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云自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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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辛弃疾

牟宗涛深知尉迟炯是个武学大行家可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是以虽然是在做戏使的可是真实的功夫不敢丝毫弄假。

炎炎大师一掌劈出热风呼呼牟宗涛冷笑道:“火龙功又能奈我何哉?”折扇一拨用了扶桑派祖师虬髯客秘传的内功心法登时就像是在炎炎夏日里吹来一阵清风正在剧斗中烦躁不安的尉迟炯世感到遍体生凉心里想道:“怪不得金逐流时常与他切磋武功他的内功心法确是有独得之秘我一向不大看得起他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两人假戏真做炎炎大师这可就吃了苦头了热呼呼的掌风给牟宗涛反拨回去登时令他自作自受不过片刻已是大汗淋漓浑身湿透。

刘兴元夫妇双双扑上丈夫的一双铁尺点向牟宗涛背后的“风府穴”妻子的两柄柳叶刀盘旋飞舞“雪花盖顶”向牟宗涛猛砍下来。

尉迟炯焉能任由他们转移目标去围攻牟宗涛当下一个“移形换位”跺开了正面向他戳来的欧阳坚的“雷神指”快刀如电大喝一声“着!”

“当啷”声响刘兴元的一双铁尺竟然给尉迟炯劈为四段幸而他的武功还相当了得兵器劈断人倒没有伤着。

与此同时牟宗涛喝声“撒刀!”折扇倏合轻轻一敲刘兴元的妻子双刀坠地。尉迟炯本来正在刀锋斜转准备削掉这妇人的双臂的牟宗涛的折扇正在进招他这一刀自是不便劈下去了。

牟宗涛喝道:“去吧!”腾的飞起一脚把刘兴元的妻子踢得飞了起来直跌出了酒店的大门之外。

刘兴元把妻子背起那妇人装作双腿跌断连声惨叫刘兴元骂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打落牙齿和血吞忍着吧!”其实牟宗涛这一脚用的乃是一股十分高明的巧劲看来势道凌厉那妇人可没伤着分毫。

牟宗涛冷笑道:“看在你是个妇人家我不伤你性命。”尉迟炯以为那妇人真是断了双足倒是有点不忍说道:“不错由她去吧!”

欧阳坚骄指向牟宗涛一戳“嗤”的一声把牟宗涛的折扇戳破一孔。尉迟炯快刀劈去欧阳坚和炎炎和尚已是夺门跑了。

牟宗涛还要去追尉迟炯道:“附近就是御林军的统领府咱们露面可是有点不安牟兄穷寇莫追由他去吧!”

牟宗涛趁势收招说道:“不错我可是正要找你的呢。”

尉迟炯道:“欧照坚的雷神指甚是厉害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牟宗涛道:“不妨事幸亏他这一指没有戳着我的穴道。”

尉迟炯定睛一看只见在牟宗涛胸口“璇玑穴”的旁边有一个红点不问可知乃是“雷神指”留下的指痕了。饶是尉迟炯胆气豪雄见了也不禁骇然。

躲在外面墙角偷听的快活张暗自思量:“我若是喝破牟宗涛的诡计只怕尉迟大侠未必相信。附近也不知还有没有统领府的人埋伏我的行藏败露性命可就难保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尉迟炯说道:“牟兄你怎的也到京师来了?”

牟宗涛笑道:“正是为了找你啊。我听金逐流说你来了京师我就跟着来了!”

尉迟炯有点诧异说道:“这么说今晚可真巧极了。但不知牟兄找我何事?”虽然他觉得牟宗涛来得太过凑巧但眼见牟宗涛和那些人恶斗而且为自己几乎受了重伤也只道的确是“凑巧”而已对牟宗涛可没疑心。

此时躲进内房的掌柜和伙计已有数人出来仍是瑟瑟缩缩的不敢上前。牟宗涛道:“尉迟兄这里不是说话之所咱们还是早离是非之地吧。”

此时已是将近四更时分了尉迟炯霍然一省想道:“快活张为人机警他并无出蛇焰箭可知他在统领府中并没出事。想必他是见这里出了事如今已经回到崔老板那里报讯了。”

尉迟炯道:“好咱们另外找个地方。”快活张忙即悄消溜走躲在长街暗角只见尉迟炯与牟宗涛联袂而去走的方向却不是前往崔老板那间煤炭行的。原来尉迟炯为人胆大心细那间煤炭行是天地会设在京城的秘密分舵他事前没有知会崔老板可不敢随便带一个外人进去。

侠活张倒是有点担心尉迟炯带领牟宗涛到煤炭行去如今见他们走的是相反方向心上一块石头方始放下想道:“牟宗涛决不会今晚就下毒手尉迟大侠明天自必回来。我且先回去和老崔商量商量。”

他回到煤炭行所在的那条街道早已是天光大白了。把眼一看不由得又是暗暗叫了一声“苦也!”

原来那间煤炭行的门前站着两名士兵大门紧闭贴住一张大红官印的封条。此时街道上虽然已经有人行走可谁也不敢凑近去看快活张当然是更不敢露面了。

快活张心道:“看来煤炭行已是被官府查封了我且暂避风头再作打算。”刚刚闪入一条横街小巷忽地给一个人一把揪住。

快活张练有缩骨功善能脱绑解困给人突然从背后了把抓着虽然不免骤吃一惊却是虽惊不乱。当下一个沉肩缩肘企图溜走不料竟是未能挣脱那人的掌握。方自吃惊只听得那人笑道:“别慌是我。”声音好熟回头一看却原来是孟元。快活张又惊又喜说道:“孟爷你开这玩笑可吓死我了但你怎的却也跑到这里来呢?”

孟元道:“我正要和你详谈。我住在大前门(地名)的一间小客栈。”

到了孟元寓所快活张关上房门说道:“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告诉你不过还是先听你的吧。”

孟元笑道:“说来似是巧遇其实我是特地到那里去的。”快活张道:“你已经知道那间煤炭行的秘密了?”孟元道:“不错李光夏出的事我也知道了这地址是金逐流告诉我的我本来想去我尉迟炯不料却碰见了你。”

快活张连忙问道:“你可知道崔老板他们怎么样了。”

孟元道:“我来的时候刚好见着官兵把一行人押走一共是十三个人不知有没有崔老板在内。”

快活张道:“连尉迟大侠和我在内一共是十五个人。这么说煤炭行里的人是全给他们抓去了。”

孟元笑道:“你这鬼精灵又是怎么溜走的?”

快活张道:“昨晚我和尉迟炯去了别处不是住在行内。”

孟元道:“原来如此我道尉迟大哥若是在那里的话岂能容得官兵得手。你们昨晚去了什么地方?”

快活张悄声说道:“御林军的统领府。”

孟元吃了一惊说道:“御林军的统领府?李光夏是被囚在那里吗?”

快活张道:“不是他是被囚在萨福鼎的总管府中。”接着笑道:“还有令你更惊奇的事呢咋晚我在北宫望的统领府见着一个人你猜是谁?”

孟元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快活张笑道:“让你猜也猜不着!这人是牟宗涛!”

孟元这一惊非同小可说道:“牟宗涛他到那里做什么?”

快活张道:“当然是没有好事了对啦我忘记告诉你除了牟宗涛我还见着了杨牧呢。他们是一先一后来到北宫望的密室的。”当下将昨晚的所见所闻点滴不漏的告诉了孟元。

孟元叹了口气说道:“杨牧我早已对他起疑他与北宫望私会不足为奇牟宗涛竟也如此这确实是太出我的意料之外了。”

快活张叹道:“名关利锁不知有多少本来是豪杰之上也冲不破北宫望以扶桑派的掌门为饵也怪不得牟宗涛上了钩不过咱们的当务之急却不是为牟宗涛惋借而是赶快找着尉迟大侠免得他上牟宗涛的当。”

孟元忽地想起了林无双来心里想道:“此事若是给她知道又怕她是更伤心了。我们固然要提防尉迟炯上他的当更得提防无双上他的当无双太过纯真不识人心险恶比尉迟炯尤其可虑。”

快活张道:“孟兄你在想些什么?”

孟元道:“你说得不错我已经有了主意了。”

快活张道:“什么主意?”

孟元道:“你刚才说北宫望准备暗助牟宗涛到总管府救人。”

快活张道:“这是一个阴谋牟宗涛救出了李光夏就可以取信于天下英雄。将来不仅可以做扶桑派的掌门甚至可以当上武林盟主。”

孟无道:“我知道但咱们不也正可以将计就计么?”

快活张道:“愿闻其详。”

孟元道:“李光夏咱们是要救出来的北宫望利用牟宗涛咱们也可以利用他呀他和尉迟炯联手到总管府救人决计不会耽搁太久想必就是这几天晚上的事情了。”

快活张道:“这又怎样?”

孟元道:“可要你冒点风险!”

快活张笑道:“越冒险越有刺激这在我是家常便饭。”

孟元道:“明天晚上起每晚你偷入总管府窥伺一现有什么动静你就蛇焰箭叫我来。”

快活张道:“对这就无须费神找寻尉迟大侠了。”

孟元道:“不仅如此我闯进去帮尉迟炯救人还可以当面揭破北宫望和牟宗涛的阴谋。”

快活张道:“只怕尉迟大侠不敢相信呢?”

孟元道:“我与尉迟炯肝胆相照别人的话他不信我的话他不至于不信。还有一层尉迟炯纵或一时间不敢相信大内总管萨福鼎却是非得相信不可!”

快活张心领神会哈哈笑道:“不错萨福鼎与北宫望为了争权夺利斗角勾心纵然没有人和他说他也一定这样怀疑为什么尉迟炯会知道李光夏囚在我这里呢?对我这里的情形为什么又这般熟悉一闯进来就直趋囚犯处所有如探囊取物?咱们一旦揭了这个阴谋他当然是非相信不可了。哈哈这么一来好戏还在后头呢。妙计啊妙计!”

孟元笑道:“不过这么一来咱们可也要冒性命之险了。萨福鼎和北宫望固然要杀咱们牟宗涛也非除掉咱们不可。我本来是个钦犯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但你却是不必卷入漩涡的。失掉了吃饭的家伙你这侠活张就快活不成啦你后不后悔?”

快活张若有所思忽地说道:“对咱们还可以找一个帮手。”

孟元道:“于这样的事须得与咱们有过命的交情才成你去找谁?”

快活张笑道:“这个人早就是你的生死之交了。你还猜不着么?”孟元道:“究竟是谁?”

快活张哈哈笑道:“宋腾霄!”

孟元又惊又喜说道:“宋腾霄也来了?你见着他了?”

快活张道:“你的小师妹也来了呢。他们住在戴谟家里。戴谟兄弟说不定也可帮上咱们的忙。”

孟元道:“戴氏兄弟有家有业咱们不能连累他们。小师妹也不想她冒这样的大险。宋腾霄倒是可以和他商量的。”

快活张道:“多一个高手到了那晚即使牟宗涛反戈相向咱们也可以闯出总管府啦。尉迟大侠是尽可以敌得住牟宗涛的。”

孟元笑道:“你不要太乐观了我可保不了你的吃饭家伙。是否要连累腾霄我也还在踌躇呢。”

快活张笑道:“我打不过不会跑吗?何况我已经快活了这许多年亦已够了。”

盂元道:“当然不论如何宋腾霄和小师妹已经来了我是一定要去见他们的。”

快活张道:“好那么事不宜迟咱们今日就去找他。”

宋腾霄和吕思美住在戴谟家里不知不觉过了几天兀是未能打听到孟元的消息。

这天戴谟回到家里说道:“孟大侠的消息没有但却听到一桩奇怪的事情。”

宋腾霄道:“什么古怪的事情?”

戴谟说道:“御林军统领府所在的地方附近有这么的一间古怪的酒店!”原来戴谟是个老北京那间酒店咋晚生的事情已经有人告诉他了。

戴谟把听来的消息说了之后。接着说道:“这间洒店的后台老板是御林军的军官居然有人在那里闹事这已是一奇。可还有更奇怪的事呢!”宋腾霄道:“哦那又是什么?”

戴谟说道:“初是四个人围攻一个髯须汉子有人认得其中一个是新任震远镖局的副总镖头欧阳坚。”

宋腾霄吃了一惊说道:“欧阳坚这人的武功可是很厉害啊!我曾经帮忙缪长风和地交过手的。”

那日路上的遭遇宋腾霄早已告诉了戴谟戴谟叹口气道:“先父过世之后震远镖局的事情我是早已不闻不问了。但我今日听来的这个消息如是委实令我痛心。”

宋腾霄莫名其妙说道:“欧阳坚在酒店里闹酒打架当然是有失镖局的体面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呀?”

戴谟说道:“宋少侠有所不知那四个人中除了欧阳坚之外还有一个胖和尚。这胖和尚告诉我消息的人虽然不认识他但他一说我可是知道是谁了。”

宋腾霄道:“这野和尚是什么样的人物?”

戴谟道:“是御林军统领府的高手之一的炎炎和尚。”

宋腾霄怔了一征说道:“这么说来欧阳坚竟是和清廷的鹰爪做一伙了怪不得戴大哥痛心。”

吕思美好奇心起说道:“欧阳坚已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那胖和尚受北宫望重用当然亦非泛泛之辈然则那个受他们围攻的虬髯客却又是谁?居然能够力敌四名高手?”

戴谟道:“这人用一柄单刀据说四个高手竟然无奈他何后来来了一个中年书生帮他这就把欧阳坚他们四个人都打得夹着尾巴逃走!天下使刀的好汉快刀使得如此高明的人没有第二个一定是——”

说至此处吕思美和戴谟同时叫了出来:“尉迟炯!”

宋腾霄大喜道:“尉迟炯的大名我是钦慕已久的了想不到他也到了京师若有机会结识得这就好了!”

吕恩美道:“尉迟炯和我爹爹倒也有点交情小时候我曾见过他的。不过他现在闹出这件事情想必定然远走高飞不会留在京城的了。”

戴谟说道:“不错依常理推测在御林军统领的眼皮底下闹出这桩事情北宫望自是决不会不查究的说不定现在已经知会了九门提督暗中注意可疑的人物了。”

宋腾霄何等机灵听至此处心中一动说道:“戴兄你是武学世家京中的知名之士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吧?我们在你这儿只怕有点儿不大方便吧。”

戴谟说道:“我与公门中人相识不少他们多少要卖我一点交情。你们尽管放心住下不过当然也还是小必谨慎一点为妙。”

宋腾霄道:“我和小师妹本来想到万里长城游玩不如我们就去游玩几天避避风头也好。”

戴谟想了一想说道:“到了北京万里长城是应该去逛逛的。两位暂时离开这里几天也好但可惜我却不能陪两位游玩了。”戴谟是个稳重的人虽然自信公差不会找他麻烦究竟没有十分把握是以在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同意了让宋吕二人暂且离开。

宋腾霄道:“听说八达岭下有供游人住宿的客栈我们可以找一个小客栈躲几大戴兄不用挂心。”

戴谟说道:“住在客栈恐怕不方便我倒有个地方可供两位驻足。”宋腾霄道:“这就更好了不知是什么所在?”戴谟说道:“八达岭上有间道观观中道士与我相识两位说出我的名字他们必定让你借宿。”

万里长城从嘉峪关到山海关在丛山峻岭中婉蜒一万二千里沿途有着不少形势险要的关口居庸关和八达岭就是其中之一。北京来的游客逛万里长城、就是经过八达岭的这段长城了。

宋腾霄与吕思美天未亮就动身到了八达岭已是日影西斜的时候但距离入黑的时分约莫也还有两个时辰。

走上八达岭只见脚下的长城像是一条见不见尾的长龙在翻山越岭令人豪气顿生。居庸关屹立在南口(地名)北面两旁高山夹着一条狭窄的山沟山岗上山花野草葱笼郁茂好像是碧波翠浪织成一幅美丽的图案。这就是有名的燕京八景之——居庸叠翠了。

吕思美看得心旷神抬不由得赞叹道:“啊这里的景色比小金川还美咱们玩到天黑了再去找那间道观好不好?”

宋腾霄笑道:“小师妹高兴我自当奉陪。”在居庸关附近民间流传着不少动人的传说如“五郎像”“六郎影”“穆桂英点将台”等等都是和北宋抗辽英雄“杨家将”有关的故事后人将之附会的。宋腾霄虽然是第一次来此游玩但自他博览群书前人的游记读得不少是以对这些名胜古迹如数家珍吕恩美听得津律有味尤其对“穆桂英点将台”更是心焉向往流连不忍即去。

宋腾霄道:“前面还有更好玩的地方呢。”吕思美道:“是么?”游了一会忽听得有叮叮当当的清脆音响吕思美道:“咦这里怎的竟有琴声?”

宋腾霄笑道:“这不是有人弹琴这地方名叫弹琴峡由于水流音响清脆有如琴声得名。”

吕思美道:“不对这分明是真的琴声!”宋腾霄凝神细听果然听得在淙淙的水声中的确夹有琴声。真假琴声混在一起但还是可以分别出来。

宋腾霄道:“这人在弹琴峡弹琴也算得是雅人了。”吕思美道:“弹得真好听。宋师哥你的玉萧有没有带来?”宋腾霄道:“可惜没有带来就是带来我也不敢在高人面前献拙。”吕思美笑道:“我还以为有耳福可以听一曲琴萧合奏呢真是可惜了。但宋师哥你是一向不肯轻易称赞别人的这人当真是个琴道高手么?”宋腾霄道:“你都觉得他弹得好听当然是个中高手了。你可知道他弹的是什么吗?”吕思美笑道:“我只知道好听说不出所以然的。嗯难得在名山碰上高士咱们过去与他结识如何?”

琴韵悠扬中只听得那人朗声吟道:“芳挂当年各一枝行期末分厌春期。江鱼朔雁长相忆秦树嵩云自不知。下苑经过劳想像东门送饯又差池。霸陵柳色无离恨莫在长安赠所思。”这是唐代诗人李义山怀念好友的诗篇宋腾霄点了点头说道:“这人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在弹琴临流浞足坐在一块形如圆镜台的石上弹琴水从岩孔流过叮咚有声隐隐与琴声相和。来腾霄道:“这位兄台弹得好琴。”

白衣少年推琴而起说道:“佳客远来请恕疏狂之罪。”宋腾霄笑道:“俗客扰乱了兄台清兴我们才应该向兄台请罪呢。请恕冒昧敢问高姓大名。”

白衣少年心想:“看来他们不是常人就让他们知道料也无妨。”当下说道:“小弟是姑苏陈光世。”

宋腾霄“啊呀”一声说道:“令尊可是江南大侠陈天宇陈老先生?”

陈光世道:“不敢当。两位是——”

宋腾霄道:“我也是家住苏州的小姓宋家父宋时轮小可名叫腾霄。她是我的师妹吕思美。”

陈光世大喜笑道:“原来是宋兄贤乔梓我也是久仰的了。想不到咱们都是苏州人氏今天方始相识听说宋兄在小金川怎的来到此地?”

宋腾霄道:“我们是到京城找一位朋友的今日特地来看一看万里长城。陈兄适才所吟诗句隐隐行远人之思莫非也是来找朋友的么?”

陈光世道:“正是我已经到过北京了没有找着那位朋友。宋兄你是今天从京城出来的吗?”宋腾霄道:“不错。”陈光世道:“我来了这里已经三天了现在正想回去。宋兄你我的那位朋友是谁?”宋腾霄道:“孟元不知陈兄的贵友又是哪位?”

陈光世道:“不知宋兄可曾听过缪长风这个名字?”宋腾霄道:“啊原来你找的是缪长风。”

陈光世道:“宋兄敢情和他相熟?”

宋腾霄道:“谈不上深交不过我们在路上曾与他两度相遇。”他知缪长风和陈光世是好朋友有些事情自是不便和他说了。

吕思美加是个没有机心的人笑道:“陈大哥你这位朋友闹出的事情可不小呢他和四海神龙齐建业与及震远镖局的韩总镖头都结了架子。”

陈光世诧道:“有这样的事为什么?”

宋腾霄向吕思美使了一个眼色说道:“我们在路上曾见他和震远镖局的人打了一架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陈光世道:“有人受伤吗?”

宋腾霄道:“这个这个我倒没有问他。”吕思美忍不住说道:“他是和云紫萝同在一起的。云紫萝的姨妈原籍三河你不妨到三河县打听打听。”

陈光世道:“多谢指点。三河县离北京不远我先到三河县去找他们希望咱们将来能在京中相会。对啦忘记问你们你们在北京可有联络的地方?”

宋腾霄道:“我们本来是住在前任震远镖局少镖头戴谟的家里的。”

陈世光道:“哦戴谟?我知道他。那么我一回到北京就马上到他家里。”

陈光世走后宋腾霄笑道:“逢人但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小师妹你和他说话怎的全然不知忌讳?”

吕思美噘着小嘴儿道:“他是鼎鼎大名的江南大侠的二公子又不是坏人。”

宋腾霄道:“他可也是缪长风的好朋友呢你不知道我刚才真有点怕你说及缪长风和云紫萝的私情那就不好听了。”

吕思美道:“我才不高兴理人家的闲事呢只怕是你自己还怀着心病吧?”

宋腾霄道:“你又来了好咱们别吵啦天快黑了还是去找那间道观吧。”

陈光世独自下山心中颇是不安想道:“齐建业是我爹爹的好朋友震远镖局的韩总镖头与我家也是颇有交情怎的缪叔叔却与他们结了梁子?不过他和云紫萝同在一起这倒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当日同游太湖与及西洞庭山的往事不觉重现眼前了。

眼前浮现出西洞庭山的景色山下是烟波浩渺的太湖山上是一片盛开的梅林两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在梅花丛中比剑。

想起了西洞庭山的往事陈光世心里不禁暗暗好笑:“缪叔叔为我做媒如今却是他替自己找到了佳偶了。那位云女侠当真可以说得是刚健婀娜兼而有之配缪叔叔正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随着想起了邵叔度的女儿邵紫薇和萧夫人的女儿萧月仙“这两位姑娘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但比起云紫萝来却是缺乏一股可以吸引男子的魁力。或许这是因为她们年纪太轻未曾入世的缘故吧?她们像是水清可以见底的溪流云紫萝都是波耀光明而又一望无涯的太湖。唉姻缘二字本是可遇而一不可求旁人做媒岂能合乎自己心意?只怕我这次去找缪叔叔难免又要碰上这两位姑娘倒是有点尴尬了。”

陈光世独自下山胡思乱想不知不觉走到一座石台底下这是八达岭的名胜古迹之一名唤“云台”。云台全部用汉白石砌成它的半五角形券顶结构在中国古代建筑中极为少见。在券洞和券门上都有石刻。券洞刻的是四大天王像浮雕精美神情威猛。四大天王像之间刻着梵、藏、西夏、蒙、汉诸种文字及“陀罗尼经咒颂文”对佛典和古代文字具有很高价值。券顶上满布“曼陀罗”图画花中刻有佛像。据说是元代名雕刻家的优秀作品。

陈光世早就在前人游记中读过有关“云台”的记述但这两天忙于游览别的地方却还宋曾找着“云台”几乎都忘记了想不到在下山的时候恰好从云台底下经过。

正要去仔细鉴赏券顶的石刻忽地目光却给台下的几堆乱石吸住。说是乱石其实也不是胡乱堆砌的一共是三堆排三个品字形最下面是九块石头跟着递减最上面的一块却不是石头而是人头骨。

陈光世好生惊诧心里想:“这该不是小孩子玩的把戏吧?呀莫非是什么秘密帮会或者黑道人物的标记他们是约好了在这里相会。”

心念未已忽听得似有人声陈光世吃了一惊想道:“果然我是料得不错黑道人物的秘密约会是最忌碰上外人的为了兔惹麻烦只好暂且躲他一躲了。”当下纵身跳上云台躲到石刻背后。

刚刚把身藏好只见一个胖和尚和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从不同的方向上来同时到达陈光世心中一动:“这胖和尚倒像缪叔叔和我描述过的那个炎炎和尚?”果然便听得那短小精悍的汉子打招呼道:“炎炎大师你可到得早啊我还担心你来不成呢!”

炎炎大师打了一个哈哈说道:“葛老二怎的你以为我是一个惯于失约的人么?”

那个被叫作“葛老二”的汉子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听说京城里风声正紧前晚还闹出一桩事情。我以为你多半抽不出空来了。”

炎炎大师笑道:“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呀!一点不错前晚闹的那桩事情也有我这个酒肉和尚在内。说来也是真够险的我几乎吃了尉迟炯的快刀。”

葛老二道:“原来你是和尉迟炯打架把他捉着了没有?”

炎炎大师道“我们是有心放他走的要不然他怎能逃得出我和欧阳坚两人的手心?”他这话虽然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却也并非完全说谎。

葛老二诧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炎炎大师:“这是北宫大人安排的巧计放长线钓大鱼偷偷告诉你一桩秘密牟宗涛也是我们的人啦这出戏将来就是要他来唱大轴的。”

葛老二惊异不已说道:“真的?那么你们究竟唱的是什么戏?”

炎炎大师故作神秘笑道:“总之有好戏你瞧就是啦以后再告诉你。”

在云台后面偷听的陈光世更是惊骇莫名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牟宗涛是金大侠的好朋友怎的会与鹰爪走上一路?不过若是尉迟大侠当真来了京师我倒是应该去找他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葛老二说道:“也好待玄风道长来了再说奇怪每次约会都是他最先到的怎的现在还不见他的踪影难道出什么事了?”

炎炎大师沉吟半晌说道:“据我所知他是到三河县的他的一手乱披风剑法足可抵敌当世一流高手不过缪长风的武功委实是非同小可只怕比他还要高明。说老实话我也有点担心了。”

陈光世不禁又是大吃一惊:“怎的说到缪叔叔头上来了?”

他们刚好说到这里便听得有人笑道:“多谢你们挂念贫道并没少了一根毫毛。”

笑声中一个三络长须的道士来到。

炎炎大师道:“你和缪长风交过手么?”

玄风道人道:“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

炎炎大师笑道:“这就怪不得你没少了一根毫毛了原来你是白走了一遭。”

玄凤道人满不高兴说道:“你这是在门缝里瞧人忒也把人瞧扁了。我倒巴不得碰上缪长风和他较量较量呢。你吃了他的亏不见得我就一定输给他了。”

炎炎和尚与玄风道人是有十几年交情的朋友玄风道人在武林的名望又是在他之上是以吃了玄风道人的抢白虽然亦是心里甚不舒服脸上却是不能不强作笑容打个哈哈说道:“道兄我是和你说笑的你怎的认真起来了?不过说真的北宫大人却是不希望你和缪长风交上手呢。”

玄风道人道:“我知道他是怕我打草惊蛇这次他只是要我去打听消息的。”

炎炎和尚道:“对啦我还没有问你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玄凤道人道:“欧阳坚透露的消息倒是不假缪长风是曾到过三河县住在云家老屋。可惜我来迟两天萧景熙的婆娘和她的外甥女儿杨牧的妻子都已走了。”

陈光世心里想道:“原来萧夫人和缪叔叔和云紫萝都已不在三河县了好在我偷听了这个消息否则我也要白走一遭了。”

炎炎和尚道:“不知他们是搬到哪儿?”

玄风道人道:“这我可还没有打听出来不过这次我也不是白走一遭虽然打听不到缪长风的下落却也有点意外收获?”

炎炎和尚道:“哦什么意外的收获?”

玄风道人道:“云家老屋的人都走*光了那天晚上我和老夏老廖他们就在那里留宿。哈说来也真巧三更时分就有两个标致的女娃儿来到云家自投罗网。”

炎炎和尚笑道:“哈你们这可是飞来的艳福那两个女娃儿是谁?”

陈光世在云台后面偷听听到这里心头不禁卜通通的乱跳“莫非就是萧月仙和邵紫薇这两个不知江湖险恶的姑娘?但怎的她们却不跟萧夫人一起走呢?”

果然便听得玄风道人说道:“一个是那婆娘的女儿名叫萧月仙一个却是邵叔度的女儿名叫邵紫薇。邵叔度是萧家的老朋友他们在西洞庭山上是邻居的。”

炎炎和尚道:“怎的这两个女娃儿却没有大人作伴?”

玄风道人道:“这两个女娃儿给我们捉住起初闭口不说但终于还是给我们套问出来。原来她们本是与萧景熙的婆娘一路同行因为想去赴泰山之会的热闹半路上偷跑的。”

玄风道人接着笑道:“想是这两个女娃儿经历了一些江湖风险想想还是靠着母亲的好这就回家来了。”

炎炎和尚笑道:“这两个初出道的雏儿可没想到正有一头馋鹰在窝里等着她们回巢哈哈这可就便宜你了。”

玄风道人“呸”的一声说道:“你别心邪你当我是像你一样不守清规的野和尚么?”炎炎和尚道:“你莫装假正经好呀那我倒要问你你把人家标致的小姑娘捉住了来做什么?”

玄风道人道:“我是出家人当然不会要这两个小姑娘的。不过我不要自有人要。”炎炎和尚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拿去巴结谁?”玄风道人道:“我正在打不定主意呢不知是送给北宫大人的好还是送给雍王府的三贝勒好?”炎炎和尚道:“唔这倒是值得考虑的事情。”迟迟未答。玄风道人说道:“送给北宫大人可以拿来迫使邵叔度和那婆娘就范甚至还可以布成陷阱诱擒缪长风。但若是送给雍王府的三贝勒作妃子说不定咱们得的好处更多。”炎炎和尚道:“反正人已在你手中咱们从长计议不迟。那两个小姑娘你没有送京吧?”玄风道人道:“我赶来赴这约会哪有工夫就送她们进京?而且我自己尚未打定主意不会这样就把她们带进京里。我把老夏和老廖留在云家老屋看守她们。”炎炎和尚笑道:“你有好处可别忘记了洒家啊!”玄风道人道:“这当然。我特地说给你听就是要想你给我参详的。”

炎炎和尚道:“好回京之后咱们再合计合计看看是哪一边的好处多些现在可正有着一桩玩命的事儿等着咱们去干呢。”

玄风道人道:“什么玩命的事儿?”

炎炎和尚把前晚生的事情复述一遍这次比较详细多了。北宫望和牟宗涛密室定谋他知道了多少也都说了。最后说道:“今早得到的消息据说孟元也到了京城里了。是以北宫大人特地叫我召你们进京说不定还要和尉迟炯孟元再拼一次呢。这次可就是真正性命相搏不是做戏了。”

陈光世偷听了这两桩秘密不由得心惊肉跳暗自想道:“是救人要紧呢还是向尉迟大侠通风报讯要紧呢?邵紫薇和萧月仙落在他们的手里萧夫人还未知道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可是尉迟大侠倘若上了他们的当事情可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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