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有如果--敖子恒同人番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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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情劫
三八出关了。

小心第一个告诉我这件事,飞溅了我一裤摆水花。她还未成形,忘了分水咒,勉强说得过去。而我,怎么也竟忘了隔水咒。

等见到她,却发现她在对一个人发呆。回过头来又看我,希望我能救救这个人。

是一个真的人类。

一个中了桃花毒瘴的人。一个蜀山道士。

最近桃花观不是和蜀山闹得很凶嘛?

但这个人并没有凶煞之气。救他,也未尝不可。何况……我似乎拒绝不了她。

顺便,可以让她明天来,看看她的修行到底如何了。

没想到第二天来碧水潭的,是个略有些黑的……布衣姑娘。

这熟悉的雷息之气,还有那双眼睛,小三八变的人身,果然也很有个性啊。

很自然地就拿出了定神丹,还有……母亲留下的首饰。一并送了她去。

可还未高兴片余,就被救醒的道士口中的大祸所震。

原来他是三八的朋友。

能让他这么着急的,难道是那阵法?

三八也开始着急起来。让她送道士先走,她偏不要,固执地要与同门一起。

情急之下,只能施法弄晕了她,让老龟带他们走。然后亲自去韩素筝那里报警。

让她独自和道士离开的场景,后来我无数次在方寸天地里、在伽会山上,在仙海尽头回想起来。

每次想起来,胸口都似被很柔软的东西重击,有很低郁的恸声,还似轻绵绞痛。

是我,亲自将她送上情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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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就很久没有再见到她。哪怕桃花观、凤凰坡、碧水潭……很多人都在找她。

久到不得不摸出许久不用的北海术学算器,起卦一卜。

可是算到巽位卦爻,符纸竟然起了火星。

难道有什么禁制?重新铺开河图,还未开爻,凤凰的声音就自外间传入:“不用算了,她在蜀山。那些禁制算不动的。”

蜀山?道宗之源?难怪无法定位!

并未来得及问凤凰何时而来,我又重起一卦,算不得方位,算运势,总是没问题吧?

这一次凤大哥并没有拦着我。而是走到我旁边,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定好世爻、位稳天机、联点成线、破线成文。析五行、辨申酉、分动体、得六神……

金向天火,龙泽水困――“定费心机不顺情”。这是大凶之卦!还是关于……

凤大哥不语,只默默给我看了他手中的字――情。

原来他也算得相仿。真的是情劫……是那个小道士吗?

蜀山……这个地方机关重重,禁锢繁多,即使仙宫弟子,也要敬畏三分,别说妖族了……

似乎剩下的只有等待。

等待到她再次出现。

三八,一定要平安……

日后的我才知道,对这只小蜘蛛,这一次的等待,是时间最短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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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听说凤凰坡的火珠儿找到了三八。

找到了三八的人,却丢了三八的魂。

明明还是那只笨笨的蜘蛛,小黄毛丫头,眼睛里,却带了从未有过的低沉。

她带着红肿的眼睛跑来问我,她的毒到底要怎么解。语无伦次、却充满焦急。

黑寡妇的毒……她毒了谁?她为何又要替对方解毒?她甚至连怎么伤得对方都不清楚,却一心要解……

这个要求,少见地棘手。

可我接下的时候,却更少见地爽快。

只能找她同属的前辈了。这世间之大,一定有第二只带毒的蜘蛛修炼成妖,可以给她启示。

可那位前辈,身在何方?

凤大哥似乎也在寻找。不时有禽族的信使从空中掠过。

单凭我自己的力量,似乎还是不够。

情劫,不似其他劫,若是度不了,别说修仙,稍有不慎,殉身碎骨,甚至堕入魔道,任何变差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三八,这场劫,你能安然度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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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的这场劫,牵扯之广、波及之众,无论明地暗里、都影响深远,可以说是本书最大的转折之一。

(七)本能

再见敖世伯的时候,他一脸的揶揄:“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小沐的儿子。当时去碧水潭的时候,不是扬言非金翎加冕,不踏入东海么?”

并未接腔,我只是伸出右手,左手轻捏法决,只一瞬间,方圆数里的水波微颤,仿佛有无形地手强力拉扯般向我的右手心聚来,凝成滴水,旋转成碧蓝小珠。

“虚瑶凝水?”他的眼神忽然炽热起来。

“世伯,您也知道,三年以后,便是天庭征召驭水仙官之际……”

他低吟不语,忽地又抬起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想找谁?”

“一位蛛妖。毒性越强越好。”

“不知姓名?不明方位?没有随身之物?这个似乎……”

“天机缚神阵用神裔之血也可作引,我愿意用我的血。”

他眼角一丝微光掠过,略作思量,抬头到:“你知道小儿年岁也不小了,下届是仙官取任的最后期限,如果你愿意用你的职位交换的话,我可以用我的血作引。你的血……”

“……我明白。只是……希望子桓兄,能选择碧水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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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三八蛛毒解法的,是不周山的吞月蛛。因超出五界,敖世伯足足算了一日一夜。所幸三八不会注毒驭法,仅仅是无意识的咬了对方,这样的毒三日之内用她自己的蛛丝配百草解毒丹即能化险为夷。

剧毒虽可解,可心结无解。

她依旧低迷。

很久、很久。

坐于水面,静看空中纸鸟迅速飞过。

这是道宗的传信秘法。虽然不止蜀山一家使用,但人类修仙者大多用这种信使法决。

纸鸟是从桃花观而去。这恐怕还是三八的杰作。

似乎已经看见这种鸟很多次……

“她还在给那个道士发信啊。”不知何时,凤大哥已来到我身旁,脚尖轻立水上,点起一阵细小的涟漪。

“嗯。似乎对方从未回答过。”

“这只不开窍的蜘蛛,还真想轰轰烈烈爱一场吗?”他双手交叉合在胸前,轻轻一叹。

“若真是能体会情中滋味,也未尝不是一种修行啊。”我抬头看云,忽然觉得胸口滞涩,仿佛什么堵在了那里。

他忽然扭头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其眼神不可不谓之“诡异”,看得我背心“嗖”地就凉了起来。果然,那戏虐的声音随后即到:“小子恒变成少年郎,倒是越来越俊俏了啊。”

“凤大哥!”脸色微红,急忙制止住他。怎么突然就转到……这个话题上了。这只鸟,若是论起外表俊美,他自己怎么也得排个前三甲吧,用得着这样戏弄我么。

“哎呀我说,那蜘蛛怎么不开眼呢,放着这么好的子恒在身边……”

“凤大哥!”微微地皱了皱眉,他怎么越说越没谱了,只是,为什么那一刹那,心跳似乎也失了正常。

瞥了他一眼,我重新仰头望向浮云:“情这字最难解,遇见便是遇见,又怎能预知或者操纵什么。况且,那个道士本就是心智坚定的人。当时冒险来找三八,也是真情实意。就算真的是劫,我相信也可以安然化去的。”

他收回了那种玩笑的表情,随着我的目光也仰起了头,音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我倒宁愿是你。”

一种莫名低沉的气息忽然浮卷在我们周围,随着他清亮的声音慢慢氤氲开来:“若是你的话,或许还能抗得住她。”

胸口涌起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我也拾回懒懒散散的神态,扭头看他。

“三八是黑寡妇,生来就是要做‘寡妇’的。也就有远古神血的后裔,才能承得住她想要吞噬伴侣的本能。”

心跳似乎慢了半拍,我的脸白了起来。三八……人类的道士,人与妖、道宗与异类,本已经是隔了千万重障碍,再加上三八这与生俱来的本能……

怎么好?如何是好?!

作信使的纸鸟已经看不见踪迹。水面上,只浮立了两名黑发的男子,倒影天上的云,一片宁静。

(八)守护

云朵从树梢飘到浮桥时候,还是我先开了口:“凤大哥,你有没有法子?”

他点头:“嗯。有是有的。让她炼化五灵珠。这样可以转变她体内的一些毒素。这样即使对方是普通人,她错咬一口也不会致命。”

“五灵珠?!”竟然是这样的珍贵之物?!

“我这里有风灵珠。火灵珠肯定在火麒麟手中。土灵珠我卜算过,大约在白河镇附近,有机会我会去那边详查。而雷灵珠,从上次神魔大战后就不知所终了,似乎超出五行,无法计算。”

“无法卜卦吗?那若是找不齐灵珠,还能助她消弱毒素吗?”

他也微微皱了皱眉:“黑寡妇的毒素是五行皆备的。若是没有雷灵珠,她又是雷属性的,光靠其他几颗灵珠只怕无法消除她的雷毒,一样会致命。”

天边的云渐渐低了一些,一阵风拂过,水面涟漪阵阵,掠过他的鞋尖,荡起扇形的水波。

他也学我一般坐了下来,继续说:“若是真的算不出雷灵珠,那只能去告诫她了。免得到时情难自禁,真出了人命。”

他顿了顿,再次看向我:“暂且不管这些,尽力找到其他几个再说。我想我能拿到火灵珠和土灵珠,只是水灵珠……”

“凤大哥,水灵珠我自会奉上,但是火灵珠、土灵珠,我要和你一同去取。”想从火麒麟那个收藏癖那里得到好处,想也知道凤大哥会用武力去争。而白河镇方圆,那是晋时的古军墓,尸气戾气最重,不知道会有些什么血气之妖,这两颗灵珠,绝不是轻易就能取得之物,更何况那不知去处的雷灵珠。

“子恒,近年是你参选天官的时机,那是你这么多年蛰伏的目标,岂能功亏一篑?你只有入选,才有机会向那个老家伙索要水灵珠吧。”他犹豫了一下,“而且麒麟那边,火麟窟对你水属性是最……”

“凤大哥!”我第三次中断了他的话,只是望着他,并未再接话茬下去。

“唉。好吧,我先去探探土灵珠的事。待到三年后你参选之事了结,我们一并去麒麟那里可好?”

我笑了。伸出右手举向他,见状他摇摇头,无奈地伸出右手。

“啪!”两掌轻拍,在微波轻澜的湖面,许下三年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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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年冬天,三八带来一只灰灰的小老鼠,起名叫“灰大毛”,据说是桃花观主不收,她可怜见收下的徒弟。

眨眼不见,她也会收徒弟了。

只是她的眼睛,再也没有往日那般清澈无忧。

还在思念那个道士吗?想想族里的水灵珠,我又想闭关了。

第二年夏天,忽然有一天她跑来,脸上带着许多黑色的斑。她一脸慌乱无措,几乎哭着抓起我的袖子。

“别哭,别哭。你这是功力又深了一层,该高兴才是。待你适应自己的毒素它们会消下去的。”我有些慌乱,想帮她擦拭眼泪,却发现身上没有合用的方帕。

最后贡献的只有我的袖子。

从那以后不管去哪里,我都会随身带一块手帕。虽然自此三百年,它只用过一次。

第三年春天,雨季来了。

满树桃花绽放,一地桃红飘落。

这是三八修行最好的天气吧。

抬头望望天,我运起法决,飞赴天官取录的仙台。

若是可以,我希望能留在碧水潭,傍着凤凰坡,依着桃花观。

可是若要取得水灵珠,一定要获得族长的认可。敖氏,不留无用之人。那个家族,母亲……

忽然看到左侧有一只纸鸟。道宗传信的法门。

三八,你还在锲而不舍地给那个道士写信吗?我知道他的名字了,他叫李柯。

你的信可以一直传出去,他也一定还活着,还在努力吧。你们都是。

三八,我不想看见你哭。也不想看见你在思念。你们定会相守吧,一定会的。这份情感,那么简单、那么真挚、那么……美。

我已有太多的不自由。若是此次顺利得到封衔,家族里,必然会有这样那样的动作。我……羡慕像他们这样毫不遮掩的爱慕。

定定神,我扭过头不再看那纸鸟,向更遥远的东方飞去。

水灵珠、碧水潭的官衔。我心中有许多需要争取的东西。

我想守护这只蜘蛛。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守护她,小小的幸福。

(九)枷锁

封衔和与子桓兄的交换都格外顺利。因为官阶相同,又是族内自己的调整,且两人皆自愿,上面自然也没有人愿意多过问。虽然碧水潭与沧浪海这两个地方,着实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只是,面见族长的时候,多少还是遇到些麻烦。

“子恒啊,这么多年不见,都已经是少年模样了,可喜可贺。”老族长摸着胡子,亲热地拍了拍我的肩。

“族长,我这次来……”

“嗳,应该叫‘祖父’才是。你虽然不是我的嫡孙,不过小三那孩子我最是疼爱,叫我祖父也无可异议。”他眯起眼睛,笑得更是慈祥,“真是虎父无犬子!没想到你们这一代里面,还出了这样品貌兼优的龙子。”

这次他绝口不提我的出身。也难怪,东海这么些年都没有争到沧浪海这样好的水域了。西海和南海近年的中坚青年龙族法力格外高强,每次封衔大选时候都胜敖氏一筹,这一次好不容易争回了管辖权,族长笑不拢嘴那是自然不过。哪怕之前,他甚至都未冷眼瞧过我一次。

“不过子恒啊,我不知道小烈许了你什么条件,你竟然拿沧浪海去换碧水潭,让子桓那孩子去接管,我可有些不放心。”老族长慢慢悠悠地说着。

“族……祖父,换职是一早就和子桓兄约好的。而且之前我一直住在碧水潭,住惯了,不想挪地方。”

“你们年轻一辈做事,就是比较爱随着性子。这事也就罢了,让族内几个领了衔的自己去协调吧。”沧浪海已经到手敖家,至于哪个小辈去管理,他其实也并未太多关心,只要任职期间无混乱、安稳度过即好。

“这次你封衔给我们敖家贡献不小,水灵珠定会赏你。你说想把方思沐的坟移到东冢去,这也不是不可以,东冢也是她的本家。只是嘛,她也算敖家的侧妃,不是说移就移的。这事下次族内朝会的时候我会提。”他依旧笑眯眯地,不紧不慢地说着,“不过子恒,算算你也近五百岁了,这个年纪你那几个世伯的孩子都已经订了亲事,我这里也有几个不错的女子,你看看是不是去……”

心里一紧,果然还是逃不过去。想要灵珠、想要安葬母亲,一旦成名立功,自然会被关注……被算计。

联姻这种古老的利益共享方式对维护家族权势来说是最简单的方法了。只是,我还不想,把自己的未来绑在一名未知深浅的女子身上。

尤其和我地位相同的女子。她一定和我一样不自由。

两个不自由的人绑在一起,真的能够幸福吗?

“祖父,子恒年岁尚且不足,而且还希望能加紧修炼,自觉近日功力必可提升。这个时候怕是没有精力去面会她们了,待子恒成年,自会择娶祖父满意的女子。”我行至他面前,深深一掬。

“呵呵,瞧你紧张得。不急不急,修炼功力是紧要之事,这亲事,祖父定会帮你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听说我的法力能再次提升,他的眼角更弯,再次拍拍我的肩,再不提相亲一事。

只是我知道,这话,早晚还会再次提出。

我越优秀,功力越高,能力越强,越逃脱不掉这层枷锁。

想要尊严吗?没有实力,何谈他人的敬重?

想要自由吗?生在敖氏这样的世家,自由、或许最遥不可及。

尤其、当自身价值能够使家族获益时候,更是难以脱身。

背负着的、那么沉重;而心里依旧空空如洗。能将母亲的坟移入东冢,终于完成了一直以来的渴望,为什么胸口还是闷闷喘不过气呢?

“永守一世孤”。又想起了我的批命。这样的我,这样的身份,这样不上不下的位置,我要怎样找到我的“她”?而我,又真的有能力给“她”幸福吗?

龙裔之血,誉我荣,批我枷,增我力,锁我身。

“永守一世孤”……

母亲,我能打破天命吗?

(十)巡山

光阴荏苒。眨眼间又是两年过去了。

连三八那个徒弟都学会了化形成|人。可惜有我和三八帮他,化得不彻底,偶尔还会露出几根胡须来。

这只老鼠虽然修炼不行,画技倒是进步神速。有一次三八一起来,见我对山描摹、泼墨层染,竟然一改往日毛躁聒噪劲头,乖乖地立于我身侧,老老实实看了一个下午。见他如此,索性教了他丹青之法。他也学得飞快,不出几月,撰笔抖腕竟然都做得一板一眼,连混描分涂这样比较难的水墨技法,也画得有模有样,像是练了数年的功力。

可惜他本性胆小懦弱,心思简单,眼界不高,画起山水来总有那么丝局限,不够开阔。但画起肖像,却心细如发,布局精巧,确是一绝。

这不,前些日子,听小心说,三八已经把自己肖像画随信寄了李柯去。

两年,在人间都不算太长时间,对于有着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寿命的妖族,更是转瞬而过。

但两年,有些东西,也可能改变很多。

修道者和妖族的关系越来越差,经常听说两方在不同地方起了冲突。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影响到桃花观的众小妖们。

上次三八来的时候,说过它们现在每月都要安排功力较强的弟子巡山。

一组两人,一月一轮,按编号排,三七和三八,恰好是一轮。每次她们都分头,三八来碧水潭,三七去凤凰坡。

说起来,似乎其他巡山的组合,大多都是绕至凤凰坡很久,才顺道经过碧水潭绕回去吧。

来碧水潭找我的,还真只有三八这只小蜘蛛。

看看时候快到了,我将上次三八询问我的两本书用布包好,携了身边,走出洞府。

每次三八来碧水潭双清府都会持续用避水咒,她一路巡山过来,定会补下她的丝。好像是自己练出来的,叫“寻踪丝”。这样一路过来,灵力也会消耗不少。

站在碧水潭边的青石上,静候她的到来。恰好将书也给一并给她。省得她跑……即使微末灵力,聊胜于无吧。

远远就看见一个梳着散散团髻、穿着桃花观统一发配观服的女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说起来,大凡女妖化形,哪个不把自己变幻的天姿国色、百媚千娇?即使面容身形没有那般姣好,也必定精心打扮,想着法子装扮自己。

可三八不是。她很随意。

容姿很随意、装束也很随意。

她似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很刻意表现自己、对任何人都毫无企图。既没有想修仙的心愿,也没有想、唔,类似求职发财的**。

正是如此,和她一起,才觉得很舒服吧。

有一种很安心、很放松的感觉。

或许正因为这样的不同,才会注意到她。我也是,凤大哥也是。

纵使龙裔、纵使凤王,都不会在她的双眸中,看到一丝不同。

唯独不同的,就是那个道士……她对道士,格外认真。

想起凤大哥说的,去找闭口仙征询雷灵珠的下落时,他的批字是:“山穷水尽还复来。”这是什么意思呢?山穷水尽?雷灵珠,茫茫世间,怎可轻易找得到呢?

凤大哥,还没有告诉她吧。若是可以,永远都不要告诉她……可她若真的和道士一起,又怎能不告诉她?

唉,现在本来就乱,他们处在不同的种族阵营,已经够艰难了。

三八、山雨欲来,动乱将至,请务必,保护好自己。好吗?

她的身影越来越近,我轻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到了脑后,笑着看她。

今天有雨,是个修行的好日子。

她也一脸灿烂地走了过来,还打趣说自己是唯一来碧水潭的小妖。说着脸都红了,尴尬万分。

她在想什么我自然知道。

她和那些巴结“勾引”凤大哥的妖是不同的。无需尴尬,不需要这些。我了解的。

将书送了过去,目送她笑着和我摆手,转身离开。

若是每隔一段时间,能这样和她随意交流几句,也是很不错的日子呢。

当时的我从未想过,那竟是浩劫之前,最后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十一)侦查

本以为要过一阵子才会再见到她,没想到当夜,满身湿透的她就带着灰大毛站到了水府门口。

两人皆是魂不守舍,满脸慌乱。

带着他们会客室,将头顶的禁制重新设了一下,能看见星光,会让心情舒服一些吧。

倒了杯清茶给她,顺便让小心给灰大毛弄点吃的。

等她安静下来,才慢慢告诉我了原由。

她说她撞见一个道士抓了灰大毛,施法捆住道士,刚离开,那个道士就被人杀了。她回去看时恰好遇见道士的同伴,被人栽赃,逃难来了碧水潭。

道士都已经来了桃花观和碧水潭中间了?!桃花观附近迷障重重,他们想做什么?

得去亲自看看,桃花观那些小妖功力都不高,这些修道之人半夜来访,而且都是功力不深之辈,定是居心不良。

吩咐小心带几个侍女给他们整理床铺,今夜,就让他们住在这里最好。

临走前重新对水府的防御法阵加固了一番,建造水府的石头都附有回旋形花纹,本身就有防御作用。再布下法阵附带隐藏效果,处于水中,很难发现府邸方位。即使被搜到,若是不知进入方法、没有口令,也休想打开府门。这种防御几乎算是固若金汤了,没有一定的法力从阵外别想侵入。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司管碧水潭的天官,一干水族的安全必须保障好。

可是我却没有设置从里面出来的禁制。

通常情况下,在阵法全开状态,是不会有水族主动脱离防御体系保护,从府里跑出来的。

可是我却忘了,有的时候,想伤害一个人,未必需要攻入坚固的防御。甚至、未必需要去寻找。

真的。那么多年,我一直后悔,一直。甚至每思及此,胸口总会有很清晰地、紧酸地绞痛。像什么在抓着心,一压一放,再更用力地搅动,身体会疼得不由自主微微弓起来。

三八,为什么那时候,我没能在出府的机关上,设置一个禁制呢?!

给自己施了匿行术,小心地来到三八所说的、道士死了的地方。那具尸体已经不见了。地上只剩下零星血斑。可远处,却能感觉到几个人影在移动,有一股熟悉地气息隐藏在他们周身。

迅速靠了过去,拨开几片桃枝,却看见数名道士围在一起向偏东方向快速行走着,他们中间有一名道士手中轻托了一件法器,隐隐地散发着青色光芒,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似乎是一朵盛开的花。

之前感受到的气息便是从这件法器里传出来的。这种气息充满了水的灵力,那么浓厚、那么纯正,是一个能力非常强的水属性法器。

如莲花般的高阶水属性法器?

不好!这是“佛座青莲”!是蜀山的镇山四宝之一!看方向,他们是去了桃花观的鹤翼西位,恰好是五行属水。这么说,另外几个方位也应该有道士,放置其他的法器……

他们……他们是想布五行偃月阵,彻底扫荡了桃花观!

这种阵,有一把主剑,在水、火、风、土不同属性的法器辅助下可以操纵万剑,围攻月形包围内部的敌人。操纵阵眼的,也必定是名高手。

抬头看了眼天,星空朗月,今天是十五,正是月圆之时,是布偃月阵再恰当不过的时机了。

不行,这事得和凤大哥说一声。桃花观外的桃花阵,连我也轻易进不去,得由凤大哥去说。

顾不得夜色,我急行如飞,施展最快的身法来了凤凰坡。

可还没睡醒的青鸟迷迷糊糊和我说,凤大哥傍晚起卦一卜,往南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只能回府取了清心丹,硬闯桃花障了。

我未加犹豫,提起一口气,转身向碧水潭飞回去。

(十二)噩耗

才刚刚落到双清府门口,就有族人感受到我的气息,急急开门迎我进去。

开门的是小心,脸色惨白,一看到是我,马上过来抓着我的袖子往里拉:“公子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府里出什么事了?”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焦急。

还未来得及等她回答,我随着她转了半个圈,就听见一阵凄厉悲切的哭声,声音很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撕心裂肺般的犀利号啕。

听这声音,是灰大毛!

顿时,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快步走近了去,几名虾女正在安慰他,他闻声抬头,一看是我,顿时趔趄地扑了过来:“敖公子!!我师傅,我师傅……”他胸口大度起伏着,满脸鼻涕眼泪、几乎泣不成声。

他师傅?三八?

“喘气,慢慢说,三八怎么了?”我心里一急,握住他的手,慢慢渡了些灵气,让他平稳了呼吸。

“师傅……师傅她死了!被道士……用长剑从胸口刺穿,都……化成原形了!”

得了一些灵气,灰大毛断断续续地说着,“半夜时候我还在睡,听见有笛声传出来,然后隔壁师傅就起来出去了。师傅像着了魔一样,叫她都听不见,一下子就出府了。我跟出去,可是师傅她走得太快,我跟不上,后来好不容易上岸,师傅就往笛声方向走,我在后边使劲追,还没追过去,就看到那笛声处有个道士忽然就一剑刺过去,当时白光一闪,满是血!师傅一下子就化成原形了!那道士捡起师傅,还冲我这边看……”

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都听不见了。

三八死了?

三八死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开来,有个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回响。

三八死了!!

三八死了!!!

三、

八、

死、

了……

如当头一棒、如晴天霹雳、如五雷轰顶,天旋地转间,这四个字就像泰山压顶,“轰”得一下字字砸来,震得头耳发麻,呆立当场。

被道士从胸口直接刺穿,还化成原形。这已经……死透了!连神仙也回天乏术……

那笛声,是迷乐梵音,会乱人心智,使听者入魔的。

怎么会?怎么会!

我才离开了几个时辰,怎么会!怎么会!!

三八还是这么小的蜘蛛,还不到双十的岁数!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就因为喜欢一名道士,就要赶尽杀绝吗?还用迷乐梵音曲引诱她,让她万劫不复,连再入轮回都难!

还是……那次她说伤到的道士根本没救回来,同门刻意报仇来了?

怎么会!怎么会!!

我呆若木鸡。

怵在那里。

我觉得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周遭静静的,他们都被我吓住了。

身体里的血流似乎停滞了,手脚都有些发麻,后脑更是一抽一抽的,让眼前发黑。

那个会吊在黑板上写古怪白字的小蜘蛛,没了。

那个会怯生生爬到我的肩膀上,问我要诗集词律的小蜘蛛,没了。

那个会解语温言,能分享我心事的小蜘蛛,没了。

那个眼睛不大,笑起来脸颊有些肉乎乎的小姑娘,没了。

那个会拉着我的袖子哭,连自己的毒都不知道怎么解的小姑娘,没了。

那个连只小老鼠都会疼爱,珍惜朋友胜过于自己的小姑娘,没了……

没有了。没有了。她不在了!

我的身体为什么在颤栗?

我的血液为什么在急涌?

我的胸口为什么在紧抽?

三八,为什么我才知道,失去你、会这么疼?

(十三)逆天

“嘭!”远处忽然传来极大的灵力动荡,隆隆作响,地动山摇,连在水底的双清府都带动着震了一下。

是偃月阵!他们已经开始发动了!

桃花观里,还有三八的同门。她最珍惜的朋友。

还有那么多,弱小的妖类。

如果让道士得逞,对它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祸!为了私欲、为了所谓的正义,让它们经受这些,真是无妄之灾!

它们,是三八最珍惜的。

我不想,也不能,坐视不理!

我忽然转身飞快地离开。离着最近的侍卫看着我神色不对,马上跟了过来。

“大家都呆在原地,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府!”厉声勒令住他们,我更迅速地冲了出去。

“公子!您去哪里?”

“公子,您要做什么?”

背后传来小心它们焦急地呼喊。

我并没有回答。一路轻车熟路解开水府禁制,来到潭水中,随后便封死了所有出口,将它们都锁在双清府内。

想救它们,想解救桃花观,还是有办法的。

用雷!

偃月阵辅助的五行力量缺了雷系,是因为蜀山传承的至宝中,缺了雷属性的法器。

现在的我,能唤来天雷,只有一个方法。

我破水而飞,至碧水潭东,那里有一个祭台,是平日里祭典所用,位置和大小都刚刚好。

站在祭台正中,远处传来更大的响声,火光迭起,夹杂着零星小妖的惨叫,偃月阵四周的布好的法器开始升空,逐渐融化成相对应属性的灵珠形状,中间一把带鞘的飞剑,徐徐升起,伴着道士们连绵的念咒声音,开始渐渐发光。而笼罩在桃花观上方的灵罩,在法阵的影响下,迅速变亮起来,似乎极力与之抗衡。

那是苍月剑。大阵主心已成,苍月还未出鞘,此时再不用雷袭,就再也来不及了!

我运足真气,默念法决,右手凭空一伸,招出我的碧水寒心剑。此剑原名寒心,是行云布雨法阵之眼。我在碧水潭这些年来一直用潭水养它,使它与水潭相连,是唤云布雨时候的水源,与我心意相通。

此时它也感受到了我的心情,原本翠色的剑体变得浓重墨绿起来,剑体也微微发抖,蓄力而发。

“老朋友,帮我一把!”我默念着,控制全身灵气,忽然用它划向左腕。顿时,血光四射,龙裔的神血飞溅周身,洒满了祭台。灵台沾了我的血,开始发出耀眼光芒。

“啊!敖公子!”忽然一声惊呼从身侧传来。

我猛回头,看见灰大毛就在离我不远处,溅了满身的血,吓得惊叫起来。

原来他竟跟了过来。我竟然恍惚到这种程度,以至于毫无察觉他的靠近……

“公子,公子!您这是要干吗!”他想靠前,却被灵台的光阻隔了去。

“布雨。”这样不行,会受惊扰。我撕下一条前襟衣片,准备将耳鼻眼统统封住。

“公子,公子!我……我能干什么?”他冲我大喊。

远处一声长啸,苍月出鞘了!

我封住了五识,最后冲着灰大毛的方向说:“大毛,我要逆天借力,运功的时候别惊扰我,除非我自己停下来!至于你……替我护法吧,别让别人靠过来!”

重新站于祭坛主位,我伸出左手,用剑划破指尖,顺着剑锋滑到剑尾,让深绿的剑体沾满鲜红的血。

剑体得了我的血,猛烈颤抖起来,剑身发出“嗡”的鸣叫,引得整个碧水潭的水开始振动,水汽快速蒸了出去,聚成朵朵黑云,渐渐压顶,紫色的雷,在云层的挤压中逐渐生了出来。

“轰!”第一声惊雷炸响,打到苍月剑尾部,剑身略偏了偏,可迅速被四周围绕的灵珠蓄力补了回去。

力量还不够!

我咬咬下唇,继续念着念着。越来越多的血从手指流向寒心,越来越多的光汇聚到祭台,越来越多的水从潭中蒸成气、浮成云、拧成雷,轰向苍月剑。

天空被雷云盖满了。我虽然能控制云团的挤压方向,但并不精准,不是有几串惊雷被挤到其他地方。如此沉的雨云,坠成倾盆大雨,瓢泼滂沱,淋漓倾泻。

黑夜疾风,雨水如瀑。滚雷紫电,混杂在剑阵火光中,格外瑰异。

那一刻,我什么都不在意了。

管它什么天条、戒律,我只要对得起本心!

管它什么天命、注定,我只要努力去做,哪怕逆天而为!

三八,我只想保护你,和你珍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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