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罗汉绵拳将军遭险着 金刚大力怪客逞奇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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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珊瑚乃是云蕾送与石翠凤的聘礼周山民如何敢接?云蕾格格一笑说道:“这本来是你家的东西嘛我不过借来一用罢了现在物归原主岂不应当?”周山民微愠说道:“云妹咱们分手在即你何苦与愚兄开这个玩笑?”云蕾面色一端忽然庄容说道:“大哥我有一事求你肯是不肯?”周山民道:“你我情逾兄妹若愚兄力所能及赴汤蹈火亦所不辞。”云蕾笑道:“此事不费吹灰之力。”
周山民不是笨人见此神情已然醒悟心中又是恼怒想道:“你另有意中之人这也罢了却何必行这移花接木之计?你岂不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吗?”正想话只听得云蕾说道:“那石姑娘对我一片痴情实是可怜。我岂能长此相瞒误了她的青春年少?”周山民怒道:“此事与我何干?”云蕾眼圈一红道:“我无父无母有了为难之事不求你还求谁呢?我这件麻烦事只有你可以代为解决。叔祖和轰天雷石英又是相识最适当不过啦!”周山民道:“什么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云蕾道:“你知道我求你什么?我又不是要你马上成亲你急什么?我只求你收回这枝珊瑚到有了适当的时机代我向石姑娘言明真相这也不肯么?”周山民见她说得可怜而所求的事情又并不悖乎常情无可推托只好收了。云蕾愁眉一展含笑道谢跨马便行。周山民怔怔地目送她的背影思潮起伏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味儿惘惘然也不知是酸是苦是爱是悲!

云蕾一路无事数日之后到了京师。北京自金代中叶(公元一一五三年)建为中都已具京城规模到明成祖自南京迁都至此悉意经营建成了世上无双的名都。云蕾进得城来但见紫禁城内殿宇连云鳞次栉比市内街道宽广百肆杂陈说不尽一派繁华气象。云蕾先觅了一间客店住下心中想道:“我在京城没有一个熟人那于谦是一品大臣怎知他肯不肯见我?而且我也不知他的住所。”又想道:“我既知那少年军官便是我的哥哥而他刻下又在京都我应先找到哥哥才是正理。”蓦然间她脑海中又现出哥哥那副对张丹枫仇恨的眼光不觉叹了口气心道:“当日匆匆忙忙无法对哥哥说得明白。这世上到底只有他是我的亲人我便拼着受他责骂都把心事说与他听好啦!可是若哥哥要我一同报仇那又如何?张丹枫几次救了我的性命我又岂能伤害于他?呀也只有见一步行一步啦!”她知道了哥哥的下落的喜悦与对“复仇”的担忧混在一处悲喜交织有如春蚕作茧无法自解。可是哥哥总是要认的啊!到哪里去找哥哥呢?这倒不是难事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张风府来。

张风府以前曾对她说过说若然她与张丹枫有机会到北京的话定要请他们到他家中作客曾留有地址给她。云蕾在客店中住了三日渐渐摸熟了北京的道路第四日便按址来到了张家。

张家虽还算不上是富贵人家住宅亦颇宽广从外面看去只见一道围墙墙内树木扶疏里面只有四五间平房云蕾不觉纳罕:怎么留了这么多空地?继而一想心道:“是了那张风府乃是锦衣卫的指挥家中自然少不了宽广的练武场所。”

云蕾扣门求见那管门的将云蕾仔细打量好一会子慢吞吞地道:“小哥对不住了我家大人今日不见外客。”云蕾气道:“你怎知他不肯见我?”那管门的道:“张大人早有吩咐这几日除了御林军和锦衣卫的同僚之外余人一概不见的。”云蕾道:“我是你家大人邀请来的怎么不见?”那管家的又打量了云蕾一眼摇摇头道:“我不相信!”神气之中显有轻视之心好像是说:“你这个小哥儿有什么来头我家大人会邀请你?”云蕾一气说道:“你不给我通报我就自己进去了!”手握铁枝栏栅用力一摇指头粗的铁枝竟然向内弯曲。这一手大出那管家的意料之外改容说道:“小哥儿不必动蛮我给你通报便是见与不见那可得看张大人了。”

过了一会那管门的独自出来说道:“云相公我家大人请你进去。你从右边的石路直走再向左拐一个弯有一道虚掩着的石门你推门进去我家大人在场子里边。我还要在此看门恕不带引你了。”边说边打开栏栅让云蕾进内。云蕾余怒未息心道:“这张风府好大的架子在青龙峡之时说得似乎甚够朋友今日我登门求见他竟然不来接我。哼到底是一个官儿。”

云蕾气愤愤地走到了场子外边心中正在思量如何对张风府说话忽听得内面一阵刺耳的笑声:“嘻嘻哈哈哼小心了!”这笑声竟然是澹台灭明的笑声。云蕾吃了一惊推开石门只见场子周围挤满了御林军的军官和锦衣卫的武士张风府站在前列见云蕾进来遥遥点示意场子里澹台灭明正与一个武士比试双掌相抵忽然大笑两声左脚闪电一勾那名武士扑通倒地。

澹台灭明笑道:“再来再来!”又一名武士跳上前来:“我也领教领教澹台将军的绝技!”澹台灭明笑道:“好极好极!”那武士一挺腰坐马“蓬”的一拳直捣出去使的是十八路长拳的功夫看他拳势如风颇见功力双足钉牢地面犹如打桩一般下盘功夫更见沉稳。澹台灭明推了他两拳只推得他上身摇晃竟未跌倒。

云蕾大为奇怪澹台灭明乃是护送瓦刺的番王怎么却在张风府的家中与中国武士比起武来?张风府聚精会神地观看云蕾不便找他谈话只得杂在人堆之中听众武士叽叽喳喳的谈论。

云蕾听众人谈论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澹台灭明到京多日与众武士颇有往来自然免不了谈论武功各夸技艺。澹台灭明久有瓦刺第一武士之称有些人便想见识见识他的武功澹台灭明人颇爽快兼之他也想见识见识中原武士武功便请张风府代邀京中好手彼此“印证”(即比试之意)。本来武林之士彼此印证武功事情极是寻常可是因为澹台灭明乃是瓦刺国的第一勇士这便暗含了“两国之争”的成份在内武士之中有爱国心的无不争着出来以击倒澹台灭明为荣因此气氛弄得甚为紧张实非澹台灭明始料所及。

比试已进行了三日澹台灭明连败京中八名高手竟是所向无敌。今日乃是最后一日若然仍是无人能够抵敌中国武士的面子可就要丢光了所以大家心情更是紧张沉重。

场中与澹台灭明比试的这位武士乃是御林军的副统领名叫杨威有一身横练的铁布衫功夫自信可以捱得住澹台灭明的掌力这时已拆了十余二十招。杨威用的是十八路长拳的功夫硬拳硬马拳拳挟风威势亦颇惊人澹台灭明用的是一套平平常常的“铁琵琶”掌法轻描淡写地将杨威的重拳一一架开斗到了约三十来招只见杨威汗如雨下拳法渐乱。澹台灭明一笑道:“杨统领你也歇歇吧!”身躯霍地一翻拍拍拍连环三拳把杨威双拳分开倏地欺身一撞将杨威撞得跌倒尘埃。澹台灭明道声:“得罪”将杨威扶了起来笑道:“这是第十场了还有哪位赐教么?”

张风府再也忍受不住跃出场心抱拳说道:“我来领教领教澹台将军的高招!”澹台灭明哈哈笑道:“久闻张大人是京中第一高手这回幸逢对手真是大快生平。”言语之中虽是对张风府推崇其实甚为自负这一战乃是两个“第一”之争若然张风府输了其他的人也不用再比试了。

张风府道声“领教”与澹台灭明对面立定左拳右掌拳抵掌心向前一拱这乃是名家比武的见面礼仪其实内中却是暗藏劲力以逸代劳。澹台灭明自是识货之人微微一笑双掌一合还了一礼手未分开就是一招“白猿探路”照着张风府的天灵盖劈下。张风府拳掌一分斜身上步右掌横挡左掌一挥霎时之间还了两如澹台灭明虚虚实实那一掌将劈未劈蓦然手指一划势捷如电一个变招双指径点张风府的腰胁软骨。这一下若然给他点中张风府立刻要瘫痪倒地。但张风府也是久经大敌之人一见不妙立刻趁势前扑竟不换招掌力直迫澹台灭明前心这乃是拼个两败俱伤的险着澹台灭明若然给他打中最少也要呕血当场!

澹台灭明叫道:“这一招倒打金钟果是高手!”话声未了只见他身形飘动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反踏中宫直抢过来反手一掌猛切张风府的手腕众武士不觉哗然惊呼。只听得拍拍两声两人双掌一交各自斜跃三步。照一般交手情形一合一分之后双方多半会各立门户蓄劲待敌众人方始松了一口气。正待看他们后着如何攻守却不料澹台灭明身子一倾庞大的身躯竟似一根木头般地倒压下来双掌呼呼齐脚跟尚未立稳居然就势抢攻身法招数之怪实是武林罕见!

这两拳避无可避。但见张风府小臂划了半个圆弧双掌缓缓往外推出澹台灭明的来势极猛张风府出掌舒缓看来实似无可抵御连云蕾也不觉触目惊心。忽听得澹台灭明叫道:“好一个绵掌功夫!”身躯似弹簧般忽然弹起挺然直立哈哈一笑双掌一分将张风府的招数化开眨眼之间又进了三招!

原来张风府亦自知功力不及澹台灭明但好在他学的乃是内家正宗的功夫在“绵掌”上有非常造诣绵掌讲究的是以柔克刚练到最神妙的境界可以轻轻一掌击石如粉。张风府虽然还未到这个境界可是内劲暗藏就势反击澹台灭明的重手法也竟然给他举重若轻的化解开了。

武士中的高手不觉欢然喜跃但云蕾却是暗暗担心。只见三招过后张风府神情贯注看得出极是紧张而澹台灭明则仍是神色自如也不见他怎样用力却是每一掌都挟着风声既似轻描淡写又是狠辣猛扑。原来若练到最高的境界那自然可以“以柔克刚”但若双方功力有所距离那柔劲防身的功夫却也未必挡得了金刚猛扑!

两人一柔一刚进退攻守打了一盏茶的时候仍是未分胜败但张风府已渐渐额头见汗众武士还未觉得什么云蕾却已知道不妙。她虽然未看出张风府有何败象但心中暗想:“张风府的武功与张丹枫在伯仲之间在古墓之中澹台灭明与张丹枫试招张丹枫只能挡得到五十多招张风府功力虽比张丹枫稍高看来也绝不能挡到七十招。而今他们已□拼了将近五十招只怕张风府就要难逃一败。”

张风府也自知不妙再挡了七八招更觉呼吸逼促自思:“若然败了声名还不打紧中原武士的面子岂不给我丢光?”心中一急竟然冒奇险拼全力把内家劲力都运到掌心澹台灭明呼的一掌横扫过来又是一下千斤重手法张风府突然掌心一缩大喝一声掌力尽吐。高手较技最怕一掌扑空给人反击若然是别人遇此“刚极易折”不待对方反扑击中就要手腕脱臼。

但澹台灭明是何等样人焉能如此轻易受算?他一掌虽然扑空掌力却如排山倒海般直奔过去方圆一丈之内全在他掌力笼罩之下。张风府料不到他的功力如此深湛这一来弄巧反拙自己的杀手神招反变成了孤注一掷的硬打硬接只觉胸口如受千钧之力呼吸受阻全身热!幸而他刚才掌心一缩一登内劲先敛后已把澹台灭明的掌力卸了一半要不然更是难于抵挡。

这时双方各以真力相接变成了骑虎难下之势澹台灭明也暗暗吃了一惊。原来张风府虽然功力较低但他的绵掌功夫却是内家的上乘功夫刚柔兼济也是武林一绝澹台灭明的掌力和他一接竟被胶着摆脱不得。澹台灭明暗暗叫声“苦也”自己虽无伤人之心但处此形势之下掌力收不回来而且张风府的绵掌功夫也非同小可高手较技到了“死拼”之时又不能相让迫得全力施为不让对方的掌力到自己的身上。

二人这一□拼旁观高手无不触目惊心但见二人各自沉腰坐马掌锋相接四目瞪视状如斗鸡。片刻之后张风府出微微的喘息之声额上沁出汗珠手掌不住地左右摆动似是在消解敌人凶猛的攻势看神情显得十分吃力。到了此际旁人纵想上前拉开也无人有此功力。

云蕾看得呆了暗想:“似此形势若任由他们□拼下去张风府不死也得重伤自己又无法相助。”想起张风府虽是朝廷军官却还算得上是个热血男子不由得替他大为着急。再过片刻张风府喘息之声更粗稍解武艺之人都已看出他到了绝险之境再过须臾便要生死立判。登时全场静寂连一根绣花针跌在地下也听得见响。

忽听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场中心不知怎地突然多了一人脸色焦黄三绺长须约摸有五十上下年纪身穿直裰大褂拿着一把破蒲扇俨如刚刚从田间耕作回来的乡下老汉。众人全神贯注竟不知他是如何进来都不禁大为惊诧。只见他一晃眼间就到了两人跟前轻声笑道:“两位大爷累啦歇一歇吧!”声音语调虽有不同所说的话却和澹台灭明刚才调侃那个被打的武士一样。澹台灭明心中一震只见那个怪老头子闪电般地将破蒲扇在两人当中一隔嘶嘶嘶一阵阵连密响那破蒲扇登时裂成无数碎片一丝丝倒垂下来。张风府大叫一声倒跃出一丈开外澹台灭明也摇摇晃晃倏地双掌一收面上现出无限惊奇之色。

要知怪老头儿这一手实是非同小可竟然借着破蒲扇一隔之力将两人的内家真力全都卸在扇上而自己却毫无伤。这种卸力化劲的功夫非唯施用者本人要有深湛的武功而且要用得恰到好处刚好趁着两人换气之际这才能一举见效要不然自己本身就有生命之险!

众人正在惊奇只听得澹台灭明哈哈大笑朗声说道:“今日始得幸会高人我澹台灭明倒要请教了!”那貌似乡下老头的怪客提着那把破烂不堪的蒲扇颤巍巍的惶恐说道:“澹台将军休得说笑我这个乡下老汉懂得什么把式啊!”澹台灭明面色一沉说道:“老先生真不肯赐教么?”对面三尺拢指一划只听得声如裂帛把那扇十数条扇骨都齐根断了就如一下子给利刃削断一般!众人看得大惊失色心中又是纳罕非常惊者乃是澹台灭明这手铁指铜琶的功夫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纳罕者乃是看到那怪客适才一举而分开二人举重若轻看来毫不费力而今何以又全不抵御竟任由澹台灭明还以颜色。

其实众人有所不知那怪客适才那横空一隔实是半凭巧劲半凭功力将澹台灭明与张风府两人的内家真力都卸到扇上让他们相激相撞互相抵消是以才得毫无伤只毁了一把蒲扇。而今澹台灭明突然出手实乃出乎他意料之外仓猝之间只能运气护身不及兼顾那把扇子了。这种上乘武功的奥妙之处只有张风府一人能够理解心中感慨万分暗自想道:“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素来以武功自负而今看来不但澹台灭明远胜于我即这貌不惊人的老汉也胜我多多。看这两人各具神通鹿死谁手殊未可料。”心中不禁忐忑不安。要知澹台灭明乃是瓦刺使者张风府等人与他比试原意不过是想挫折他的威风叫他知道中国有人万不敢置他于死。但这怪客不知是何等来历他与澹台灭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双方武功深不可测一交上手只怕必有死伤这怪客又不是朝廷中人动起手来当无所顾忌而且即算有所顾忌到了紧要关头性命相搏之际就像自己刚才与澹台灭明一样谁也不能相让了。张风府心中想道:“若然澹台灭明丧命这祸事难以收拾但若这老头丧命他曾经救我我又焉能坐视?呀我刚才与澹台灭明交手有他能够分开若然他们二人交手又有谁能够分开?”

众武士与张风府同一心思好奇之心令他们希望这二人交手一试但一想到其中利害又希望这场比试比不成功场中数十对眼睛都看着那怪老头儿。张风府心中不住道:“快别比吧快别比吧。”

那怪老头儿将蒲扇一扬忽道:“你将我的扇子毁了我不要啦送给你吧!”那“蒲扇”其实只剩下了一根扇柄只见他双指一弹扇柄疾如流矢径射那澹台灭明额角的“天灵穴”这一下澹台灭明也是猝不及防相距太近闪已不及听那刺耳的裂帛之声不亚于一支利箭。澹台灭明大叫道:“好一个弹指神通的功夫!”

众武士齐都失声惊叫只见澹台灭明在间不容之际双手缩入袖中长袖一挥“波”的一声衣袖穿了一个大洞那根扇柄疾如流矢穿过场心“嚓”的一声钉在一棵柳树上。澹台灭明叫道:“指上功夫彼此都见识过了我再领教你掌上的功夫。”一跃而起身未落地已是连环两拳相继拍出。那怪老头儿双掌往外一推叫道:“啊呀你怎么真的要打我这个乡下老汉?”澹台灭明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哼”的一声脚一沾地立刻又是一拳那怪老头儿双手合成半环如抱婴儿往外一送叫道:“打折我这老骨头啦!”双方拳掌其实还未相交但那两人的衣裳、头已全都给那拳掌之风吹得飘飘摇动!

张风府骇然失色想不到这两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然就是以真力相拼!但见那澹台灭明迅如怒狮飞身力扑一掌接着一掌连环猛击;那怪老头儿身如水蛇四周游走突然一个翻身闪电般一掌拍出。澹台灭明大叫一声双拳齐出拳掌一交庞大的身躯震得飞了起来。那怪老头儿也“哼”了一声倒跃三步摇摇晃晃。澹台灭明面色大变叫道:“大力金刚手的功夫算你天下无双!老英雄我交你这个朋友你可肯将姓名来历赐告么?”那怪老头儿又是“哼”的一声冷冷说道:“乡下人不敢高攀!”左掌一挥右脚飞起踢他腿弯的“白海穴”澹台灭明大怒喝道:“你当我真怕你不成!”左拳一伸右掌一拿那怪老头儿倏地变招冷笑道:“天野老怪的两宗看家本领都抖出来了好一个铁琵琶手与罗汉拳的功夫呀!”澹台灭明的师父叫上官天野以铁琵琶手、罗汉拳、吴钩剑、一指禅、飞蝗针五样功夫并称武林五绝四十年前即已与云蕾的师祖玄机逸士齐名当世武林后学提及他的名字也诚惶诚恐。澹台灭明见这怪老头儿居然敢对自己的师父不敬越大怒拳如铁锤掌如利刃攻势越凌厉!

那怪老头儿貌虽狂傲心中可实是不敢轻视一掌护身一掌迎敌用大力金刚手将罗汉拳与铁琵琶手迫住两人越打越快石走沙飞***越展越大围观诸人身不由己地都给掌势拳风逼得连连后退站到离场边数尺之地。罗汉拳本来是很平常的一种少林拳法铁琵琶手也并不难学可是到了澹台灭明手里威势却煞是惊人拳掌兼施攻守并用两种普通的武功配合起来循环反覆变化无穷竟是极寻常处才显出极深奥的功夫。那怪老头儿不论是拳来也好掌来也好拳掌齐来也好都是以右掌横直迎击出掌之势也变化无端或侧面一劈或正中一切或以重手法激得呼呼风响或轻飘飘地拍出声息毫无。但每一掌都是最厉害的金刚手功夫不论轻重都有千钧之力!以澹台灭明那样强劲的攻势也如洪水遇着长堤百般冲击都冲不破。但怪老头儿的大力金刚手却也破不了澹台灭明的铁琵琶手与罗汉拳。

澹台灭明适才与张风府之战已令观战的武士看得瞠目结舌了但若与怪老头儿这一战相比则刚才之战简直有如儿戏不可相提并论。与张风府之战不过是想挫折对方而且强弱分明虽“险”不“烈”;而这一战则双方直似性命相搏所用的全都是最上乘的武功□拼了数百招还看不出谁强谁弱。有时明明看澹台灭明一拳已打到怪老头儿身上却忽地给他轻轻一掌拨开;有时明明看到是怪老头儿占了上风金刚手已封闭了四方退路但不知怎的却又忽地给澹台灭明逃脱而且突施反击。众武士看得目眩神迷看到紧张精彩之处简直令人不敢透气!

云蕾心中啧啧称奇暗思:“看这怪老头的金刚手功夫果然是神妙得不可思议素闻我大师伯的金刚手天下无敌莫非他就是我的大师伯么?”玄机逸士门下五人除云蕾的父亲早死之外其他四人各得一门绝艺论武功剑法是三弟子谢天华最强但论到火候功力之深却要数大弟子董岳的金刚手功夫登峰造极。云蕾又想:“我听师父说过大师伯和三师伯都是文武全才一表仪容若然是他怎的会是这副乡下老头的模样?而且他十余年来云游蒙藏又怎么会突然出现京都?”

云蕾正在忖度思量忽见场中形势又是一变澹台灭明与那怪老头儿倏地分开适才是运掌如风出拳如电***越展越大而今却是慢腾腾地你一拳我一脚***反而越缩越小有时甚至相对凝视都不动手突然大喝一声彼此同时跃起换了一招又倏地分开。表面看来形势没有刚才猛烈实则是各以平生绝学相拼每一招每一式都含着杀机!张风府等识货的高手看得目不转睛有时看到怪老头儿一掌劈下澹台灭明似已无可逃避但却忽地一下子轻描淡写地化开在他未出招之前众人都想不出如何招架待出招之后又都心中同声赞叹:“啊这一记寻常的招数我们却都没有想到!”其实最寻常又正是最不寻常众人因见双方的杀手厉害在后一招未应之前尽从复杂繁难的化解招数上想却不知双方都是顶儿尖儿的角色最复杂的招数也瞒不过对方反不如本着正宗的拳理随机应变大家都想先保持着不败然后反攻。可是这样一来端的是各以真才实学相拼最为损耗内力战不多时只见两人头上都如顶着一个大蒸笼似的头顶热腾腾冒气。张风府大惊失色:这样下去一定两败俱伤但却又无从解拆!

澹台灭明一生来未遇过如此强劲的对手心中也不禁暗暗慌。他的性子较为急躁虽然明知此际变招极为冒险但又不愿似此僵持下去各受内伤于是当那怪老头儿以大力金刚手运劲猛逼之际陡然大喝一声招数大变左拳右掌又如暴风迅雷般地疾卷过去比起刚才更是惊人!

那怪老头儿“啊呀”一声连连后退但见他脚踏九宫八卦方位虽退不乱仍是一掌护胸一掌迎敌看是只守不攻但却潜具极大的反击之力。澹台灭明狠攻不下还屡被金刚掌力逼退回来不由得心头一震想道:“我纵横二十余年除了一个谢天华堪称敌手之外就是这个老头儿了谢天华的剑法自是天下无双但功力深湛却还似是这老头儿稍胜。咳难道他也与谢天华一样是我师父大对头的门下弟子么?”三十余年前澹台灭明的师父上官天野曾与玄机逸士互争武林盟主之座在峨嵋之巅斗了三日三夜不分胜负。上官天野这才遁迹蒙古在塞外收徒另立宗派的。

澹台灭明心有所疑但此时此际正是生死搏斗的紧张关头哪容问。那怪老头儿年纪虽比澹台灭明大了十年却是内劲悠长气力毫不输蚀。只见他守中带攻单掌翻飞或拍或抓挥洒自如把大力金刚手的功夫挥得淋漓尽致反互用。澹台灭明接第一招时觉得有一股大力迫来正在用力相搞陡然对方一松劲力竟似在一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扑空那怪老头儿第三记怪招突以护身的左掌反手一掌这一掌有摧山裂石之功实是无以抵挡!

怪老头儿接连三掌竟把澹台灭明攻守俱备、严密异常的拳法破开。云蕾看得呆了心道:“除了我的大师伯还有谁人有此功力?”不禁高叫一声:“好啊!”忽见澹台灭明肩头一沉“蓬”的一声如击败木竟中了那怪老头儿一掌。张风府大叫一声:“不好!”与数名高手同时跃出说时迟那时快澹台灭明肩头下沉怪老头儿的手掌竟似给他牵引下去未及抽起澹台灭明已突地横腰一击!

那老头儿“哼”“哈”两声身形倏然飞起竟从众武士头顶掠过转眼之间就从墙头飞出拦也不及。云蕾只觉他的眼光曾向自己射了一下不由得心头扑通一跳。

张风府适才拼命与澹台灭明相抗气力兀未恢复跃出场时稍为落后两名武士抢在前头正想将澹台灭明扶起澹台灭明盘膝坐在地上动也不动见两人抢来忽然肩头一摆左右两掌斜推。只听得“哎哟”两声两名武士都给掌力震得跄跄踉踉地倒退数步肋胁作痛不禁同声叫道:“什么?”

张风府猛然醒悟急抢上前将后面的武士拦住说道:“澹台将军正以最上乘的内功运气护身大家不要扰他!”澹台灭明脸上含笑向张风府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对他赞赏。

原来怪老头儿最后那掌以大力金刚手法全力劈下澹台灭明本来不死也得伤残。幸他也是个功力极高惯经风浪的人在绝险之际肩头一沉硬接了金刚手。这一沉将金刚掌力卸了一半他身上穿有护身金甲金甲也给震裂但五脏六腑却幸而得免震伤。那怪老头儿大约也是料不到他如此应着金刚手给他肩头一沉之力所引来不及撤掌护身竟也给他一记铁琵琶拦腰横扫。幸而澹台灭明正在运劲护身力分则薄这反击之力不及平常掌力之二三要不然这怪老头儿恐怕不死也得重伤。饶是如此他飞出张家之后也吐了一口鲜血回到寓所也要静坐半日才能运功恢复。

澹台灭明虽然得免内伤元气却已大耗外伤更是不轻当下不敢说话盘膝静坐行气活血。张风府瞧他一眼对众武士道:“比武之事已了诸位请回府吧。”众武士只恐澹台灭明有所不测牵连到自己身上乐得让张风府一人料理于是一个个地6续退出只有三数名武士面有异容兀自不走。云蕾等得不耐烦正欲上前相见忽见留下来的两名武士同声对张风府道:“时候尚早澹台将军亦未复元俺兄弟且待留此时……”张风府截着道:“不敢有劳两位。”那两人续往下道:“俺两兄弟一者是想在此陪伴澹台将军二者是想趁此时机继续今日的盛会领教领教张大人的刀法彼此印证一下武功谅张大人不至于不屑赐教吧。”

张风府一瞧心中暗自嘀咕。原来这两人乃是司礼太监王振的心腹武士王振在当今皇上还是太子之时曾教过太子读书而今以司礼太监的身份掌握大权陷害忠良势力极大。这两名武士乃是同胞兄弟名唤路明、路亮家传六十三路混元牌法这种牌法本是一手持盾一手持剑可以冲锋陷阵亦可以短兵相接。这两兄弟却一人练剑一人练盾两人合使混元牌法比一人更厉害。张风府今次本来没有邀约他们他们却擅自混了进来。

张风府一听便知路家兄弟来意不善要知张风府正在恶战澹台灭明之后气力自然打了折扣。可是当着澹台灭明的面张风府又不愿将这个原因说出拒绝路家兄弟的挑战当下慨然说道:“既然两位有此雅兴张某只好奉陪咱们彼此印证武功点到为止胜败不论。”路家兄弟笑道:“这个自然是胜是败都乐得一个哈哈。”两人左右一分各自抽出盾牌利剑。

云蕾好不烦躁心道:“好端端的又比什么武?”可是自己乃是外人不便劝阻只好在旁观看。只见张风府抽出缅刀道声:“进招吧!”路明道:“张大人先请!”缅刀扬空一闪用“五虎断门刀”中的“截”字诀横刀截斩路明的手腕。只听得“当”的一声路亮的盾牌倏然伸出迎着刀锋便砸张风府早知他有此一招刀碰铁牌顺势弹起青光闪处一招“红霞夺目”刀锋直取路亮的咽喉。路明利剑一挥抢攻硬削张风府的臂膊张风府回刀一隔将他的攻势一举化开。

路明一看盾牌与刀锋相接之处竟给戳了一个小指头般粗大的凹陷不禁骇然心道:“我只道他已疲累不堪却还有如此气力。”不敢怠慢将盾牌舞得呼呼风响掩护兄弟进攻。这路家六十三路混元牌法厉害之处全在这面盾牌砸、压、按、劈善守能攻确有几路独门手法。至于那口剑不过全在盾牌掩护之下施行攻袭。不过因它有盾牌掩护可以全采攻势威力无形中就增加了一倍。

若在平时这两兄弟自然不是张风府的对手可是如今张风府气力尚未恢复武功打了折扣他又想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法战决不到一盏茶的时刻已抢攻的三五十招哪知路家兄弟配合得十分之好带攻带守竟令张风府不能各个击破。三五十招一过张风府气力不加路亮盾牌一挺一个“迅雷贯顶”向张风府当头打下。张风府知他牌沉力猛这一下子少说也有七八百斤力量若然自己气力充沛的话这七八百斤之力自然算不了什么可是在气衰力竭之时却不敢硬架硬接了。哪知张风府这么一闪路亮的铁牌如影随形追着缅刀硬碰硬压立刻把张风府迫得处在下风路明的利剑攻势骤盛如毒蛇吐舌般随着铁牌进退一伸一缩剑剑不离张风府的要害。

云蕾尚未晓知内中含有危机看得十分纳罕心中想道:“这是怎么回事?看来可并不像只是印证武功啊!”忽见路亮霍地塌腰虎伏一个旋转盾牌翘起一招“横扫千军”拦腰便劈张风府急忙一个“龙形飞步”从铁牌之下掠出一甩腕还了一招“螳□展臂”刀锋下斩敌人双足哪知真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招数刚刚使出路明却突然从侧面一剑刺来!

云蕾惊叫一声手指急弹将一枚“梅花蝴蝶镖”飞出路明这一剑刺出满拟在张风府的身上搠个透明的窟窿不料“铮”的一声剑尖突给梅花蝴蝶镖打中歪过一边未看清暗器来路急忙按剑一闪正待喝问云蕾也正想跃出忽见那澹台灭明突然飞身跃起叫道:“我还要再打一场你们两位既然要留此伴我为了酬谢盛情我就舍命陪陪君子吧!张大人请你退下!”话未说完人已飞到他运气九转气力已充沛如常。只见他左手一拿右掌一劈呼的一掌竟把路亮的铁牌震得飞上半空路明的那口利剑也给他劈手夺过拗折两段路家兄弟惊得呆了。说时迟那时快澹台灭明一手一个倏地将路明、路亮举了起来喝声:“去!”一个旋风急舞将二人掷出数丈开外痛得他们狂嗥惨叫眼前金星乱舞晕了过去。

澹台灭明仰天狂笑说道:“有生以来今日打得最痛快了!”向张风府点头一礼又向云蕾打了个招呼道:“我还要打那老头儿去少陪了!”迈开大步走出张家的练武场。

张风府慌忙上前察看路家兄弟的伤势只见路明给摔断了两根筋骨路亮跌断了两只门牙澹台灭明这一摔用的乃是巧劲只令他们受了外伤并不妨及性命。张风府给他们敷上金创止能之药两人唧唧哼哼一跛一拐的自行回去。

张风府叹了口气道:“呀真是料想不到!”云蕾问道:“什么料想不到?”张风府道:“我一向不受王振的笼络这两人乃是王振的心腹武士看来刚才之事乃是王振的指使有意加害于我了。”云蕾想不到京师的武士也是各有派系互相忌刻但她另有心事不愿多问。只听得张风府问道:“嗯你那位朋友张丹枫张相公呢?”云蕾面上一红道:“在青龙峡之后我们就分手了。”张风府道:“可惜可惜!要不然你们二人在此双剑合璧定可将澹台灭明打败。这三日来他连胜十场幸有那怪老头儿挫折了他一下锐气但各自受伤也不过是打成平手。呀这次可真是丢了我们京师武士的面子了。”云蕾见他甚是难过笑道:“你也并没有败给澹台灭明呀!”张风府道:“幸是那怪老头儿来得及时要不然不说落败连性命恐怕也丢了!这怪老头儿也不知是怎样进来的?这么多武士竟没有一人现给他挤进了场中。”顿了一顿又道:“这澹台灭明也怪刚才若不是他那么一插手恐怕我也难逃暗算。嗯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那枚梅花蝴蝶镖呢!”

云蕾迫不及待无心多说闲话张风府话声一歇她立即问道:“张大人我今次入京实是有一事要求你相助。”张风府道:“请说。”云蕾道:“你部下那位姓云的少年军官求你请他来与我相见可好?”张风府眨眨眼睛甚是奇怪道:“你入京就是为了此事么?”

云蕾道:“不错就是为了此事。”张风府道:“你与云统领有何亲故怎么我从未听他提过。”云蕾道:“彼此同姓是以渴欲一识。”张风府心道:“天下同姓者甚多这理由可说不通。”云蕾又道:“若张大人有事请将云统领的地址告知我自己去找他也是一样。”张风府忽然微微一笑说道:“这事情且慢慢商量请进内边去说。”云蕾心道:“这事情有甚商量告诉我不就完了。”但自己乃是客人不便多问。

张风府带云蕾走出练武场所让云蕾进客厅坐定叫家人泡了壶好茶道声:“得罪我进去换换衣服。”经过与澹台灭明那场恶斗张风府身穿的青色箭衣竟给澹台灭明用“铁指铜琵”的功夫撕裂了好几处而且衣上沾满尘沙连头也是一片黄色。云蕾心中有事未说之前还不觉得既说之后仔细一瞧见张风府就像经过沙漠、长途跋涉的旅人一样衣裳破碎满面风尘之色果然十分难看不禁笑道:“那澹台灭明真是厉害好在是你还经受得住。”

张风府进去换衣云蕾等得好不心急好不容易才等到张风府出来急忙问道:“张大人那云统领究竟住在何处?”张风府慢条斯理地整整衣服坐了下来啜了口茶这才含笑说道:“云统领可难见到啦!”云蕾吓了一跳问道:“什么?他遇了什么意外么?”一种对亲人关切的感情自然流露张风府瞧在眼里又微微笑道:“是有意外不过这‘意外’乃是好事他给皇上看中已调到内廷当侍卫去了轻易不能出宫所以说难于相见。”云蕾大急道:“你也不能唤他出来吗?”张风府道:“现在他已不归我所统属自然不能。”云蕾道:“这却如何是好?”张风府道:“你若想见他半月之后或者可有机会。”云蕾道:“愿闻其故。”张风府道:“半月之后今年武举特科开试千里兄已报了名想他武艺群娴熟兵法当有武状元之望。若他中了武状元皇上自然赏以军职赐邸另居不必再在宫内当侍卫了。”

云蕾好生失望当下便想告辞。张风府却留着她谈话追忆当日在青龙峡之事又夸奖了一顿张丹枫说是全凭他的智计金刀周健的儿子和自己才得以两保全。云蕾每听他提起张丹枫心中就是“卜”的一跳张风府都瞧在眼内心中极是纳罕忽问道:“张丹枫果是张宗周的儿子么?”云蕾道:“是的。”张风府道:“那就真是出于污泥而不染了。看他所作所为实是一个爱国的男儿可笑千里兄样样都好就是对张丹枫却固执成见切齿恨他。”云蕾心中一痛说不出话。张风府忽又问道:“你也是从蒙古来的吗?”云蕾道:“我小时候在蒙古住过。”张风府道:“那么与千里兄的身世可差不多你可知这次来的番王与澹台灭明是什么样的人么?”云蕾道:“我未满七岁就离开蒙古蒙古的事情知得甚少大人为何特别问这二人?”

张风府道:“朝廷近日有一件议论未定之事甚是令人奇怪。”云蕾想起自己乃是平民不便打听朝廷之事并不追问。张风府却视她如同知己并不顾虑往下说道:“这番王名叫阿刺在瓦刺国受封为‘知院’即是‘执政’之意权势在诸王之上而在太师也先之下。这次来朝与我国谈和提出了三个条件:一是割雁门关外百里之地两国以雁门关为界。二是以中国的铁器交换蒙古的良马。三是请以公主下嫁瓦刺王脱脱不花的儿子。阁老于谦力争不能接受此三条和约说是中国之地寸土不能割让铁器让与瓦刺他的兵备更强更是养虎贻患万不能允。至于以公主和亲虽是皇室内部的事情但有伤‘天朝’体面亦是不允为宜。”云蕾道:“于谦是个正直的大臣公忠为国有何奇怪?”张风府道:“于谦力主拒和那自然毫不奇怪。奇的是奸宦王振也不主和。王振暗中与瓦刺勾通我等亦有所闻。雁门关外百里之地乃是金刀周健的势和所在朝廷管辖不到王振恨极周健十年来屡有密令交与雁门关的守将准他与瓦刺联兵扑灭周健。我们都以为他这次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将雁门关外之地割与瓦刺了谁知他也不允。再说到以中国铁器交换蒙古名马之事十余年来王振就在暗中做这买卖。”云蕾道:“也许是他内疚神明不敢公然资敌。”张风府笑道:“王振此人挟天子以令百官又在朝中遍植党羽他有什么事情不敢做连皇帝也得看他颜色。再说当今皇上甚是怕事若然王振也主和的话这和约早已签了。”云蕾道:“朝廷之事非我所知我也想不出其中道理。”张风府道:“还有更奇怪的呢。王振非但也不主和而且竟主张将这次蒙古的来使扣下倒是于谦不肯赞成。王振素来暗助瓦刺这次竟会有此主张朝廷百官无一人不觉奇怪。”云蕾想起自己爷爷出使瓦刺被扣留下来在冰天雪地牧马二十年之事不禁愤然说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本来就不该扣留。”张风府道:“这事理我也明白不过扣留使者之说出于王振口中总是令人大惑不解。”

坐谈多时天色已暮张风府命家人备饭并对云蕾说道:“云相公在什么地方住不嫌蜗居的话请搬到舍下如何?”云蕾想起自己乃是女子诸多不便急忙推辞。张风府心道:“此人怎的毫不爽快倒像一个未出嫁的闺中少女远不及张丹枫的豪放快人。”晚饭之时云蕾问起于谦的地址张风府笑道:“你想见于大人么?他这几日忙于国事就是他肯见你恐怕门房也不肯放你进去。”但到底还是把于谦的地址说了。晚饭过后云蕾坚决告辞张风府挽留不住送她出门又提起张丹枫笑道:“若然你那位朋友也到京都等千里兄中了武状元我一定要做个鲁仲连替他摆酒与千里兄谈和。你自然也要来作个陪客。”

云蕾尴尬一笑道:“张大人古道热肠我先多谢你这席酒。”辞别了张风府独自回到客店。

这一夜云蕾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一会儿想起了哥哥一会儿又想起了张丹枫。想起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哥哥而今远道来京偏偏他又调到宫内去当侍卫虽说等他中了武状元可以相见但事情到底涉茫他中不了又怎么相?中了之后另生其他枝节又怎么样?不禁暗自叹道:“我怎生如此命苦连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见不着。”心中想起了“唯一的亲人”这几个字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张丹枫。张丹枫虽然不是她的亲人但云蕾每次想起他的名字不知怎的却总有一种亲切之感耳中又想起张风府的话不禁苦笑叹道:“你哪里知道我家与他仇深如海想劝我兄长与他和解这苦心只恐是白费了。”

想起了张丹枫又联想到于谦云蕾摸出张丹枫托她转交于谦的信对着信封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如见其人。云蕾心道:“张丹枫初次入关怎会认识于谦?却写信介绍我去见他?”但想起张丹枫为人虽然狂放做事却甚缜密从来不出差错也从来不说谎话他既然能写这封信其中必有道理。又想道:“反正我也没有别的门路去见于谦不如就拿这封信去试试。嗯门房若不放我进去又怎么样?难道也像在张家一样硬闯进去么?于谦是一品大臣海内钦仰的阁老这可不能胡来呀。呀有了反正我有一身轻身的本事就晚上悄悄去见他吧。”

第二日云蕾养好精神晚上三更时分换上夜行衣服悄悄溜出客店按址寻到于家。在云蕾想象之中于谦乃是一品大臣住宅必是崇楼高阁堂皇富丽哪知竟是一个平常的四合院子只是后面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要不然就与一般小康之家的住宅毫无两样。

云蕾心中叹道:“到底是一代名臣只看住处就可想见他的为人了。”当下轻轻一跃飞上瓦面几间平房一目了然。只见靠着花园的那间房子三面都糊着纱窗窗棂纵横交错分成大小格式的花纹每一格都有一方小玻璃镶嵌着显得甚为雅致玻璃内灯光流映生辉案头所供养的梅花疏影横斜也贴在玻璃窗上。云蕾心道:“雅丽绝俗真不像是富贵人家这间房子一定是于谦的书房了。房中还有***想他未曾睡觉。”放轻脚步走近书房忽听得房中有谈话之声。云蕾一听之下心头有如鹿撞这竟是张丹枫的声音。这该不是梦境吧?他怎么突然又来到这儿?云蕾昨晚还梦见他而今听到他的声音了却又不想见他。可是真的不想见他吗?不她又是多么渴想见他一面啊只是这么偷偷瞧他一眼也好。

云蕾轻轻走近偷偷一瞧纱窗上映出两个人影其中之一果然是张丹枫!正是:

碧纱窗上灯儿映犹恐相逢是梦中。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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