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章 肝胆两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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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虽是积雪没径寒风刺骨但这一段路在沈浪与朱七七走来并不觉什么艰苦直到寒风中飘来那阵阵肉香。
朱七七眼睛一亮笑了道:“这里有个馋嘴猫天没亮就在煮红烧肉。”

沈浪道:“风雪严寒荒郊无人却有此等肉香传来你不觉奇怪?”

朱七七道:“有什么奇怪嘴馋的人原来到处都有的。”

沈浪瞧了她一眼苦笑摇头不再说话。

这时那座破落的祠堂已然在望丐帮弟子的足迹也在祠堂前消失了他们是否入了祠堂?

朱七七笑容已瞧不见了皱眉道:“奇怪!奇怪?”

沈浪道:“你居然也会奇怪的么?”

朱七七道:“肉香居然是自这祠堂中传出来的烧肉的人是谁?会不会是丐帮弟子?若是的他们又怎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沈浪沉声道:“越是凶险之事外表越是会装得闲逸安全你眼中所见的闲情逸致说不定就是诱人的陷阱杀人的埋伏。”

朱七七道“但一锅红烧肉又算什么埋伏莫非肉里有毒说算肉里有毒咱们不吃他又怎样。”

沈浪苦笑道:“有时你的确聪明得很……”

朱七七嘟起嘴道:“但有时却又太笨是吗?”

沈浪笑道:“这次你倒猜对了。”

朱七七嘟着嘴道:“天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天下的聪明都被你占尽了别人怎么会不笨。”

她生气心里却不气这半天来沈浪都在恼她这是她第一次瞧见沈浪笑只要沈浪不再恼她就是骂她呆子她还是高兴的。

但心里虽高兴面上还是要装出生气的模样女孩子的心唉……她装了半晌忍不住偷偷去瞧沈浪。

只见沈浪凝目瞧着那祠堂动也不动像是呆了。

朱七七道:“喂。”

沈浪道:“嗯。”

朱七七道:“倒是走呀咱们可不能老是站在这儿吧祠堂里纵有埋伏陷阱咱们好歹也得去瞧瞧呀。”

沈浪瞧了瞧她又瞧了瞧那祠堂缓缓道:“我进去你在这里等着。”

朱七七一瞪眼想要不答应但瞧见沈浪的眼睛心里叹了口气委委屈屈的垂下头道:“好随便你吧。”

沈浪微微一笑道:“这才像个女孩子——祠堂中若有动静我就会通知你……”

他并未作势纵身只是一步步缓缓走了进去。

朱七七望着他走了几步突又轻唤道:“喂。”

沈浪回皱了皱眉。

朱七七道:“你……你可别让我等得太久呀。”

沈浪终于走人了祠堂。

他虽然不知道金无望就是在这祠堂里中计被擒他虽然不知道王怜花还以对付金无望的恶计来对付他。

但他似乎已有预感知道祠堂是凶恶不祥之地他走得极缓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得走进去。

朱七七望着他走进去先还觉得沈浪老是欺负她她总是受委屈但沈浪的身影一消失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厉害。

她越想越觉得这祠堂中必有埋伏杀人的埋伏否则天刚亮怎么就有人烧红烧肉这简直不可能。

嗯这红烧肉里必定大有文章——什么文章她猜不出。

她越是猜不出越是担心越是想猜一一莫非有人躲在祠堂里等着沈浪暗施迷香他烧这道红烧肉只是想以肉香来掩饰迷香让沈浪难以觉察。

对了一定不错我得去告诉沈浪否则他若不留意等到他现肉香里有迷香时就太迟了。

她一想到这里就要往前跑但脚一动又停住了。呀不对以沈浪的鼻子还会分辨不出迷香的气息王怜花怎会用这种幼稚的法子来对付沈浪。

王怜花对沈浪的本事一向清楚的很他用来对付沈浪的必定是稀奇古怪别人再也想不出的毒计。

那会是什么样的毒计一一祠堂里四面埋伏沈浪一进去四面就乱箭齐射他个措手不及?

不对这也不对这法子也太幼稚。

祠堂里有消息机关……对不会的。

祠堂里有几个绝顶的高手每一人武功都和沈浪相差无几等着围攻沈浪一一不会那简直不可能。

这些念头她想得越想越快越想越乱。

她眼睁睁瞧着那祠堂只等着沈浪从里面生惊呼出怒吼出叱咤厮打声兵刃相击。

但沈浪进去已有盏茶时分祠堂中却毫无声音传出——莫说呼吼叱咤声简直连咳嗽叹气的声音都没有。

一丝声音都没有。

这没有声音可真比任何声音都怕人都令人着急。

风在吹严寒浸晨的风冷煞人。

严冬浸晨的雪地更是静煞人。

朱七七咬着唇搓着手简直快急疯了。

又过盏茶时分不简直有顿饭工夫还是一丝声音都没有连以个屁的声音都没有。

沈浪呀沈浪你倒是弄点声音出来呀你若是没有中埋伏你就该出来告诉我让我安心。

你若是中了埋伏你也该喊救命呀!你……你……你你难道连声音都未及出就被人害了?

王怜花的手段难道真有那么毒那么狠。

还是没有声音没有动静……

好王怜花你莫是害死了沈浪我也不想活了你索性连我也一齐害死算了死了反倒干净。

朱七七飞也似的向祠堂掠去。

苍穹已由青灰色转成淡白色。

淡白色的曙光浸溶着那残败的祠堂使得这祠堂看来更诡秘更阴森更充满着不祥。

祠堂中火堆仍未熄但火势已很小了。

火上肉仍在因为火小肉还没有焦。

褪色的破旧的神幔已被撕下来——但也不知是不是被撕的片片落在地上卷成一团被风一吹就好像……

就好像正匍伏在地上的死尸一样。

神案已被人踢翻了也不知是被谁踢的就在火堆和神案间有一滩乌黑的水渍……

呀不是水渍是鲜血。

本已残破的祠堂此刻更是乱得一团糟而刚刚明明走进祠堂的沈浪此刻却瞧不见了。

什么人都没有简直连鬼都没有沈浪呢?

沈浪呢沈浪到哪里去了已被害死了死尸呢?

朱七七惊极骇极放声大呼道:“沈浪……”

尖锐的呼声就像是一把刀一下子就划破了那死一般的静寂但也就是一下子又突然停顿她是突然被人扼住喉咙似的。

因为突然踢翻的神案下露出一个头来。

沈浪的头。

沈浪的头露了一露就又缩了回去。

朱七七已飞也似的掠过去一把抱住沈浪的脖子又是惊奇又是欢喜又是埋怨喘着气笑道:“你还在这里你没出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害得我着急。”

沈浪身子动也不动只是冷冷叱道:“走开。”

朱七七一怔松开了手。

无论如何无论沈浪喜不喜欢她沈浪平日对她倒总是客客气气的倒从没有这样疾言厉色。

朱七七松开了手眼圈儿又红了她那样为沈浪担心心都快急碎了此刻换来的却是冷冰冰一声斥责。

她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面退她嘴唇都快咬碎了——但无论怎样还是忍不住泪珠儿一连串落了下来。

沈浪却连瞧也不瞧她一眼眼睛直勾勾瞧着前面。

他在瞧什么朱七七没看见。

此刻朱七七眼睛里只有沈浪她瞧着沈浪流着泪一时间当真是心灰意冷喃喃道:“罢了罢了我这又是何苦我这又是为的什么?我为何有福不会享反而巴巴的跟着他受他的气?”

她抹一抹眼泪暗道:“好沈浪呀沈浪你既如此对我我……我以后永远也不要见你了。”

但是她的眼睛却仿佛离不开沈浪。

要她说沈浪究竟好在那里她也说不出。

论豪迈他不及熊猫儿;论沉着他不如金无望;若论风流俊俏善解人意他却又不如王怜花。

但不知怎地她眼里却只有他只要瞧见他她就觉得欢欢喜喜若是瞧不见他总是整日间挂肚牵肠。

她不敢想若是以后永远瞧不见沈浪她会怎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样对我我还要这样对他?”

一时间她不觉更是爱恨并迸忍不住放声大哭道:“沈浪我恨你我恨你……”

沈浪还是不瞧她一眼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瞧着前面。

朱七七恨得心都裂开了嘶声道:“你是死人么你说话呀你……你……你……”

只觉一股热血上涌那只纤纤玉手不知怎地扬了起来“吧”的清清脆脆一掌掴在沈浪的脸上。

沈浪却似全无觉察还是动也不动只是那令人恨又令人爱的脸上已多了个红红的掌印。

朱七七又急又痛又悲又悔终于伏地痛哭道:“沈浪沈浪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我反正不想活了。”

她哭声有如杜鹃夜啼令人断肠。

但沈浪还是不理她。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哭声终于渐渐微弱。

只听沈浪柔声道:“你好些了么……好些了么。”

朱七七一喜道:“呀沈浪还是关心我的……”

但沈浪已接着道:“金兄……你振作些。”

沈浪竟不是对她说话。

朱七七又是失望又是惊奇这才抬起头这才瞧见沈浪面前原来还倒卧着个人——赫然竟是金无望。

金无望倒卧在血泊中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呼吸间更是气若游丝一条命已去了十之**了。

这祠堂中情况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金无望又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王怜花金不换都到哪里去了?

朱七七一眼瞧见金无望的脸接着她又瞧见他的手——他一条右臂竟已被生生砍断了。

血流满了鲜血一身都是鲜血。

朱七七“呀一一”一声惊呼了出来。

难怪沈浪不理她沈浪此刻正以手掌按着金无望的胸口正以绵长的内力来延续金无望已中断的性命。

朱七七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金大哥金大哥你怎会如此是谁害了你的。”

她想放声悲呼放声痛哭但她却只有咬着牙一点声音也不敢出来她眼泪又似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这一次她眼泪是为金无望流的。

“金大哥你不能死求求你莫要死……”

她暗中默祷全心全意。

“沈浪求求你救活他吧我相信你必能救活他的。”

呻吟一声两声……

金无望终于出了呻吟出了声音。

沈浪苍白凝重沉痛的脸上早已流满汗珠直到此刻他嘴角的肌肉才松懈下来。

他暗中松了口气金无望终于活回来了。

天色已在不知不觉间大亮了。

渐渐金无望有了呼吸胸膛有了起伏。

朱七七紧握着拳紧咬着牙——她也用出了全身气力她自己似乎也正陪着金无望挣扎在生死边缘上。

终于金无望睁开眼来。

他目中再也没有昔日那利剪般的神光他黯淡的目光空虚的四下转了转然后便瞧在浓浪脸上。

他挣扎着颤声道:“……沈……”

沈浪赶紧道:“金兄莫要说话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金无望不再说话。

但他那双眼睛却道出了叙不尽的沉痛悲愤与伤感也道出叙不尽的感激宽慰与欣喜。

他已自死亡中回来他平生挚友已在他身旁。

他嘴角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又缓缓闭起了眼睛——方才的恶战如今想来实如噩梦一般。

但他觉得方才的恶战流血全都是值得的——若不是方才的恶战沈浪或者已中了王怜花的好计。

朱七七也长长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金大哥已没事了么?”

沈浪道:“哼。”

他还是没有好脸色给朱七七但朱七七却只得忍受了缓缓将头凑到金无望耳畔轻轻唤道:“金大哥……”

沈浪冷冷道:“走开莫要吵他。”

朱七七退回身子垂下头幽幽道:“我又没有吵他我……我……”突似想起什么赶紧在身上左摸右摸终于摸出了个锡纸包喜道:“我这里有药。”

沈浪道:“什么?”

朱七七道:“这救伤的药据说这是皇宫内的是我爹爹花了不少心血求来的我临走时偷了一包……”

沈浪道:“拿来。”

朱七七道:“一半外敷一半内服。”

金无望服了药脸色早已好转了些朱七七忙着添了些柴火火堆又旺旺的燃烧起来。

在火光中金无望的脸上仿佛已有了些红润之色。

他又张开眼又瞧着沈浪目光中满是感激之色但口中却未说出半个谢字只说道:“好你终于来了。”

沈浪也终于能笑了笑道:“小弟来了你……你还是莫要说话说话伤神。”

金无望道:“你放心我已死不了。”

目光又四下一转瞧见朱七七一笑但笑容很短立刻消失目中又烧起仇火嘶声道:“王怜花呢?”

沈浪道:“未见着他。”

金无望恨声道:“这恶贼……恶贼。”

朱七七忍不住道:“金大哥可是被这恶贼们伤的?”

金无望道:“他虽伤了我自己也未必好受。”

朱七七道:“这究竟……”

她本想问:“这究竟是怎回事”但瞧了沈浪一眼立刻改口道:“究竟……说话伤神金大哥你还是歇歇吧慢慢再说。她竟将自己的性子压了下去这的确是难得的事——她偷眼去瞧沈浪只希望沈浪给他一丝赞许的微笑。没有微笑一丝微笑也没有沈浪根本没瞧她。就连金无望也没有瞧她这种被人轻视被人冷淡的滋味她简直不能忍受但她却又不得不忍受。只听金无望对沈浪道:“这件事闷在心里我更难受你还是让我说出的好。”

沈浪含笑道:“金兄若是自觉可以说话就说吧。”

金无望道:“我一路追来此地嗅得肉香闯入祠堂哪知这祠堂却是个害人的陷阱我一入祠堂便中计被擒。”

朱七七立刻瞧着沈浪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沈浪他嗅得肉香立刻就知道……”

沈浪冷冷道:“少插嘴。”

本想讨好沈浪的朱七七却讨来没趣眼泪又开始在她眼眶里打起转来了她垂下头不让金无望瞧见。

她心里疼脸上烧直过了半晌才觉金无望还在继续叙说着他那段历险的故事。

只听金无望道:“……那时我要穴被点那恶贼已将我视为网中之鱼俎上之肉算准我已只有任凭他们宰割是以在我面前说话便毫无顾忌……那时我才知道王怜花这恶贼城府之深党羽之众竟非我所能想象。”

沈浪叹道:“此人委实聪明只可惜反被聪明误了。”

金无望道:“到后来丐帮三老中那左公龙来了这厮平日假仁假义谁知竟也被王怜花收买为的只不过是想登上帮主宝座而已。”

沈浪动容道:“徐若愚的秘密果然又与王怜花有关。”

金无望奇道:“徐若愚他又有何秘密。”

沈浪道:“他的秘密想来便是丐帮的叛乱……”

当下将徐若愚如何前来如何身死之事说了。

金无望默然半晌道:“那日他与丐帮三老等四人想必便是夜夜在这祠堂里等到半夜时想必便是王怜花那厮来了。”

沈浪笑道:“徐若愚自不知我已识得王怜花此人见得他竟有这么大的阴谋是以便急着要来通知于我。”

金无望道:“但他又怎知你在哪里?”

沈浪道:“在起先左公龙必将他当作心腹我的行踪自然是王怜花说出来的他必是在一旁听到了。”

金无望道:“王怜花是何等厉害的角色徐若愚当然想有所举动又怎能逃得过他那一双恶毒的眼睛。”

沈浪道:“正是如此他的行踪显然早已被王怜花窥破是以他还未寻着我便已负伤但不知怎地被他逃脱了追踪……”

朱七七忍不住道:“那时王怜花想必已到那山上密窟中去了正忙着要害我们是以徐若愚虽然负伤还能逃脱。”

语声微顿又道:“他明知自己虽然逃脱但必定仍有人追踪自然躲躲藏藏不到半夜三更夜深人静时便不敢来见我们。”

金无望笑道:“不想你近来分析也有如此明白。”

沈浪却冷冷道:“此刻我等正在研讨大局此等枝节小事何必费心去想——纵然说对了于大局又有何助益你还是少说话的好。”

朱七七正在高兴哪知又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她简直担不住了但又舍不得走一走之后几时才能见到沈浪。

金无望晴然道:“不错这确实是枝节小事不管王怜花那时在哪里此刻反正他总已来了不管徐若愚那时是如何逃脱的此刻反正他已……已故去了。”

沈浪仰长叹道:“只可怜他拼了性命要来告诉我王怜花的秘密却不知王怜花的阴谋我早已知道了他……他死得当真冤枉。”

金无望沉声道:“人生在世有些事是虽死也是要做的至于做了此事是否有用却是另外一件事了……徐若愚虽拼死做了这无用之事但他为仁义而死一生已可算是庶几无憾他死得又有何冤枉。”

沈浪动容道:“金玉之言小弟拜领。”

金无望叹道:“这些话我不过只是说说而已你却时常在做对于生死之事之看法我委实远远不如你。”

沈浪道:“越不怕死的人越不会死……”

金无望忽然哈哈一笑道:“这才是金玉良言世人不可不听我金无望方才若是心存怕死只怕早已活不到此刻了。”

沈浪道:“王怜花他……”

金无望显得极是兴奋苍白的面颊也已泛出红晕。

他不等沈浪说话便已截口道:“那时王怜花金不换左公龙……不论是谁都已将我当做必死之人不但百般凌辱于我还当着我的面计划如何害你的好谋我表面装做在强忍愤怒其实我暗中早已有了算计。”

沈浪笑道:“王怜花那双眼睛虽恶毒只是却想必再也瞧不透你的心意……世上又有谁猜透你的心事?”

金无望道:“他虽能猜透我的心意却再也想不到我那时非但悲愤忍耐态度乃是做作的就连身子不能动也有一半是假的。”

朱七七终于又忍不住道:“但……但你岂不是己被他点了穴道?”

金无望道:“那时骤出不意他一指点来我身子虽然不能闪避但却在暗中运气挡了一挡他那一指并未能点透我的穴道。”

沈浪道:“海内武功名师若论运气之术柴玉关昔日已可算是此中大家经过黄山会后他成就想必更是惊人只是我却未想到金兄竟也从他处得到此中窍诀竟也能将一股真气运用的这般如意这般巧妙。”

金无望脸上露出一丝悲沧之色道:“柴玉关此人是善是恶?姑且不论但他却实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对门下之人从无藏私。”

沈浪叹道:“一代枭雄自有非常人所能及之处若无过人之能怎能行得出过人之恶……唉!不瞒你说连我也急着一见其人之风采。”

金无望道:“但你岂非对他……”

沈浪道:“对他的恶毒行事我虽痛恨但对他的过人之智过入之能我却实在也有些钦佩之意。”

金无望默然半晌显然不想再说这能令人佩服无比的一代枭雄不凡人物。

于是他言归正题道:“那时我虽已运气抵挡但王怜花的指力究竟非同小可我仍觉半身麻木那时我若出手实难挡得他一招。”

沈浪叹道:“王怜花又何尝不是今日之枭雄。”

金无望接道:“我作出等死之态一来好暗中运气复原再来好听听他们的秘密等他们猜你必定也要来时我更想等你来后再出手。”

朱七七瞪大眼睛忍不住又道:“王怜花真的猜出沈浪要来?”

沈浪道:“王怜花心计之灵端的非凡他算准你们必定会跟着那些丐帮叛徒的足迹而来早已准备以恶计相待。”

朱七七叹道:“王怜花智计虽高但沈浪……唉这一点也早已被沈浪算出了……”说到这里又偷偷去瞧沈浪。

沈浪冷冷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朱七七道:“我……我……再去添些柴。”

扭转身奔到火堆前“嗤”的一滴眼泪落入了烈焰。

金无望瞧她扭动的肩头轻叹道:“可怜的孩子……”

沈浪却是面不改色道:“后来如何?”

金无望道:“后来……唉他们竟要在你到来之前将我送至他处于是我明知敌众我寡也不得不出手了。”

沈浪环顾这祠堂中零乱的景象一眼道:“想来那必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金无望道:“恶战那何止恶战而已那简直不是人类的交手而是野兽的搏杀以王怜花金不换左公龙三人的武功我实难招架……”

他傲然一笑接道:“但金不换那恶魔小丑见我之面已觉心寒左公龙虽然久经战阵却也被我杀气所惊十成功夫与我动手时也不过只有五六成了唯有王怜花……王怜花……唉他委实是人中豺狼。”

沈浪道:“莫非他武功也和智计同样毒辣?”

金无望道:“此人武功所学之杂招式之狠毒固是实在惊人最可怕的是他心计之灵敏更助长了他武功之凶焰。”

沈浪道:“此话怎讲?”

金无望道:“正因他武功博杂心计灵巧是以你还未出手前他已猜出你要使的是哪一招了而且他心与手之配合如臂使指就在那间不容的那一刹那间你还未出手他已先出手封闭了你的招式。”

沈浪道:“他武功比之天法大师怎样?”

金无望道:“天法万万接不了他十二招。”

沈浪失声道:“竟有如此厉害。”

金无望冷笑道:“你心里必在怀疑他武功既然如此厉害我又怎能使他负伤。”

沈浪自然知道他的强傲笑道:“小弟并无此意。”

金无望道:“如论武功我实难伤他但他可知道与人动手时最厉害的武功便是那‘拼命’两字。”

“一夫拼命万人难当。”这沈浪自是知道的。

金无望惨笑道:“我拼了这条右臂方自伤了他一掌只可惜我当时便已晕厥竟伤得他怎样我却也不知道了。”

沈浪道:“你那一掌岂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他伤势若是不重又怎会容得我如此太太平平与你说话。”

金无望面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不错只怕他伤势亦自不轻竟顾不得再害人了。”

沈浪凝目瞧了他半晌长长叹息道:“但金兄你……你又何需如此?”

金无望瞠目道:“我怎样?我难道做的不对?”

沈浪叹道:“你如此对我却教我于心怎安?”

金无望道:“对你我何曾对你怎样了此事本是我一时大意才会中了他的暗算与你又有何关系?”

沈浪道:“但你却不必出手的。”

金无望作色道:“胡说我怎可不出手了。”

沈浪暗然道:“你那时若不出手只是一走了之他三人怎挡得住你但你明知不敌亦要出手只是为了我…只要为了要叫他们无力再来害我。”

金无望冷笑道:“胡说我金无望一生之中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何况我为你拼命只怕你是在说梦话。”

沈浪道:“你外表虽然冷如坚冰其实却心中如热火你如此做作只不过是为要我心安而已是以……”

他伤痛的笑了笑接道:“但是你却不知你越是如此我心里越是……唉越是难受我……我……”

金无望大声道:“你有何难受你可怜我已是残废是么……哼金无望虽只剩下一只手也要比那两只手的强胜千百倍你信不信?”

沈浪道:“我……我……”

金无望叱道:“莫要说了怎地今日你也做出这般儿女态来你数次救我性命我都未曾言谢你还在此噜嗦什么。”

沈浪突地大笑道:“对!区区一条手臂在我等男子汉说来又算得什么一只手的金无望端的要比两只手的王怜花强胜百倍。”

这两人一个还倒卧血泊中重伤虽起一个也是前途多难忧患重重但就在此时此刻这两人却大笑起来。

朱七七虽背对他两人而立他们的言语却字字句句都已留在她心底。一时间她早已泪流满腮。

但这却不是悲伤的泪而是感动的泪——这样的好男儿原来值得天下的女孩子为他们流泪的。

两人相对大笑金无望只觉自己气力已越来越充沛奇迹般好得如此快他自然高兴。

但忽然间他觉沈浪的笑声却越来越弱了。

于是他也觉沈浪的手竟始终未曾离开过他的身子竟一直在以自己的真气输送给他难怪他重伤方愈就能如此滔滔不绝的说话。

真气就是练武人的性命就是练武人的精血对于沈浪这样的人说来原就将真气看得比什么都重。

然而沈浪此刻却将这珍若性命之物毫无啬吝输送给金无望于是金无望强了而他自己却弱了。金无望突然顿住笑声厉声道:“快把手放开。”

沈浪笑道:“好……好……”

他委实也无力支持了身子也不觉倚在那神案上。

这一切动静都未逃过朱七七的耳目她本想不管的但是她的心头却突然跳了起来她告诉自己:“这样的男子汉我绝不能放弃我若是放过了他只怕再也找不着像他们这样的人了永远也找不着了。”

“我绝不能放弃他否则我必将悔恨痛苦无论他对我怎样我也要争到他受些委屈又有何妨呢……”

于是她自火上取下烤肉扭转身走回沈浪身旁。

烤肉外皮已有焦了但香气却更诱人。

朱七七柔声笑道:“你累了吃些东西好么?”

沈浪正眼也不瞧冷冷道:“拿开。”

朱七七道:“我已用银钗试过了这肉是好的。”

沈浪道:“拿开。”

朱七七咬了咬嘴唇道:“你若不吃这肉附近想必有村镇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金大哥我想你也该吃东西了。”

沈浪道:“不用费心。”

朱七七道:“我……我只是想为你做件事又……”

沈浪冷冷道:“你想为我作事么?好为我做件事吧。”

朱七七喜道:“什么事?无论什么事我都做。”

沈浪道:“请你走远些吧走得越远越好走得让我永远瞧不见你就算替我做了件好事了我感激不尽。”

朱七七怔了一怔面上又已满是眼泪但仍笑道:“我……我……我……”

她瞧了瞧金无望虽然有金无望在旁边但她也不管了她什么都不管了她已决心牺牲一切只为沈浪。

她咬了咬牙接道:“我究竟做了些什么事让你生气你说呀我若真的错了我以后一定会改我什么都会改的。”

这些话本是她死也不肯说出的此刻竟说出了——说完了话虽已忍不住抽泣失声却又只得忍住。

这无声的悲泣这带着笑的悲泣当真含蓄了叙不尽的欢乐叙不尽的真情叙不尽的辛酸叙不尽的委屈。

沈浪终于回过头目光也终于凝注到她脸上。

她的脸如梨花带雨。

但他的目光却仍如铁一般冷石一般硬。

这冰冷的目光更使得朱七七整个人整个心都颤抖了起来她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颤声道:“我究竟做锗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沈浪冷笑道:“你做错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若不是你白飞飞怎会被掳走若不是你金大哥怎能变成如此模样?”

朱七七道:“这……这全都怪我……”

沈浪厉声道:“不怪你怪谁?你若肯稍替别人想你若有丝毫同情别人的心这一切都不会生了。”

朱七七泪如雨下颤声道:“我……我……”

沈浪厉叱道:“你……你只是个又自私又娇纵又任性又嫉妒的小恶妇只要能使你自己快乐别人事你便全都不放在心上…只要能使你自己决乐就算将别人的心都割成碎片你也不在乎!”

这些话就像鞭子似的一鞭鞭抽在朱七七身上抽得她耳畔“嗡嗡”的响终于仆地跌倒。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么骂过她此刻沈浪竟将她骂得整个人都呆住了不住暗问自己:“我真是这样坏么……我真是这样坏么?”

刹那间熊猫儿白飞飞方千里展英松……这些人的脸都似已在她眼前摇动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曾经被她伤害过的有些人被她伤害了面子有些人被她伤害了自尊心有些人为她伤了心。

“但我也是无意的呀我绝未存心伤害过任何人。”

沈浪道:“不错你并未有意伤过人但这无意的害人其实比有意还要可恶……你只将你自己当做人别人都该尊重你爱你只有你高高在上别人都该被你踩在脚下你伤害别人好像是应当的事。”

朱七七道:“没有……我绝没有这意思。”

沈浪道:“还说你没有。”

朱七七放声痛哭道:“好你说我有就算我有吧但我……我还不懂事什么都不懂你难道就不能原谅我么?”

沈浪冷冷道:“办不到。”

朱七七手捶地嘶声道:“许多做过错事的……做的事却比我更错但你却原谅了他们你……你为何就偏偏不能原谅我?”

沈浪道:“我原谅你的次数太多了。”

朱七七咬了咬牙挣扎着站起挣扎着站在沈浪面前。

她忍住泪咬牙道:“好你不能原谅我我也不求你原谅你既已杀死过许多不能原谅的坏人你也杀死我吧。”

沈浪冷冷道:“杀你我也犯不着。”

朱七七道:“你……你好狠的心我什么都不求你只求能死在你手上你连这都不答应你难道竟不屑杀我。”

沈浪不再说话。

朱七七再次仆倒痛哭道:“老天呀老天你为何对我这么坏……再恶的恶人至少还有死在沈浪手上的福气而我……我……我现在本就不想活了但是……但是我……我竟连死在他手上的福气都没有。”

沈浪闭上了眼睛金无望早已闭上了眼睛。

世上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朱七七此刻的感情。

她恨她恨自己也恨沈浪。

她虽然恨却又无可奈何。

突然间她一跃而起疯似的将地上可以拾起来的任何东西都拾起了摔在沈浪身上。

她疯狂的嘶呼着道:“我恨你……恨死你一辈子都恨你……”

她疯狂般转身奔了出去。

沈浪张开了眼却仍动也不动宛如老僧入定。

金无望也张开了眼静静地凝注着他。

良久沈浪终于笑了笑道:“我……”

金无望道:“你的心难道是铁石铸成?”

沈浪笑容里有些凄凉之意喃喃道:“我的心……谁知道我的心…”

金无望道:“你怎忍如此对她?”

沈浪道:“我又该如何对她。”

金无望默然过了半晌缓缓道:“她难道真的不可原谅?”

沈浪道:“她难道可以原谅?”

金无望叹道:“就算她不可原谅你也该原谅她的。”

沈浪道:“为什么?”

金无望目光凝注着那灰黯的屋顶缓缓道:“到了你像我这样的年纪时你就会知道世上的美女虽多但要找一个爱你如此之深的却不容易……太不容易。”

他倏然收回目光目注沈浪接道:“你总该承认她确是真心爱你的你总该承认她做事确无恶心你对别人都那般宽厚为何对她却不?”

沈浪垂下眼帘亦自默然半晌缓缓道:“我对别人都能宽厚但却不能对她宽厚……”

金无望怔了半晌终于颔叹道:“不错你对别人都宽厚对她却不能。”

两人许久没有说话都在沉思着——他们究竟在思索着一些什么?是否在思索着人与人之间微妙复杂的关系。

然后沈浪又道:“别人也都可原谅她但我却不能。”

这一次金无望未再思索。他立刻就颔道:“不错别人都可以原谅她但你却不能……别人的责任只有他自己只要对自己尽责便可交待了所以纵有一些情感的困扰也不妨但你……唉你肩上的责任却太重……太重了。”

沈浪抬起头黯然笑道:“还是金兄知我。”

金无望道:“只有一个知道不太少么?”

沈浪缓缓道:“人生得一知己也就足够了。”

火堆烧得正烈祠堂里开始温暖了起来——却不知是火造成的还是这友情造成的温暖?

又过了许久……

沈浪道:“无论如何但愿她……”

金无望道:“无论如何但愿她……”

两同时说话说出了同样的七个字又同时闭口只因两人都已知道他们要说的话本是一样的。

“无论如何但愿她能活得平安幸福。”

这真诚的祝福朱七七早已听不到了。

她此刻已奔出了多远她自己也不知道。

总之那必定已是很远很远一段路了。

她的脸开始被风刮疼然后变成麻木此刻却又疼痛起来像是有许多蚂蚁在咬着。

她的泪已流干她的脚已变得有千斤般重。

好了前面就有屋字。

她加急脚步奔过去——此刻人类的本能已使她忘记一切悲哀她所想的只有一碗热汤一张床。

但前面没有屋字也没有热汤更没有床。

屋字的影子其实只是座坟墓。

显然这座富贵人家的坟墓建造得十分堂皇。

朱七七的心又沉落了下去宛如沉落在水底——又是是失望失望……为什么她总是失望?

她将身子蜷曲在墓碑后——只有这里是四下唯一挡风之处她脱下靴子用力搓着她的足趾……

但突然她的手停顿了。

在奔路时她什么也未想此刻千万种思潮又泛起在她心头她爱她恨爱得狂恨得狂。

“为什么别人都好对我如此无情?”

她恨沈浪。

“为什么别人都对我那么好我反而对他们不理不睬而沈浪对我这么坏我反而忘不了他?”

她恨自己。

她的心乱成一团乱如麻……但突然所有紊乱的思潮都停顿了一个声音钻入她耳朵。

是人说话的声音。

但这声音却是自坟墓中出来的。

千真万确每个字都是自坟墓中出来的。

坟墓中竟会出声音难道死人也会说话朱七七吓得整个人都凉了。

但她虽是女子究竟和别的女子不同江湖中的风风浪浪她经历得大多了她立刻就想到——“这坟墓只怕又是什么秘密帮会的秘密巢穴。”

她目光正在四下搜索已听到那墓碑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要自坟墓里走出来了。

朱七七方才虽已全无气力此刻却一跃而起——这是人类的本能潜力她一跃而起掠出丈余。

丈余外有个石翁仲。

她躲到石翁仲后仍忍不住偷眼往外瞧。

只见那墓碑已开始转动露同了个地洞然后地洞中露出一个头来……两个头两个人自地洞中钻出。

这是两个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虽然在冰天雪地中两个人仍是挺胸凸腹显得如熊一般的神气。

先出来的一人四下瞧了瞧——他自然想不到这里还会有人瞧得自然很马虎只不过是对自己交待交待而已。

后出来的一人瞧也未瞧便又去推那墓碑——他气力显然不小那墓碑被他一推便又复原了。

于是两人大步走下墓碑前的石阶口中却在嘟嘟囔囔。

其中一人道:“这残废是什么东西派头倒不小这么样的天还要咱们跑几十里地去为他配药这不是成心折磨人么?”

另一人道:“王老大你也莫埋怨了不管他是谁总之和咱们头儿的交情不浅否则头儿又怎会带他到这里来?”

王老大道:“哼若不瞧这个我会听他的?”

那人笑道:“不管怎样反正咱们整天躲在里面虽然有酒有女人也觉得闷的慌乘这机会出来走走也好。”

王老大敞笑道:“对咱们就乘机去逛他个半天反正瞧那残废的模样就算不吃药也是死不了的。”

两人说说笑笑走得远了。

朱七七直等他们身影完全瞧不见方自走出也不知是有意是无意也走到墓碑前伸手一推。

她若不动这墓碑倒也罢了哪知她也一推就动这一动之下她的一生生命又改变了。

墓碑一动朱七七心也动了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人的秘窟?那‘残废’是谁?那‘头儿’又是谁?将秘窟造在坟墓里八成不是好人我得去瞧瞧。”

她天生就是好事的劣根性没有事也要找些事做又何况她此刻遇着的又确是十分离奇诡秘之事?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虽在如此情况下她脾气还是改不了。

墓碑一移开地洞方露出她就要往里走。

“但是……不对这是什么人的秘密这是好人坏人与我又有何关?我为何要多事?难怪沈浪说我……”

她本已要转身但想到沈浪她的心又变了。

“沈浪我为何直到此刻还要听他的话反正我已不想活了就算进去遇险又算得什么?”

她跺了跺脚立下决心。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准也别想管我。”

她终于钻了进去。

天下所有秘窟所有的地道差不多全是一样的——阴森黝黯带着股令人头晕的霉湿气。

这地道比较特别一点的是既无人防守也无机关这或许是因为这地方实在太秘密了别人根本不会找进来所以根本无需防守也或许是因为这墓里的主人自视极高根本就未将别人放在心上。

朱七七也不管这究竟是为什么阖起墓碑就往里走。有十多级石阶通下去。

然后就是间小厅布置得竟也和普通富贵人家的客厅差不了多少。

朱七七探一瞧厅里没有人。

她居然就这样走了进去她根本不怕被人瞧见——她现在实已有种自暴自弃只觉被人觉了最好。

厅的前面有扇门朱七七笔直走了过去。

就在这里门里有笑语声传了出来。

“公子你想得端的周到生怕你属下在这里闷得慌还找来两位娇滴滴的大姑娘陪着真是好极妙极。”

朱七七身子陡然一震脚步立刻停了。

这竟是金不换的笑声这恶贼怎会在这。

只听另一人道:“金兄有所不知公子处处替人着想才能成得了大事此地若非如此享受又有谁心甘情愿的呆在这里。”

这语声也很熟很熟……是谁呢?

朱七七想了想终于恍然:“这是左公龙。”

金不换笑道“不错别人若不心甘情愿纵然无奈呆在这里却也会偷偷溜出去这么一来却用鞭子也赶不出去了。”

一人笑道:“但如今却便宜了你小玲还不倒酒?”

这下赫然竟是王怜花的声音。

但奇怪的是王怜花此刻的声音竟是有气无力而且说完了一句话就不住喘气不住咳嗽。

朱七七一颗心又几乎要跳了出来。

她站在那里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门是关着的。

但门底下却有一条空隙有灯光透出来。

朱七七呆了半晌咬了咬牙走到门口蹲下身子俯下头用一只眼睛向那条缝里瞧进去——只见里面屋子中央是个火烧得正旺的铜火盆火盆边有张摆满酒菜的桌子金不换和左公龙就坐在那里。

有个穿着一身红衣裳虽蓬着头但脸上却打扮的妖妖烧烧的女子正在火盆边弄火那腰就和蛇似的。

另一个穿绿衣服的女子却坐在金不换怀里脸上红馥馥却带着笑但一双水淋淋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厌恶之色。

王怜花呢?

朱七七瞧了一圈才瞧见王怜花他此刻正倒卧在一张虎皮榻上那张俊俏的脸苍白得有如死人一般。

金无望说的不错这恶魔果然已受了伤。

就连左公龙金不换似也负伤左公龙右臂已被包扎用根布带吊在脖子上伤得也像不轻。

金不换伤得却显然不重此刻又吃又喝还不忘时常去欺负欺负坐在他怀里那可怜的女孩子。

但他却又为何偏偏要别人去为他配药——那两个穿着羊皮袄的大汉口中骂的“残废”自然就是他了。

朱七七再也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竟又撞入王怜花的秘窟人世间的遇合为什么时常都如此离奇凑巧?“屋子里最失意的是王怜花最得意的自然是金不换金不换大笑大嚷王怜花却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他似乎很疲倦很想睡但金不换却让他睡不着。金不换索性将那水蛇腰的红衣姑娘也拉了过去左拥右抱那两个女孩子嘴里吃吃的笑心里偷偷的骂。不但朱七七瞧得又气又恨就连左公龙也似瞧不过了。左公龙道:“金兄倒开心的很。”

金不换大笑道:“我正是开心的很有这么标致的大姑娘在身旁怎会不开心……来小玲让你金大爷亲一亲。”

左公龙冷冷道:“在经过方才那种事后金兄还能开心这倒当真不容易。”

金不换道:“方才之事……嘿嘿那可不早已过了金无望那厮眼见也是活不成了咱们还不该开心?”

左公龙冷笑道:“金兄那里若是再补金无望一刀他倒当真活不成了只可惜……金兄那时走得却太匆忙了些。”

金不换嘻嘻笑道:“我走得匆忙左兄难道走的不匆忙么?小弟瞧见王公子受伤不敢再留在那里左兄难道不是么?”左公龙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金不换却大笑道:“事过境迁左兄也该开心才是……小芳快站起来唱个曲儿给你左大爷解解闷。”

那绿衣姑娘低着头道:“我不会唱。”

金不换道:“你娘的干这行连曲儿都不会唱。”

水蛇腰小玲赔笑道:“她真的不会我来侍候大爷们一段吧。”

金不换道:“谁要你唱小芳你不会唱就恃候大爷一段舞……你娘的连舞都不会随便动动手动动脚不就成了么。”

那小芳嘟着嘴站了起来挥挥手抬抬腿就像大头人似的小玲赶紧赔着笑唱了起来。

“豆芜花开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钻不进去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

金不换拍掌大笑道:“肉儿小心肝你不开了我也要钻瞧你怎么办……”

左公龙皱眉道:“公子还得安歇金兄也歇歇吧。”

金不换笑道:“公子么……嘿嘿反正他也活不长了乘着还有一口气的时候瞧瞧乐子有何不好。”

这句话说将出来门里外六个人俱都大吃一惊。

左公龙面色大变呐呐道:“金……金兄莫……非在说笑。”

金不换道:“小弟从来不说笑的。”

王怜花笑道:“金兄怎知小弟活不长了?”

他虽然装作若无其事其实面色也有些变了。

金不换道:“我自然知道。”

左公龙道:“公子虽然中了金无望一掌但那厮的掌力又怎伤得了公子不出七日公子便可复原了。”

金不换道:“我却说他活不过今日。”

左公龙失色道:“你……疯了胡说八道。”

金不换道:“我说他活不过今日你可敢和我打赌么?”

王怜花咯咯笑道:“不想小弟的死期金兄倒知道了只可惜小弟这里什么都准备得有就是未准备棺材。”

金不换道:“那也无妨等你死了后就将你尸身送到仁义庄那仁义庄中自然会为你准备棺材的。”

他说得虽然平平淡淡就好像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但左公龙却听得脸黄了呐呐的道:“金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不换道:“我这是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

灯光下只见他满面俱是狞笑剩下的那双色迷迷的眼睛里此刻却散着一股狼一般的光芒。

左公龙机伶伶打了寒嚓道:“小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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