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假作真来真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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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风萧瑟之中李逸经过了崎岖的蜀道翻过了川陕交界的高山这一日来到了鄂县距离长安不过是三四日的路程了。李逸心怀故国西望长安不胜感慨。这条路因为是通往长安的驿道路旁的酒肆甚多走到中午时分李逸感到有点饥渴便停下马来走进酒肆要了半斤卤牛肉和酒。
那酒肆主人并不因他衣服寒酸而有所歧视这时酒肆中只有他一个客人那酒肆主人和他搭讪闻得他往长安便即笑道:“老先生敢情是上长安求官么?”李逸笑道:“我失意科场年年落第今生是没有福份做官的。”那店主人安慰他道:“话不是这么**周公八十尚遇文王一时困顿算得了什么。”李逸又笑道:“世无文王我也不是周公我此去长安但能图个温饱已是心满意足。”那店主人却正色说道:“我听村子里的一些读书人说当今皇帝虽然是个三截梳头两截穿衣的女人却还很能够用人呢。不过你老无心求官罢了。”顿了一顿又道:“长安比以前更热闹了你老纵非求官求事也定能如心所愿。”李逸想起以前专自己在武玄霜面前弹奏诗经中那篇《黍离》当时武玄霜就曾取笑过他说是要带他到长安去看看“麦田”看看长安究竟是不是像他想像中那样荒芜如今他听得这酒律主人大谈长安的繁华热闹触动前情良久良久始强颜笑道:“多谢你的贵言。”心情怅怅拿着半杯酒黯然无语只顾倚栏看山。

那酒肆主人见他似是心情不属倚栏看山又笑道:“你老先生若是有兴致的话倒可以上山一游看看古迹。”李逸问道:“这座山有什么古迹?”酒肆主人道:“这座山便是那有名的阳山了在前几年常常有游人上山去觅伯夷叔齐采藤的古迹呢这一两年才少了。”伯夷叔齐相传是殷末周初的两位隐士周武王举兵伐商伯夷叔齐曾拦过他的马头劝谏。后来商亡之后这两兄荣耻食周粟在阳山中隐居采蔽而食终于饿死。李逸听得酒肆主人谈起这个故事更觉黯然神伤心中想道:“当今之世像伯夷叔齐这样的人早已没有了。怪不得据他所言这一两年连游客也几乎绝迹了。”对那酒肆主人说道:“我倒想上山一游可惜阮囊羞涩要赶往长安谋事没此闲情逸致了。”

说话之间又来了一个客人这人是个年青的武士李逸一见不觉怔了一怔这人的相貌好熟似是在那儿见过的仔细想了一想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个人的身材和李逸差不多相貌也有点相似所以李逸一见之下觉得好熟。这人衣服光鲜坐的也是一骑骏马面上却带着病容看来要比李逸瘦削一些。

那少年武土走进酒肆吩咐酒保道:“打三斤白酒切两斤牛肉来。”听他说话声音响亮中气充沛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李逸心道:“这人的武功底子不错他那焦黄的脸色想必是生来如此的。”

那少年武士意态甚豪喝了一大盅酒眼光向李逸这面飘来那酒肆主人道:“相公是到长安去的吗?”那少年武士点点头道:“不错。”酒肆主人道:“这位老先生也是到长安的你们正好同路。”

那少年武士瞧了李逸一眼拱手问道:“老先生高姓大名。”孪逸随便捏了一个假名说了那少年武士说道:“弟姓张贱号之奇川西嵋山人氏。敢问老先生可是受了朝廷的征聘入京的么?”李逸道:“什么征聘?”张之奇道:“当今的女皇帝诏令天下各州县保荐贤良方正之士奇材异能之人入京候选老先生尚未知道么?”李逸笑道:“我身无一技之长哪会征聘到我?我是上长安谋事想混一口饭吃的。张兄是受征聘入京的么?”

张之奇哈哈一笑意态飞扬不直接答复李逸这一句话却说道:“我也不过到长安碰碰运气罢了。徐敬业已在扬州举兵造反我若然侥幸得个军功也好博个封妻荫子。”李逸道:“哦原来张兄意欲投军去的胸怀大志可佩可佩!”语带讥讽张之奇却似还听不出来。

李逸一路上都听得有人谈论徐敬业谋反的事说法纷纷战情实况不知如何便问那张之奇道:“听说那英国公徐敬业乃前朝老将善于用兵朝廷如今要募人从军是不是前方已吃紧了?”张之奇哈哈笑道:“徐敬业兵微将寡那能成得大事听说天后已派了李孝逸将军为扬州大总督领兵三十万南下;又派了左鹰扬大将军黑齿无常为江南道大总督屯兵江淮;另外又将程务挺大将军由单于道调回领兵十万兼程南下。三路夹攻。徐敬业有翅难飞!朝廷募军听说是要抵御突厥的进犯并非全为了徐敬业呢。”李逸是唐高祖(李渊)的曾孙李孝逸的堂兄李逸听说他竟然做了讨徐敬业的主帅不由得暗暗伤心。

两人话不投机李逸的冷淡神情不知不觉从面上表露出来。张之奇自觉无味喝完了酒不想与李逸同行便拱手说道:“小弟忙着赶路请恕我先走一步若是有缘长安再见。”

张之奇一走李逸便即结了酒账跨马登稷。走了一会忽听得前面“呜呜!”的响箭声李逸急忙翻身下马这条驿道从崇山峻岭之中穿过这时正到了险峻的地方有山拗隔着看不见前面的情景

李逸翻身下马立即施展上乘轻功跑上山上山中茅草没漆怪石峻崎李逸跃上一块巨石借着石筒遮蔽身子居高俯下望将下去只见那个张之奇正自策马转出山拗山路的那边迎面奔来了十几骑快马刚才的响箭便是这班强盗出来的。李逸心道:“这倒奇了张之奇身上有什么油水值得黑道上的朋友兴师动众?”

张之奇勒住马头转眼间那伙人已到了他的面前。张之奇大怒喝道:“清平世界浩荡乾坤你们竟敢拦途抢劫么?”为的那两个汉子跳下马背恭恭敬敬的说道:“公子息怒我们不是强盗。”张之奇道:“不是强盗何故拦着我的去路。”那两个汉子躬腰说道:“我家主人有请。”张之奇道:“你家主人是谁?”那两个汉子对望一眼好似有点诧意左手的那个汉子说道:“峨嵋金顶之会公子忘记了么?我是程通呀!”张之奇道:“我不认识你呀!你认错人啦!”程通尴尬之极右手的那个汉子叫道:“峨嵋之会人数众多公子记不起来也是有的。见了我家主人自然明白。”张之奇道:“什么峨嵋之会?青天白日瞎说一通你家张大爷可还要赶路。”右边那个汉子叫道:“咦你你不是李、李公子吗?”程通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好就算你姓张吧张大爷我家主人有请!”张之奇怒道:“什么算我姓张?我明明姓张你再纠缠吃我一鞭!”

李逸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敢情是这两个人将张之奇当作他了。一想峨嵋之会果然有程通这个人当时跟在那个龙三先生的后面抢着挤到他的面前向他通过名姓的。再一看其他的人有几个也有点面熟。敢情他刚才和张之奇在酒肆喝酒之时乔装打扮的酒客中就有这几个人在。李逸心中想道:“这样看来他们早已在旁窥伺我了。我现在扮成这个样子他们当然认不得我。可是张之奇与我的本来面目虽然有点相似亦并非很相似呀他那付焦黄的脸色就与我大大不同程通没理由分不出来他们的主人又是谁呢?”

李逸这个疑问张之奇已替他说了。那两个汉子见张之奇怒他们的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恭顺了。右手的那个汉子道:“李公子宁愿捱你两鞭也要将你请到。我家主人吩咐不管如何总得留住你的大驾!”张之奇气往上冲一鞭刷下斥道:“你家的主人是当今皇上么?有这么霸道!叫什么名字?”程通大声说道:“春雷动地!”右边那个双子按着说道:“飞龙在天!”张之奇莫名其妙斥道:“谁管你什么春雷飞龙快快滚开!”李逸听了却又是大吃一惊。

原来这八个字乃是李逸和几个人之间相约定的“切口”李逸因为要推翻武则天皇帝夺回唐室江山和朝野间几个掌有权势的人物密谋起来这几人在朝的是:中书令裴炎英国公徐敬业和大将军程务挺;在野的则是武林的老盟主谷神翁和他的师父尉迟炯。他们约定将来互通消息之时便以这“春雷动地飞龙在天。”八个字作为暗号若是有人能说出这八个字那便是他们所派遣的“自己人”了。这八个字含有深意表示他们一旦举事便将如春雷之动地蛰伏的神龙也就要飞上九天。

李逸一听这两个人居然说得出这两句暗号先是一惊继而诧异心中想道:“是谁派他们来接我的呢?谷神翁前些日子还和我同在一处现在正去迎授长孙均量;我的师父不会到这里来;斐炎乃是当朝宰相他怎知道我在江湖上的行踪?徐敬业远在扬州而且现在正是讨武则天的三军主帅他更没有到这里的道理!程务挺被武则天派讨徐敬业了即算他阵前反戈也不可能这样快便打回来这两个人要我去见他们的“主人”这个主人是五人中的哪一位?”

张之奇压根儿不懂得这八个字的意思当下勃然大怒斥令那班人让路。程通忽地一声冷笑说道:“我家主人诚心诚意要留下公子的大驾公子你却当真不愿意去见他么?”张之奇斥道:“我要赶往长安谁耐烦和你们纠缠不清!”右手那个汉子冷笑说道:“这祥看来流言非假李公子你竟背誓寒盟想入长安去求富贵去了?”张之奇越被他们激得大怒“唰”的又是一鞭打下喝道:“老子姓张不错老子正是要入长安去求取功名富贵你们管得着么?”

程通双臂一振将张之奇那匹马一拦登时按下了马头张之奇一个飞身跳右边那个汉子一招擒拿手法立刻朝他抓下张之奇气得哇哇大叫右手挥动长鞭左手拔出一柄短剑长鞭左扫短剑右戳一招两式同时袭击两个敌人。

程通使出一套罗汉神拳拳风虎虎刚猛之极那个汉子的擒拿手法更是十分了得竟在剑光鞭影之中欺身进来张之奇的武功虽然不弱以一敌二却是抵挡不住大约打到三十招之后那汉子一托鞭稍蓦地使了一招“敬德夺鞭”大喝一声一手扭住了张之奇的手腕程通趁势一拳结结实实的在他肋下打了一拳张之奇的短剑被他打落地上长鞭也给那个汉子劈手夺去并且立即点了他的哑穴两人哈哈大笑将张之奇双手反上缚在马背上一声呼啸竟自拥着张之奇走了。

李逸大吃一惊心中想道:“他们既是将张之奇误作是我却怎的对他如此无礼?他们骂我背誓寒盟这流言又是怎么来的?即算我是背誓寒盟他们也不该这样逞凶殴打啊!”要知李逸虽然是讨厌张之奇但张之奇遭受了这一场飞来的横祸到底是因他而起而且那些人这样对待他的“假身”殴辱了张之奇也就等于是殴辱了他一样。李逸越想越是生气而且越想越觉得其中疑窦甚多虽则他极不愿意惹事也不能不查个究竟了。李逸从山上奔下他那匹马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那是他在路上买来的一匹川马因为要适合自己改装之后的寒儒身份买的不过是一匹普普通通的川马失了也不足借。李逸急于查知究竟不再去找回自己的坐骑便即施展轻功追踪那一班人。

李逸的轻功虽好究竟赛不过飞奔的健马追出山口那班人已去得远了目力所及只见几个影再过些时影子也不见了。这时已是黄昏时分在田间操作的农夫三三五五的荷锄归家李逸截着一个老农攀谈假装作是错过宿头的旅客那老农道:“再走十里光景前面便有一个小镇可以投宿。”这老农夫心肠很好他打量了李逸一眼又道:“相公是读书人只怕不惯走路若是真的走不动了不嫌弃的话请到舍下住宿一晚也行。”李逸谢过了他说道:“走我是走得动的既然只有十里之路入黑之后赶到镇上投宿正好。只是我有点害怕。”那农夫道:“相公担心什么?”李逸道:“我害怕路上有盗贼。”

那农夫笑道:“现在的世道比从前好多了何况这里到长安不过是几日的路程更不会有盗贼的。”李逸顺着他的口气道:“不错我走了好几天都没有瞧见过盗贼不过越近长安反似越不安静了。”那农夫道:“怎么?”李逸道:“我刚才就碰到了一班匪徒将一个上京投军的人缚去了。”那农夫奇道:“真的?”李逸道:“刚从这里经过难道你们没有看见么?”那农夫道:“哦我明白了那班人是裴家的家丁他们的马跑得太快我看不清楚他们的马还缚有人呢。哼他们也太恃势欺人了!不过那人一定是为了什么事情冒犯了裴家的相公和他们裴家无冤无仇却是用不着害怕。”李逸道:“裴家是什么人?”那农夫道:“当今的宰相裴炎正是我们村子的人。”李逸道:“裴炎不是在长安吗?”那农夫道:“他还有一个弟弟看守老家未曾搬去长安。”李逸愤然说道:“听说当今的女皇帝曾下令不许紊强欺压百姓看来这种命令也只是一纸具文骗骗老百姓的罢了。”

那农夫摇了摇头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法。若在从前别说是当朝宰相的亲兄弟了仅仅一个县官的家人在乡下就像皇帝一般打人骂人那真是平常得很。裴家确是有点恃势横行但像今天这样的公然掳人却还是第一次。平日一些事我们乡下人吃点亏能忍便忍这倒不是为了怕他才不敢进京告他而是不愿拿一些小事去麻烦天后。”李逸本来是想借这件事来骂武则大不料乡下人对武则天却是那么拥戴不由得心中一凉好半晌说不出话。

那农夫望望天色说道:“老先生你不嫌弃的话还是请到舍下歇歇吧天色已经晚了。”李逸道:“多谢路上既没有盗贼我走一程夜路也不用害怕了。我还是到前面小镇投宿的好。”那农夫见他执意要走只好由他自去。

李逸在村外兜了一个***入黑之后再折回来心中想道:“原来是裴炎干的勾当裴炎为什么要缚架我呢?”裴炎曾经派遣恶行者与毒观音去刺杀废太子李贤李逸对这件事一直是痛恨于心再加上今日这桩事情他越不能忍受决定要去探个明白。

裴家的大屋在村子的东头倚着山坡修建屋前屋后有几个武士巡来巡去李逸故意在树林里出怪声引得那几个武士跑来张望李逸对准树上的一个鸟巢轻轻的弹出了一粒石子将几只大鸟赶得振翅飞起呱呱尖叫只听得一个武士嚷道:“原来是夜袅呸!”另一个武土道:“料想没有人这么大胆敢来找员外的麻烦。”另一个道:“这也难说听说丞相得罪了天后说不定天后派遣大内卫士来呢怎可以不小心防备?”李逸听他们议论纷纷禁不住心中暗笑立刻施展“八步赶蝉”的上乘轻功从林子的另一边掠出待到那几个卫士转过身来他早已飞过墙头进了内院。

李逸在院子的暗角伏匿了一会见一个单身的武士提着灯笼走过来李逸身形一现明晃晃的剑尖便即对准了他的咽喉低声说道:“你嚷一嚷我就要你的命!”那武士是个行家一贝李逸的身法手法知道来人的武功比自己何止高出十倍果然不敢动弹。李逸将他的灯笼吹熄道:“你们的员外在哪里快带我去。”那武士不敢不依带着他穿出两处角门指着园中一间屋子道:“就在那儿你自己去吧!”李逸道:“委屈你躺一会儿你说的若是实话我见了裴员外之后回来再放你。”信手点了他的麻穴将他放在假山石的后面飞身掠上屋檐向屋子里偷偷张望只见厦内***辉煌有几个武士侍立两旁两个官员模样的坐在当中。

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这样说来我大哥被捕的消息乃是千真万确的了。王大人可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情得罪天后的吗?”李逸一听便知这人是裴炎的弟弟裴昌另一个人穿着三品京官的眼饰垂头丧气的说道:“裴大人突然被龙骑都尉拘捕关进天牢。我一听到这个消息赶忙逃出京都那还有功夫详细查问。”裴昌道:“我大哥被捕之后多久王大人才知道消息的?”那京官道:“裴大人在晚上三更被捕我第二日早上知道的。”裴昌道:“上过了早朝没有?”那京官道:“正是在退朝之后宫中的一个内监偷偷告诉我的。他也不知道内里情由。”裴昌道:“武则天在朝堂之上没有说什么吗?”那京官道:“武则天只是忙于调兵遣将对裴大人的事一句也没提及。我们还以为斐大人是因病缺朝的呢。”

裴炎被武则天打入天牢这事大出李逸意料之外心中想道:“怪不得刚才那两个武士担心会有大内的卫士到来。”听那个“王大人”的口气大约他是裴炎的一党怕受牵累故此连忙逃命。裴昌沉吟半晌说道:“我大哥素得天后信任只要不是谋反的事情泄露也许还可转圈。”那京官道:“不错罪状没有宣布还有一线希望。”裴昌道:“不过可能现在正在搜集罪证不可不防。”那京官道:“是呀所以我一路马不停蹄赶来禀报为的就是怕你们家中藏有什么谋反的证据。”斐昌道:“现在就苦于不知他因何被捕。若然不是为了谋反廷尉来时咱们可以接诏。若是为了谋反咱们一家都是死罪那就只有拒捕了。我已叫家人拾好细软万一有变咱们即刻向后山逃跑。”李逸见裴昌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居然还能冷静应付心道:“裴炎老奸巨滑他的弟弟也学得几分。”

裴昌歇了一歇吩咐一个武士道:“现在可以将那位王孙提来了。”转过头对那位“王大人”道:“侥幸之极李逸落在我的手中再也不怕他进京告密了。”那“王大人”道:“李逸?他不正是八年前失踪的那位王孙吗?”裴昌道:“一点不错。这次英国公起兵他也曾参与大事。不过我大哥怕他怀有二心早已叫我小心他的行踪。好在他要入长安。必定要经过这里我天天叫人到路口等候果然给我等到了。”

过了片刻裴昌将张之奇押来张之奇倔强得很一路破口大骂。裴昌离座迎授奸笑说道:“殿下还认得小人么?我叫他们请你下人不知规矩多多冒犯你了。”张之奇大怒骂道:“谁认得你我与你何冤何仇你将我掳到这里?”裴昌朝张之奇面上一望不觉现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

约在十年之前李逸十一、二岁的时候有一次他的父亲信王李预曾带他去拜访裴炎裴昌在屏风后面偷偷张望对李逸留有印象。这时裴昌盯着张之奇那付焦黄的脸皮有点奇怪心中想道:“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长成之后怎的却变成了个黄脸病夫?”程通猜到他的疑心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裴昌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如此他中了恶行者与毒观音最恶毒的暗器想必元气大伤难怪形容枯稿。”张之奇那识得内里情由破口大骂。裴昌奸笑道:“殿下你忘记了春雷动地飞龙在天之约么?”张之奇道:“胡说八道谁是你的殿下?你想谋反么?我可不能受你拖累!”裴昌面色大变道:“我大哥一心扶助唐室你当真要恩将仇报上京告密么?”张之奇怒道:“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裴昌道:“你纵然认不得我中书令裴炎他是我的大哥难道你也不认得他么?”张之奇怔了一怔忽地双眼圆睁骂道:“裴炎是当朝宰相他的弟弟岂有不懂朝廷律例胡乱掳人拷打之理?你这分明是冒认裴相国之名。”

裴昌这时不由得起了疑心想道:“难道真是捉错人了?”问道:“今年三月之间你在巴州吗?”张之奇负气说道:“在又怎样?不在又怎样?”裴昌道:“废太子李贤被人刺杀你知道这事么?”张之奇道:“这事与我何关?”他对裴昌的身份也是猜测不透心中想道:“我曾听人说过废太子是给天后下诏赐死的这人说是他被刺杀莫非真有此事?但这事又怎能牵连到我的身上来?”裴昌盯了他一眼又问道:“听说你对废太子被暗杀的事甚是不平?”张之奇道:“若然真有此事我当然要为废太子不平!”裴昌冷笑道:“怪不得你想进京告密你还敢不认你是李逸么?”

张之奇虽然不知道其中错综复杂的情节但这时却也猜到了他是认错了人连忙叫道:“大丈夫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我是嵋山的病尉迟张之奇谁识你什么李逸!”裴昌大吃一惊道:“你姓张你的译名叫做病尉迟?”程通睁大了眼睛果然看出了有些不像但他怕裴昌怪他提错了人硬着头皮说道:“我在峨嵋金顶和他朝过相绝没有认错人之理。你瞧他满面病容正是中了透穴神针之后毒性作!虽经名医调治仍留下毒沁皮肤的病象。哼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瞒过我的眼睛么?”张之奇大怒道:“呸我生来便是这付相貌要不然江湖豪杰怎会送给我这个病尉迟的绰号?今年三月我也不在巴州你们认错人啦老子姓张不是姓李!你们硬要张冠李戴么?”

裴昌冷冷的望了张之奇一眼道:“你上京做什么?”张之奇道:“天后挑选神武营卫士我是嵋山郡守保荐去应试的你若不信我身上还有嵋山郡守的保荐文书。”程通兀自叫道:“员外别信他的胡说八道他明明便是李逸怎会姓张?”

忽地有一武士匆匆走入向裴昌说道:“有一队马队进了村庄不知是什么路道?”那个京官吓得党身颤战湘湘说道:“怎么来得这般快?快快派人再去打听是长安来的还是县里来的?”

裴昌双眼圆睁大声说道:“不管这厮是姓张还是姓李他要做武则天的奴才咱们便容他不得。程通你留下来看守他仔细搜一搜他再等候我的落。绝不能让他跑了。”程通应了一声。裴昌拉着那个京官突然在墙壁上一按壁上开了一道小门一干人等立刻进人复壁壁上的门也立即关上。大厅里除了张之奇之外便只留下了程通与另外一位武士。

这刹那间李逸转了几个念头他本来想继续追踪裴昌但转念一想张之奇代他受过又觉得于心不忍不错张之奇入京是为了应选神武营的卫士是和自己敌对的人可是他这场祸事乃是因自己而起大丈夫做事该光明磊落岂可为了讨厌他便让他平白蒙冤?

李逸正自心思不定忽听得一声裂人心肺的惨叫原来是程通突然下了手将张之奇的琵琶骨捏碎了。程通哈哈大笑道:“废了他的武功保险他逃跑不了。三哥你搜他的身子。”

程通笑声未绝忽见他的同伴一较栽倒程通武功较高心知有异立即斜跃数步只听得“唆”的一声一块屋瓦飞来掷落地上碎成几片。屋上突然跳下了一个人。

程通大吃一惊喝道:“你你是谁?”李逸出手如电手臂一伸抓着他肩上的琵琶骨沉声喝道;“瞎眼的狗才我便是李逸!”力透指尖用力一捏登时也把程通的琵琶骨捏碎程通一声惨叫晕死过去。

李逸一看张之奇正痛得在地上打滚已在昏迷的状态之中李逸无暇施救信手点了他的穴道暂时可以令他不至大量流血随即将他背起跑下台阶只听得外面马嘶人叫裴家的家丁都已跑到园中登上围墙防御。李逸一路奔出无人阻拦到了园中但见官军已破门而入为的一员武将叫道:“快叫裴昌前来接旨!”大喊三声无人答应官军6续冲入裴家的武士在那个管家率领之下奋力拒捕那将官大喝道:“裴炎谋反大逆不道你们想跟着他送死么?”这一喝登时把裴家的家丁武士喝散了一半。

裴家的家丁武士虽然散了一半但裴炎立心谋反家中早已养有一批心腹死士个个武艺高强这批人却没有散去就在花园里和官军混战起来。李逸伏在后面听得杀声如雷火光耀眼时不时有惨厉的叫声划过长空厮杀越来越激烈官军越来越迫近。李逸暗叫一声:“苦也!”以他的身份对两方都是敌人实是不易突围而出。忽地一支冷箭射来李逸背着张之奇闪身一避张之奇触动伤处痛得“哇”的一声叫了出来李逸只好纵身跳出裴家的总管一眼瞥见张之奇伏在他的背上大哈一惊急忙叫道:“快把这两人杀了!”原来他把张之奇当作李逸却把李逸当成武则天派来的高手他知道主人最怕的就是李逸进京告密说出裴炎派遣刺客暗杀太子的事情故此虽然处在官军猛扑的危险情况之下仍然分出人来要将李逸与张之奇杀死灭口。

说时迟那时快李逸刚刚一脚踏出便听得刷的一声一口长剑迎面刺来李逸霍地一个“凤点头”使出“空手入白刃”的招数在那人的虎口一扣将那人的长剑夺过甩手一掷“波”的一声插进了另一个武士的胸膛脚步不停立刻向人少的地方硬闯。

猛听得背后金刀劈风之声来势急劲李遍心中一凛想道:“原来裴家还有这等高手!”他早已拔出宝剑立即一招“苏秦背剑”反手一削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李逸背上有人跳跃不灵几乎给他的刀锋斫中脚跟未走那人早已迅即换招第二刀又跟踪劈到。

李逸一个“盘龙绕步”把背上的张之奇转了一个方向猛的长剑勒住那人的刀口正好斫在他的剑上但听得一片断金切玉之声那人的厚背斫山刀竟然缺了一口。

李逸跟着一招“腕底翻云”剑光疾起但这一招出手虽快如没有刺着那人李逸抬头一看原来这个和他力敌三招的汉子就是那个管家。裴家的管家名叫熊白山本是绿林大盗出身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流好手这时见李逸背上有人剑法居然还是那么凌厉心中大吃一惊可是他溜滑得很一见不能力敌立刻展开游身八卦刀的刀法欺负李逸跳跃不灵一刀紧似一刀只是朝张之奇身上斫去。

李逸只要将张之奇扔去立即可以反败为胜他心念方动随即想道:“不可不可。他虽然要去投奔武则天按说乃我敌人但我若临危弃他却也不是英雄行径。”于是眼神注定敌人的刀锋处处先保护背上的张之奇激战中熊白山使了一招虚招向张之奇挂着的双脚一刀削去李逸被迫得使了“渔翁垂钓”长剑垂下招架熊白山猛地喝一声“着!”“下手刀”突然改成了“上手刀”刀光霍地一转从李逸的肩上削过。

这在这时忽听得“铮”的一声一枚钱镖袭来正正打中熊白山的手腕熊白山刀锋一偏斜劈而下没有斫中李逸李逸腾地飞起一脚正中心窝熊白山哪里禁受得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登时扑倒。

那个用钱镖暗袭熊白山的人乃是御林军中的一个统领领命来查抄裴家的。他见李逸将熊白山击倒颇为诧异急忙问道:“尊驾是谁?可是天后派来的么?”李逸脚步不停“呼”的一声从他身边掠过那人却也机警一见不对立刻出三枚钱镖都给李逸的宝剑拨落了。

近着李逸的两个御林军军官急忙迎头拦截一个使三节棍一个使大桥刀李逸毫不理会直冲过去那两人喝道:“你想送命么他们见李逸接连击倒几个裴家的武士捉摸不透他的身份。略一踌躇李逸已冲到他们的面前长剑一披“当”的一声把那根三节很当中截断;使大刀的一刀劈去劈了个空李逸早已从他的身边溜过。

那统领叫道:“不管是谁先把他拿下。”迎面立即又是两般兵器袭来一柄长枪一条钢鞭来势都很急劲。李逸脚尖一点虽然背着人仍能跃起一丈多高。左边那个军官一鞭打下刚好缠上了同伴的那炳长枪这两人都是力大如牛兵器一交收不住势都跌倒了。李逸落下来时。第三个军官又举刀劈到这人武功平常被李逸一剑将他的单刀削断剑尖一转顺手便点了他的穴道。

李逸展开飘忽无定的身形左边一兜右面一绕霎忽向东霎忽向西既避开御林军的拦截也避开裴家武土的追击看看就要抢到后门猛听得一声喝道:“站住!”迎面一根龙舌大枪挑来但见他枪尖乱颤抖起碗大的枪花一根长枪就像化成了一片枪林将李逸的去路完全封住。李逸吃了一惊:“御林军中竞有这样的高手!”急忙运足真力反手一剑削出“叮”“当”两声火花飞溅两人都给震退三步原来这个军官乃是统率御林军的龙骑都尉章大绥。

李逸不想恋战翻身斜跃恰好一个裴家的武士追到他的身旁李逸左手一伸将那个武土的背心抓着迎风一舞猛地大喝一声:“接住!”将裴家那个武士向章大绥劈面摔去章大缓见他将裴家的武士用作兵器大出意外不知他是友是敌百忙中只得先把武士打翻就在这片刻之间李逸又已剁伤了好几个人冲到了花园的后门。章大绥急忙挺枪追来李逸大叫道:“裴昌已从后面的山路逃走了你们不去缉拿钦犯却来追我做什么?”

章大绶带来的御林军大部都用来围攻府郧后山虽然有人把守数量不多。这时忽然听说裴昌已从后面的山路逃走不禁霍然一惊心中想道:“黑夜之中若然被钦犯逃入山中搜索确是不易这倒不可不防。”这时御林军已把裴家丁武士打得七零八乱有一些尚在园中混战有一些已逃了出来御林军有如潮涌正在闯进屋内搜查章大绥急忙传下命令调出一部份人来火到后山增防。

章大绶正忙于调兵遣将无暇去追捕李逸李逸便趁他们乱糟糟的当口杀出花园抢了一匹战马黑夜之中便在田野间疾驰而去后面虽然有几骑追来却被李逸接过他们射来的冷箭反手甩出将他们都射倒了。

李逸跑了一程伏地一听听不到追骑的蹄声松了口气!跳下马背将张之奇抱起月光之下只见他面如金纸双眼微微开启李逸一听他的脉息幸喜内脏没有受伤心念一动得了一个主意将张之奇抱进树林里面选了一片平坦的草地将他放下。李逸随身带有金创圣药替他敷上过了一会看伤口的血已经凝结便替他解开穴道。张之奇悠悠醒转见救他性命的人原来就是酒肆中相会的“寒儒”有点诧异说道:“原来先生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失敬失敬救命之恩铭感五申请恕我不能起身拜谢。”李逸道:“张兄你的伤只是外伤调养几日当可无事不必担心。”张之奇恨恨说道:“只是我这身武功已被废了哼哼!想不到嵋山张之奇竟平空遭到了这场横祸此仇此恨今生难报死不瞑目。”李逸道:“此仇早已有人替你报了。”张之奇道:“是先生、你、你把那老贼杀了么?”李逸道:“不不是官军杀来想来那老贼也是逃不脱的。”张之奇道:“他们真是造反的逆贼么?”李逸道:“大约是吧。”张之奇道:“谢天谢地天后圣明我虽不能为她效犬马之劳这口冤气也可泄了。”

李逸听他口口声声骂“逆贼”颂“天后”心中极不舒服若不是见他受伤几乎忍不住要打他一巴掌当下念头一转心意力决忍着气问道:“张兄入京所为何事?”他这是明知故问。张之奇叹了口气说道:“恩公问及不敢不告天后挑选神武营卫士我是嵋山郡守保荐去应试的。呀如今我的琵琶骨已被反贼捏碎武功全废这大好的前程也从此毁了!”李逸道:“邵守的保荐文书张兄带在身上吧?”张之奇道:“现在还要它何用?”抖抖索索的在身上摸出那张文书看了一眼咬一咬牙双手一扯便想把它撕烂李逸心急眼快连忙将那件义书抢过手中。

张之奇叹道:“恩公你何必还为我珍惜这纸文书我今生今世再也用不着它了。留着它只有伤心。”李逸微笑说道:“吉人天相也许张兄将来能够恢复武功呢?”张之奇道:“那除非是华陀再世扁鹊重生。”李逸道:“高人异士无代无之。当今之世怎见得就没有华陀扁鹊?”张之奇惨笑道:“高人异士可遇而不可求。何况即侥幸遇名医我的琵琶骨已经碎了最少也得数年才能再练武功。天后这个月便要挑选神武营卫士这纸文书还有何用?”李逸道:“我兄既然执意不要这纸文书那末我斗胆求你将它转送给我如何?”张之奇诧道:“你要它何用?”李逸道:“我有一个弟弟身材相貌与我仿佛也略懂一点武功可惜无人保荐。有此机会我想叫他去试一试。将来若能博得一官半职全拜吾兄所赐我亦感同身受了。”张之奇道:“我这条性命乃是恩公救的再生之德碎骨粉身不足图报何况是身外之物何况是这件对我全无用处的一纸文书!不过天后法度甚严但怕将来查出连累今弟。”李逸道:“将来是祸是福乃是他命中注定也许他立了军功虽然查出天后也宽恕他呢?将来事之时你就说文书被人劫去我另外教舍弟一套口供决不至拖累阁下便是。”张之奇慨然说道:“既然如此我舍了无用之物而有成*人之癸何乐而不为?我索性不回嵋山躲到外州的朋友家中万一有人盘查我一口咬定是给强人抢去的便是了。我的琵琶骨捏碎正好作个证明。令弟若被查到口供可说是从强人手中转抢过来的。即算将来到金殿对质我也一定帮令弟说话。”

李逸对张之奇本来颇为讨厌这时见他恩怨分明心中想道:“他虽然利禄熏心想上京钻营去做武则天的奴才但却也不失为一个好人。我用谎话骗他的东西倒觉得有点惭愧了。”当下说道:“现在就快天亮。天亮之后农夫樵子出来耕作我兄可以呼救你要银子使用吗?”张之奇道:“我身上的银子还未给搜去多谢你了。”张之奇对李逸的舍他而去有点不快但转念一想若然他陪伴自己将来事之时难保不受牵连如此一想反而催李逸快走。李逸倒有点舍不得当下问了他想去依靠的朋友的地址准备将来找名医替他医治不过此事渺茫故此李逸就不预先说了。

李逸离开了张之奇之后疾跑一程天色渐亮李逸在一个小溪旁边歇足扯去胡髯用溪水洗脸再涂上可令面色焦黄的易容丹临流一顾不禁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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