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蝙蝠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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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羽回到济南城第一个想见的人是藏花可是他第一个见到的人却是花漫雪。

见到花漫雪的地方并不是在醉柳阁而是在长街上看样子花漫雪好像是专程在街上等他的。

一看见白天羽花漫雪立即上前将他拉至街旁然后用一种很神秘的声音说:“店里有个很奇怪的人在等你。”

花漫雪一脸神秘状:“他来了两天就住在你房间对面的那间梅花屋。”

“他找我干什么?”

“他没说只问你回来了没有我说你还没回来他就说要住店等你。”

“他长得什么样子?”

“高高的大概有六十岁左右身材看来却仿佛只有四十岁。”花漫雪说:“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冷冷的尤其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在看你的时候就仿佛饿豹在看着猎物一样令你不由的全身寒。”

“他现在还在店里?”

“是的。”

白天羽转头要走花漫雪立即又说:“你要干什么?”

“找他。”

“你要小心一点。”花漫雪好像很关心的说:“他看来……看来好像是来找碴的。”

树大招风人怕出名猪怕肥。一个人若出名了时常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来找。

你想不要别人来找都不行因为这本是江湖人自千古以来就存在的规矩。

你因别人的名而使自己成名别人当然也会为了你的名来找你他当然是希望因为你的名而使他出名。

——纵然成名了又怎么样呢?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因为你的名气而死。

做个默默无闻的人有什么不好?

成名了又有什么好处?



白天羽并没有回到房间就已看见了花漫雪所说的那个神秘人物。

他一踏入醉柳阁的大门就看见那个人那个人就坐在大厅的正中央面对着大门四平八稳的坐在那儿既没有喝酒也没有吃菜。

他的桌上只摆着一壶茶一个杯子显然的他只在喝茶。

白天羽一边人醉柳阁就听见那个人在说话。

“请坐。”

大厅里现在没有别的人而又只有白天羽一个人走进这句话一定是冲着他说的。

白天羽二话不说的就走了过去就坐在他的对面刚一坐下那个人又开口:“请喝茶。”

白天羽瞄了桌上的茶壶一眼笑了笑:“通常有酒的地方我都不喝茶的。”

“酒不纯。”

“茶纯?”

那个人不答有时候不答也就是不否认的意思。

“我记得烧香拜佛都用酒酒又怎会不纯呢?”白天羽笑了笑。

那个人还是不语。

白天羽刚坐定时阁里的小二已经很主动的送上了一壶酒他现在就正倒酒倒好了他就举杯:“我敬你一杯。”白天羽缓缓的说:“你可以以茶代酒这是古礼我不在乎别人喝什么?”

那个人很快的就喝了一杯茶显然的他不太爱说话也不喜欢噜嗦他来此找白天羽是要做什么?

看到他没说话静静坐在那儿白天羽只好喝了一杯酒淡淡的笑笑又间:“朋友贵姓找我有何贵事?”

“银报仇。”

这个人一定是标准的吝蔷鬼连说话都那么的省能一个字就表达的绝对不会用两个字。

“报仇?报什么仇?”白天羽说:“替谁报仇?”

“铁燕。”

“铁燕?”白天羽盯着他看了一会才笑着说:“你一定是金龙、银虎、铜鸵、铁燕四大长老中的银虎?”

“是。”银虎面无表情的说。

“据说你们几位之中和铁燕感情较好的是金龙为什么他没来?反而是你来呢?”

“一样。”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没有任何感情。

“一样”的意思当然是指不管是谁来都可以杀掉白天羽。

这话的意思白天羽当然懂换做平时他早已拔剑动手了他之所以迟迟未动是因为银虎在魔教四大长老之中属于较恳直的一位。

白天羽盯着银虎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何时动手?”

“此时。”

“何地?”

“王家祠。”



“王家祠”位于醉柳阁的东边是间没落破旧乏人烟的大宅。

现在虽是大白天可是一走进王家祠会令人觉得仿佛进入一座千年雪山。

大门几乎已快被蜘蛛网占据了大堂上的牌位更是东倒西歪大梁支柱横放直竖墙角边杂草长得大约有一人高了。

整座废祠给人的感觉不但阴森森的还有恐怖的意味在不过有一点却是不能否认的这里的确是一个杀人的好地方。

银虎领先走了进去走到摆牌位的长台前停下却没有回身他就这样背对着白天羽双手垂直一点准备的架式都没有。

白天羽当然是在看他的背看得很仔细。

银虎虽然在魔教里四大长老排行第二可是他的武功据说不比老大金龙差他当然也杀过人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用什么武器。

据一个可靠的消息来源说银虎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暗器他随时随地随便什么姿势都能出暗器。

他可以左手反打出一十三枚透骨钉右手从肋下击出二十六颗“回风十字球”口中可以一边和你说话一边喷出三十五枚“薛家神针”双脚当然更可跃出四十二双柳叶刀最后还可以一个转身由背部弹出“江南霹雳堂”的霹虏球。

面对着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白天羽能不专心的注视他吗?

白天羽看起来仿佛很轻松的站着全身上下一点戒备的样子都没有。

但如果你是内行人的话你一定知道他全身的七十二主筋都己绷紧一百一十六根小筋都处在颠峰状态他全身大大小小的每一个关节都已密合随时可以向任何方向扭动。

春阳从屋顶上的破洞投射进来刚好照在银虎的背上在阳光下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出他的背已有点驼了毕竟已是六十七岁的人了他的腰杆再直、再硬也比不上年轻小伙子。

年华老去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

人从一生下来就开始在等待。

等待一个结束。

一个死亡的结束。

如果说死亡是结束那么出生是否是开始?

曾有一位西方智者说过这么一句话

“死亡并不是个结束而是从这个平原到另外一个平原而已等你到了那个平原你会现展现在你面前的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一切都等着你重新开始去开。”

死亡并不恐怕也不可悲。

可悲的是有些人纵然活着但生不如死活不如灭他们活着也只是活在痛苦的深渊里毫无意义。



白天羽还是在盯着银虎的背他不能不看银虎的背虽然呈现出老人的驼可是却有点无比惊人的杀气出这宛如一把力量己断却仍然是一把杀人的刀一样你稍不注意就会死在那把断刀之下。

两个人就这样不动的站着也不知已站了多久更不知他们还要站多久也许他们会这样的一直站到世界毁灭时。

他们虽然未交兵却已交手了。

这“不动”之战远比动还要难。

一动就会有空门出现有空门出现就会给对方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往往是你死亡的机会。

但有时空门出现却是一个陷阱一个引诱对方错误的陷阱。

所以在“动”时千变万化的。

可是“不动”却只有一种那就是比两方的耐力、定力和持久力。

从银虎的背后看过去他全身上下仿佛都是空门可是只要白天羽这么认为那么死的一定是白天羽了。

“空即是不空不空即是空。”

这本是武功的高深境界在目前的江湖中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已屈指可算了。

银虎虽然背对着白天羽但只要白天羽有任何动静都绝对无法逃过他的攻势下。

表面上看起来银虎好像是处在劣势因为他无法看到白天羽实际上他却占绝大的优势。

——凡事有弊也有利。

银虎虽然无法看到白天羽的动静也同时不必看着他那在脸上露出的定力。

如果让你面对着一张比你还有定力的脸你说不定会提早崩溃?

对付银虎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他。

“看即是不看不看即是看”。

这是佛学的至高哲理这一点白天羽当然也懂所以他很快的就将眼睛闭起来把自己也处在银虎的境界。

一种各凭感应而决生死的境界。

蝙蝠虽盲却凭着敏捷的听力来辨方向和东西白天羽和银虎这一点无疑也是“蝙蝠之战”。

白天羽现在总算明白银虎为什么要挑这里来作为决战之地了。

这里不但没人四周也静悄悄的“蝙蝠之战”不但要绝对的静也要绝对无动的东西存在。

只要有任何一点声音或是动的动作都会影响决战人的判断力。

在这种绝对静与无动的时候忽然有了动的气息。

不是银虎在动更不是白天羽在动

动的是白天羽背后刺来的一把剑。

这一剑不但刺得很轻也很慢慢得几乎你无法感觉到它在动。

可是白天羽却早已感觉到了就在他开始动时白天羽就已觉了。

照理说这么慢的一剑白天羽一定可以闪得开。

有这种想法的人一定是个八流侠客。

这一剑厉害就在它的慢。

这一剑的绝招就在它的轻。

这一剑如果是很快的刺向白天羽他不但可以闪开还可以砍掉持剑的手。

因为这一剑如果是用很快的度刺来不但惊动了白天羽的感觉也会牵引了银虎的触觉。

只要银虎的反应一被触动白天羽就可以动了只要他一动不但可以杀了这背后刺剑的人还可以反击银虎的攻势。

可是这一剑却刺得很轻、很慢慢到只惊动白天羽的感觉而已银虎却没有反应。

所以只要白天羽一动纵然他可以杀掉刺剑人却绝对无法逃过银虎的攻击。

这一剑真是刺得很要命。

这一剑无疑也是绝代高手才能使出来的。

这一战的安排这一战的设计无疑也是当代智者才能想得出来的。

这一战的每一个设计都是精华武功的精华。

白天羽这一生中如果有对死亡感到恐惧那么一定是现在。

也只有现在他才了解到死亡是来得那么的快那么的自然那么的令人感觉不到它的来临就仿佛春风拂面般。

他以前时常听到别人说“自骨髓深处的寒意”他不懂寒意为什么会自骨髓深处?

那种自骨髓深处的寒意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寒意呢?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种寒意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也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能明了那是种什么滋味。

后来当然有人听过白天羽和银虎这一战于是就有人问:“既然不动是死为什么不干脆动呢?”

“动又如何?”

“动了至少还可以拼一拼。”

“说不定还可以拼出个奇迹来。”

“不动虽然是死一动却死得更惨。”

“为什么?”

“不动顶多也只是让那一剑刺死而已一动就会变成了‘洞洞人’了。”

“洞洞人?什么叫洞洞人?”

“如果你看见过或者能想象得出一个人身上同时被八十几样的暗器射入那么你就明白什么叫洞洞人了。”

“所以当时白天羽如果一动就会成了洞洞人?”

“一定。”

“银虎的暗器真的有那么厉害么?”

“他的暗器又何止用厉害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那么白天羽是死定了。”

“你说呢?”

“那么他没死?”

“世上只有哪一种高手可以这种情形下能不死的?虽然是三少爷谢晓峰也一样。”

“楚香帅呢?”

“一样。”

“一定死?”

“一定。”



黄昏将到未到。

阳光仍很艳它从树梢照进树林将藏花和任飘伶的影子断断续续的映在地上。

从林间望出去可以清晰的看见无心庵的雄伟轮廓更可以听见那阵阵传来念经声。

“大部分要去刺探秘密都是利用夜晚进行为什么我们要在黄昏时刻呢?”藏花不解的问任飘伶。

“越是有重大秘密的地方越到晚上防备越森严。”

任飘伶靠在树干上冲着她笑一笑:“黄昏却绝对是他们的防备最松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这时是一天的工作最疲惫的时间早班的到了这时是该交班了晚班的是已玩了一天而要在这时上班你想想看他们的精神会好吗?”

“换做我一定是坏透了。”藏花自嘲的笑笑。

“精神不好警觉心就松懈。”任飘伶说:“所以我才要在黄昏时去查探无心庵。”

藏花又看了无心庵一眼。

“无心庵是个佛门圣地里面供俸的是观音菩萨它岂能容忍别人在它面前做坏事?”

“菩提本无树何来神与佛。”任飘伶淡淡的说。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连神佛自己都说菩提本无树又哪里有神与佛。”

“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呢?”

“不是你糊涂只是时间未到。”任飘伶笑笑:“到了时候你自然会懂这句话的涵意。”

藏花又在摸鼻子了每当她遇到须要思考问题时她就会有这个动作。

藏花在思索着任飘伶话的意思他却在含笑看着她他看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不要想了这句话根本是想不通的。”任飘伶淡淡的说:“这句话能意会不到时候你怎么想想破头也想不懂的。”

藏花就有这个好处每当她遇到想不通问题而这时又有人提议她不要再想了她一定很听话的就不想了。

所以任飘伶一讲她马上就放弃摸鼻子马上就问任飘伶这样一个问题:“你答应皇甫擎天在一天之内将花语人带回去见他一天之内也就是说到明天早上你有把握吗?”藏花看着他:“你有把握花语人一定在无心庵吗?”

任飘伶没答只在笑。

有时候这种笑就代表很有把握的意思。

所以藏花又说:“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须要我来烦恼答应南郡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个什么心我担什么忧?”

她盯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其实我所关心的所担心的是你的酬劳。”

“我的酬劳?”任飘伶一愣:“我的什么酬劳?我的酬劳有什么好让你关心的?”

“有当然有。”藏花说:“我的酬劳是一百两如果我们的酬劳是相等的那么我们分担的危险也就相同如果你比我多那么就对不起有危险你先承当有痛苦你先享受。”

“有欢乐呢?”

“当然也是你先享福呀!”

“你还真有公平心。”

“那是当然的。”藏花笑着说:“我的原则一向是拿多少钱做多少事。”

任飘伶用一种带有很得意的眼光看着藏花又用一种很得意的声音问她:“以你想我的酬劳是比你多或者是比你所拿的一百两还要少?”

“我们是伙伴生意又是你接洽的依照江湖惯例当然是定是你拿得比我多。”藏花说:“我想你一定拿得比我多。”

“为什么我一定拿得比你多?”

“第一南郡王不是个小气鬼第二南郡王不但大方而且要救的人又是他女儿第三这件事的危险度很高。”藏花板着手指头在数:“有以上这三点所以我才敢断定你得的酬劳一定比我还要多。”

在此时此情藏花居然还有心情去计较两个人的酬劳?

她似乎好像忘了一件事。

忘了被绑架的花语人是她的姊姊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虽然同是养女但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更何况花语人对她还不错。

她怎么可以不先管花语人的死活?而先和任飘伶在计较酬劳呢?

这种事除了藏花做得出来还有谁做得出。

当背后那一剑刺出时白天羽的心就已凉了也可以说就已死了。

因为他知道过一剑带来的只有死亡。

也唯有死亡才能解开这一剑。

这一剑无疑已是死亡的一剑了。

这一剑虽然刺得很轻、很慢但总有刺入肌肉的一刻。

白天羽己感觉到这冰冷的一剑从他的后背刺入他的心脏。

他也听到剑刺入肌肉时所出的声音。

剑本无情。

它是否能感觉到人的恐惧。

剑已无情。

它是否能听到人们内心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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