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啸雨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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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梦白心头一震他本想探问到底是什么事但“大鲨鱼”未说他便也未问死般沉寂中的时间爬行得有如蜗牛般缓慢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一阵蹄声自远而近瞬息即至。
四匹白马驼着四条白衣大汉健马长嘶停在岸边四条白衣汉子白袜白履白巾蒙面头上戴着一顶尖尖的白布帽子亲身下马飘身上船行走之间有如鬼魅一般。

船上一无声息只有这四条白衣汉子的脚步沙沙轻响四人不前不后一排走到“大鲨鱼”面前八只漆黑的眼睛在白巾里凛凛生光当中一人冷冷道:“如何答覆?请快答覆!”

“大鲨鱼”道:“你还要答覆么?”

白衣人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大鲨鱼”狂笑道:“好!我便让你听听太湖男儿的答覆!”

狂笑未了他庞大的身躯便刷地掠上舱顶双臂一振大声道:“若有人要我们让出太湖太湖男儿该如何答覆?”

四下轰然怒吼:“和他拚了!”吼声有如群雷震耳!

“大鲨鱼”仰天狂笑道:“听到了么?这便是太湖男儿的答覆你要太湖男儿离去只有抬去太湖男儿的!”

四条白衣人对望一眼冷笑一声一言不拧身掠上了岸打马如飞而去四点白影自近而远没于黑暗。

“大鲨鱼”道:“展兄这便是我们拚命的缘故我们兄弟纵然死了也不能将清清白白的太湖基业让给不清不白的强徒只可惜唉……二十余年太湖兄弟俱是以打渔为生早已荒废了武功而我……唉!更是自幼没有下过苦功否则今日又有何惧?我以龙王爷显灵的故事激起弟兄们的士气却不知该用什么激起我自己的士气!”

展梦白见了他方才的身手已觉他武功不弱知道他想必是只因为终日打渔是以在武林中毫无声名。

他稀嘘半晌方待答话突见“大鲨鱼”面色一变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黑暗中突地现出一条白线到后来白线变为一片白影岸上便起了一阵阵沙沙的脚步声白影渐近却是无数个遍身穿白衣、白袜、白履、白巾蒙面头上戴着三角白帽的人黑暗中大步而来。

※※※

步履之声渐渐清晰渐渐沉重……

高桅上铜锣突然“当”地一响数十条船上的汉子一个个精赤着上身手持钢刀鱼又跃到船般上。

白衣人离岸数尺方一齐停下脚步队中大步走出两人这两人装束打扮都和别人一样但头上的三角帽子却比别人高些一人身材颀长一人矮矮胖胖高的一人锐声道:

“请飘把子出来说话!”

“大鲨鱼”朗声道:“太湖男儿又非绿林强盗那里来的飘把子!”他叉手往船头一站灯光下看来当真是威风凛凛。

白衣人道:“既非飘把子你是什么人?”

“大鲨鱼”道:“我是说话的人!”

矮的一个白衣人冷悠悠说道:“有人说话事就好办你们不肯让出太湖想待怎地?”

“大鲨鱼”狂笑道:“你们凭什么要咱们让出太湖?”

高的一人冷冷道:“我们凭的是什么你心里还不知道?是要单打?是要群殴?但凭你们选择作主!”

“大鲨鱼”道:“我们既不单打也不群殴。”

白衣人齐地一楞“大鲨鱼”厉声接道:“只因咱们弟兄多半不会武功咱们只有拚命!拚去你们一人够本拚去两个赚钱太湖男儿既不会打家劫舍也不会比武争锋但拚命却是在行的很不信你倒尽管试试!”语声沉厉隐含杀机端的令人听了心寒。

白衣人冷笑道:“拚命拚命又有何用?我布旗门下聚集四方精英武功俱是一流身手!我劝你……”

展梦白心头一震大喝道:“且慢!”一步赶到“大鲨鱼”身侧大声道:“朋友们都是布旗门下?”

白衣人道:“正是!”矮的一人都悄悄转过了头去似乎不愿见到展梦白那锐利的目光。

展梦白厉声道:“你可是掌门人么?”

白衣人道:“敝门掌门人虽然萍迹四海云游无定。但他老人家已于日前仙去了!如今的布旗门便是由我两人统率!”

展梦白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两位便是布旗门的新任掌门人了?这倒该恭喜一番。”

白衣人道:“不敢只要太湖弟兄……”

展梦白面色突地一沉大喝道:“既是掌门人白布旗在那里?”

白衣人神情一震冷笑道:“你有何资格令我取出白布旗?白布旗是你可以随意看得的么?

展梦白道:“你既要以布旗掌门的身份令人让出太湖便该取出白布旗!你若取出了白布旗太湖男儿立时便将太湖让出!”太湖男儿暗中俱为之一怔“大鲨鱼”亦有惊诧之色。

白衣人冷冷道:“你作得了主么?”

展梦白大声道:“我自然可以作主!”太湖男儿更是一楞“大鲨鱼”的惊诧之色也更浓重!

白衣人目光四扫见到了太湖男儿面上的神情阴侧侧笑道:“你说可以作主只怕别人却不让你作主哩!”

展梦白道:“我自然可以作主!只因白布旗在我这里!”此语一出有如巨石投入湖心一般!

※※※

群众俱都大哗高矮两个白衣人身子立刻一震但那一群白衣人间除了前面十余人外后面的数十人竟都悄悄地没有丝毫动静显见是白布旗统率门人弟子有十分严格的工夫!

“大鲨鱼”大喜道:“展兄真……真的?”

白衣人定了定神冷笑道:“真的么?拿来看看!”

展梦白朗声道:“白布旗掌门人秦老前辈临终之际亲手将“白布旗”交付于我如何会假?”

群豪忍不住出欢呼高矮两个白衣人对望一眼神色也微微慌高的一人道:“口说无凭眼见方真!”

展梦白道:“此刻虽未带在身边但日内便可取来。”

白衣人精神一振仰天狂笑道:“我只当你是真的却原来不过是条拖兵之计教我们多等几日!”

展梦白怒道:“展某平生不作虚言!”

白衣人狂笑道:“任你说出天来今夜你等也要让出太湖。”狂笑声中太湖男子心情又变得十分沉重!

“大鲨鱼”目光一转突地大喝一声:“莫笑!”

这一声大喝声如霹雳众人果然俱都一怔。

“大鲨鱼”朗声道:“展兄毋庸取出白布旗已可证明一事那便是你两人手中绝无白布旗!”

白衣人惶然骂道:“放屁谁说……”

“大鲨鱼”厉声道:“你两人手中若有“白布旗”早就可以指出展兄之言乃是谎话只因你两人手中根本就没白布旗是以你两人才会犹疑不定半信半疑这道理显而易见还骗得过谁么?”

矮的一人失声道:“谁说没有就是不拿给你看!”

展梦白见到此人白巾上的眉目听到他的声音估量他的身材心念一转突地想起一人大喝道:“原来是你!”

“大鲨鱼”变色道:“此人是谁?”

展梦白道:“他便是“西湖龙王山吕长乐。”

矮的白衣人大笑道:“不错难怪常听人道展世兄的眼力最是惊人如今看来果然名下无虚。”

展梦白冷笑道:“阁下何时入了白布旗的怎地在下至今才知道看来阁下或许只是假借布旗门之名而已吧只是阁下家财钜万已是一生用之不尽却为何又要来谋夺太湖难道还想做一做太湖龙王么?”

吕长乐道:“布旗门弟子遍于天下非但别人难识谁是布旗门有时布旗弟子彼此都不相识。”

展梦白道:“不错我早已听闻布旗门乃是江湖中最最奇怪的门派但我也听说布旗门又是江湖间最最正派的门户从不胡作非为而今日阁下等人却又这样作法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原来布旗门下既无组织亦不能自掌门人处学得武功只不过是一些武林朋友的互助之会而已。

这布旗门之创立经过人言人殊平日看来一无作为但潜力却又甚是惊人总之这门派与江湖中各种帮会门户俱都大不相同只有掌门人代代相传总握全权这一点才与别的门户相似。

而此刻这近似宗教组织又似文人诗酒之会却大异绿林帮会的“布旗门”居然也要强夺别人的地盘自是异事。

只听吕长乐缓缓道:“本门掌门人已换此后行事亦大异往昔这便是在下的解释!”

较高的白衣人道:“还与他解释什么三更已过再不让出太湖本门弟兄便要动手了!”

吕长乐道:“展世兄在下良言相劝你还是抽身事外的好!”

再也不望展梦白回身喝道:“准备动手!”

那白衣人道:“掌声三击便是限期!”

只听双掌互击“吧”的一响“大鲨鱼”厉声道:“掌声二百击也没有用弟兄们准备动手!”

群豪轰然响应一声湖岸边立刻弥满杀气。

“大鲨鱼”沉声道:“展兄那小女孩你要照顾着了。”

展梦白道:“自有萧姑娘照顾!”

“大鲨鱼”双目一张道:“你真要与太湖男儿共生死么?”

展梦白轩眉道:“布旗门之事在下亦有责任!”

“大鲨鱼”狂笑道:“今日若战胜了明日你我痛醉!”嘎地撤下一条钢鞭闪闪耀眼生光。

展梦白热血奔腾还目四顾只见这些太湖男儿一个个神色间都显露出无比旺盛的生命之力而那些布旗弟子一个个却木立如死不禁暗忖道:“这些人武功虽不如布旗门下但就凭这种士气已比他们胜土十倍今日一战何患不胜!”一念至此他豪气顿生要藉今日一战消一消心中的积郁!

只因他自己深知人们若有士气与勇敢便可以弱击强以寡击众男儿血战宁非快事!

只听掌声再次一响血战一触即!

展梦白卓立船头双拳紧握目光紧盯着“西湖龙王”吕长乐吕长乐心里虚只恨不能后退几步!

突听白衣人群之中出一声清啸一条人影横飞而起一掠竟有三丈凌空一折飘飘落在大船头前。

此人身法之轻捷曼妙使得众豪都为之一惊。

※※※

展梦白暗惊忖道:“布旗门下怎地竟有这般人物?今日之战岂非……”暗中一叹拒绝再想。

只见此人微一躬身大声道:“血战未启之前我要先问这位展朋友一句话。”声音嘶哑中气却极足。

展梦白一怔道:“什么话?”

这轻功高绝的白衣人道:“你是畜牲么?”

展梦白又是一怔勃然怒道:“你说什么?”

吕长乐与身旁的白衣人对望一眼目中都有惊讶之色。

群豪更是谁也想不到此时此地此人竟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俱都为之大哗纷纷怒骂起来。

只见那白衣人冷冷一笑缓缓道:“我问你你可是畜牲?”

展梦白怒喝一声冲下船头他已知此人必是与自己有新仇或是旧恨但他怒之下也不会去仔细察看此人究竟是谁冲下船头身形不停右拳直击左掌横切呼呼攻出两招。

这白衣人身子一闪横掠一丈展梦白如影随形立跟过去吕长乐悄悄道:“此人是谁?你认得么?”

颀长白衣人也悄悄道:“无论是谁都是个仔帮手!只怕是老头子的私人你我也不可得罪了先让他打一场也好!”

这两句话功夫展梦白已暴雨般攻出数十拳那白衣人的身子却有如浮云一般飘来飘去。

只见他两人身形渐渐转到船尾那白衣人嘶声大喝道:“姓展的咱家让了你十招要还手了!”

展梦白大怒道:“谁要你让?”

话声方落突见白衣人竟向自己眨了眨眼睛悄悄道:“喂展神眼怎么没有看出我是谁来?”

展梦白心头一震几乎被惊得晕在地上只听这白衣人又道:“打下去切莫住手拳风越响越好!”

展梦白虎虎击出两拳口中悄悄道:“你……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地会……”

那白衣人低语道:“你睡觉时我去四下探查觉了他们便悄悄制住一人脱下他的衣服换上混入他们之中然后一齐来了!等他们停住脚步全神拚命的时候我就在他们之间悄悄移动……”这白衣人赫然竟是萧飞雨此刻她轻描淡写娓娓而言展梦白却听得又惊又奇又是佩服双拳连环击出拳风虽然激烈其实却没有一丝拳路。

萧飞雨身形展动在他这毫无拳路的招式之间手掌连挥每招每式也恰巧击在展梦白双拳空隙之间。

拳风掩过了他们的细语远远看来却只觉他两人招式激烈无与伦比那颀长白衣人双眉深皱沉声道:“这姓展的武功怎地如此高明拳法更是刁钻古怪无比你看那连展梦白的衣袂也碰不到一点。”

吕长乐亦自奇道:“我也正在奇怪展梦白的拳法看来就像是胡乱击出的一样想不到数十天来他竟学得了如此奇诡的拳法便是展化雨在世之日也万万及不上他的你我倒要小心了。”

那颀长白衣人叹道:“幸好有那位仁兄替我们挡住了姓展的否则你我还真不是他的敌手。”

两人越屏息静气凝神研究展梦白的拳法心里又是奇怪又是钦服恨不得自己也学会才好。

那边展梦白仍是双拳乱打道:“你移动做什么?”

萧飞雨轻轻一笑道:“我自最左边一个开始到最右边的一个为止自后而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七十四个人全都点住了穴道除了前面约莫十人之外后面的人此刻虽仍站在那边却已像死人般不能动了。”

展梦白又惊又喜这才知道为何方才这些布旗门下既不欢呼呐喊只是木然而立像是绅气奄奄的样子。有人还只当是布旗门戒令森严是以门下的弟子部不敢骚动。

萧飞而又道:“但剩下的人仍不可轻视若动起手来太湖弟兄还是要大批流血。”

展梦白道:“该当如何?”

萧飞雨笑道:“此刻你这样打法别的人看来一定赞你拳法奇诡等下你先将我击败然后冲过去将那边的七十余人全都击倒这一来定可将那些人一齐唬住再没有人敢出手了。”

展梦白大喜道:“此计大妙。”

萧飞雨笑道:“只是便宜了你可以打我一拳过去一点先说一句狂话然后再胡乱打我一拳。”

说话之间两人身形已渐渐移了过去展梦白便忽然狂笑道:“你这样的武功也敢与我动手我陪你游戏一阵此刻要不客气了注意我三招之内一拳要击在你左面肩头之上!”

那颀长白衣人皱眉道:“姓展的好狂他先说出地方三招之内若能得手我真要……

说声未了只见展梦白突将一只右手背到背后左手胡乱幌了两下反着腕子一招击去|萧飞雨的招式本来将上半身护得风雨不透此刻掌势微分恰巧露出个空隙展梦白的一拳便恰巧击在她左肩上萧飞雨故意惊呼一声凌空飞起一丈高下然后才高高的跌到地上。

这一拳招式当真是自古以来拳经所无只看得众人目定口呆作声不得那颀长白衣人方自说到:“我真要……我真要……”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太湖群豪自然震天价喝出采来。

就连“大鲨鱼”这般角色都被唬得楞住了。展梦白双目一张大喝道:“还有谁来指教几招?”

众人噤若寒蝉展梦白缓缓移动脚步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吕长乐等两人赶紧闪开身子。

展梦白冷冷一笑走入白衣人群中那些可以动弹的白衣人都不由自主地闪到一边。

另长乐大呼道:“弟兄们一齐动手将这收拾下来!”此人胆怯惜命最是喜欢以多凌少欺软怕硬要他自己单独动手他是万万不来的此刻只当展梦白的武功虽高但好汉却也架不住人多呀!

那知展梦白身形一展双拳俱出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可怜这些白衣人早已被点住穴道只要被他拳风一挥都老老实实地跌到地上你撞我我撞你七十余人立时倒满一地!

※※※

太湖群豪本有一齐助他动手之意见到这般情况不禁为之目定口呆吕长乐等人更是骇得惶然失措。

展梦白仰天一笑厉声道:“吕长乐你还有什么话说?”

吕长乐道:“展……世……兄……”牙齿打颤身子抖接道:“今日之事本非小弟自己愿意来的。”

展梦白冷“哼”一声大喝道:“是你么?”

那颀长白衣人一言不突地拧动身形横掠丈余亡命地逃走了吕长乐急道:“等我一步。”

展梦白却已拦住了他的去路道:“你也想走么7”吕长乐双腿软道:“展……展世兄!你我交情一向不错小弟家里上有双亲下有儿女……”

“大鲨鱼”怒骂道:“没胆量的狗才替男人丢尽脸了!这样的人留在世上作什?”

吕长乐大惊道:“展世兄真不是我要来的……”

展梦白心念一动道:“是什么人主使你的?”

吕长乐牙关格格直响目中瞳仁都吓得散了光了展梦白此道:“说!”

大鲨鱼道:“不说宰了你!”

吕长乐颤声道:“是……是……”

突然三道银芒自展梦白身后飞来一齐打在吕长乐身上吕长乐话未说出惨呼一声双手撕胸道:“我家里……”扑地翻身跌倒!

他虽然舍不得偌大的家财舍不得荣华富贵却终于还是去了。

展梦白翻身厉叱:“谁!”

只见十余条白衣人影如飞向黑暗中逃去“大鲨鱼”迈开大步冲了下来大喊道:

“追!”

那知一条白衣人突地自地上弹起落在他面前道:“不要追了!”

“大鲨鱼”吓了一跳掌中钢鞭一展笔直点出。

那白衣人身形轻闪笑道:“你不认得我了?”举手抹下了面上的白巾赫然竟是萧飞雨?

“大鲨鱼”大惊之下怔在当地他始终以为萧飞雨是在舱里照顾着宫伶伶展梦白也含笑走来“大鲨鱼”望望萧飞雨又望望展梦白长叹一声突又大笑道:“我算服了你们两位了!”将掌中钢鞭吧地抛在地上。

此刻太湖群豪早已欢声雷动蜂涌着将他三人围了起来只听那欢呼之声震得湖水都激起了波浪。

一条大汉问道:“如何处置那些贼子?”

立刻有人哄然应道:“抛下湖里王八好了!”

群豪哄然大笑便要动手展梦白大喝道:“且慢!”

“大鲨鱼”道:“杀了他们我也觉不忍留下他们却终是祸害不如将他们先且凉在这里你我去痛饮几杯商量商量再说!”

一手拉着展梦白走上大船湖上灯笼摇晃人声欢腾“大鲨鱼”推开船门笑道:

“请I”展梦白也不客气与萧飞雨当先而入!

那知他一脚踏进舱门便不禁惊呼一声骇然道:“伶伶那里去了?”小床上的伶伶竟又无影无踪!

萧飞雨失色道:“我已拍了她的睡穴她……她怎会走呢?”伸手一探被褥还是暖暖的显见是方去未久。

众人面面相觑满心惊惶:“难道是布旗门下将她劫去了?”

突听舱里冷冷一笑道:“你来了么?请坐请坐!”

笑声尖细阴森竟分不清是从何处传出。众人心底俱都一寒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

另听那冷笑声又道:“你要走么?不送不送!”

展梦白、大鲨鱼齐地大喝一声冲向内舱那知那冷笑声又从身后传来阴森森笑道:

“我在这里!”

展梦白等人霍然转身却听身后竟也有冷笑之声格格不绝刹那间四面八方竟像是都响起了这种阴森的冷笑!

冷笑声中只见那开着的舱门竟缓缓关了起来。

门后缓缓露出一人背墙而立身上裹着一面白布一跳一跳地倒退着跳了过来。

内舱之门却缓缓打开亦有一人头蒙白布一跳一跳地跳了出来双腿笔直膝盖竟似不能弯曲!

展梦白又惊又怒一掌击去那知此人背后竟似长了眼睛飘飘地随着他拳风飘了出去?.萧飞雨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咱家就不信这手!”

话声未了却见这两个怪物竟齐声大笑了起来两人一齐撤下白布赫然竟是莫忘我老人及天马和尚!

莫忘我哈哈笑道:“我老人家见你两人骗人骗得有趣也忍不住技痒要唬唬你们!”

他抛去白布却是一条床单萧飞雨娇嗔道:“不来了你老人家怎地越老越不正经!”

此刻那杜云天手抱宫伶伶含笑自内舱走出!

※※※

展梦白怔在当地只见那“大鲨鱼”竟向天马和尚长揖道:“大叔你早来一步也免得我担心!”他等的一人原来是天马和尚。

天马和尚笑道:“洒家为何来迟你只要问他!”

他伸手指向展梦白展梦白朗声道:“前辈有何吩咐在下都可遵命但那“白布旗”乃是秦……”心念一转突地大声道:“前辈你要那“白布旗”莫非就是为了此间的事么?”

天马和尚大笑道:“对了!若不是为了我这笨侄儿洒家要那破旗子何用?只因洒家近年虽然仍是大酒大肉的吃着却见不得别人流血只恐洒家一人之力制不住那些小鬼所以才想拿白布旗来镇住他们却不想你两人一搭一档竟将他们都吓跑了!”

于是众人心中的疑云至此豁然开朗谈笑之间天马和尚突地正色道:“今日之事虽然已了但后患却仍未消除白布旗自从秦铁篆死后门下许多弟子突然都被.一人聚集起来此人野心甚大今日虽然一时轻敌来的好手不多但想必还是不甘心的”“大鲨鱼”击掌道:“是了那姓吕的方才地说幕后另有主使之人只可惜他还未说出便已死了!”

展梦白皱眉沉思半晌道:“前辈可知道么?那“白布旗”秦老前辈乃是死在“情人箭”下莫非此事又和“情人箭”有什么关连莫非是那“情人箭”的主人为了要控制布旗门才将秦老前辈害死了?”

莫忘我道:“我老人家也是有些疑心是以我二人打着打着天马和尚一提此事大家便都先赶来了!”

杜云天道:“只有鹃儿还留在那里照顾那些伤者唉……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人痴了些。”

他这话显然是对展梦自说的但展梦白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见到杜云天满面凄痛他心里也不禁黯然。

“大鲨鱼”突地双眉一皱转身奔出片刻间使又奔了回来手里倒提着两个白衣汉子!

展梦白抢步上前掀开这两人头巾只见一人横眉怒目胡子刮得青一个满面风尘、皱纹颔下留着一把胡须修得甚是整齐当下便拍开了他两人的穴道厉声追问!

这两人有如做了一场恶梦醒来又惊又惧禁不住三言两语那年青的一个便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本在灵隐寺前讨饭为生只是生得两膀气力不知怎地被吕大爷看上给了许多银子叫我穿上这身衣服来和人打架打架本是小的家常便饭何况有银子便答应了。”

众人一听他只不过是杭州城里灵隐寺前著名的恶丐不禁又是失望又是恼怒却又有些好笑。

另一人迟疑良久方自长叹道:“在下本在镖局混饭也小有名气十余年前识得了布旗门的朋友便也入了布旗门十年来布旗门一无事故只不过有时大家聚聚喝两杯酒直到月前……”

众人一听此人真是布旗门下精神一振追问道:“月前怎样了是谁在暗中将你们聚集起来的?”

只见此人又迟疑半晌方自叹道:“近年来开销甚多亏空了不少只能逃到杭州来找个布旗门的朋友有一日他忽然拿来大把银子说布旗门有个聚会我心里虽奇怪但也不多说到了那天大家都穿着白衣蒙着白巾主持的人彷佛声音颇为苍老却也看不见面目我便问那朋友他也只知道出那银子的是吕长乐另外还有个瘦长个子但却不知那老人是谁?”

天马和尚望了望他那修得整整齐齐的胡子知道此人必定沉迷酒色才闹穷空是以有了银子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审言度色这两人虽然无聊说的倒不似假话。

天马和尚道:“想必是因为布旗门弟子难以寻找是以那老头子才找了些青皮无赖来充数了。”

展梦白皱眉道:“但此人会是谁呢?”

莫忘我道:“如此看来大约除了吕长乐与另一瘦子之外别的人都也不会知道那老头的真象我知道你定是为了认定那老人与“情人箭”有关是以心里着急但以你此刻的武功即使看破了那老人的真面目又有何用?倒不如先去学武我们自会在这里留意探查。”

展梦白心头沉重只见萧飞雨默默地望着自己目中满是盼望企求之色不禁长叹一声垂下头去。

萧飞雨大喜道:“他答应了。”

莫忘我转向杜云天笑道:“这里又是个痴丫头。”

杜云天呆呆地愕了半晌望了望展梦白又望了望萧飞雨黯然长叹一声突地长身而起强笑道:“恭喜展性兄得遇明师从此青云直上定可扬名天下老夫唉……还要去桃林看看……”

莫忘我哈哈笑道:“杜老儿话里好酸的味道哈哈莫走莫走我老人家陪你一齐走!”

天马和尚笑道:“你两人先去也好待洒家先打了那些小鬼再去寻你反正这班人俱是为钱卖命洒家再去威吓几句露两手功夫叫他们回去莫再来多事再敢来的人只怕便不多了。”

突地双手一伸将那两白衣人俱都悬空提起厉声叱道:“你说是么?”

那两个白衣人骇得浑身打颤牙齿格格作响道:“是……定是……”天马和尚大笑着将两人一齐提了出去。

※※※

杜云天微微一揖穿窗而出莫忘我道:“我老人家也走了孩子你快回去不要再耽误了。”

萧飞雨急道:“小师伯……”莫忘我却已掠出舱外落在一只小舟上原来他三人便是乘此小舟来的。

乃一声水汤舟摇小舟便已汤出丈余。

莫忘我挥手道:“那冒牌展梦白若还未走叫你爹爹打断他的双腿。”语声渐远舟入夜水。

那面天马和尚连骇带骂又施展出两手绝顶的武功解开了那班白衣人的穴道白衣人那敢多说话一个个狼狈而逃天马和尚痛饮了十余斛酒又灌满了他那葫芦便也大笑而去。

展梦白稀嘘叹道:“这些前辈当真都有如闲云野鹤一般多么逍遥自在!”言下大是羡慕。

萧飞雨道:“他们虽然自在却太古怪拿我那小师伯来说就连爹爹和他那样的交情却不知道他以前的来历我本来也羡慕他们的逍遥但有时见到他们的寂寞又觉得可怕的很。”

晓色已开展梦白望着天上的浮云悠悠长叹一声道:“古往今来有那个英雄不是寂寞的!”

萧飞雨幽幽道:“你……你寂寞么?”

展梦白茫然道:“我……”

“大鲨鱼”大笑而来道:“他们三位我虽不敢挽留展兄你总该在此多留几日吧!”

群豪蜂涌而来哄然道:“定要多留几日。”

这些热情的汉子使得展梦白终于留下了一日他若不多留这一日事情也许就会顺利的多只因他多留了这一日才使得他那本就不平凡的生命又加上了许多种暗暗的色彩。

有的鲜红有的黝黑……

※※※

在太湖群豪的欢送与惜别之中展梦白、萧飞雨牵着伤势渐愈的宫伶伶踏上太湖北岸。

宫伶伶得了莫忘我老人的灵药救治又睡了个够此刻颜色虽仍憔悴但精神却已好得多了。

奇怪的是她似乎因为已经得到这“叔叔”和“阿姨”爱的滋润便忘记了她的爷爷自此绝口不问她爷爷的去向——“千锋剑”宫锦弼仙去之事武林中虽然已有许多人知道但大家却仍都瞒着这可怜的女孩子。

展梦白衣衫更是褴褛心情也更是沉重萧飞雨落湖之后身上的锦衣也失去了光泽她虽有几次要换但望了展梦白一眼之后便绝口不提这样落魄约三个人自然不会引人注意他三人也落得自在。

到了镇江他三人便在象山脚的一家野店中歇下春意阑珊夜凉如水清风明目扑面入怀。

萧飞雨斜倚在小院中的青石上悠悠说道:“我到江南虽然有些日子到直到现在才算真正领略到江南的风光那些日子整日坐在马车里被那些人前呼后拥真是讨厌死了。”

展梦白默默无言萧飞雨似也习惯了他的沉默自管接着道:“江湖中很少有人见过我的爹爹他们都以为我爹爹是个怪人其实我爹爹虽然什么事都人一等但是他老人家的性情却是……”

展梦白突地霍然长身而起走到一边。

萧飞雨道:“你为什么总是不愿听到我谈起爹爹?”

展梦白头也不回缓缓道:“我随你回去学武亦可不学武亦可却绝不拜你爹爹为师。”

萧飞雨呆了一呆轻叹道:“你何必总是记着三阿姨……”突听宫伶伶的哭泣之声断续传来。

展梦白双眉一皱循着哭声寻了过去只见宫伶伶瘦弱的身躯伏在屋后一株柳树上轻轻她哭泣哭声虽不大但她的身子却有如雨中梨花般颤动着展梦白长叹道:

“孩子你哭什么?”

过了半晌宫伶伶才缓缓回过头来强笑道:“叔叔我没有哭。”她虽然已将泪痕偷偷擦乾但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却已哭得红红的了她强颜作出的笑容更是令人看了心酸。

展梦白叹道:“伶伶你不要骗叔叔老实告诉叔叔你是不是想起了你的爷爷才会哭的?”

宫伶伶摇了摇头垂道:“不我不想他。”

展梦白诧道:“为什么?”

宫伶伶道:“伶伶不想他因为……因为想也没有用了”一面说话泪珠a连串落到地上。

展梦白心头一震宫伶伶道:“叔叔虽然没有告诉宫伶伶但伶伶已知道爷爷他老人家已经……已经死了。”

展梦白呆了半晌缓缓道:“不是叔叔不告诉你只因为……唉你一直都不再问起他老人家。”

宫伶伶道:“我知道叔叔是为了伶伶怕伶伶难受所以不告诉伶伶那么伶伶若再问叔叔叔叔岂不是为难的很叔叔和阿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再议叔叔和阿姨为难呢?”

说到后来地无声的啜泣已变为有声的痛哭。

展梦白满心酸楚无言可对只听宫伶伶哭声渐低终于擦了擦眼泪道:“伶伶不哭了伶伶去睡了叔叔你也睡吧!”悲哀她笑了一笑轻轻移动脚步自展梦白身边走了过去。

她伶仃的影子在月光下越来越长越来越淡然后渐渐消逝展梦白抬头一看月正中天!

月色清冷人生却彷佛更冷于月色展梦白忍住眼泪突见一片黑影有如落叶一般自身后飘来!

展梦白凝睛望处夜色中但见这片黑影只是一鲜红的纸帖但帖上却赫然有一个漆黑的贴缕。

“死神帖!”

展梦白心头一震突听两声风声自身后破空而来直击他左右两腰风声尖锐摄人心魂!

展梦白大惊之下噗地倒在地上只听两缕风声贴背而过夺、夺两声钉入柳树!

月光之下那正是一红一黑的两只短箭!

展梦白和身一滚翻身掠起眼角扫处只见一条黑影轻烟般掠了出去他惊心已忘仇火土燃大喝一声如飞追去他宁可今日死在“情人箭”下也不能眼看杀父的仇人自眼前逃走!

那黑影轻功甚是高妙但展梦白心中的仇火已燃起了他生命中全部力量只见他身形如雷与前面黑影的距离竟渐渐接近那黑影奔向象山地势渐渐荒凉晚风吹动寒意袭人。

展梦白心念一闪暗忖道:“这“情人箭”若是如此容易躲避为何有那许多武林高手死在“情人箭”下?”

但是他已无心去推究这其中的道理只是全力狂奔只见那黑影渐渐奔上山腰等到展梦白追去时那人影竟已消失不见。

月色被山峰挡住山影有如梦魇一般重重地压在展梦白身上他茫然四顾一眼夜色凄茫他紧紧捏着双拳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更快一些为什么自己不能更强一些他也不知道这是英雄的愤怒抑或只是失败者的愤怒他只想冲上山去!

那知他身形方动突听身后一声轻笑道:“展梦白我在这里!”展梦白骇然回顾阴黯的山石缓缓转出了一条瘦削的人影!

夜色中这人影有如幽灵般缓缓出现终于渐渐露出了全身瘦骨嶙峋目光闪烁赫然竟是方辛!

展梦白大喝一声:“是你原来是你!”

方辛笑道:“多日不见展兄好么?”

展梦白大怒道:“你三番几次害我不成太湖之中也未将我淹死这些倒也罢了……

方辛似是十分愕然截口道:“在下虽非好人但对展兄你却无丝毫无礼之处几时有过要害展兄之心?”

展梦白厉声道:“在那太湖之上……”

方辛长叹道:“太湖上我何时见过展兄只恨方某名声不好是以展兄你才会错怪了我。”

他神情彷佛甚是黯然展梦白呆了一呆道:“这些且不管它我只问你方才那“情人箭”可是你出的?”

方辛道:“不错……”

展梦白怒叱一声双拳齐出直击而去!

方辛闪身避开摇手道:“展兄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展梦白怒道:“武林中不知道已有多少人死在你的手上先父也被你暗害而死你还要说什么?此时此地你我两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其间已别无选择余地!”语声截钉断铁只因他纵然不敌也要和力辛拚命纵然死了也不能够让方辛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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