。”

王泾晒然笑道;“你到是老实呀,我刚刚还想你这家伙是不是把我忘到一边去了,没想到你xiao子到底还是仗义。要知道我可是将那些妻妾全部赶走了,专心在这里等你来呢。”

韩信笑了笑,“我还不知道你。”

“你这段时间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吧。”

“习惯,习惯极了。”王泾摇了摇脑袋,满脸笑意的说道;“我在这里除了吃喝玩乐就不用做任何事,天底下哪能有这么舒服的事情,你看我的腰围,是不是长上了一圈。嘿嘿,告诉你呢,这段时间我闲来无事,就整日和几名妻妾沉mí于那档子事,心在我都有三个妻子有了身孕。哈哈,我可是快要做爸爸的人,这点可比你强的多。”

韩信撇了撇嘴,说道:“看来你要失望了,告诉你,可儿已经有了身孕快二个月了,论时间也是我在先你在后,这么说来,你还是比不过我。”

王泾一愣,旋即吃惊的说道;“可儿怀孕了?”

韩信撇了他一样,面带警惕的说道;“怎么了,看你的表情很不情愿的样子,难道还对她有什么想法。”

王泾晃了晃脑袋,说道;“想法倒是很多,你想不想听下。”

韩信冲他翻了翻白眼,“滚远点,再敢对你嫂子不敬xiao心我阉了你,让几个弟妹守活寡。”

两人随意的开着玩笑,可韩信仍然没有忽略王泾刚刚被他问及时目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之色。确实,像王泾这种视功名战功为生命的人,却被xiao心的供养在这里提前养老,他心中怎么可能不抑郁寡欢,却还要在自己这个兄弟面前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想到这里韩信忍不住开口轻声说道;“这段时间风头依然很紧,整个秦国我能掌控的只是大半而不是全部,所以现在也不好强行赦免你。待过阵子风头稍微缓和些我再令想办法,一定能让你重新回到战场的。”

王泾却仿佛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说道;“这你就不用cao心了,弑君这种大罪本来就是应该诛族车裂的,现在我不但完好无损,还在这里整日锦衣yù食,连我家中也是甚好。你能如此不避嫌的带我,兄弟我心中早已经感情不尽,其他的还说什么。”

韩信越见他装的不在乎的样子,心中越是难受,便有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要赦免弑君之罪并不是不能办到,一种是我登基称王,既然现在大王早非当年大王的后裔,那又何来的弑君之罪;还一种就更为冒险些,既然是滔天之罪那就该用滔天之功来弥补,那我让你掩人耳目重新从军建功立业如何?”

王泾闻言一笑,也不回话,反而笑道;“你到是一点都不客气了,原来还处处以忠臣自居,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1uan臣贼子。”

韩信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喝尽,便有些无奈的笑道;“现在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了,而是我必须要做的。否则我那些部下未必不会将我推翻,因为我带给不了他们利益。”

王泾端起了酒杯,“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来,干了。”

两人相视而笑,皆饮下满满一爵酒。

王泾放下酒杯,面上露出一丝忧虑的说道;“对了,匈奴那边怎么样了,冒顿在河东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想来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韩信面色稍沉,有些深沉的说道;“我得到混入草原探子的密报,匈奴的大雪之天已经过了,天气正渐渐变暖。冒顿现在正在龙城中摩拳擦掌,下令各个部落将全部的成年男子带来龙城,随时准备南下。”

王泾面色微便,“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韩信笑着摇了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永远会来的。看冒顿这架势应该是倾国之力了,想来依照匈奴现在的势力凑齐四十万控弦之事应该不难。”

王泾微微吃惊,“那你打算怎么应对?”

韩信却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心里也没什么底。”

王泾不以为然的笑道;“开什么谦虚玩笑,你若没有办法谁信,想来你早已经早就有主意了。”

韩信却有些叹气的说道;“其实击退匈奴并不难,别看匈奴有四十万大军,可我们秦国经过休养生息后,要是举国动员也能拼凑起四十万大军,又有主场便利的优势,若还是会打败,那我就真没什么颜面见你们了。”

“难就难在我们就算一时击退了匈奴,依照冒顿的xìng子肯定会至死不休,绝不会轻易的让我们有好日子过。匈奴只要一日尚在,我们秦国就不能放心的东进争夺天下。这是一难。”

“二难是我们的主要对手不是匈奴,而是关东的项羽。所以在和匈奴的战争中我们一定不能损耗太大,否则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那我们还有什么力气对付关东的诸侯。”

韩信说道这里叹了口气,“这两个困境总结起来就是我们得打胜仗,而且要打胜仗,可自己却不能损耗太多。两者必须兼得,所以说难呀,我心中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王泾低头细细想了会,却也无能为力,只好举起酒爵大声道;“好了好了,喝酒喝酒,这等俗事明日想也罢,今日我们只需畅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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