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峰回路又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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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猫儿见他们都醉倒了又过了半晌熊猫儿突然一跃而起望着朱七七道:“你瞧我可是将他摆脱了。”
朱七七道:“算你有本事但……但你也不该将他灌成如此模样呀。”

说来说去她还是为着沈浪的。

熊猫儿呆了半晌喃喃叹道:“女人……女人……你帮着她时她反帮着别人……”

朱七七将沈浪在榻上安置好了才跟着熊猫儿掠出宅院两人心中各自怀有心事谁也不曾说话。

直奔到宅院墙外朱七七方自回道:“今夜已没有沈浪为咱们开道你我需得十分小心才是。”

熊猫儿道:“哼!”

朱七七展颜一笑道:“你喝酒未醉莫要吃醋却吃醉了。”

两人掠入高墙高墙内仍是一片寂然丝毫瞧不出有什么警戒森严之状甚至连守更巡夜的人都没有一个。

两人一路前行竟毫无拦阻。

也不知走了多久依稀望去已是后园四下的景物果然与朱七那日所见的“魔窟”有些相似。

松林竹林亭台楼阁假山……

积雪的碎石路冰冻的荷花池……

朱七七越瞧越像越瞧越是紧张虽然如此严寒之中她掌心额角仍不禁往外直是冒汗。

突然问熊猫儿大笑道:“好酒好酒再来一壶……”

朱七七骇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外霍然回身将熊猫儿拉倒在地两人一齐向山石暗影中滚了过去。

过了半晌风吹松竹四下仍是一片静寂熊猫儿的大笑之声居然并没有掠动园中之人。

朱七七这才松了口气拉起熊猫儿的衣襟恨声道:“你疯了么?”

熊猫儿嘻嘻一笑道:“疯了疯了喝酒最好……”

朱七七朱色道:“不好你……你真的醉了?”

熊猫儿突然一整脸色道:“谁醉了方才我不过只是试试这里有没有人而已。”

朱七七道:“你这样试法岂非要人的命么?”

熊猫儿突然又大声道:“好你不叫我试我就不试。”

朱七七又骇出一身冷汗赶紧以食指封住嘴唇道:“嘘——莫要说话。”

熊猫儿也以食指封住嘴道:“嘘一一莫要说话。”

朱七七惊怒交集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如何才好她已看出熊猫儿方才在家里虽是装醉此刻被风一吹却真的醉了。

他方才醉了还好此刻醉了当真是活活要急死人。

哪知熊猫儿又站了起来蹑手蹑脚走了出去他身法仍是迅快异常朱七七拉也拉不住只得紧紧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段路熊猫儿居然走得轻灵巧快绝未出丝毫声息朱七七又不禁松了口气暗道:“但愿他真的没有醉否则……”

哪知她一念尚未转完熊猫儿突然间向一株松树奔了过去在树上打了几拳大叫大嚷道:“好你说我醉我揍你……揍死你。”

朱七七又是吃惊又是气愤又是愤怒一步窜过去将熊猫儿按在树上劈劈拍拍一连扇了十几个耳括子。

熊猫儿也不挣扎也不反抗却仍然嘻嘻的笑。

朱七七恨声骂道:“蠢猫醉猫我才真的要揍死你。”

熊猫儿道:“好姑娘莫要揍死我……只揍个半死就好了。”

朱七七虽然愤怒却又不禁有些好笑只是此时此刻危机四伏伴着她的却是只醉猫她又怎能笑得出来。

抬眼四望园中居然仍无动静也无人警觉追查。

朱七七压低声音恶狠狠道:“醉猫你听着你若是再吵我便将你点住穴道抛在这里任凭别人将你一块块切碎你听得懂么?”

熊猫儿连连点头道:“听得懂听得懂。”

朱七七道:“你还敢不敢再吵?”

熊猫儿连连摇头道:“不敢了不敢了。”

朱七七吐了口气道:“好轻轻地跟着我走只要出一点声音我就要你的命!”

熊猫儿道:“好轻轻地跟着你走只要出一点声音你就要我的命。”

他居然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朱七七暗喜忖道:“他若已醉了心里还是有几分清醒的……看来我运气真不错方才他那般大吵大闹竟都没有把别人惊醒。”

于是两人又自一前一后向前走去。

这两人一个已醉得神智无知一个又是年轻识浅自说自话竟都未尝想到熊猫儿方才那样大吵大闹就算是个死人也该被他惊醒了。

何况这园中又怎会都是死人?!

此刻园中仍然一无动静这其中必定有些奇特的缘故但朱七七非但未曾想到这点反倒在暗中自鸣得意说自己运气不错。

这岂非也是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朱七七猜得不错这“妓院”果然就是那日她身遭无数险难的“魔窟”再走几步她便可瞧见那座小楼。

此刻虽是一片黑暗但她眼前却似乎犹可望见那艳如桃李毒如蛇蝎的中年美妇正凭栏倚楼在向她招手微笑。

刹那间她心头不由自主泛起一股寒意不由自主拉起熊猫儿向一株大树后躲了过去。

熊猫儿道:“什么……”

两个字说出嘴已被朱七七掩住。

她以另一只手指着那小楼道:“就……就是那里。”

熊猫儿口中唔唔作声连连点头。

朱七七耳语道:“到了这里你可千万不能再一点声……半点都不能那小楼里住着的女人简直比恶魔还要可怕你只要出半点声音她立刻就可听到那时……那时你我可就都别想活着回去了知道么?”

熊猫儿又点了点头果然连呼吸都已闭住。

朱七七这才放开手掌轻叹道:“咱们虽已找着了这地方但我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是先去探看呢?还是先回去找沈浪?”

熊猫儿亦自耳语道:“咱们先去瞧瞧。”

朱七七叹道:“先瞧瞧固然不错但你却永远也猜不到小楼中那妇人有多可怕何况你又如此醉了……”

熊猫儿道:“无妨。”

话未说完人已有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朱七七一把未拉着又想叫不敢叫骇得面色都已变了她本想跟着过去怎奈两条腿却直是软。

只见熊猫儿笔直窜向小楼竟飞起一脚“砰”的踢开了楼下的门户冠冕堂皇地闯了进去。

他这一脚当真有如踢在朱七七心上一般朱七七只觉耳旁“嗡”的一响头脑一阵晕眩心房也停止了跳动!

她竟不由自主地软软的跌倒在地上指尖早已冰冰冷冷目中也骇得急出了泪珠颤声道:“完了……完了……”

她算准熊猫儿此番冲入小楼是万万不会再活着出来的了她既想冲进去与熊猫儿同生同死怎奈却再也站不起身子。

她跌坐在地下咬牙暗道:“谁叫你酒醉误事谁叫你逞能灌酒你……你……你死了也是活该我半点也不会可怜你……”

她口中虽然如此说话但不知怎地说着说着她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里竟已涌出了泪珠。

只听熊猫儿在小楼中大叫大嚷道:“鬼婆娘女魔头你出来你……你有本事与本大侠拼个你死我活看我熊猫儿可害怕。”

他话声含糊委实连舌头都大了连话都说不清。

接着又是一阵“砰砰咚咚”的声响熊猫儿含糊叱咤显见小楼中已生了生死相挤的剧战。

那么熊猫儿武功纵高明身手纵灵巧可也万万不会是小楼中绝色美妇的对手何况他此刻根本已酩酊大醉。

朱七七早已哭得跟泪人儿似的。

她一面流泪一面低语道:“不管你是不是喝醉了若不是我你……你……你又怎会喝醉又怎会来到这里……都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但我却坐在这里不能和你一齐去拼命……我真该死真是该死……该死……该死。”

举起手一口往她自己那嫩藕般的手臂咬了下去竞真的咬得鲜血淋漓。

这时小楼中竟突然变得寂无声响。

这无声的寂静奇怪的寂静实在比任何响动都要可怕朱七七吃惊地抬起头泪眼模糊愕然而视。

只见那寂静黝黯的小楼孤伶伶的矗立在黑暗中没有声音没有灯火也没有人影……

她又惊又奇暗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他已死了?但他纵然已死也该有些动静才是呀。”

没有生命的小楼此刻在她眼中看来却仿佛是个奸猾诡秘的幽灵一般那精灵的屋檐仿佛是这老好巨猾的幽灵的苍苍白那紧闭着的窗户便像是这幽灵紧闭的眼睛什么秘密都不肯透露…

永远没有人能从一只紧闭着的眼睛里瞧出他心里的秘密是么?

但小楼下那扇已被熊猫儿踢开的门户却像是幽灵的嘴——门在夜风中摇动着正像是那幽灵对朱七七的讥笑与嘲弄“它”生像是在对朱七七说:“你敢进来么?你平日那么大的胆子此刻你可敢走进来一步?”

朱七七身子打着寒嚓不断地打着寒嚓。

她身子早已被雪水湿透裤子上也早已沾满了泥泞但她却毫无觉察她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那幢小楼别的任何事都顾不得了。

门犹在寒风中摇动着。

这不但像是对朱七七的嘲弄也还像是对她的挑战。

朱七七拼命咬紧牙关挣扎着爬了起来暗骂自己:“我为何要如此害怕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她却不知道“恐惧”正是人性中根本的弱点与生俱来的弱点除非那人己死了已完全麻木否则他永远免不了要害怕的。

正如此刻她怕的并不是“死”她怕的仅仅是“恐惧”本身这并不可笑更不可耻只因这根本无法避免她根本不由自主……

古往今来那些忠臣烈士在舍生取义从容赴死时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害怕的只是他们能凭着那一股浩然正气将害怕遏止而已。

朱七七虽不能将“害怕”遏止却终于站了起来。

她心中虽不能说也有那一股浩然正气但是她好胜她要强她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她誓要为武林揭开这秘密这可怕的秘密!

她一步步向小楼走了过去。

门是开着的。

但门里比门外还要黑暗朱七七站在雪地里纵然用尽目力却仍然丝毫也瞧不见门里的情况。

她心已几乎跳出腔了她越来越害怕。

但她仍咬着牙往前走不回顾不停顿。

从她跌坐的地方到那扇门距离并不远但这短短一段路此刻在她走来却仿佛有不可企及的漫长。

终于她走到门前。

走到门前她便似乎已用尽了全身气力此刻门里若是有个人冲出来几乎一举手便可将她置之于死地。

突然间“砰”地一声门关起了!

朱七七心神一震险些忍不住失声惊呼出来。

但那却只不过是风“寒风不解事为何乱骇人?”朱七七牙齿咬着嘴唇左手抚着心口右手轻轻推开了门——门里竟仍似无人也绝无反应。

她壮着胆子悄悄走了进去。

这时她虽仍不时要打寒襟但四脚俱已注满真力全身上下俱在严密的戒备状况之中。

她随时随刻都在防备着黑暗中的突袭。

但她走了几步竟全无丝毫意外之事生——屋子里黑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到——除了她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全无意外”。反而令她大出意外这出奇的寂静反而令她更是吃惊她更摸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这小楼里究竟埋伏着什么陷阱什么诡计?

熊猫儿究竟到哪里去了?是死?是活?

这小楼里的人为何还不对她下手?他们还在等什么?

事已至此朱七七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

到了这小楼里她反正也不想走出去了这小楼里无论有什么陷阱什么诡计她也只有听天由命。

她一步步地走着掌心不断往外淌着冷汗此时此刻她的处境与心神唯有两句话差堪形容那便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她盲目前闯随时随刻都可能一步跌入杀身的陷阱中除了她之外委实很少有人再敢往前走的。

突然间她脚下踩着了件软绵绵的东西仿佛是人的脚她身子往前一跌又碰着一件软绵绵的东西。

这件东西不但湿而柔软还带着些男人独有的粗犷气息——那是汗臭、酒臭与皮革臭味的混合。

朱七七大惊之下翻身后退厉叱道:“什么人?”

黑暗中寂无回应却有大笑之声响起。

朱七七嘶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

话犹未了灯光突然亮起。

四面俱都有灯光亮起将室中照得亮如白昼。

久在黑暗中的朱七七只觉眼睛一阵刺痛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身于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过去。

突然她后背又撞着件软绵绵的东西又像是男人的身子她又吃一惊拼命向前一冲。

哪知这时却有只手促住了她的肩头。

她想挣扎却又有个男子的声音在她身旁道:“站稳了莫摔倒。”

这语声竟是如此熟悉竟像是沈浪的声音。

朱七七这时已能张开眼——她一惊之下霍然张眼——她眼睛不张开倒也罢了这一张开却更令她吃惊得呆在当地张大了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灯光明亮室中桌椅井然哪有丝毫曾经搏斗的模样?一人面带微笑当门而坐却是王怜花。

她骤然在这里见着王怜花已足够吃惊更令她吃惊的是含笑坐在王怜花身侧的竟是沈浪。

她骤然在这里见着沈浪也犹自罢了但她做梦也不会相信此刻大模大样坐在沈浪身旁的竟是——竟是那方才已酩酊大醉神智不清胡吵乱闹害得她担了不少心也流了不少眼泪的熊猫儿。

她骤然见着这三人虽然稀奇也还不十分稀奇。

最最令她觉得奇怪的却是坐在熊猫儿身旁的一人。

此人颧骨高耸目光锐利嘴角裂开有如血盆——他竟赫然正是那已永久无消无息的铁化鹤!

这四人竟都在这里。

这四人本来是敌非友但此刻他们围坐在一齐面上竟都带着笑容彼此间绝无丝毫敌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朱七七不懂实在不懂。

灯光亮处四个人俱都长身而起。

王怜花抱拳一笑道:“佩服佩服朱七七胆量果然惊人果然是巾帼英雄女中丈夫在下端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铁化鹤抱拳笑道:“姑娘为了我等之事竟不惜如此冒险犯难又不知受了多少艰苦、委曲在下更是感激不尽永生难忘。”

沈浪道:“你经过此事之后无论见识胆量都可增加不少你虽然受了许多惊骇但也是值得的了。”

熊猫儿大笑道:“他们说你未必敢闯进来但我却说你一定会闯进来的我……”

朱七七突然跳了起来大呼道:“住口!你们全都给我住口。”

她一步冲到沈浪面前扭住了沈浪的衣襟大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快说!我已要疯。”

熊猫儿走了过来含笑劝解道:“姑娘有话好说何必……”

话还未说完突听“拍”的一响。

熊猫儿脸上已被朱七七清清脆脆的刮了个耳光他也被打得怔在那里手抚着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七七已转脸对着他手叉着腰大声道:“好说!好说个屁!我且问你你不是醉了么此刻为何又突然清醒你方才是不是在装醉?”

熊猫儿苦笑道:“我……我……”

朱七七对准他耳朵大叫道:“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这叫声几乎将熊猫儿耳朵都震破了。

他倒退三步呐呐道:“这……这……”

能言善辩的熊猫儿此刻竟说不出话威风凛凛的熊猫儿此刻竟是一副可怜模样目光乞怜地瞧着王怜花。

王怜花干咳一声道:“此事其中委实有许多曲折但在下……”

沈浪截口道:“但我们如此对你却绝无恶意。”

朱七七跺足道:“没有恶意还说没有恶意我问你他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骗我?你们这些鬼男人为什么都在骗我?”

她虽在大叫大嚷但语声已有些哽咽起来。

沈浪道:“此中秘密我们本要告诉你的……”

朱七七道:“那你们为何不说!”

沈浪叹了口气道:“你如此模样却叫我等如何说话。”

朱七七又跳了起来大声道:“我如此模样?你还敢怪我样子不好你们这样骗我难道要我一进来就向你们赔笑磕头不成?”

王怜花笑道:“但姑娘总也该听完在下等的话再脾气也不迟。”

沈浪接口道:“正是如此你且好生坐下且听我等向你解释。”

朱七七道:“我偏不坐下你又怎样。”

倒退几步却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不也知怎地只要是沈浪说的话这句话对她来说就像是有一种魔力。

沈浪松了口气道:“好!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请王兄从头说起。”

王怜花也松了口气道:“此事委实太过曲折连在下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朱七七似乎又要跳了起来大声道:“你不知该如何说就不说了么?”

王怜花笑道:“自然要说的但……”

朱七七眼睛一瞪道:“还但什么?”

王怜花道:“但在下既不知从何说起便不如由姑娘来问的好姑娘问一句在下答一句有问必答绝不隐瞒。”

朱七七道:“好我先问你——”说到这里她自己也怔住了这件事委实是千头万绪曲折离奇她自己委实也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她垂下头又抬起头在思索中她目光四下转动突然她现对面墙壁上悬着一幅巨大的图画。

也不知为了什么她目光立刻就被这幅画图所吸引甚至连她脑海中的思潮都立刻为之停顿。

那是幅着色的彩画画的是夜半。

凄清幽秘的月色淡淡地笼罩着整幅画面一条崎岖、狭小的道路自画的左下方伸展出来曲折地经过画幅中央消失于迷蒙的夜色之中淡淡地显示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去向哪里”的玄妙意味。

道路两旁危岩高耸苍郁的绿色树木满布着山岩上部下面是沉重的灰褐色的岩石泥土——左面的岩石后露出了半堵红墙一堵飞檐像是丛林古刹又像是深山中的神秘庄院。

右面的山岩后却露出了半条人影乌如云明眸流波画的是个绝妙少女像是在躲藏又像是在窥探。

飞檐下也有个女子同样的美丽同样的年轻身躯半旋像是要走出来又像是要走进去。

第三个女子站在曲折的道路中央侧着头露着半边脸像是要回头窥望又像是在躲避檐下女子的目光。

三个女子都是异常的美丽只是眉字问又都带着一分说不出的沉郁之态像是幽怨又像是怀恨。

像是在逃避又像是在期待。

他们在期待着什么?

他们在期待着什么人来?还是在期待着什么事生?

这虽然是一幅死的图画但整个画面却都像是活的。

画幅中的三个女子每个人似乎都有着他们的独特思想独特行为每个人似乎都正要去做——或是正在做一件奇特的事。

看画的人虽然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事但只要凝注画面半晌心头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惊栗一丝寒意……

似乎她们要做的乃是件足以令人寒心的事。

凄清的月色使这一切看来更是诡秘似乎有一种令人要流冷汗的悬宕——某件事将要生却又未生。

这使得看画的人也都会觉得有一种期待的感觉期待着某件事快些爆打破这诡秘的沉郁。

若是对这画凝注太久甚至会感到透不过气来——这似乎就是画中人的心情竟已感染到看画的人。

这幅画构图虽奇特但却十分简单。

这幅画虽然栩栩如生但笔法却未见十分精妙。

简单的构图通常的笔法竟能画出如此精妙的图画竟能显示出这许多诡秘而复杂的意味一显然这画图的人在动笔时必定怀有一份十分强烈的情感这画面中的情况也仿佛是她自己亲身经历的。

只因唯有真实的经历才会引如此强烈的情感而情感中最强烈的两种便是爱和恨。

但此刻吸引了朱七七目光的倒并非是这幅图画中所交织的爱和仇而是这幅画中的人物。

她目光正瞬也不瞬地凝注着画中站在道路上的女子神情间竟已有些惊恐有些激动。

只见这女子眼波流动衣袂飘飞绰约的风姿动人的神韵正已像月光般笼罩了整个画面。

这女子的面庞虽只画出半面但朱七七不用再瞧第二眼便已可瞧出她正是这小楼中那艳如桃李毒如蛇蝎的绝色丽人。

朱七七终于道:“我先问你这是什么人?”

王怜花道:“家师……”

朱七七截口喝道:“胡说我明明听见你叫她母亲。”

王怜花笑道:“只因家师爱子昔年便已失踪是以便将我收归门下她老人家将我爱如己出我自然唤她母亲。”

朱七七“哦”了一声显然已接受他的解释但瞬又厉声道:“如此说来你承认我是见过她的了。”

王怜花颔笑道:“不错。”

朱七七道:“你是否也承认她曾经将我关在这小楼下的地牢中后来是你放了我的而我也确是自那棺材铺逃出。”

王怜花颔道:“不错。”

朱七七道:“那么展英松方千里等人也确是被你们一路押到这里来的也曾被关在这小楼下的地牢里。”

王怜花笑道:“不错。”

朱七七声色俱厉句句紧逼王怜花竟一切俱都承认了而且神色不变面上也始终带着笑容朱七七忍不住又跳了起来大怒道:“好呀!这件事你直此刻才肯承认那时为何要否认害得别人还以为我是胡说八道的疯子。”

王怜花含笑道:“只因那时在下还不知道沈兄究竟是敌是友?自然只得对什么事都暂且否认的而此刻……”

朱七七道:“此刻又怎样此刻沈浪难道已和你站到一条线上不成?”

王怜花道:“正是此刻在下已知道沈兄与在下等实是同仇敌忾此刻无论什么事在下不会再对沈兄隐瞒了。”

朱七七身子一震又被惊得怔住。

她眼见王怜花与他“母亲”做出了那许多诡秘之事每一件都在危害着别人甚至危害着武林她实在不能相信沈浪居然也和他们一鼻孔出气她做梦也不会相信素来侠义的沈浪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不禁大呼道:“沈浪快说他说的话完全不是真的。”

沈浪面带微笑缓缓道:“王兄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

朱七七又自一震嘶声呼道:“我不信……我不信……”

她一步冲到沈浪面前泪流满面嘶声道:“我绝不相信你会和他们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我……我绝不相信你会参与他们的阴谋诡计。”

沈浪摇头叹道:“你错了……”

朱七七“噗”地跌坐了下去仰面瞧着沈浪目光中又是惊疑又是悲哀颤声道:“难……难道你真的那么卑鄙?”

沈浪道:“你更错了。”

朱七七以手捶地嘶声大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懂……我不懂……我越来越是不懂了。”

沈浪道:“我告诉你无论任何事都不能只看表面的而这件事你却只看到表面所以你非但不懂还起了误解。”

朱七七头披散满面泪痕。

她抬起头道:“误解……”

沈浪道:“不错误解王公子并非你所想象中的恶魔王老夫人的所作所为更不是你们想象中的……”

朱七七截口大呼道:“但那些事明明是我亲眼瞧见的。”

沈浪叹道:“你所瞧见的并没有错铁大侠方大侠展镖头这些人的确是被王老夫人自那古墓中救出来的她老人家早已潜入那古墓中你我正在与金不换徐若愚等人的纠缠时她老人家已将展镖头等人救出再令人送来这里此举可说是完全出于侠义之心绝无丝毫恶意。”

朱七七大声道:“她既无恶意为何要做的那么神秘而且……而且还迷了展英松等人神智再叫那些牧女们赶牛赶马似的将他们赶来?她救人若是真的出自侠义之心一救出后就该将他们送走才是。”

沈浪道:“只因王老夫人深知主使此事的乃是个狡黠无俦的恶魔无论计谋武功都绝非展镖头等人所能抵敌她老人家若是在那时就将他们放了这些人便难保不再落入那恶魔掌中你说是么?”

朱七七“哼”了一声勉强算作同意。

沈浪接着又道:“她老人家救人要救到底自然只有暂时将他们送来这里保护着他们只因唯有这里才是最最安全的所在。”

朱七七道:“既是如此她更不该将他们当作牛马一般赶来?”

沈浪截口道:“她若是以平常方法把他们送来不出百里便要被人觉那恶魔若是令人半路拦截此事岂非又将功亏一篑?”

朱七七寻思半晌又哼了一声算做回答。

沈浪接道:“何况那时时机紧迫王老夫人根本无暇对展镖头等人解释其中的奥妙纵然解释了展镖头等人也未必肯听从她老人家的忠告她老人家为了行程安全也为了争取时间只有以非常的方法先将他们送来此地只因那时事值非常所要对付的又是个非常的人物是以她老人家才会做了这非常的手段……也正因这手段太不寻常是以你才会生误解。”

朱七七道:“但……但……但我跟来这里她为何又要那般对我?”

沈浪微笑道:“那时她老人家怎知你是何许人物?又怎知你不是那恶魔手下的党羽?……她老人家那样对你正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之事。”

朱七七道:“但……但……”

但究竟如何她却再也说不出来。

她虽然觉得沈浪的解释有些牵强但却又牵强得极是合理一时间她竟寻不出这其中有何漏洞。

自然她便无法加以辩驳。

过了半晌她只有恨声道:“你倒知道得清楚你……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的?”

沈浪微笑道:“其中秘密自是王兄相告。”

朱七七大声道:“他告诉你的?他怎会告诉你?他怎不告诉我?”

沈浪道:“这……?”

王怜花接口笑道:“这只因到了昨夜在下已非告诉沈兄不可。”

朱七七道:“昨夜?昨夜你为何非告诉他不可。王怜花笑道:“这只因有些事在下虽然瞒过了姑娘却未瞒过沈兄此事与其说是在下告诉沈兄的倒不如说是沈兄自己现的好。”

朱七七七道:“不懂不懂我还是不懂。”

王怜花道:“自从姑娘将沈兄带到棺材铺里沈兄便已觉了其中的破绽只是姑娘却未曾觉察而已。”

朱七七转向沈浪道:“你现了什么破绽我为何未现?”

沈浪微微一笑道:“其实那些都是极为明显易见之事无论谁只要稍加留意便可党的只是你那时心浮气躁……”

朱七七大声道:“究竟是什么你快说吧还穷罗嗦什么?”

沈浪道:“你可瞧见那店铺外悬的店招与对联……”

朱七七道:“我又不是瞎子自然瞧见了那是木头的招牌刻了字以黑漆涂上是以经久不褪上面写着……”

沈浪笑道:“上面写着什么不用念了。”

朱七七道:“念不念都一样总之我不但瞧得清清楚楚而且记得清清楚楚我早已视察过了那没有什么。”

沈浪道:“但你是否留意到那店招对联木质都已十分陈旧油漆也渐将剥落至少也有七、八年以上之物。”

朱七七道:“他们是老店老店自然有老招牌这又有什么稀奇?”

沈浪笑道:“稀奇的是店是老店招牌是老招牌甚至连店中桌椅陈设都是老的但唯有那柜台却显是新近搭起来的非但油漆还未干透而且搭建得甚是粗糙与店中精臻的招牌桌椅都显得极不相衬。”

朱七七怔了一怔道:“这……这个我却未曾留意但……”

语声微顿忽又大声嚷道:“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沈浪笑道:“关系便在此处你那日明明瞧见柜台早已在那里这柜台为何又会是在匆忙之中新近搭成的。朱七七又怔了怔呐呐道:“是呀?……为什么?”

沈浪道:“还有无论哪一家棺材店中都有着一种独有的气味王森记既是老店那气味更该浓厚。”

朱七七道:“不错棺材店的气味总是难闻得很那……那并不完全是木材的气味而像是阴森森霉霉的简直像是死人的气味。”

沈浪笑道:“这就是了但那日我在王森记棺材铺里所闻得的却非那种死人的气味而是一种香烛的味道。”

朱七七道:“是呀!……这又为什么。”

沈浪道:“还有无论哪一家棺材店中最最留意的便该是火烛只因棺材店中全属易燃之物若被祝融光临一便不可收拾。”

朱七七听得入神不觉颔道:“不错。”

沈浪道:“但我那日在王森记棺材铺里那制造棺木的后院中却现壁面墙角多已被烟火熏黑。”

他微微一笑接道:“我便乘你们未曾留意时在墙上轻轻摸了一下我手指也立刻便被油烟染黑了由此可见那里不但已被烟火连续不断的熏了许久而且最近数日前还在被烟火熏着……”

朱七七忍不住接口道:“这句话我有些不懂你再说清楚好么?”

沈浪道:“要知墙壁若要被烟火熏黑必定要一段极长的时间。”

朱七七道:“不错我小时到家里的厨房里去偷菜吃瞧见厨房的墙壁全是黑的那厨房可至少已被烟火熏了好几十年了。”

沈浪笑道:“但我用手一摸染在我手上的油烟却是新迹这自然可见那些地方在最近几年中一直都在被烟火熏着……”

朱七道:“哦我明白了……”

突又眨了眨眼睛苦笑道:“但我还是不明白这又有什么关系?”

沈浪笑道:“有两点重要的关系。”

朱七七道:“死人你快说呀!”

沈浪道:“第一点那制造棺木的地方本应最避烟火而如今四面墙壁之上却被烟火熏得乌黑这岂非怪事。”

朱七七颔道:“不错真奇怪……还有第二点呢。”

沈浪道:“第二我既已断定那地方已被烟火连续不断地熏了许久却又绝未现那里有半点火烛这岂非也是怪事。”

朱七七又自寻思半晌道:“是呀这又是为什么?”

沈浪一笑道:“在那时我心中已将此事加以猜测但既未曾证实也不能断定真到我走出店门便可完全断定了。”

朱七七奇道:“走出店门你便可断定了?你凭什么断定的?”

沈浪道:“我现那棺材店隔壁乃是家香烛铺。”

朱七七更是奇怪道:“香烛铺开在棺材铺隔壁正如当铺开在赌场隔壁一样本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你又凭这点断定了什么?”

沈浪笑道:“我断定这棺材店在数日前还是家香烛铺那香烛铺才是原来的棺材店两家店必定在这三两日间匆匆搬了个家。”

朱七七茫然道:“搬家……”

沈浪道:“正是搬家那棺材铺的后院昔日本是香烛铺制造香烛的所在墙壁自然早就被烟火熏黑了……”

他语声微顿瞧见朱七七仍是茫然便又接道:“只因他们是在匆忙中搬的家而别的东西都可搬柜台却是搬不动的所以棺材铺便必定要做个和以前完全一样的柜台……在匆忙中做的柜台自然便极为粗率你说是么?”

朱七七道:“不错……不错……不错……”

她在说前面两个“不错”时其实心头仍是茫然不解直到说第三个“不错”时整个人突然跳了起来。

只见她满面俱是兴奋之色大喜呼道:“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沈浪含笑道:“你且说说你知道了什么?”

朱七七道:“原来的棺材店里有地道原来的香烛店却没有王怜花算准我要到棺材店去找地道所以就先将两家店搬了个家我再到棺材铺去寻地道自然将整块地都翻过来也找不到了。”

沈浪笑道:“好你总算明白了。”

朱七七道:“那一排几间房屋建造的格式本来就完全一样而且显然都是王怜花的产业他要搬来搬去自是轻而易举之事。”

王怜笑道:“也并不太简单还是要费些工夫的。”

朱七七也不理他自管接道:“两家店搬家当地的老住户虽然难免觉得奇怪但我们对那条街根本不熟自然完全不会留意。”

沈浪笑道:“这便是王兄的妙计他利用的正是人们心理的弱点对有些十分浅而易见的事便不会去加以留意了。”

王怜花笑道:“此计虽妙却还是瞒不过沈兄……在下实未想到沈兄的观察之力竟是如此敏锐连那些小事都未错过。”

沈浪笑道:“其实那些本就十分明显只不过别人未曾留意罢了而在下却深信世上有许多秘密都是从一些明显而普通的事上泄露出来的是以在下观察的角度便与别人有些不同。”

熊猫儿叹道:“但要训练成沈兄这样的观察力真是谈何容易否则人们都有两只眼睛为何沈兄能瞧见咱们却瞧不见。”

朱七七道:“他那两只鬼眼睛本就比别人厉害。”

她眼睛瞪着沈浪恨声道:“我问你你既早已就瞧出来了为何不告诉我无论如何这件事总是因为我你才能现的呀。”

沈浪笑道:“只因我生怕你那火烧星的脾气忍耐不住在那时就胡乱作起来便将我整盘计划全都搅乱了。”

朱七七跺足道:“你好你聪明你能忍耐你……你可有什么鬼计划?”

王怜花笑道:“沈兄当时完全不动神色在下也丝毫未曾觉沈兄已窥破了这其中的秘密但到了那日晚间……”

他含笑瞧了熊猫儿与朱七七一眼接道:“当日晚间姑娘在窗外人影一闪咱们可全都瞧见了但只有这猫儿一人追了出去我本也想溜出去瞧瞧却被沈兄拖住不放。”

他大笑几声又道:“于是在那天晚上我便已想将沈兄灌醉了在下的酒量在这洛阳城中实还未遇过敌手。”

朱七七撇了撇嘴道:“你吹牛也未遇着敌手。”

王怜花直做不闻接道:“哪知我在灌沈兄沈兄也在灌我两人酒到杯干也不知喝了多少杯沈兄未醉我倒真有些醉了。”

朱七七道:“小酒鬼遇着大酒鬼自然要吃苦了。”

王怜花笑道:“我竟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打个盹儿等我醒来时沈兄竟已踪影不见我自知万万追不着他只有先赶到这园子里。”

朱七七道:“沈浪你老实说你那时到哪里去了?”

王怜花道:“沈兄竟赶到那香烛铺里神不知鬼不觉将铺里的伙计全都点了睡穴在后院中寻着了那地道的人口。”

朱七七突然惊呼一声道:“不好那地道人口处有个力大无比的巨人在守着沈浪你……你……你怎么能吃得消他?”

她嘴里骂着沈浪心里对沈浪还是关心的。

沈浪笑道:“那巨人果然是天生神力我一入地道便遇见了他幸好地道中甚是狭窄那巨人身形又太过笨重在狭处自然转动不便更幸亏他天生聋哑不能出声惊呼否则那一关我便过不去了。”

朱七七道:“你……你杀了他?”

沈浪摇头道:“我怎会下此杀手只不过点了他穴道而已……唉说来也真是惊人我不停地点了他十二处大穴他身子方才倒下。”

朱七七这才松了口气口中却道:“哼!你被他抓死最好免得留在世上骗人。”

王怜花道:“那地道中除了巨人一关外到处都埋伏着暗卡遍地都是机关陷阱寻常之人实难越雷池一步。”

他叹了口气接道:“但沈兄却走过了埋伏在地道中三十六条大汉竟被沈兄无声无息的点倒了二十一人还有十五人根本连沈兄的影子都未瞧见至于那些机关陷阱在沈兄眼中更有如儿戏一般。”

朱七七道:“这些邪门外道的鬼花样他本来就知道得不少。”此刻谁都听得出她这句骂沈浪的话里其实正暗含着无限爱慕与欢喜。

熊猫儿耸了耸鼻子道:“这些鬼花样我也知道得不少。”

朱七七瞪他一眼道:“你知道个屁。”

熊猫儿大笑道:“要佳人骂我一句当真是颇不容易。”

朱七七道:“你放心少时我不把你骂得狗血淋头才怪但此刻……喂沈浪你先说你走出地道后又怎样?”

沈浪道:“那地道之中确是危机四伏步步杀机我侥幸走了出来但一出地道行踪便已被王老夫人现了。”

朱七七情不自禁又惊呼一声道:“她对你怎样?”

沈浪道:“他老人家似是算准了我要来的竟坐在地道出口处等着我我大惊之下只道难免要有一场剧战。”

朱七七道:“打起来没有谁打胜了?”

沈浪笑道:“哪知她老人家非但全无与我动手之意反而含笑招呼我坐下她老人家机智之高风仪之美端的是我平生仅见。”

朱七七“哼”了一声瞧了瞧王怜花总算没有说出骂人的话来——虽然她那双眼睛里早已说出来了。

王怜花道:“那夜我一赶来这里向家母说出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又向家母说出沈兄……那时家母便对沈兄极为留意再三问我沈兄的模样与来历然后便突然走下楼来坐在那里我本觉奇怪哪知沈兄却真的从那里来了……唉家母推测事理之准当真非他人能及。”

朱七七又“哼”了一声转向沈浪道:“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沈浪道:“她老人家向我说明了此事的经过我才知道她老人家如此做法也是为了对付快乐王的快乐王此刻足迹虽然还未踏入关内但实已将成为武林中的心腹之祸若是被他得手江湖中的劫难、灾祸……便将接连不绝我武林同道也必将永无宁日。”

他昔叹一声接道:“我听她老人家说出一切后自然除了请她老人家恕我冒昧闯入之罪外还要请她老人家继续主持此事我虽无用也少不得要为此事稍尽绵薄之力……”

王怜花接口笑道:“于是从此以后沈兄自然便与在下等站在同一阵线之上昔日的误会从此谁也不能再提起了。”

沈浪忽又笑道:“但在她老人家话还未说完之前却还有段趣事。”

朱七七瞪眼道:“什么趣事。沈浪笑道:“那便是你两人……”

朱七七截口道:“我两人又怎样?”

王怜花笑道:“姑娘与这猫儿还在外面时行迹便已被我等现了家母本待故作不知由得你两人四下随便走走但是沈兄却要将你两人惊退那种种便全部都是沈兄所做出的手段在那窗下亦是……”

朱七七想到那夜在窗子下偷听的情况想到她偷听到的声音脸不觉飞也似的红了大呼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她又冲到沈浪面前嘶声道:“我问你我有哪点对不住你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不让我也进来反要将我惊退?”

沈浪叹道:“只因那时事态还未分明我一来生怕你闯入后胡乱作怒恼子王老夫人也坏了大事二来……”

他瞧了王怜花一眼含笑住口。

王怜花却代他接了下去笑道:“二来亦因那时事态还未分明双方敌友也尚未分明沈兄生怕你闯入涉险但那时他势必又不能当着我母子的面说出这话来是以便唯有弄些手段先将你惊退了……沈兄是么?”

沈浪笑道:“不瞒王兄正是如此。”

王怜花道:“由此可见沈兄全属好意……”

朱七七跺足道:“什么好意骗鬼……他只不过存心要捉弄捉弄我让我出丑他才得意还有你。”

她身子突然转向熊猫儿恨声道:“你这死猫臭猫瘟猫癫皮猫偷嘴猫混帐猫……我问你这些事你是否早已知道了?”

熊猫儿强笑道:“我……我……”

王怜花接口笑道:“今日午后我与沈兄已将此事始未告诉了这猫儿……”

朱七七指着熊猫儿道:“是么?他们可是早已告诉了你?”

熊猫儿愁眉苦脸道:“好像是的。”

朱七七厉声道:“那么今日晚间你们彼此灌酒原是装给我看的。”

熊猫儿道:“那酒不错……咳……咳……”

朱七七怒道:“你装什么咳嗽我问你你酒醉胡闹是否也是假的?”

熊猫儿道:“我的头有些晕晕的但……但还未那么醉。”

朱七七大声道:“那么你为什么要骗我?害我出丑害我着急我问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她一步步向熊猫儿逼过去。

熊猫儿一步步往后退。

朱七七说到这里熊猫儿已退到墙角退无可退突然一个翻身窜到沈浪身后苦笑着道:“沈兄还不向朱姑娘解释解释。”

朱七七眼圈又早已红了跺足道:“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

沈浪道:“但此事委实怪不得熊兄。”

朱七七道:“不怪他怪谁?”

沈浪微一沉吟道:“你可曾注意今日有个人你始终未曾瞧见。”

朱七七道:“未瞧见又怎样我根本……呀不错金无望不见了他到哪里去了?难道他……他已经被你们……”

沈浪截口道:“我们怎会对他如何。今日清晨他便已不知去向他是何时走的走去哪里我们根本全不知道。”

朱七七怔了半晌喃喃道:“他想必也已现了什么所以乘夜走了……”眼睛一瞪突然大声呼喊起来跺足呼道:“但他走了与你们骗我何关?”

沈浪道:“我只怕他突然回来或者在暗中窥视是以未便将秘密说出……唉!这人虽然是条好汉但终究也是快乐王的手下。”

朱七七道:“你不肯将秘密告诉我为何又告诉了那死猫?”

沈浪笑道:“只是熊兄绝不敢泄露其中秘密而你……”

朱七七怒道:“我怎样?难道我是长舌妇多嘴婆?”

沈浪道:“你虽不多嘴长舌但心里委实太存不住事金无望若在暗中窥探你纵未将秘密说出神情间还是难免要露出来。”

朱七七道:“不错我天生直肠直肚我本就是直心眼儿不像你们这样沉得住气不像你们这么诡计多端但……”

她语声渐渐嘶哑眼圈更红反手揉了揉眼睛接道:“但你们纵不将秘密告诉我也不该如此捉弄我。”

沈浪道:“这个……”转目望了望熊猫儿。

熊猫儿笑道:“那……那只不过是我酒后高兴跟你开开玩笑而已其实绝对没有丝毫恶意你又何苦如此生气。”

朱七七嘶声道:“酒后高兴?何苦生气?你……你……可知道方才我为你多么着急?你可知道我闯进来是拼了性命来救你的?”

熊猫儿怔了一怔不由自主垂下头去他面色也不觉有些变了他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也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朱七七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聪明人你们串通好了来骗我这个呆子但你们可曾想到我这呆子所作所为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我自己?”

沈浪王怜花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朱七七冷笑道:“你们这些聪明人以为这样做法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最多不过只是让我闹闹笑话而已反正我也不会受到伤害事过境迁大家哈哈一笑也就罢了由此可以更显出你们是多么聪明。”

她咬牙强忍着目中的泪珠嘶声接道:“但你们这些聪明人难道从未想到如此做法是多么伤我的心?你……你们凭什么要伤我的心?”

沈浪干咳一声道:“其实这也……”

朱七七大喝道:“住口我不要听你说话我……从此再也不要听你们说话我……我……从此再也不愿瞧见你们。”

她脚步渐渐后退嘶声接道:“现在我就要走出去永不回来你们若是有一个人追出来拦我我便立刻死在他面前。”

话犹未了转身狂奔而出再也不回头瞧一眼。

熊猫儿大惊之下喝道:“朱姑娘留步。”

他纵身要追出去沈浪却将他一把拉住。

熊猫儿着急道:“你……你真的让她走么?”

沈浪叹道:“不让她走又有什么法于?她那烈火般的脾气谁拦得住?而且她素来说得出便做得到你此刻追出去她便真的会死在你的面前。”

熊猫儿道:“但……但她如此脾气一个人又不知要闯出什么祸来?”

沈浪微微一笑道:“这个熊兄只管放心她走不远的。”

熊猫道:“走不远?为什么?”

沈浪道:“只因她心中还有些疑问不问个清楚她连睡觉都睡不着的她方才激动之下虽忘记问了但只要一想起便少不得要回来问个清楚。”

王怜花接口笑道:“以沈兄对朱姑娘相知之深沈兄说的话想必不会错的。”

熊猫儿只得点了点头轻叹道:“不会错的……但愿不会错的。”

凝目望着门外但愿朱七七早些回来。

门外夜色更深雪又落了下来。

雪花满天。

朱七七放足狂奔也不知奔了多久只见前面高墙阻路原来她不知不觉竟一口气奔到城脚。

城门未开。

朱七七脚步一顿身子再也支持不住斜斜跌倒她索性不再站起伏在城脚下放声大哭出来。

她也不知哭了多久。

悲恸的哭声在静夜中自是分外刺耳也传到分外遥远若非守城的巡卒已自醉卧此刻早该过来察看。

但纵然有人过来查看朱七七也不管了。

她此刻早已将任何事都暂且抛开只想将心中的悲哀与委屈藉着这一场大哭尽情泄出来。

在家里她是千金小姐她是下人们眼里的公主兄妹们眼里的宠儿父母眼中的掌珠。

她受尽了人们的尊重与宠爱她只觉人间充满温暖。

然而到了外面她才觉这世界竟是如此冷酷她只觉世上再没有人对她关心对她爱护。

这本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热心的人直率的人坦诚的人任性的人……在这世界上本就注定了要受到委屈和灾难。

她突然对世界对人类痛恨起来。

家本被她看作是牢笼一样的地方是以她不顾一切也要逃出来她想要闯一闯她自己的天下。

然而在受过这许多打击折磨委屈之后她也不觉灰心失望——她迫切地想回家去。

寒风冷雪使得她的心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突然想起了一些她方才未曾想起的事。

那王老夫人与沈浪一夕长谈后又到哪里去了?今日为何始终未曾出来与她相见?这为的是什么?

铁化鹤虽在那小楼中但展英松方千里等人呢?

他们是否也被放了出来?

他们若被放了出来为何也不曾瞧见?

还有那王老夫人既曾去过古墓火孩儿的失踪便不知是否也与她有关?若是真的与她有关她将火孩儿带到哪里去了?

这些都是她急欲知道的问题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火孩儿的安危下落她时时刻刻都在心里。

她方才虽觉自己对一切都已灰心失望但此刻她又觉有些事的确是她抛不开放不下的。

她忍不住霍然长身而起又待奔回……

但是她身子方自站起却又驻足。

她眼前仿佛已出现了沈浪那微带讥嘲与讪笑的目光。

她耳畔似也己听得沈浪的语声正带笑向她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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