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疑雨疑云 谎言谈旧事 亦真亦幻 有意溯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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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娘带笑过来拉着吕四娘的手道:“姐姐真看不出你这样美若天仙功夫却如此了得?”吕四娘笑道:“小鬼头你几时也学会了这一套懂得给人戴高帽了。不过说来我们还要多谢你呢要不是你把那恶贼的船弄翻这场恶斗真不知如何了局?”
这时白泰官已给车鼎丰敷了金创圣药车鼎丰双眼半张面如金纸。甘凤池怒道:“那女孩子手底好辣!”吕四娘过来看道:“还好幸那女孩子气力不大只是折断了一根肋骨。”甘凤池擅于续筋接骨之术先替他接上右手腕骨所脱的臼然后替他缝好筋骨的伤包扎起来。过了一阵车鼎丰精神稍稍恢复张开了眼微微点头表示谢意。吕四娘道:“你再躺一会儿。”车鼎丰微喘问道:“老朽多承相救请问恩公高姓大名?”吕四娘笑道:“先祖姓吕讳晚村老丈想必相识?”车鼎丰“啊呀”一声叫起来道:“恩人是葆中先生的公子么?令祖当年终帐传经我虽未得列门墙也曾受他指点。”挣扎着就要起来拜谢吕四娘轻轻将他按下道:“老丈乃是我的长辈先人常常说及如此客气岂不折杀小辈。”车鼎丰肋骨尚痛见吕四娘以长辈之礼待他也就罢了。甘凤池道:“与老大同游的那位少年是谁?”车鼎丰看了甘凤池一眼道:“他他……”吕四娘知他心有顾忌道:“他是我的师兄。”车鼎丰心念一动忽然想起吕葆中并无儿子定神看了吕四娘一会道:“请恕冒昧我记得葆中先生有位掌珠小字莹儿的是否和先生一起?”吕四娘一笑揭下头巾道:“长者之前不敢隐瞒吕莹正是我。”车鼎丰大喜道:“久闻女侠绝世武功今日目睹果然不假。伯道无儿中郎有女令尊泉下亦当瞑目。”吕四娘听他提起父亲不觉泪下。车鼎丰又道:“那么这位当是江南七侠中人?”吕四娘道:“他是我的七师兄甘凤池。”车鼎丰这一喜非同小可以肘支床将身倚枕说道:“想不到与江南大侠在此相会!”欢喜过度勉强起来忽然“哎哟”一声晕过去。

甘凤池笑道:“这位老先生真是性情中人。”吕四娘道:“师兄大名谁不仰暴。这位老先生牵动筋骨一时急痛料可无妨。只是那位什么‘李公子’的来历可得待他好时再问了。”甘凤池道:“我看这位老丈也是江湖中人。”吕四娘道:“我起初只当他是个先辈宿儒现在看来他对我辈来历颇为清楚那纵非江湖中人也必定是与江湖中的人有来往了。”

师兄妹谈了一阵车鼎丰仍然未醒天色已黑甘凤池再要了一个房间安歇吕四娘和鱼娘。吃过晚饭吕四娘甘凤池白泰官围坐商议吕四娘道:“事不宜迟我今日就想去探它一探。”

白泰官道:“那么让鱼娘留守我们同去。”甘凤池想了一想道:“人一多反而打草惊蛇还是让八妹一人先去吧待探得虚实之后我们再定下步计策也还未迟。”原来甘凤池是因顾忌了因正在抚衙硬拼殊非善策而吕四娘的轻功卓则是他所深知是以有此动议。白泰官一想也明白了甘凤池的意思便不再持异议。

吕四娘吃过晚饭小睡一会听到三更鼓响方才起来换过黑色的夜行衣服带了百宝囊和甘凤池白泰官点道别只一耸身便轻如燕子般的穿窗飞去。白泰官叹道:“八妹的轻功提纵术我辈望尘莫及做为师兄真是惭愧极了!”甘凤池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必然之理。要不那武学一道还能有什么展呢?”白泰官点了点头忽道:“我看今日所谓的那个女孩子将来也定在我辈之上只是手段太辣了!”甘凤池笑道:“要不是她生得那样可爱我真想打她耳光。”

不说甘凤池和白泰官在客寓谈论。且说吕四娘出了湖滨旅舍一溜烟的奔入城中。抚衙道路她本熟悉悄无声响的跳上女墙翻入后园园中虽也有卫兵巡逻但吕四娘的轻功已有登萍渡水之能、飞絮无声之妙就是从卫士身边掠过他们也懵然不觉。

后园连着抚衙内室吕四娘跳上屋脊心想:先找李明珠一问。忽见远处屋面一条人影疾掠而过吕四娘暗中笑道:居然还有同道中人且看看他是谁?身形一起紧蹑这夜行人背后用中食两指相搭“拍”的弹了一声赶紧跳开那人回头来下弦新月虽非明亮吕四娘却已看得清楚原来就是日间的那位“李公子”。他回过头来不见人影甚是惊诧转过身飞入内院。

吕四娘跟在他的身后轻轻跳下内房忽然走出两个丫头那“李公子”躲在庭中一棵树后吕四娘却一耸身跳上侧屋的横粱只听得一个丫头道:“小姐和师傅到外边去了听说去见什么宝国禅师你那冰塘燕窝可不必这样快端出来。”另一个道:“那个女孩子也要呢。哼她不知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千金连我们小姐吃的燕窝她也嫌不好说是远比不上她家中的呢!”两个丫头吱吱喳喳走出外间去了。

吕四娘不再理那“李公子”飞身捻在两个丫头前面走到外衙忽见那青衣妇人和了因和尚双双走来吕四娘一惊伏在屋脊上不敢稍动了因和那妇人走入屋中正正就在她的下面。吕四娘轻轻的移开了一点瓦缝!张目下望了因刚刚走进忽听得那青衣妇人在了因身后狠狠说道:“哼吕四娘!”了因翻眼说:“吕四娘怎么?”

青衣女人道:“宝国禅师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样纵容帅妹?”了因“哼”了一声有苦说不出。青衣妇人又道:“难道你的师弟没有一个听你的话?”了因怒道:“没他们也成!”歇了半晌续道:“我的来意想你已明白了?”青衣妇人道:“你不是替四贝勒带密礼给李大人吗?”了因道:“另外还有三件事情。”青衣妇人道:“请说。”了因道:“第一件那路民瞻虽然犯了你家大人却是我的师弟可得由我处置。”青衣妇人笑了一笑道:“本来理该如此。但其中尚有未便之处。他就囚在这间屋里等会你进入复壁密室去看他就知道了。还怕不止他一个人在里面呢!”了因皱了皱眉头道:“何人看守他?”青衣妇人道:“我们的李小姐呀!”吕四娘方始恍然大悟这青衣妇人为什么带了因走进这间空屋原来路民瞻囚在这儿。

吕四娘凝神细听只见了因又“哼”了一声道:“你的徒弟好不要脸!”青衣妇人面色一变道;“宝国禅师你可不能乱讲!我的徒弟难道还配不上你的师弟吗?”了因道:“那也得由我做主。”青衣妇人忽又一笑道:“不必你操心啦我看他们已私订终身啦你那师弟呀初时倒硬得很半点不理我们小姐现在呢可是有说有笑亲亲密密的像对小夫妻啦。”了因道:“好吧就算他们成亲民瞻也得随我到京城去。”青衣妇人又笑道:“只要你能说得动他我听他平日口气对你似颇为不苟文呢!”了因大怒“拍”的一掌将桌子打塌一角道:“他竟敢如此!”青衣妇人忙道:“宝国禅师息怒反正你的师弟逃不掉你可以慢慢教训他。请问第二件呢?”

了因面色稍宽忽然笑了一笑道:“嫂子韩大哥见过你啦?”青衣妇人道:“见过啦!”了因道:“你们这别扭闹了十年老夫老妻该和解啦。”青衣妇人道:“你是给他作说客了?”了因歪着眼睛笑道:“有些风流事情本是逢场作戏过了也就算了嫂子你说不是么!”青衣妇人“呸”了一声道:“女子没正经。第三件呢?’~

吕四娘一一听才知青衣妇人乃是韩重山的妻子。心想:她倒保养得好看来还只是四十多岁的人。她听帅傅说过)这韩重山乃天叶散人师兄两兄弟各有所长大叶的掌力在当今武林之中可在五名之内;而韩重山的暗器之巧则要数到前三名他的妻子叶横波武功也极高强原来就是这青衣妇人。怪不得甘凤地也只是和她打个平手。

了因停了一停又道:“那个女较儿呢?叫她随我回去!”青衣妇人道:“我要收她做义女呢!”了因道:“你别开玩笑啦我非把她带回去不可!”青衣妇人道:“怎么她是私自离京的么!”了因道:“你别多理闲事总之你把她交出来便是。”

青衣妇人好像很不高兴问道:“你几时回京!”了因道:“后天就回去。”青衣妇人说道:“那么你不管吕四娘了?要知道她也是钦犯呢。”了因暗想:吕四娘、甘凤池、白泰官是同门中除了自己之外武功最强的三人自己若和叶横波合斗他们三人只恐还要落败。沉吟半晌忽道:“韩大哥还要来的是么!”青衣妇人道:”谁管得着他!”了因道:“若你们夫妇同心合力那我就将甘凤池捉来让你消一口气。”青衣妇人道:“好吧那你多留两天等那老鬼来了再说。我也真舍不得燕儿呢!”

了因忽又端了面色说道:“你现在就将那女娃儿叫来让我间她。”青衣妇人作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跑出屋外连击三掌撮唇长啸一声过j’…会日间所见的那女孩子不知从什么角落跑了出来青衣妇人将她一把拉着道:“有贵客要见你。”那女孩子“嘟”着小嘴儿道:“我不见宝国禅师。”青衣妇人一把将她推进屋内责道:“不准这样无礼。”

那女孩子见了因似乎有点畏缩了因招招手道:“你过来!”那女孩子摇摇头说道:“我不!”了因生气道:“你这小捣乱他们把你

313宠坏啦!”那女孩子忽道:“四贝勒叫我不必听你的话。不要你亲近。”了因跳起来道:“什么?你胡说!”小女孩子笑道:“他说你是个淫僧喂大师傅什么叫做淫僧呀?”了因面色青里泛红十分尴尬拿不准四皇子是不是说过这话。

吕四娘在上面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气者是自己师傅在武林中被尊为“圣尼”却有这样一个弟子背上“淫僧”之名师傅九泉有知死不瞑目;笑者是了因在这女娃之前作出一股尊严之状被她那么一笑真是无地自容。正在好气好笑之际屋外树荫下人影一闪一个人唰的窜了出来躲到屋角暗黝之处把耳贴墙偷听里面的话。吕四娘心道:“晤他也来了胆子倒真不小!”这人正是那个“李公子”。

屋中那女孩子又道:“我在宫里闷得慌出来玩玩你们何必这样紧张明天我就自己回去。”了因道:“四贝勒叫你和我一同回去。”那女孩子道:”他真的这样说?”了因生气道:“你在胡说看我赏你耳瓜子。”站了起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作势抓她。青衣妇人急忙拦道:“宝国禅师你不害臊吓唬孩子吗?”女孩子一溜烟跑出屋去。屋角那个“李公子”嗖的掠出拔步便追!

了因大叫道:“有贼!”身形一起飞掠出去。吕四娘知道那李公子绝非他的对手瞬息之间已飞过两间屋面青衣妇人也追了出来吕四娘一耸身掠过一间屋面朗声叫道:“了因你敢来与我决一死战吗?”了因大吃一惊猛然收步转过身来吕四娘双手连扬六把精光闪目的小匕化成六道银虹齐向了因奔去。

独臂神尼门下除了因外每人都练有自己的独门暗器如白泰官练的是梅花针甘凤池吕四娘练的是飞刀吕四娘的飞刀与甘凤池又有不同除了比甘凤池的刀更短之外而且刀柄楼空飞出来出叮叮当当响惊心动魄了因功力极高抡起禅杖六炳匕全给震飞然而那飞刀怪响也扰得人心头烦躁就在了因心神不定之际吕四娘施展绝顶轻功呼的一声从他身旁掠过一回又是六把飞刀待了因将飞刀全打落时吕四娘已飞身出抚衙去了。了因知道追她不急倒拖禅杖追飞下屋来。青衣妇人道:“宝国禅师燕儿呢?”了因道:“也走了!”青衣妇人道:“怎么不追呀。”了因赌气道:“你去追吧!我追这小子有如此大胆原来是吕四娘这贼婢暗中帮她。”青衣妇人见过吕四娘本领单身那里敢追?

吕四娘跳出抚衙跃上民房聚拢目光四下一望只见西北角一条黑影疾如奔马直奔出城在黑影之前隐隐见着一点黑点滚动有如流星。吕四娘知道黑点定是那女孩子背后那黑影当然是那个少年了。吕四娘心想:这两人甚是怪异且去追他。黑影已出了城吕四娘才飞身追赶追了好一会儿黑影渐现吕四娘这才放慢脚步。那少年轻功也是第一流了然而吕四娘紧跟他的身后他竟然丝毫也不知道!

少年已奔到湖滨西岸忽然跑上一座临湖的高山此山名为“葛岭”在宝石山与栖霞岭之间相传古仙人葛洪曾在这座山上像过丹所以后人把这座山叫做葛岭。这时跑在前面的那女孩子已跑到山上少年追到山上只见怪石林立女孩影子已经不见少年大叫道:“瑛妹瑛妹!”山风送声群峰回响却不见人回答。

那少年又叫了两声忽听得有人在背后笑道:“她不认你你叫她做甚?”少年大吃一惊不敢回头先横跃三步拔出剑来然后旋身凝视。吕四娘笑道:“恭喜阁下今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少年看清楚了吕四娘是谁疑心大起喝道:“你黑夜跟踪意欲何为?”原来日间在茶居之时那少年眼见吕四娘将车鼎丰抓去并不知她是为了救人还怀疑她也是那“疯婆子”一路;之后吕四娘甘凤池在湖上恶斗了因之时他又已跌落湖底潜入西湖里湖并未看见。所以摸不准吕四娘是友是敌。

本来吕四娘只要将事情说清将名子亮出就可无事。但吕四娘身负国仇家恨不能不份外小心这少年看来虽然不是坏人但到底是个陌生的外乡来客吕四娘自然不愿一下子将身份抖露。少年见她久久不答怒道:“你到底是那条线上的朋友我与你素味平生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吕四娘想起这少年怪异的身法心想:我且试试他的本事。故意冷冷笑道:“你和车老头干得好事!”那少年面色倏变“哼”了一声道:“亏你这副身手居然做鹰爪孙!”肩头微动刷的一剑刺来。吕四娘一闪闪开把剑擎在手中笑道:“你是何人弟子?”少年刷刷两剑凌厉异常朗然答道:“说了你也不知道!”在剑法上好像十分自负。吕四娘暗暗好笑心想:有哪一家的剑法我不知道?只要你使满十招我不把你揭破才怪。

那少年把剑一抖走偏锋急上又是斜腰一剑。吕四娘再不躲闪看准他这招乃是武当派的“孔雀剔翎”使的乃是剑锋刺戳之劲于是平剑一压使的是玄女剑法中的“倒转阴阳”霜华宝剑一沉一提满以那少年必然被迫撤剑;不料少年剑招怪绝见吕四娘平剑来压剑把一抖剑身一颤忽然反削过来!吕四娘几乎着了道儿幸而她的玄女剑法已到炉火纯青之境缩剑一绞马上解了敌人的招数少年抢出两步反身又是一剑这剑明是嵩阳派的“凤凰展翅”剑势应该自左而右吕四娘通晓各家剑法身形微动已先截至左方不料少年剑到中途倏然一变直刺右肩吕四娘回剑不及只好仗着绝顶轻功身躯一扭闪电般的避开这剑。

吕四娘大为惊异这少年剑招怪绝真是见所未见急把玄女剑法中的防身三十六路连环剑法施展出来宝剑舞成一个圆圈、尾相连滴水不入。而在防守之中也杂以攻击的招数。少年疾风暴雨般的狠狠攻击直拆了二三十招吕四娘尚未看出他的家数!

少年剑法虽怪但吕四娘使的乃是正宗剑术精妙异常虽然一时间摸不着对方路数不敢放手攻击用来应付却是游刃有余。

吕四娘不知那少年比她更为烦躁。吕四娘摸不着他的路数他也同样摸不着吕四娘的路数只觉吕四娘的剑法精微奥妙似乎只有天山剑法可堪比拟。更兼吕四娘功力又比他高再斗三五十招他已面红气喘而吕四娘犹是气定神闲!

少年一急剑招展得更快。吕四娘带攻带守留心观察只觉这少年的剑法好像博采各家但每一招都和正常的剑法相反。例如武当派中的“无常夺命”一招剑势应自上而下刺向下盘;而少年使这一招时却是自下而上刺向中盘。又如嵩阳派的“抽撤连环”一招应该是左三剑右一剑再向中间疾刺两剑;而在他手中却是先向右方刺三剑再向左方刺两剑然后分心直刺一剑。吕四娘与他斗了一百招后恍然大悟横剑一封将少年逼出三丈开外笑道:“你是白魔女的嫡系传人!你师傅不是飞红巾就是武琼瑶!”

吕四娘将那少年的师承派别揭破那少年大吃一惊横剑当胸不敢进招!吕四娘将剑插入鞘中笑道:“不必斗了我和你斗满百招才知你的家数我已是甘拜下风!”

少年瞪大双眼又是疑惑又是羞惭对方的剑法明明在自己之上怎么却反而认输?而且更令他惭愧是:吕四娘看出了他的家数而他对吕四娘的剑法却还模不着头脑。当下由不得抱剑作揖道:“我认输了你若要捉我我束手就擒!”吕四娘大笑道:“谁要捉你你听过独臂神尼的名字没有?”

少年“啊呀”一声一揖到地说道:“那么兄台是独臂神尼门下江南七侠中人了?”吕四娘道:“正是。”那少年瞧了一眼忽然面呈疑惑之容。原来他曾随母亲武琼瑶在天山北高峰和易兰珠闲坐论剑易兰珠说:“当今天下有四派剑法各擅胜场难分轻重。这四派一是晦明禅师传下的天山剑法二是达摩祖师传下武当派北支宗师桂仲明谱补的达摩剑法;三是独臂神尼所用的玄女剑法第四就是白魔女传下的独门剑法了。”当时武琼瑶道:“天山剑法之博达摩剑法之奇玄女剑法之妙三家并称那的确是难分高下我这门剑法失之于偏姐姐也拿来相提并论那岂不令我汗颜。”易兰珠道:“姐姐未免太谦了论到奇诡辛辣姐姐这一门剑法还要胜过上述三家。”武掠瑶叹道:“三家剑法之中可惜玄女剑法我尚未见过。”武琼瑶只提三家始终不敢将自己的剑法与之井列那自然是她的谦虚。易兰珠笑道:“听姐姐此言我忽奇想若请四派剑客到天山一会也是盛事。只恐人寿有限奇想成空。那玄女剑法我倒见过三十年前独臂神尼上天山之时可惜姐姐不在这里。她的剑法只传关门的女弟子吕四娘吕四娘身负国仇家恨终日在江湖奔跑恐怕未必能到天山呢。”

少年忆起当年之话心中暗奇何以面前这人却是男子。吕四娘一笑揭下头巾道:“我就是吕四娘敢请兄台高姓大名?”少年道:“我叫李治姐姐所说的武琼瑶正是家母。”吕四娘拱手道:“原来兄台乃是闯王后裔失敬失敬!”

原来当年“七剑”归隐天山武琼瑶与李思永成亲在白魔女的旧日居天山南高峰上隐居只生一子就是李治。李治十岁之时父亲去世由母亲传他独门剑法。再过两年易兰珠把冯瑛带到天山北高峰那时冯瑛还只有七岁。天山南北两峰相距千里武琼瑶每年必来拜会易兰珠一次。所以李治和冯瑛算得是青梅竹马之交李治比他年长六年一向拿她当妹妹看待。六七年前易兰珠再到中原冯瑛就托武琼瑶照顾。到易兰珠回来后方再把她领回。有此一段渊源所以李治和冯瑛十分要好。

吕四娘与李治互通姓名彼此敬仰。吕四娘道:“李兄离天山多久了那车老头子又是何人?”李治道:“我高天山未满两年车世伯以前在四川之时曾和家父共事。我这次下山家母曾开列名单给我叫我遍访父亲旧部看有几人还在人间?前几天我托朋友将我到杭州的消息禀知车老伯他就约我昨日在三潭明月相会不料却飞来了那场横祸幸我小时常在天山绝顶的‘天池’游泳还略通水性要不然那就无辜遭受灭顶之灾了。不知那凶憎是什么人?武功如此了得!”吕四娘道声“惭愧”把了因来历告诉了他扼腕嗟叹。

李治道:“可所见的那个女孩乃易老前辈爱徒也是她唯一的传人请姐姐帮我一同寻找。”吕四娘怔了一怔心想:那女孩武功极杂怎会是易兰珠的徒弟?道:“李兄恐怕认错人吧?”李治笑道:“我与她一同玩大怎会认错?只是不知怎么她却似迷失本性似的令我十分忧虑!”吕四娘道:“既然是易老前辈的衣钵传人那我当得效劳尽心寻找。”

正说话间忽听得“呜呜呜!”三枝响箭一声长两声短从东南角出。吕四娘吃了一惊对李治道:“请兄台见谅我有急事必须赶回客寓。”李治道:“怎么深夜有人射那响箭?”吕四娘道:“那是我们同门联络的信号!”李治也吃了一惊道:“既然如此女侠请便!”吕四娘拱了拱手正想下山忽又说道:“李兄你的车老伯在我那儿你明日来吧。”当下将客寓地址说了就在葛岭山脚的东南角上倚山面湖是杭州最著名的旅馆。李治喜道:“我明日绝早便去。”吕四娘足尖一点身躯晃处疾若流垦倏忽不见!李治大为佩服。

闹了半夜一钩斜月渐向西沉想已过了五更了。李治跳上一块临空突出的岩石之上四处俏望空山静寂只有松风过耳远处潮音。李治大为失望忽听得格格的笑声起自身畔李洽急忙跳下叫道:“瑛妹瑛妹!”日间那女孩子突然从山石后面闪了出来格格笑道:“我在这儿!”

李治大喜那女孩子招招手道:”你来呀!”李治一阵迟疑女孩子笑道:“我不打你了我刚才跟你闹着玩呢你还生我的气吗?”李治走过去拉她的手那女孩子一笑挣脱。李治怔了一怔忽然想起她现在已是十四岁的小姑娘了可能懂得害臊了呢。也便笑了一笑问道:“那青衣妇人是谁你怎认得她的?”那女孩子道:“你管得着?我认得的人都要对你说吗?”李治又怔了一怔心想:怎么她的性情全部变了她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儿呀!

要知李治和冯瑛在天山之时情同兄妹。冯瑛对他十分柔顺。李治真想不到两年多不见她却用这样的口吻回答自己。那女孩子又格格笑道:“你坐下来呀你尽呆呆的看着我干嘛?”李治坐在她的身旁问道:“易伯母好吗?”那女孩子道:“很好呀她也惦记你呢!”李治道:“她的头怎么样了?”那女孩子道:“还不是像从前一样斑白。你问她的头干吗?”李治跳起来道:“什么易伯母的头白了?”要知易兰珠的头因为几十年前曾服了忧昙仙花可保永世不白。若然一白就是死期到了所以李治问她头实际就等于问她健康如何如今听这女孩子说她已斑白如何不慌。那女孩子忽又笑道:“我骗你呢你本来很聪明嘛怎么这次笨了?我不是说她的头像从前一样吗?她的头以前怎样难道你不知道?你下山也不过两年。”李治一听果然她是说过这话。笑骂道:“你怎么学得这样顽皮了?拿这个来吓我!易伯母的头是永远不会白的你说她白了不是诅咒她要死吗?亏她那么疼你你开玩笑也不应这样开!”那女孩子伸伸舌头道:以后我不敢了!”

看官们都知道这女孩子实际不是冯瑛而是冯琳了。她躺在山石之后把吕四娘和李治的对话全都听去心里又惊又喜。她年纪虽小可是也听人说过易兰珠和武琼瑶的名头知道这两人是当今之世最厉害的女剑客尤其是易兰珠更是内家正宗剑术大家了因和尚天叶散人他们常常骂她还说过要邀集十名一流好手去斗她。冯琳虽小人却聪明见这些“伯叔”如此恨她忌她就知这易兰珠的本事一定大得不得了。心中好生仰慕。

适才她在山石之后听得李治原来是武琼瑶的儿子又听李治说自己“是”易兰珠的唯一传人而且还和自己一同玩大心中暗暗奇怪难道世界上真有一个和自己十分相似的人?可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心中忽然起了一个鬼主意:就冒认是那不知名的女孩子逗逗李治。

李治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女孩子不是冯瑛又问道:“你这两年见过我的母亲吗?”冯琳晤晤呀呀含糊说道:“见过一次。”李治道:“她怎么样?”冯琳道:“她在练剑。”李治奇道:“怎么她在练剑?她不坐关了吗?”原来李治下山时她母亲已开始“坐关”以七日为一期即每次静坐七天静坐之时只食花果过了七天然后再食烟火。然后休息三天又再静坐。这种长期“坐关”乃是修习最上乘内功者最后要过的一关。“坐关”期中不理俗务更无需练剑。所以李治一听冯琳说她母亲练剑大为奇怪。冯琳听言察色知道一定是自己说错了话微微笑道:“我和师傅一同去的师傅说你母亲走火入魔!”

李治这一惊更甚颤声叫道:“她走火人魔?哎呀那么她身体怎样?”冯琳在四皇子府中长大遍习各派武功。然而四皇子门下异人除了因之外谁都不懂正宗的玄门内功其他各派偏门修习内功的常会“走火入魔”所以冯琳对这个名词十分熟悉。因道:“好在我师傅及时赶到李伯母心灵正起异状之际面肉痉挛我师傅一瞧就知她是走火入魔赶忙运内家真气助她呼吸她这才恢复正常。据师傅说要不是她及时赶到伯母就要半身不遂啦。所以伯母后来不坐关了说要把剑练到出神入化之后然后再坐。”这番话说得活灵活现而且很有根据不由李治不信。心想白魔女传下的武功本来不是玄门正宗我以为她功力深湛修练最上乘内功也可无碍谁知还是走火入魔。心想:以母亲的好胜受此挫折不知该如何伤心呢!一念及此不觉闷闷不乐。

冯琳又笑道:“我师傅说这不紧要你闷什么?她说你母亲有过此番经历以后再‘坐关’时就知所趋避了她还指点你母亲修习最上乘内功的诀窍呢可惜我听不懂。”李治大喜道:“晤那我母亲倒是因祸得福了。”冯琳这一番话无意之中撞个正着。原来论起辈份武琼瑶比易兰珠尚高半辈(武谅瑶是白魔女的关门徒弟易兰珠虽然是晦明禅师抚养长大但武功大半是凌未风所传。晦明禅师和白魔女是同辈〕所以易兰珠和武谅瑶虽然私交极好但说到武功总是谦逊更不好意思“指点”武琼瑶了。李治心想:想必是易兰珠见自己母亲经过这场灾难所以不拘俗套不固执于辈份愿意“指点”了。

冯琳微微一笑又道:“你那独门剑法能不能教我呀?”李治一愕道:“你学的天山剑法博大精微为何还要学我的?”冯琳道:“我师父说我们两家剑法一正一反本来同出一源所以我想如果同时兼学岂不更好?我本要伯母教的但可惜我匆匆下山没有机会再学了。”李治忽笑道:“其实我这一门剑法你师傅也懂的。以前我母亲的师姐飞红巾曾教过她。”冯琳暗吃一惊想不到说话之间又露破绽。幸好李治一笑之后又道:“你师傅也不教你想必是见你年纪太小恐你学得太杂所以叫你专练天山剑法!”李治说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问道:“你下山多久了?”冯琳想了一下答道:“晤半年多了。”李治道:“半年之间你为什么学了那么多别派的武功?”冯琳嘟着小嘴儿道:“我欢喜嘛你为什么总爱管我?我现在年纪渐渐大了多学一点也不紧要。我知道啦你不愿意教我所以故意这样骂我。”李治甚爱这个小妹妹闻言皱起眉头道:“你说到哪里去了?好像你和我是外人似的?你真的要学我当然可以教你。”

冯琳大喜又道:“什么叫做‘后天之气’什么叫做‘先天之气’?‘内丹’修练又是如何?”李治又是一阵愕然心想怎么易伯母连这些最基本的内功修习常识都没教她。原来所谓“后天之气”“先天之气”都是道家的说法其后亦为修习内功时所习用。所谓叫“后天之气”就是指胸肺中的气因为那是由外间吸进来的所以叫“后天之气”丹田气海中的气又叫小先天之气乃是人类自母体产出后就赋有的。普通人呼吸时胸肺中的气与丹田之气不能沟通混合;但若对吐纳功夫有了修养的人则可令二气混而为一称为“气通”到了“气通”的境界“先天之气”与“后天之气”上下交结无形中就似在体内结成一粒“丹丸”之韧可上下转动这便是道家所谓的“内丹”其实乃是体内所养成的一股气劲并不带什么迷信的色彩的。

冯琳对于内功窍要茫然无知所以有此一问。及见李治愣然眼睛一溜已知所以笑道:“你一定奇怪师傅为何不教我了?她说我年纪小不耐静坐所以只教我练剑并未教我内功。”冯瑛七八岁之时由武琼瑶照顾八岁后回天山北高峰到十二岁止这四年间李治每年见她一次每次相聚约半个月李治当她孩子看待所以并没问起她有否修练内功。这时心想:易伯母只授武艺不传内功这样教法岂非甚有缺陷?因道:“我说给你听也不紧要只是若给伯母知道那可真是贻笑方家了。”冯琳道:“我不告诉她便是。她本来叫我在江湖历练三年之后再回山时才将内功修习之道教我的。我只伯她年纪老迈若有意外岂非一生难学!”李治闻言眉头又是一皱连道:“岂有此理。”心想:这孩子素来温柔敦厚怎么出来半年心术就变得如此坏了。”只顾自己。若真个恩师死了悲痛还来不及那会想到其它。这女孩子如此**若给易伯母听到真会气死。

冯琳见他又扳起了面“哎哟”叫道:“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好哥哥你别对我生气我以后不乱说了。”李治心想:这女孩子下山后不知交了些什么朋友给引坏了。今后非得对她多照顾不成再不能让她和青衣妇人之类蛮不讲理的“疯婆子”鬼混了。因道:“好吧我不生气。你要学内功我把基本要诀传你。”说了半个时辰冯琳心领神会大喜道谢。李治眉头又皱道:“你怎么啦?简直和以前像两个人了?”冯琳微微笑道:“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你说给我听。”李治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也有十三四岁啦!连自己本来是怎样的都忘记了么?”冯琳一笑跳起似乎是因得他的指点极为高兴。李治说完这话心里忽然感到颤栗心想:难道真有这样快忘了本性的人?不觉呆看着她说不出话。

谈了半夜!不知不觉之间东方已白五彩朝霞出现天边。“葛岭朝墩”原就是“钱塘八景”之一。从葛岭向东远眺越过市区在远处是一片浩渺的钱塘江一直伸展到遥远的东海。这时太阳已慢慢地从海面上升起来就像一面紫红色的大铜盘似的。李治迷悯的心情给清晨的冷风吹得暂时清散站在“初阳台”上看那一面紫红色的大铜盘越升越高逐渐由紫红变成橙黄继而又由橙黄变了耀眼的白光。俯瞰西湖湖面闪耀着万道金光四周的青山绿树都染上了美丽的朝霞彩色!

李治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记起了吕四娘的说话对冯琳道:“我和你看吕四娘去!”冯琳佯作不知问道:“哪个吕四娘呀?”李治道:“就是昨晚和我在这里比剑的那个女人。”冯琳道:“我怕她的那个同伴那个黄脸汉子。”李治道:“那个人是江南大侠甘凤池呢为人最是行侠仗义有什么可怕?你也应该交交这些正派之人。”冯琳无奈只好随他同去。

甘白二人自昨晚吕四娘去后久久不见回来心中悬悬那睡得着。听得敲了四更甘凤池独自起来在旅舍的庭院中散步看那一钩斜月慢慢的从头顶移过。在这万籁俱寂之际忽听得有一阵女人的尖叫声好像就在这旅舍之内。甘凤池天生的侠义心肠虽然心中有事也禁不住循声寻访这旅店占地颇广总有二三十间客房。甘凤池跳上屋面听得叫声自东一间房内急忙从屋面飞过寻到那间房间使个“珍珠倒悬帘”双足钩着檐椽探头内望这一望大吃一惊!

只见屋内一个老头背向窗口。面向一个中年女人冷一冷说道:“你再叫!你再叫我就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女人面色青白好像是很是害怕:但仍是恨恨说道:“你真是人面兽心寡清薄义把我骗到杭州原来是要下毒手!”那老头狞笑道:“我家的那个婆子容你不得没奈何只好请你借一只耳朵十根指头作为我赎罪之物。念在以往恩义你自己下手吧我有灵丹给你止痛!”那女人抖个不停老头嗖的一声拔出了一口解腕腰刀。

甘凤池听得这老人声音好熟见他拔出了刀蓦然叫道:“韩重山你干什么?”一口飞刀穿窗直入!

韩重山武功极高只因全心对付那个女人没有听出声息。这时反手一拿已把飞刀拿着。甘凤池虎吼一声跳了进来!韩重山顺手将匕一插甘凤池一个翻身一招“覆雨翻云”用擒拿手一拂向韩重山持刀的手腕直截过来甘凤池的擒拿手在同门中湛称一绝韩重山手腕一翻匕落地。屋中的女人急忙穿窗跳出。韩重山大怒双掌一推甘凤池出掌相抗只觉一股大力甘凤池身不由己直向门外撞去砰然一声木门已给撞开那韩重山也给甘凤池神力推倒跌落床上。

正是:

八两半斤功力悉敌。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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