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是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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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确已深了。

柳长街一个人坐在这小而简陋的客厅里已很久很久没有听见一点声音。

他先将那陌生的女人放到床上将所有能找到的棉被全部为她盖起来仿佛生怕她着了凉。然后他又将所有屋子里的灯全部燃起甚至连厨房里的灯都不例外。

他既不怕面对死亡也不怕面对黑暗不过对这两件事他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和憎恨总希望能距离它们远些。

现在他正在尽力集中思想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再想一遍——他本是个默默无名的人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因为他从未试过也从不想试。

可是“胡力”胡老爷子却掘了他就像是在抄蚌中掘出一粒珍珠一样。

胡老爷子不但有双锐利的眼睛还有个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头脑。

他从未看错过任何人也从未看错过任何事——他的判断从未有一次错误过。

他并没有真的戴过红缨帽吃过公门饭但却是天下第一名捕每一州、每一府的捕快班头都将他敬若神明。

因为只要他肯伸手世上根本就没有破不了的盗案只要他活着犯了案的黑道朋友就没有一个能逍遥法外。

只可惜无论多么快的刀都有钝缺的时候无论多么强的人都有老病的一天。

他终于老了而且患了风湿若没有人搀扶已连一步路都不能走。

就在他病倒的这两三年里就在京城附近一带就已出了数百件巨案——正确的数目是三百三十二件。

这三百多件巨案竟连一件都没有侦破。

但这些案子却非破不可因为失窃的人家中不但有王公巨卿而且还有武林大豪不但有名门世家而且还有皇亲贵胄。胡老爷子的腿都已残废眼睛却没有瞎。

他已看出这些案子都是一个人做的而且也只有一个人能破。

做案的人一定就是龙五破案的人也一定非得找柳长街不可。

大家相信他这次的判断还是不会错误。

所以默默无闻的柳长街就这么样忽然变成了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

想到这里柳长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走了运?还是倒了霉。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十分明白胡老爷子是怎么看中他的?

他好像永远也不能了解这狐狸般的人正如他永远也无法了解这老人的女儿一样。

他只记得一年前他交了个叫王南的朋友。有一天王南忽然提议要他去拜访胡老爷子三个月之后胡老爷子就将这付担子交给了他一直到今天晚上他才知道这付担子有多么重。

现在他总算已将中间这三个月的事瞒过了龙五。

可是以后呢?

他是不是能在半个时辰中杀了唐青、单一飞、勾魂老道、铁和尚、李大狗和那个女人?是不是能拿到那神秘的檀木匣子?是不是能抓住龙五?

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实在完全没有把握。

最令他烦心的还是胡月儿。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究竟对他怎么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的平凡的人并不是一块大石头。

夜虽已很深距离天亮还有很久。

明天会生什么事?龙五会叫一个怎么样的人来为他带路?

柳长街叹了口气只希望能靠在这椅子上睡一下暂时将这些烦恼忘记。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种奇异的声音就仿佛忽然有一片细雨洒下洒在屋顶上。

接着“轰”的一声整个屋子忽然燃烧起来就像是纸扎的屋子被点起了火一烧就不可收拾。

柳长街当然不会被烧死。

就算真的把他关在个烧红的火炉里他说不定也有法子能逃出去。

这屋子虽然不是火炉却也烧得差不多了四面都是火除了火焰外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但柳长街已冲了出去。

他先冲进厨房拉起了口大水缸再用水缸顶在头上缸里的水淋得他全身都湿透了可是他的人已冲了出去。

没有人能想像他应变之快更没有人能想像他动作之快。

除了这燃烧着的屋子外天地之间居然还是一片宁静。

小院里的几丛小黄花在闪动的火光中看来显得更娇艳可喜。

一个穿着黄衣裳的小姑娘手里拈看朵小黄花正看着他吃吃的笑。

门外居然还停着辆马车拉车的马眼睛已被蒙住这惊人的烈火井没有使他们受惊。

穿黄衣裳的小姑娘已燕子般飞过去拉开车门又向他回眸一笑。

她什么话都没说。

柳长街也什么话都没有问。

她拉开车门柳长街就坐了上去。

火焰还在不停地燃烧距离柳长街却越来越远了。

车马急行已冲入了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黑暗的夜。

柳长街对黑暗并不恐惧只不过有种说不出的憎恨厌恶而已。二

新的从袜子、内褂到外面的长袍全都是崭新的。

连洗澡的木盆都是崭新的。

车马在这座庄院外停下柳长街跟着那小姑娘走进来屋子里就已摆着盆洗澡水在等着他。

水的温度居然不冷不热。

小姑娘指指这盆水柳长街就脱光衣服跳下去。

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也还是连一个字都没有问。

等到柳长街洗过了擦干净准备换上这套崭新的衣服时这小姑娘忽然又进来了后面居然还跟着两个人抬着个崭新的木盆盆里装满了水水的温度也恰好不冷不热。

小姑娘又指了指这盆水柳长街看了她两眼终于又跳进这盆水里去就好像已有三个月没有洗澡一样把自己又彻底洗了一次。

他并不是那种生怕洗澡会伤了元气的男人事实上他一向很喜欢洗澡。

他也不是那种多嘴的男人别人若不说他通常也不问。

他已将全身的皮肤都擦得红看来几乎已有点像是刚削了皮的红萝卜。

小姑娘居然又指了指这盆洗澡水居然还要叫他再洗一次。

柳长街看着她忽然笑了。

小姑娘也笑了她根本一直都在笑。

柳长街忽然问道:“我身上有狗屎?”

小姑娘哈哈的笑着道:“没有。”

柳长街道:“有猫屎?”

小姑娘道:“也没有。”

柳长街道:“我身上有什么?”

小姑娘眼珠子一转圆圆的脸上已泛起了阵红晕。

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柳长街道:“我已洗过三次澡就算身上真的有狗屎现在也早就洗干净了。”

小姑娘红着脸点点头其实她已不能算太小。

柳长街道:“你为什么还要我再洗一次?”

小姑娘道:“不知道。”

柳长街怔了怔道:“你也不知道?”

小姑娘道:“我只知道无论谁要见我们家小姐都得从头到脚彻彻底底的洗五次。”

所以柳长街就洗了五次。

他穿上了崭新的衣服跟着这小姑娘去见那位“小姐”时忽然现一个人能接连洗五次澡也并不是件很难受的事。

现在他全身都觉得很轻松走在光滑如镜的长廊上就好像是在云堆里一样。

长廊的尽头有一扇挂着珠帘的门。

门是虚掩着的并不宽里面的屋子却宽大得很雪白的墙壁亮的木板地。

一个修长苗条穿着杏黄绸衫的女子正站在那面落地穿衣铜镜前欣赏着自己。

她的确是个值得欣赏的女人。

柳长街虽然没有直接看见她的脸却已从镜子里看见了。

就连他也不能不承认这张脸的确很美甚至已美得全无瑕疵美得无懈可击。

这种美几乎已不是人类的美几乎已美得像是图画中的仙子。

这种美已美得只能让人远远的欣赏美得令人不敢接近。

所以柳长街远远就站住了。

她当然也已在镜子里看见了他却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问:“你就是柳长街?”

“我就是。”

“我姓孔叫孔兰君。”

她的声音也很美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冷漠骄傲之意好像早已算准了无论谁听见她这名字都会忍不住大吃一惊。

柳长街脸上却连一点吃惊的意思都没有。

孔兰君突然冷笑道:“我虽然没有贝过你却早已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柳长街道:“哦?”

孔兰君道:“龙五说你是个很有趣的人花钱的法子也很有趣。”

柳长街道:“他没有说错。”

孔兰君道:“蓝天猛说你的骨头很硬很经得住打。”

柳长街道:“他也没有说错。”

孔兰君道:“只不过所有见过你的女人对你的批评都只有三个字。”

柳长街道:“哪三个字。”

孔兰君道:“不是人。”

柳长街道:“她们也没有说错。”

孔兰君道:“一个不是人的男人只要看我一眼就得死!”

柳长街道:“我并不想来看你是你自己要我来的!”

孔兰君的脸色白道:“我要你来只因为我答应了龙五否则你现在就已死在那里。”

柳长街道:“你答应了龙五什么事?”

孔兰君道:“我答应他带你去见一个人除此之外你我之间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在我面前最好老实些我知道你在女人那方面的名声你若是将我看得和别的女人一样你还是死定了。”

柳长街道:“我明白。”

孔兰君冷笑道:“你最好明白。”

柳长街道:“但我也希望你能明自两件事。”

孔兰君道:“你说。”

柳长街道:“第一我并不想跟你有任何的关系。”

孔兰君的脸色更苍白。

柳长街道:“第二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却也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

孔兰君忍下住问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柳长街道:“你自以为你是只孔雀以为天下的人都欣赏你你自己唯一欣赏的人也是你自己。”

孔兰君苍白的脸己青霍然转过身盯着他美丽的眼睛里仿佛已有火焰在燃烧。

柳长街却还是淡淡地接着道:“你找我来是为了龙五我肯来也是为了龙五我们之间本就没有别的关系只不过……”

孔兰君道:“只不过怎么样?”

柳长街道:“你本不该放那把火的!”

孔兰君道:“我不该?”

柳长街道:“那把火若是烧死了我你怎么能带我去见人?”

孔兰君冷笑道:“那把火若是烧得死你你根本就不配去见那个人。”

柳长街也忍不住问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孔兰君道:“秋横波。”

柳长街终于吃了一惊:“秋水夫人?”

孔兰君点点头:“秋水相思。”

柳长街道:“你要带我去见她?”

孔兰君道:“我是她的朋友她那秋水山庄只有我能进去。”

柳长街道:“你是她的朋友她也拿你当朋友但你却替龙五做事。”

孔兰君冷冷道:“女人和女人之间本就没有真正的朋友。”

柳长街道:“尤其是你这种女人你唯一的朋友也就是你自己。”

孔兰君这次居然没有动怒淡淡道:“我至少还比她好。”

柳长街道:“哦?”

孔兰君道:“她甚至会把她自己都看成自己的仇敌。”

柳长街道:“但是她却让你到她的秋水山庄去。”

孔兰君眼睛里忽然又露出种憎恨恶毒之色淡淡道:“她让我去只不过因为她喜欢折磨我喜欢看我被她折磨的样子。”

没有人能形容她脸上的这种表情那甚至已不是“憎恨怨毒”这类名词所能形容的。

这两个神秘、美丽、冷酷的女人之间显然也有种别人无法想像的关系。

柳长街看着她忽然笑了笑说道:“好你去吧。”

孔兰君道:“你……”

柳长街道:“我既不想去看她也不必去看她。”

孔兰君道:“可是你非去不可。”

柳长街道:“为什么?”

孔兰君道:“因为我也不知道她那秘密窟在哪里我只能带你到秋水山庄去让你自己去找出来。”

柳长街的心沉了下去。

他忽又现这件事竟比他想像中还要复杂困难得多。

孔兰君的眼睛却亮起来了。

只要看见别人痛苦的表情她眼睛就会亮起来她也喜欢看别人受苦。

柳长街终于叹了口气道:“秋水夫人让你去只因为她喜欢看你受她折磨的样子你怎么能知道她也肯让我去?”

孔兰君道:“因为她很了解我她知道我一向是个喜欢享受的人尤其是喜欢男人的服侍所以我每次去都有个奴才跟着的。”

柳长街道:“我不是你的奴才。”

孔兰君道:“你是的。”

她盯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表情又变得更奇怪。

柳长街也在盯着她。

两个人就这么样互相凝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柳长街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我是的。”

孔兰君道:“你是我的奴才?”

柳长街道:“是的。”

孔兰君道:“从今天起你就得像狗一样跟着我我一叫你就得来。”

柳长街道:“是。”

孔兰君道:“不管你替我做什么你都得千万注意绝不可以让你那双脏手碰着我你右手碰到我我就砍断你的右手你一根手指碰到了我我就削断你一根手指。”

柳长街道:“是。”

他脸上居然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痛苦。

孔兰君还在盯着他又过了很久居然也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确不是人。”三

栖霞山。

山美山的名字也美。

过了气象庄严的凤林寺再过曲院凤荷的跨虹桥栖霞山色就已在人眼底。

暮风中隐隐有歌声传来:“避暑人归自冷泉。无边云锦晚凉天。爱渠阵阵香风人。行过高桥方买船。”

歌声幽美风荷更美却比不上这满天夕阳下的山色。

后山的山腰白云浮动峰回路转山势较险本来是游人较少的地方此刻却新建起一座金碧辉煌的酒楼。

楼不高却较精致油漆刚干透两个木工正将一块金字牌钉在大门上对面两峰夹峙如剑正是山势最险的剑关。

孔兰君罗衣窄袖站在山峰后的一株古柏下遥指着这座酒楼道:“你看这酒楼怎么样?”

柳长街道“房子盖得不错地方却盖错了。”

孔兰君道:“哦?”

柳长街道:“酒楼盖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生意上门我只担心它不足三个月就得关门大吉。”

孔兰君道:“这倒用不着你担心我保证不到明天天亮这座酒楼就已不见了。”

柳长街道:“它会飞?”

孔兰君道:“不会。”

柳长街道:“既然不会飞怎能会忽然不见?”

孔兰君道:“既然有人会盖房子就有人会拆。”

柳长街道:“难道这座酒搂不到明天天亮就会被人拆完?”

孔兰君道:“嗯。”

柳长街也不禁觉得奇怪道:“刚盖好的房子为什么要拆?”

孔兰君道:“因为这房子盖起来就是为了给人拆的。”

柳长街更奇怪。

有人为了置产而盖房子有人为了住家盖房子有人为了做生意盖房子也有人为了要金屋藏娇而盖房子这都不稀奇。

可是就为了准备给人拆而盖房子这种事他实在连听都没有听过。

孔兰君道:“你想不通?”

柳长街承认道:“实在想不通。”

孔兰君冷笑道:“原来你也有想不通的事。”

她显然并不想立刻把闷葫芦打破所以柳长街不想再问。

他知道孔兰君带他到这里来绝不是只为了要他生闷气的。

她一定有目的。

所以用不着他问她也迟早总会说出来的。

柳长街对自己的判断也一向都很有信心。

夕阳西落夜色已渐渐笼罩了群山。

酒楼里已燃起了辉煌的灯火崎岖的山路上忽然出现了一行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男的看来都是酒楼里跑堂、厨房里大师傅的打扮女的却都是打扮得妖艳长得也不太难看的大姑娘。

孔兰君忽然道:“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柳长街道:“来拆房子的?”

孔兰君道:“就凭这些人拆三天三夜也拆不光这房子。”

柳长街也承认拆房子虽然比盖房子容易却也得有点本事。

孔兰君忽又问道:“你看不看得出这些女人是干什么的?”

柳长街当然看得出:“她们干的那一行虽然不太高尚历史却很悠久。”

那的确是种很古老的职业用的也正是女人最原始的本钱。

孔兰君冷冷道:“我知道你喜欢看这种女人所以你现在最好多看几眼。”

柳长街道:“莫非到了明天早上这些人也都不见了?”

孔兰君淡淡道:“屋子盖好就是为了要拆的人活着就是为准备要死的。”

柳长街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我看房子被拆?看这些人死?”

孔兰君道:“我带你来是为了要你看拆房子的人。”

柳长街道:“是些什么人?”

“是七个要死在你手里的人。”

柳长街终于明白:“他们今天晚上都会来?”

孔兰君道:“嗯。”

柳长街道:“这房子本是秋水夫人盖的盖好了叫他们来拆?”

孔兰君道:“嗯。”

柳长街虽然已明白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孔兰君道:“因为秋横波也很了解男人尤其了解这些男人把这种男人关在洞里关得太久了他们就算不疯也会憋不住的所以每隔一段日子她就会放他们出来让他们痛痛快快的玩一次。”

柳长街忍不住在叹息。

他们来了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用看也可以想像得到。

他实在替这些女人觉得可怜他自己宁可面对七条已饿疯了的野兽、也不愿和那七个人打交道。

孔兰君用眼角膘着他冷冷道:“你也用不着同情他们因为你只要一不小心死得很可能比她们还惨。”

柳长街沉默着过了很久才问道:“他们要是到这里来了那地方是谁在看守?”

孔兰君道:“秋横波自己。”

柳长街道:“秋横波一个人比他们七个人加起来还可怕?”

孔兰君道:“我也不知道她的武功究竟怎么样只不过我绝不想去试试看。”

柳长街道:“所以我只有在这里看看绝不能打草惊蛇轻举妄动因为我现在就算杀了他们也没有用。”

孔兰君点点头道:“所以我现在只要你仔细看着他们出手就行。”

柳长街道:“然后呢?”

孔兰君道:“然后我们都回去等着。”

柳长街道:“等什么?”

孔兰君道:“等明天下午到秋水山庄去。”

柳长街道:“到了秋水山庄后我再想法子去找那秘窟?”

孔兰君道:“而且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找到。”

柳长街道:“这些人拆完房子要回去时我不能在后面盯他们的梢?”

孔兰君道:“不能。”

柳长街不说话了。

说了也没有用的话他从来不说。

对山灯火辉煌这里却很暗黑暗的苍穹中刚刚有几点星光升起。

淡淡的星光淡淡地照在孔兰君的脸上。

她实在是个很美的女人。

夜色也很美。

柳长街找了块石块坐下来看着她仿佛有些痴了。

孔兰君忽然道:“是我叫你坐下去的?”

柳长街道:“你没有。”

孔兰君道:“我没有叫你坐下你就得站着。”

柳长街就又站了起来。

孔兰君道:“我叫你带来的提盒呢?”

柳长街道:“在。”

四四方方的提盒是用福州漆木做成的非常精致考究。

孔兰君道:“替我打开盖子。”

掀起盖子提盒里用白绫垫着底摆着四样下酒菜一盘竹节小馒头一壶酒。

酒是杭州最出名的“善酿”四样名菜是薰鱼、糟鸡、无锡的酱鸭和肉骨头。“孔兰君道:“替我倒酒。”

柳长街双手捧着酒壶倒了杯酒忽然觉自己也很饿了。

可惜酒杯只有一只筷子也只有一双他只有在旁边看着。

孔兰君喝了两杯酒每样菜尝了一口就皱了皱眉放下筷子忽然道:“倒掉。”

柳长街道:“倒掉?把什么东西倒掉?”

孔兰君道:“这些东西全都倒掉。”

柳长街道:“为什么要倒掉?”

孔兰君道:“因为我已吃过了。”

柳长街道:“可是我还饿着。”

孔兰君道:“像你这样的人饿个三五天也饿不死的。”

柳长街道:“既然有东西吃为什么要挨饿?”

孔兰君冷冷道:“因为我吃过的东西谁也不能碰。”

柳长街看着她看了半天道:“你的人也不能碰?”

孔兰君道:“不能。”

柳长街道:“从来也没有人碰过你?”

孔兰君沉下脸道:“那是我的事你根本管不着。”

柳长街道:“但我的事你却要管?”

孔兰君道:“不错。”

柳长街道:“你叫我站着我就得站着叫我看我就得看?”

孔兰君道:“不错。”

柳长街看着她又看了许久忽然笑了。

孔兰君冷冷道:“我不许你笑的时候:你也不准笑。”

柳长街道:“因为我是你的奴才?”

孔兰君道:“你现在总算明白。”

柳长街道:“只可惜你却有件事不明白。”

孔兰君道:“什么事?”

柳长街道:“我也是个人我这人做事一向都喜欢用自己的法子譬如说……”

孔兰君道:“譬如说什么?”

柳长街道:“我若想喝酒的时候我就喝。”

他居然真的把那壶酒拿起来对着嘴喝下去。

孔兰君脸已气白了不停地冷笑道:“看来你只怕已想死。”

柳长街笑了笑道:“我一点也不想死只不过想碰碰你。”

孔兰君怒道:“你敢?”

柳长街道:“我不敢?”

他的手突然伸出去摸孔兰君。

孔兰君的反应当然不慢“孔雀仙子”本就是武林中最负盛名的几位女子高手其中之一。

她骄傲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柳长街的手刚伸出她的手也已斜斜挑起十指尖尖就宛如十口利剑闪电般刺向柳长街的脉门。

她的出手当然很快而且招式灵活其中显然还藏着无穷变化。

只可惜她所有的变化连一着都没有使出来。

柳长街的手腕就好像是突然间一下子折断了一双手竟从最不可想像的方向一弯一扭忽然间已扣住了孔兰君的脉门。

孔兰君从来也想不到一个人的手有这么样变化的出招大惊之下还来不及去想应该怎么样改变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已被握起在空中一翻一转竞已被柳长街按在石头上。

柳长街悠然地道:“你猜不猜得出我现在想干什么?”

孔兰君猜不出。

她简直连做梦都想不到。

柳长街道:“现在我只想脱下你的裤子来打你的屁股。”

孔兰君吓得连嗓子都哑了:“你……你敢?”

她还以为柳长街绝不敢的她做梦也想不到真的有男人敢这样对付她。

可惜她忘了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人根本不是人。”

只听“啪、啪、啪”三声响柳长街竟真的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三下。

他打得并不重可是孔兰君却已被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柳长街笑道:“其实我现在还可以再做一两样别的事只可惜我已没兴趣了。”

他仰天大笑了两声居然就这么扬长而去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孔兰君虽然用力咬着牙眼泪还是忍不住一连串流下突然跳起来大声道:“柳长街你这畜牲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你……你简直不是人。”

柳长街头也不回淡淡道:“我本来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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