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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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六。
长安。

四只信鸽自洛阳飞出有一只在灰冷的暗空中迷失了方向有一只的翅膀被寒风的冰雪冻结坠死在关洛边境的穷山中却还是有两只飞到了长安。在二月初八的黎明前就飞到了长安。

“蔡崇已经死了”卓东来很干静的告诉司马群“杨坚死在这里。另外两个死在我们的那次突袭中朱猛手下的四大金刚现在已经连一个剩下的都没有。”

司马正在享受他的炭烧牛肉这一顿好像已成为他一天活力的来源这时候也正是他一天中精神最好、头脑最清醒的时候。

“蔡祟是什么时候死的?”他问卓东来。

“昨天早上。”卓东来回言:“一个时辰前我才接到他的死讯。”

他属下有一位训练信鸽的专家他派到洛阳去探听消息的人通常都会带一两只信鸽去。在那时传递消息绝对没有任何一种方法比这种方法更快。

“我好像听说蔡崇已经完全控制了雄狮堂怎么会忽然就死了?”司马谈谈的说“一个像他那样的人好橡不该死得这么快的。”

“如果被一柄剑刺人心口不管什么人都会死得很快的。”

“可是要把一柄剑刺人他的心口并不是件容易事。”司马问:柄剑是谁的剑。”

“是小高的。”卓东来说:“高渐飞。”

“又是他!”司马用他的弯刀割下一太块牛肉“他已经到了洛阳?”

“大概是前天才到。”

司马慢慢的咀嚼直到牛肉的鲜香完全溶入他的感觉时才开口:“以高惭飞的剑术蔡崇当然不是对手可是蔡崇既然已控制了雄狮堂。身边五十步之内都应该有好手在保护才对。”

“据说当时是在一条街上。”卓东来说:“那时街上不但布满了雄狮堂的子弟而且还有十来个被他以重价收买的杀手。他的对头如果要走上那条街简直比一条羊走入狼群还危险。”

“可是小高去了?”

“不错小高去了一个人去的。”卓东来说:“一个人一柄剑就好像老太婆提着菜篮子买菜一样走上了那条街。”

“然后呢?”

“然后他就用那柄剑刺入了蔡崇的心口往前胸刺进去后背穿出来。”

“蔡崇怎么会让他近身的?为什么不先下令出手杀了他?”

“这一点我也想到过”卓东来说:“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蔡崇不但想利用小高去诱杀朱猛而且井没有十分重视他一定认为他绝不敢在那种情况下出手的。”

“那么蔡崇就死得一点也不冤枉了”司马冷冷的说:“无论谁低估了自己的对手都该死。”

蔡崇不但低估了小高出手的度和武功也低估了他的人格和勇气。

司马忽然又叹了口气:“可是小高一定也死定了。他去的时候一定就已经抱着必死之心。”司马群道:“朱猛能交到他这个朋友真是运气。”

“像这样的人现在的确已不多死掉一个就少掉一个。”卓东来说。“可是现在还没有少。”

“小高还没有死?”

“没有。”

卓东来淡谈的说:“现在他活得也许比世上大多数人都愉快得多。”

司马显得很惊讶:“为什么?”

“因为他也没有交错朋友。”卓东来说:“朱猛并没有让他一个人去拼命。”

“难道朱猛也赶去了?”司马更惊讶:“他眼看着蔡崇把他的人全部带走自己却像是条野狗般躲了起来。在那种时候他怎么有种闯到那里去?”

“本来我也以为他完了已经像是个钉锤下的核桃般被我们把他外表的硬壳敲碎剩下的核桃仁连没有牙的孩子都咬得动。”

“现在他的硬壳是不是又长了出来?”

“好像是。”

“怎么长出来的?”

卓东来眼中带着深思之鱼沉默了很久之后才慢慢的说:“有些树木在冬天看来好像已完全枯死可是一到了春天。接受了春风雨水暖气和阳光的滋润后忽然又变得有了生机又抽出了绿芽长出了新叶。”

他的声音仿佛很遥远:“有些朋友对人的影响就好像春风雨水暖气和阳光一样。”卓东来说:“对朱猛来说高渐飞好像就是这一类的朋友。”

司马群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确实是的不管对什么人来说都一样。”

卓东来忽然沉默一双狼一般的灰眼中忽然露出种任何人都不能了解也无法解释的表情眼中的锋芒也渐渐黯淡。

司马群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又接着说“蔡崇埋伏在那条街上的人大多是朱猛的旧部看见朱猛忽然又重振起昔日的雄风一定会被他的气势震慑”司马说:“何况蔡崇又已死在小高的剑下。”

所以他的结论是:“只要朱猛一现身这些人多半都不敢出手的因为朱猛还有一股气。”

卓东来保持沉默。

司马又说:“被蔡崇以高价聘未的那些人当然更下会出手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有价钱的人”司马说:“蔡崇能收买他们朱猛也一样能收买。”

他的声音里充满不屑:“一个人如果有价钱就不值钱了连一文部不值。”

卓东来又闭上了嘴。

“就因为蔡崇忘记了这两点所以朱猛和小高才能活到现在。”司马吐出口气对自己的推论显然觉得很满意。

卓东来却完全没有反应司马忍不住又要问他:“难道你连一点意见都没有?”

卓东来摇头。

司马群皱起眉:“朱猛赶去之后那里难道还生过什么事?”

“不知道。”

“不知道?”司马群几乎叫了起来:“你怎么会不知道?”

又沉默很久之后卓东来才冷冷的回答:“因为这些消息并不是人带来的是鸽子带来的鸽子不会说话只能带信来。”他说:“鸽子也不是老鹰。洛阳到长安的路途也不近要鸽带信就不能带太长的信。”

卓东来的声音里全无感情:“这件事却一定要一封很长的信才能说得清楚所以他们只有把这封信分成四段分给四只鸽子带来。”

“你接到儿只鸽于?”

“两只。”卓东来说:“两只鸽子两段信。”

“哪两段?”

“第一段和最后一段。”

“刚才你说的当然是第一段。”司马群问:“最后一段呢?”

“最后一段已经是结局了只写了几行。”卓东来说:“我可以念给你听。”

他果然立刻就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这一战共计死二十三人重伤十九轻伤十一死伤不可谓不惨战后血腥之气久久不散街道如被血洗唯朱猛与高渐飞都能幸存无恙。”

卓东来念完了很久司马才长长叹息。

“死的人比重伤的多重伤的人比轻伤的多这一战的惨烈也就可想而知了。”

“是的”卓东来淡淡的滥:“由此可见当时并不是没有人出手。”

“当时那条街就好像一大包还没有被引的火药只要有一个人敢出手这个人就会变成火药的引子而且已经被点着”司马说:“所以当时只要有人敢出手那一大包火药立刻就会炸起来把朱猛和小高炸得粉身碎骨。”

“是的”卓东来说:“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这样子的。”

“但是朱猛和小高现在还活着。”

“是的”卓东来说:“他们两个人确实还没有死。”

“以他们两个人之力怎么能拼得过那些人?”

“他们不是两个人是三个。”

“还有一个是谁。”

“钉鞋。”

“钉鞋?”

“钉鞋并不是一双钉鞋”卓东来说:“钉鞋是一个人的名字。”

“他的武功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但是你却好像很尊重他。”

“是的”卓东来立刻承认“对有用的人我一向都很尊重。”

“他有用?”

“非常有用。也许比朱猛门下其他的弟子加起来都有用。”

“是不是因为他随时都可以为朱猛去死?”

“死并不是件困难的事他也不会随时为朱猛去死”卓东来说:“只要朱猛活着他一定也会想法子活下去因为他要照顾朱猛他对朱猛就好像一条老狗对它的主人一样。”

卓东来冷冷的接着道:“如果他随时都想为朱猛去拼命这种人也就不值得看重了。”

司马群忽然笑了大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说:“我非常明白。”

卓东来冷冷的看音他冷眼中忽然露出种比刀锋更可怕的愤怒之色忽而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天色阴暗窗外又传入雪花飘落的声音一种只有在人们十分寂寞时才能听得到的声音。

司马的笑声早已停顿眼中非但全无笑意反而显得说不出的悲伤。

他听见了雪花飘落的声音。却没有听见他妻子的脚步声。

因为吴婉走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喝酒。

吴婉悄悄的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她从未劝阻他喝酒因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个贤慧的妻子。她知道有些事情是谁都无法劝阻的。

只不过今天和平时有一点不同今天她居然也开始喝酒了而且喝得很快。

直到她开始要喝第三杯的时候司马才回过头去看看她。

“现在好像还是早上。”

“好像是的。”

“你好像已经开始在喝酒了。”

“好像是的。”吴婉轻轻的回答。

她是个温柔的妻子非常非常温柔对她的丈夫一向千依百顺就算在心里最难受最生气的时候说话也是轻声细语从来没有过脾气。

可是司马群知道:“你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一大早就开始喝酒。”他问他的妻子:“今天你为什么生气?”

吴婉没有回答也没有开口。

她在默默的斟酒为她的丈夫和她自己都满满的斟了一杯。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生气你是为了卓东来。”司马说:“你看不惯他对我说话的那种样子?”

吴婉沉默默认。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他平时不是这样子的今天他也在生气。”司马说:“因为今天我一直在他面前夸赞小高。”

他眼中忽然又露出充满讥消的笑意:“他一向不喜欢我在他面前夸赞别人是个好朋友。”

吴婉居然开口了。

“难道他是在吃醋?”她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些而且也充满了讥诮:“连我都没有吃醋他凭什么吃醋?”

吴婉一向温柔非常温柔可是现在她已经喝了五杯酒。

她喝的是司马平时最常喝的酒司马平时喝的都是烈酒最烈的酒。

一个平时很少喝酒的女人忽然一下子喝下了五杯烈酒之后不管说出什么样的话来都是值得原谅的。

——一个平时很少喝酒的男人忽然喝下五杯烈酒说出来的话也同样值得原谅。

所以司马笑了。

“你本来就是在吃醋你一直都在吃卓东来的醋就好像我会把他当作女人一样。”

“我知道你不会把他当作女人的他也没有把你当作女人。”吴婉又喝了一杯:“他一直都把你当作他的儿子如果没有他你根本就没有今天。”

她的声音已嘶哑她嘶声问她的大夫:“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做一点事让他知道没有他你也一样活得下去?你为什么不能证明给他看?”

司马没有回答也没有开口。

他也和他的妻子一样在默默的斟酒为他自己和他的妻都斟了一杯。

可是吴婉没有再喝这一杯。她已经倒在他的怀里失声地痛哭起来。

司马没有哭眼睛里甚至连一点泪光都没有。

他好像已经没有眼泪。

在这个建筑宏伟的庄院里宽阔华美的庭园中有一个幽僻的角落角落里有一扇很窄的门。门后偶而会传出一两段悠扬的琴声。可是谁也不知道门外是什么地方谁也没有见到过那位弹琴的人。

因为这里是卓东来划下的禁区如果有人敢踏人禁区一步他的左脚先踏进来就砍断他的左脚右脚先踏入就砍断右脚。

这是条非常简单的法令简单而有效。

不管是从司马的居处还是从卓东来的小屋走到这里来都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卓东来撑着把油纸伞冒着雪穿过庭园他走在积雪的小径上时虽然没有施展轻功雪地上也只不过留下一点浅浅的脚印。

角落里的窄门终年常闭。

卓东来轻轻敲门光敲三声再敲一响又等了很久之唇窄门才开了一线。

开门的是个极美的女人穿着件雪白的银狐斗篷脸色也好像她的斗篷一样。

卓东来压低声音很恭敬的问:“老先生起来没有?”

“早就起来了。”这个女人说:“老年人总是起得特别早的”她幽幽的说:“也许他们知道来日已无多所以对每一天都特别珍惜。”

门后是个幽静的小院寒风中充满了沁人心脾的梅香一株形状古拙的老松下有一个小小的六角亭一个老人坐在亭子里看着外面的雪花一片片飘落仿佛已经看得出神。

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和姓名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

他的身子枯瘦而矮小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个**岁的孩子他的头看来就像是个风干了的硬壳果脸上刻满了风霜雨露和无数次痛苦经验留下的痕迹。

无情的岁月虽然已使他的身体完全萎缩可是他的一双眼睛里却还是时常会闪动起一种充满了老人的智慧和孩子般调皮的光芒。

在这种时候他的眼睛看来就好像是阳光照耀下的海洋。

卓东来恭恭敬敬的站在小亭外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老先生的气色看来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得多了就好像忽然年轻了二十岁。”

老人本来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也不准备理他却又忽然转过头。对他霎了霎眼。

“你看我真的好像年轻了二十岁?”

“当然是真的。”

“那么你就是个瞎子又蠢又笨的瞎子。”老人虽然在骂人声音却显得很愉快:“你难道看不出我已经年轻了四十岁?”

卓东来笑了。

一身雪自的女人已经站在老人身边老人拉起她的手用两只手捧着。

“这是她的功劳。”老人眯起眼笑道:“只有像她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才能使一个老头子变得年轻起来。”

“这也是我的功劳。”卓东来说:“是我把她送到这里来的。”

“可是我一点都不感激你”老人又在霎着眼眼中闪动着调皮而狡谲的光芒:“我知道你又在拍我的马屁又想把我存在脑子里的东西挖出来。”

卓东来并不否认老人问他:“这次你想挖的是什么?”

“是一个人。”

“谁?”

“萧泪血。”

老人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连一双亮的眼睛都变成了死灰色。

“萧泪血萧泪血”老人嘴里不停的念着这个名字:“他还活着?还没有死?”

“还没有!”

老人长长叹息“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伸出一根于瘪的手指指着卓东来的鼻子:“你是个级大混蛋又混又蠢又笨所以你才会去惹他。”

卓东来没有生气。

不管这个老人怎么样对他他好像都下会生气因为只有这个老人才能告诉他一些他很想知道却偏偏不知道的事。

“我并不想惹他”卓东来说:“我只想知道有关他的两件事。”

“哪两件?”

“他的武功他的武器。”

老人好像忽然紧张起来一个像他这种年纪的老人本来不该这么紧张的。

“你看见过他用的武器?”他问卓东来。

“我没有。”

“你当然没有看见过”老人又放松了:“只有死在地狱里的鬼魂才看见过。”

“没有人见过他的武器?”

“绝对没有”老人说:“就好像他也永远不能看见泪痕一样。”

“泪痕?”卓东来问“谁是泪痕?”

“萧大师的泪痕。”

“萧大师是谁?”

“萧大师就是萧泪痕的父亲。”

卓东来一向认为自己是个非常明智的人现在却完全混乱了。

老人说的话他居然完全不懂:“他为什么不能看见他父亲的泪痕?”

“因为他看到泪痕的时候他就要死在泪痕下。”

卓东来更不懂:“泪痕也能杀人?”

老人遥望着远方眼中仿佛充满了悲伤和恐惧就好像一个人忽然看到了一件他所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的伸出了他那双已干瘪萎缩的手轻轻的拨功了他面前约一张琴。

“铮琮”一声琴弦响动。

老人忽然说:“蝶舞请你为我一舞。”

银狐斗篷从肩上滑落穿一身银白的女人仍然一身银白。

钥白的短褂银白的长裙。

长裙流水般飘动蝶舞翩然而舞长裙飞云般卷起露出了一双修长结实美丽充满了弹性的腿。

没有人能形容她的舞姿也没有人能形容她的这双腿。

就连最懂得欣赏女人的狄小侯狄青麟也只能说:“我简直不能相信一个人身上会长出这么样一双腿来。”

悠扬的琴声忽然变得苍郁而萧索舞者的舞姿也变得仿佛残秋时犹在秋风中卷舞的最后一片落时美得那么凄凉美得令人心碎。

老人眼中忽然有了泪光。

“铮”的一声琴弦断了琴声停了舞者的长裙流云般飘落。

舞者的人也蜷伏在地上就好像一只大鹅在垂死中慢慢消沉于蓝天碧海间。

然后就是一片安详而和谐的静寂。那么静那么美。

老人眼中已有一滴泪珠珍珠般流了下来在他苍老枯瘦干瘪的脸上留下一道清亮的泪痕。

一滴两滴……

“泪痕就是这样子的。”老人喃喃道“泪痕就是这样子的!”

“什么样子?”

“独一无二完美无缺。”老人说:“当世犹在人间的利器绝对没有一柄剑比它更利!”

“剑”卓东来问“泪痕是一柄剑?”

“是一柄剑。”老人说:“一柄完美无缺的剑就像是蝶舞的舞一样。”

“这柄剑为什么要叫做泪痕?”

“因为剑上有泪痕。”老人说:“宝剑出炉时.若是有眼泪滴在剑上。就会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泪痕。”

“是谁的泪痕?”

“是萧大师的”老人说:“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萧大师。”

“宝剑初出神鬼皆忌这一点我也明自。”卓东来道:“可是我不懂萧大师自己为什么也要为它流泪呢?”

“因为他不但善于铸剑相剑之术也无人所及”老人声音中充满哀伤:“剑一出炉他已从剑上看出一种无法化解的凶兆。”

“什么凶兆?”

老人长长叹息:“你自己刚才也说过宝剑出世神鬼共忌这柄剑一出炉就带着鬼神的诅咒和天地的戾气不但出鞘必定伤人:而且还要把萧大师身边一个最亲近的人作为祭礼。”

“萧大师最亲近的人就是萧泪血?”

“不错。”老人黯然道:“这柄剑出炉时萧大师就已看出他的独生子要死在这柄剑下。”

“他为什么不毁了这柄剑?”

“他不忍也不敢。”

“这柄剑是他自己的心血结晶他当然不忍下手去毁了它。”这一点卓东来也能了解:“可是我不懂他为什么不敢毁了它。”

“天意无常天威难测冥冥中有很多安排都是人力无法抗争的”老人目中又露出那种说不出的恐惧:“如果萧大师毁了这柄剑说不定就会有更可怕的祸事降临到他的独子身上。”

卓东来眼里在闪着光:“后来萧大师是怎么处置这柄剑的?”

“萧大师有三位弟子大弟子得了他的相剑术走遍天涯相尽利器。”

“我也听说过江湖中有位磨刀的老人相剑凶吉灵验如神”卓东来道:“萧大师的大弟子想必就是他。”

老人点头:“萧大师的二弟子邵空子得了他的铸剑之术后来也成为一代剑师。”

“邵空子?”卓东来耸然动容:“就是铸造离别钩的那位邵大师?”

“就是他。”

老人说:“这两人都是不出世的奇才但是萧大师却将自己最得意的刺击之术传给了第三个弟子而且将泪痕也传给了他。”

“为什么要传给他?”

“因为这个人不但心胸博大仁慈天性也极淡泊完全没有一点名心利欲而且从不杀生。”

“他已尽得萧大师的剑术当然没有人能从他手中将泪痕夺走。”卓东来说:“这么样一位有仁心的长者当然更不会伤害恩师的独子。”

“而且他三十岁时就已隐于深山誓有生之日绝不再踏入红尘一步死后也要将泪痕陪他葬于深山。”

“是哪座山?”

“不知道”老人说:“没有人知道。”

卓东来叹息:“就因为这缘故所以江湖中才少了一位剑术大师也少了一柄利器神兵这是江湖人的幸运?还是不幸?”

“可是萧泪血却总算活了下来。”

“是的”卓东来悠悠的说:“不管怎么样萧泪血总算没有死在泪痕下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他的声音里虽然也充满伤感可是他的眼睛却已因兴奋而光就好像一个登徒子看见一个**的少女已经站在他床头一样。

等他再抬起头去看小亭中的老人时老人仿佛已睡着了。

细雪霏霏小门半开卓东来已经走出去蝶舞已经准备关门了。

只要把这道门关上这地方就好像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了。

她只希望永远不要有人再来敲门让她和那个老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因为她对外面的那个世界已经完全没有企望完全没有留恋。

因为她的心已死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副麻木的躯壳和一双腿。

她的这双腿就好像是象的牙、麝的香、翎羊的角是她生命中最值得宝贵珍惜的一部份也是她所有一切不幸的根源。

——如果没有这么样一双腿她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会活得更幸福些?

蝶舞垂着头站在小门后只希望卓东来快点走出去。

卓东来却已转过身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盯着她看了很人。

“这些天来你日子过得好不好?”

“很好。”

蝶舞的声音里全无感情几乎比卓东来的声音更冷淡。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卓东来说“我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人来打扰。”

“谢谢你。”

“可是我也可以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卓东来淡谈的说:“要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我知道有些人一定很希望我这么样做的。”

蝶舞忽然变得像是条受惊的羚羊般往后退缩退到门后的角落里缩成了一团。

卓东来笑了。

“可是我当然不会这么样做的”他的笑眼中充满残酷主意:“我只不过要让你知道你应该对我好一点因为你欠我的情。”

蝶舞抬起头盯着他。

“你要我怎么样对你好?”蝶舞忽然问他:“是不是要我陪你上床睡觉?”

她的风姿仍然优雅如贵妇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个婊子。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功夫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只要跟我睡过一次觉的男人就会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蝶舞说:“我的腿动起来的时候男人是什么滋味你恐怕连做梦都想不到。”

她已经开始在笑了笑声越来越疯狂:“可是我知道你不会要我的因为你喜欢的不是我你喜欢的只有一个人你这一辈子活着都是为了他……”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

卓东来忽然拧住她的手反手一耳光重重的掴在她脸上。

她苍白美丽的脸上立刻图下五条血红的指痕可是眼中的畏惧之色反而消失了变成了满腔轻蔑和讥诮。

卓东来用力拧转她的手拧到她的后背上让她痛得流出了眼泪之后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错了”他眼中仿佛已因别人的痛苦而充满漏*点:“现在我就要让你知道你错得多么厉害。”

夜深。

屋子里没有燃灯只有炉中的火焰在闪动。蝶舞**裸的蜷曲在铺满紫貂的软榻上在闪动的火光中看来她的腿更美美得让人宁愿为她下地狱。

她的眼泪已不再流。

比起刚才所受到的侮辱和痛苦来以前她所受到的苦难简直就像是儿戏。

她简直无法想象人类中竟有这种变态的野兽。

通往外室的门是虚掩着的卓东来已经出去蝶舞听见外面有个年轻人的声音在说话。

他的声音很低蝶舞隐约听出他是在告诉卓东来司马群忽然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已经请了好几位名医来看过都说他是因为积劳成疾必需静养才能恢复所以暂时不能见客。

卓东来沉默着过了很久才问这年轻人:

“是不能见客?还是什么人都不能见?”

“好像是什么人都不能见。”

“连我也不能见?”

“大概是的。”

“所以夫人才特地要你来告诉我叫我也不要去打扰他?”

“夫人只说请卓先生把所有的事都暂时搁一下等老总病好了再说。”

“你见过夫人请来的大夫?”

“三位我都见到了。”年轻人说出了这三位大大的名字无疑都是长安的名医。

“他们怎么说?”卓东来又问:“他们都说老总这次病得不轻如果再拖下去就危险得很了?”

卓东未又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这几天他实在不该生病的他病得真不巧。”

“为什么?”

这个年轻人显然是卓东来身边的亲信所以才敢问他这句话。

内室中的蝶舞全身肌肉突然绷紧因为她听见卓东来又在用他那种特别残酷缓慢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的对那年轻人说:“因为这两天朱猛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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