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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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门开。
伟人大步走进来我正要打招呼猛地一愣只见他身后呼拉拉急步冲进六七人顿时愕住。

伟人立到床边看看我疑惑的眼神伸手轻轻在被子上拍了两拍嘴唇和手掌一起微颤似想说话又说不出话来眼中流露出既开心又心痛的神色。我冲他露出表示一切安好的笑容因感觉到他对我深切的关心。

他立了片刻凝住情绪转身向身后诸人大声道:“是义字门的兄弟都给我林强记住!”他一字一字地道“是——谁——救——了——我——们——的——命?!”

那七人一齐前俯半埋身体左膝盖往地上一落七双手一齐环抱高举过头掌心互贴在自己另一只手外肘处高声吼道:“植哥!”

沉浑统一的声音撞击四壁显出沸人血液的气势。

我吃了一惊因见连单恒远和刚才的小善都在七人中想坐起身来即牵动胸口气息一阵不畅连连咳嗽。伟人伸手扶我坐起又拿枕头垫着让我靠到床头忽地退出一步亦单膝跪下大声道:“义字门林强、单恒远、孙善、孙威、李中南、吴宗楼、费风、周明学拜谢植哥救命之恩!”

今次我是吃了一惊又一惊正要说话伟人霍然而起向身后沉声道:“‘义’字该如何写植哥教得很清楚。这次滇帮毒手大家都给我刻在心里——命只有一条谁想要取义字门兄弟的命都必须付出同样的代价!”

众人一起轰然应喏。

我有点儿不知所措因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待想说话时伟人已让众人出了去只留下单恒远。后者趋前仔细检查我左肩伤处时伟人已放松脸上表情坐到床的另一边轻轻在我右肩上拍拍叹了口气。

本来该做这个表情的我被抢了先顿时哭笑不得苦笑道:“现在该叹气的是我才对罢?”

伟人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摇头道:“你该得到义字门的尊敬——昨晚如果不是你不要说这几个兄弟我们肯定连三哥七哥都救不出来。现在……唉。”

话说到这种程度上我只好道:“其实……嘿……当时我也没多想过什么救人不救人……”

伟人仍在摇头:“正因为你没有多想当时是多么凶险才更令人尊敬。”顿了一顿“这才是真正自内心的义气!‘义字门’如果连‘义’字的写法都记不住那还叫什么义字门?”

单恒远的手法熟练而轻巧拆绷带时几乎完全感觉不到伤口痛楚显出他在这方面确是实力群。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随口转移话题道:“三哥四哥七哥都没事吧?”不知不觉间我也随着他称呼那三人当然绝不是真觉得这三人是我“哥”字辈的。

伟人神色一黯淡淡道:“去的十一个兄弟死了六个。本来救了六人出来但有一个兄弟伤重不治。”左边正重新为我向伤口上抹药的单恒远双手微颤。

他的语气相当平缓但反更令人感到他内心的伤痛我费力抬右臂安上他肩膀:“节哀顺变。”

他勉强一笑顿显得说不出地酸楚。我想安慰却不知如何说起突想起一事:“对了昨天扔我飞刀那家伙是不是就是灰狐?”

“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人这么狠毒?”伟人声音中透出不尽的恨意。

我强笑道:“那大家总算泉下可以稍安了因为我砍掉了他几根手指头——他养伤也要养几个月罢……”心中猛地一跳因昨晚砍人时无暇多想现在想起第一次这么凶狠地砍掉了别人的手指浑身俱是一紧。虽然自我安慰当时危险不得不如此仍是难以释怀。

一时心情沉重如伟人。

他却瞪大眼睛急问道:“砍掉了哪只手?”我回头看看一如他般呆望来的单恒远老实回答道:“右手不过不知道砍掉了哪几根天色太黑我只是感觉到刀片划过他右手……”回忆当时情景猛然醒悟“是了!应该是拇指和食指!我记得当时砍掉他手里的小刀顺势就着刀柄划了下去……”

“知否你做了什么?”伟人一把抓住我肩膀颤声道“你可能已经毁了滇帮一支臂膀……”

“未必”我未料到他如此激动“这人的飞刀技艺已经出常人可达的境界那除了一个‘练’字外更有他本身拥有的天赋为后盾。像这样的飞刀高手不会因为少去两根指头就逊色多少何况他还有一只左手完好无损。”

伟人却大摇其头兴奋道:“失去了拇食指他还怎么握飞刀?何况有一点你不知道灰狐当年被三哥连腕砍掉了左手如今再失去右手两指这人跟废人再没有区别。嘿这等于杀了他……”霍地起身“不行我要把这消息通知大家!”

次日上午再起床时左肩仍火辣如燎但精力已回复大半。我赤着上身起床到院子里走了一圈呼吸一轮新鲜空气想起已经整天未回校上课又呼出一口浊气。上大学前立下的“绝不误课”的雄心如今却轻意破去真有点儿觉得惭愧。

进而又想到方妍这女孩见天给我电话昨天一整天找不到我不定现在急成什么样了。

停在院内的面包车已然不在问过给我换药的单恒远才知车子运了门内受伤的兄弟走连伟人亦跟了去。

午后本想回校但单恒远却道:“你左肩的伤不是小事须得每日换药——回校怎么换?你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找医生罢?这虽然不像强哥的枪伤那么惹人注意但也差不多了。”

我转念道:“这不是问题。我可以每天在校上课晚上再回这儿换药反正两边相隔没多远。”

单恒远仍是摇头:“那不行别忘了午后必须得换一次——从学校到这儿足有十多里你总不能把午休两个小时的时间都在路上渡过罢?”

我微微一笑:“早听说桃花山下风景如画一直没有机会欣赏正好趁这机会检查一下传言是否属实。”

***

生活在城市里的人过节的时候喜欢外游每每遇上诸如国庆、五一、春节之类的大假总要出去游览;但农村的人却相反。为什么?

我缓步前行中眼睛溜过远处的青山绿林大脑忽地飘过那问题。

中间可能会有经济的因素但更大的原因肯定非只如此。

或者只因为城市不能满足自己对自然渴望的本性——假设人的本性是追求自然的话。而身在乡村之内则不存在这问题。

但又为什么家乡人对子女的要求却总是脱离农村定居城市?

是因为农村体力活儿重还是经济达不及城市?又或传统观念养就了“居民高于农民”的惯性思维?

这里是一个矛盾:城市的人喜欢过农村生活而农村的人喜欢过城市生活。这不是个别现象从近年来的报道消息新闻杂志都可以见到类似的内容。

进一步设想:一个从农村来的人能否适应城市的生活?适应后又会不会像地道的城市居民一样以农村的生活为追求的目标?

这正如家长要求子女读书——为什么不管是学识渊博的知识分子还是从未读过一天书的暴户均要求子女入校读书学习?难道亦是受古训“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影响吗?

思绪胡乱飘飞一时头大。我习惯性地摇摇头藉以抛去杂念自对嘲笑。

为什么自己没事总爱胡思乱想呢?

快到镇上时斜对面一个身影吸引住我的目光。

我险些大叫出口:“林同学!”突觉不对刹住挤上喉咙的声音。虽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我仍可从她行动僵硬的身形上感觉到她的精神此刻绝对不在周围显出低落的情绪。

我站住不动仔细看去。

林芳半垂着头着了件泥黄色薄衫和黑色长裤裹着凉鞋的脚有气无力地向前迈——或该说是拖着走——整个人状况颓丧。走近后我吓了一跳因看到她脸颊上似有泪水。

她直接走过并未注意到对街有个人在注意自己从路边转上小道向桃花山而去。

我想着她脸上的泪水几疑是否错觉。再抬眼看时她已步上山门处的台阶我轻轻按了按左肩被遮在T恤下的伤处穿街跟去。

毕竟是伤后才走上百多阶已有心跳剧增的力竭感觉身体袭来一阵一阵的疲乏。林芳却一改平时的弱女子态虽慢却不毫不停歇地直登不已。我不断调节呼吸藉以压低消耗和平衡心律隔着三十来阶的距离紧跟不放。

走上半山腰处偶一回头间突然觉我身后隔了又一个三十多阶处竟也有人跟着细看却是伟人。他显然知道我现了他微笑着高举臂膀作个“ok”的手势又指指林芳示意我继续。我不敢放松跟随林芳向他比“快来”的手势脚下仍紧跟不放。

快到山顶时伟人才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笑道:“老植有雅兴啊跟着君子二奶干嘛?”

我低声道:“小点儿声——你怎么会跟在我后头的?”

他抬手抹去额头的汁水答非所问地道:“她转弯了。”然后才解释:“我刚坐车回来在路边看到你又怕扰了你的事没敢叫只好跟着。”

我看去时果然林芳折出台阶向一旁荒林钻去转眼消失在视野中心内吓了一跳忙加快几步跟钻而去一时无暇回应伟人。

钻过这片小林子后才重新拾回林芳身影却已止步背对我们立在不远处一片齐膝深的荒草地中。我对伟人比划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一齐躲在林中抬眼四望联想回之前看到的表情顿时大骇因草地尽头林芳立处前不远竟是虚空的悬崖。

她不会想自杀吧?

伟人按着我伏低身子耳语问道:“她怎么了?”

我摇头以示不知皱起眉来自知绝不能坐视她做蠢事。但她立身处距我们藏身处至少有十五米的距离根本不能保证及时阻止她欲待再向前去那草地又根本没有掩住人的体形。

转念又想时暗觉自己是多虑了。跟林芳接触虽然不久但这女孩个性坚强的印象却深刻得很——像她这样的人又是这么青春年少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能让她心灰心痛到想死的程度罢?

一阵风拂过传来女孩的哭声。我跟伟人面面相觑一时愕然。

这向来给我“坚强”的印象的女孩竟会跑这么远到这种偏僻之处来哭定是遇到什么沉痛至无可忍耐的打击。

伟人又耳语道:“她不会是想在这儿了结吧?”

我随手敲了他额头一记压低声音:“结你个头!”

林芳的背影开始轻轻抖动嘤嘤的哭声亦在升高音量可知她的哭势正在加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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