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侥幸脱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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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衣少年易容之术确实高明朱七七不禁瞧的呆了只见他笑道:“无论你喜欢的是何种男子是老是少、我都可做那般模样你若嫁了我便有如嫁厂数十个丈夫一般这是何等的福气?别的女子连求都求下到你难道还是不愿意么?”
朱七七道:“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却再也休想。”

绯衣少年苦笑道:“不肯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哦我知道了敢情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只重才学不重容貌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在下虽不才但文的诗词歌赋样样皆能武的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文武两途之外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丝竹弹唱琴棋朽厕飞鹰走狗蹴鞠射覆亦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妙你若嫁我这样的大夫包你一生一世永远不会寂寞你若不信且瞧着看。”

只见他说话之间已连变九种身法竞全是都是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之不传之秘然后反身一掌拍在石壁上那坚如精钢的石壁立时多了一个掌印五指宛然有如石刻朱七七武功虽不精但所见却广一眼便瞧出这掌法赫然竟是密宗大手印的功夫这少年年纪轻轻竟然身兼各家之长而且又俱是江湖中的不传之秘岂非骇人听闻匪夷所思之事。

朱七七再也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你这些武功是哪里学来的?”

绯衣少年微微笑道:“武功又有何难?小生闲时还曾集了些古人绝句以赋武功招式但求姑娘指正。”

只见他长袖突然翻起如流云如泻水招式自然巧妙浑如天成口中却朗声吟道:“自传芳酒翻红袖似有微词动绛唇……”

这两句上一句乃是杨巨源所作下一句却是唐彦谦绝句他妙手施来不但对联浑成而且用以形容方才那一招亦是绝妙之句。

朱七七不禁暗赞一声只听绯衣少年“绛唇”两字出口衣衫突然鼓动而起宛如有千百条青蛇在衣衫中窜动显然体内真气满蓄纵不动手也可伤敌绯衣少年口中又自朗吟道:“雾气暗通青桂苑日华摇动黄金袍。”

这两句一属李商隐一属许浑上下连缀又是佳对。

绯衣少年左手下垂五指连续点出身形突转右手已自颊边翻起身形流动自如口中吟道:“垂手乱翻雕玉佩背人多整绿上鬟……”

有手一斜双臂曲收招式一变攻中带守绯衣少年口中吟道:“纤腰怕束金蝉断寒鬓斜簪玉燕光……”

念到这里他身形已回旋三次手掌突又斜挥而起道:“黄鹏久住浑相识青鸟西飞意未回。”

朱七七脱口道:“好一着青鸟西飞意未回。”

绯衣少年微微一笑左掌突然化做一片掌形护住了全身七十二处大穴口中念道:“帘前春色应须惜楼上花枝笑独眠。”右掌掌影中一点而出石壁一盏铜灯应手而灭。

他身形亦已凝立不动含笑道:“如何?”

方才他所吟八句绝句一属李商隐一属杨巨源一属薛迁一属李贺“浑相识”乃戎星之诗“意未回”又属商隐“帘前春色”乃岑参所作“楼上花枝”却是刘长卿之绝句。

这八句不但对偶工稳而且俱是名家所作若非烂读诗书义怎能集得如此精妙?那几式武功更是流动自如攻守兼备江湖中寻常武师休想躲得过他一招去瞧到此处朱七七也不禁叹道:“果然是文武双全。”

绯衣少年大笑道:“多承姑娘夸奖小生却也不敢妄自菲薄普天之下要寻小生这样的人物只怕还寻不出第二个。”

朱七七眼波一转突然冷笑道:“那也未必。”

绯衣少年道:“莫非姑娘还识得个才貌与小生相若之人不成?”

朱七七道:“我认得的那人无论文才武功言语神情样样都胜过你百倍干倍像你这样的人去替他提鞋都有些不配。”

绯衣少年目光一凛突又大笑道:“姑娘莫非是故意来气我的?”

朱七七冷冷道:“你若不信也就罢了反正他此刻也不在这里……哼哼他若在这里谁能困的住我。”

绯衣少年怔了半晌目中突然射出炽热的光芒脱口道:“我知道了他……他就是沈浪。”

朱七七道:“不错……沈浪呀沈浪你此刻在哪里?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想你。”想起沈浪的名字她目光立时变得异样温柔。

那绯衣少年目中似要喷出火来他面上肌肉僵冷如死目中的光芒是炽热如火两相衬托之下便形成一种极为奇异的魅力。

朱七七芳心也不觉动了一动忍不住脱口道:“但除了沈浪外你也可算是千中选一的人物世上若是没有沈浪这个人我说不定也会喜欢你。”

绯衣少年恨恨道:“但世上有了沈浪你便永远不会喜欢我了是么?”

朱七七道:“这话不用我回答你也该知道。”

绯衣少年道:“若是沈浪死了又当如何?”

朱七七面容微微一变但瞬即嫣然笑道:“像沈浪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比你死得早你只管放心好了。”

绯衣少年恨声道:“沈浪……沈浪……”

突然顿足道:“好我倒要瞧瞧他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我偏要叫他死在我前面。”

朱七七眨了眨眼睛道:“你若有种将我放了我就带你去见他你两人究竟是谁高谁低一见了他面你自己也该分得出。”

绯衣少年突然狂笑道:“好个激将法但我却偏偏中了你的计了……好我就放了你要你去带他来见我。”

朱七七心头大喜但口中犹自冷冷道:“你敢么你不怕沈浪宰了你。”

绯衣少年道:“我只怕沈浪不敢前来见我。”

朱七七冷笑道:“此地纵有刀山油锅他也是要来的只怕你…”

绯衣少年却已不需她再加激将她话犹未了绯衣少年伸手拍开了她的双臂双膝四处穴道。

朱七七又惊又喜一跃而起但四脚麻木过久此刻穴道虽已解开但血液却仍不能畅通身子方自站起又将倒了下去。

绯衣少年及时扶住了她冷冷道:“你可走的动么?”

朱七七道:“我走不动也会爬出去用不着你伸手来扶。”

绯衣少年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双手却已在她的膝盖关节处轻轻捏扭起来朱七七眼睛一瞪要推开他哪知这少年一双手掌之上竟似有着种奇异的魔力朱七七只觉他手掌所及处又是酸又是软又是痒又是麻但那一股酸软麻痒的滋味直钻入她骨子里却又是说不出的舒服这滋味竟是她生平未有竟使她无力推开他又有些不愿推开他。

她心里虽不愿意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向他靠了过去灯光映照下她苍白的面容竟也变作嫣红颜色。

朱七七颤声道:“住……住手……放开我……我……”

绯衣少年嘴唇附在她耳畔轻轻道:“你真的要我放开你么?”

朱七七全身都颤抖起来目中突然涌出了泪光道:“我……我不知道求求你……你……”

突然问门外传来一声娇笑一人轻叱道:“好呀我早就知道你溜到这里来了你两人这是在做什么?”

笑声中带些酸溜溜的味正是那白衣少女。

朱七七又惊又羞咬牙推开了那绯衣少年。

白衣少女斜眼瞧着她微微笑道:“你不是讨厌他么又怎地赖在他怀里不肯起来?”

朱七七脸更红了她平日虽然能言善辩但此刻却无言可答。

只因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了什么?……这本是她平生第一次领略到**的滋味她委实不知道**的魔力竟有这般可怕。

白衣少女眼波转向绯衣少年娇笑道:“你的错魂手段又用到她身上了么?你……”

突然瞧见绯衣少年目中火一般的光芒身子一颤戛然住口。

绯衣少年却已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我怎样。”

白衣少女面靥也红了突然轻呼一声要待转身飞奔但身子却已被绯衣少年一把抱住。

她身子竟已软了连挣扎都无法挣扎。

绯衣少年缓缓道:“这是你自己找来的莫要怪我。”

他目光越来越亮脸也越来越红突然伸出手来撕开了她的衣襟……朱七七娇啼一声转过身子不敢再看。

只觉耳畔风声一飘一件纯白色的长袍已自她背后抛了过来落在她面前的地上只听那白衣少女的喘息声越来越是剧烈。

朱七七身子也随着这喘息颤抖起来要想夺门而出却连脚都抬不起来只听那绯衣少年在身后道:“我放过了你你还不快走。”

朱七七咬一咬樱唇转身踉跄奔出。

突然那绯衣少年又自喝道:“拾起那件衣服披在身上等出门之后逢左即转莫要停留莫要回头到时自有人来接你……莫等我改变了主意。”

朱七七嘴唇都已咬出血来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重又拾起了那件白袍再也不敢去瞧绯衣少年与白衣少女一眼。

她踉跄奔出门颤抖着穿起白袍她转了两个弯心房犹在不住跳动这时她才觉自己原想瞧瞧地道中的光景无论如何她也不敢转回头去瞧了她只觉得那绯衣少年是个恶魔比恶魔还要可怕比恶魔还要可恨她一生中从未如此怕过也从未如此恨过。

两旁石壁深处似乎隐隐有铁链曳地之声传来。

但朱七七也不敢停留查看她逢左即转又转了两个弯心中方惊异于这地下密室规模之大抬头望处已瞧见两个劲装大汉在前面挡了她的道路朱七七一颗心又提起来但这时她既已无法后退也只有硬着头皮前进——前面的人虽可怕但总比那绯衣少年好的多。

哪知那两条大汉见了她面上竟毫无异色一人似乎在说:“这位姑娘倒面生的很。”

另一人便道:“想必是夫人新收容的。”

朱七七听了一颗心立时放下她才知道那绯衣少年要她穿起白袍的用意当下壮着胆子大步走了过去。

那两条大汉果然非但不加阻拦反而躬身赔笑道:“姑娘有事要出去么?”

朱七七哪敢多说话鼻孔里“哼”了一声便匆匆走过去只听两个大汉犹在后面窃窃低语:“这位姑娘好大的架子。”

两旁石壁似有门户但俱都是紧紧关闭着的展英松方千里那些失踪了的人此刻可能就在这些紧闭着的门房里而那小楼上的绝代丽入想必就是这一切阴谋的主谋人她纵非云梦仙子也必定与云梦仙子有着极深的关系一一这些都是沈浪一心想查探出的秘密如今朱七七已全都知道了。

朱七七想到这里想到她终于已为自己所爱的人尽了力只觉自己所受的苦难折磨都已不算什么了。

她脚步顿时轻快起来暗暗忖道:“原来能为自己所爱的人吃苦竟也是一种快乐只是世上又有凡人能享受这种快乐……我岂非比别人都幸福的多……”

心念转动间地道已走至尽头却瞧不见出口的门户。

就在这时阴暗中一条人影窜出朱七七目光动处又不禁骇了一跳只见此人身高竟在八尺开外朱七七身材并非十分矮小但站在此人面前却只及他胸口朱七七身子也不算瘦弱但腰肢还不及他一条手臂粗。

但此人身子虽巨大行动却轻灵的很朱七七全未听到半点声息这铁塔般的巨人已出现在她面前宛如神话中魔神一般——精赤着的上身涂着一层黄金色的油彩笆斗大的头颅剃得精光只是如此巨大狞恶的巨人目光却宛如慈母一般柔和地望着朱七七。

朱七七定下心神壮起胆子道:“你……你可是公子派来接我的?”

那巨人点了点头指指耳朵又指指嘴。

朱七七讶然忖道:“原来此人竟是个聋子哑巴。”

只见那巨人已抬起两条又长又大的手臂这地道顶端离地少说也有两人多高但他一抬手便托住了。

朦胧光影中他那涂满了金漆的巨大身子肌肉突然一块块凸起那地道顶端一块巨大的石板竟被他硬生生托起他那一块块凸起的肌肉也上下流动起来宛如一条金蛇流窜不息。

朱七七又吃了一惊:“此人好大的气力除了他外世上只怕再也无人能托起这石板了……”

但此时此刻她也不敢多想当下施礼道:“多谢相助……”

再也不敢瞧这巨人一眼立起身子自那抬起的石板空隙中窜了出去。

她只当外面是片荒林便是墓地哪知却又大大的错了这地道出口处竟是一家棺材店的后室。

宽大的房子里四面都堆着已做好的未做好的棺材一些精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有的在锯木有的在敲钉有的在油漆显得极是忙碌显见这家棺材店生意竞是兴旺的很。

朱七七自然又是一惊但石板已阖起她只有硬着头皮站起来哪知四下的大汉竟无人回头瞧她一眼外面车声辚辚人声喧哗已是市街。还有两个人正在选购棺材再加上锯木声敲钉声四下更显得热闹己极。

但朱七七在这热闹的棺材店里心底却又不禁泛起一阵恐怖之意棺材店为什么是棺材店?莫非那地道中常有死人……方才那出口莫非就是专为送死人出来的?……死人一抬出来就装进棺材送出去那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棺材店里抬出棺材本是天经地义的事谁也不会注意……那地道中就算一天死个二三十个人也不会有人现……这些人杀人的计划端的是又安全又神秘……

她越想越觉奇诡越想越恐怖当下倒抽一口凉气放横了心咬紧牙关垂直冲了出去。

外面便是棺材店的门面果然有两个店伙正在招呼着客人买棺材这两个店伙一个是麻子另一个嘴唇缺了一块说话有些不清房子里有个高高的柜台柜台上架着称银子的天平。

朱七七将这一切都牢记在心忖道:“只要我记准这家棺材店就可带沈浪来了……”

只见那客人正在眼睁睁的瞧着她那两个店伙倒未对她留意朱七七又是奇怪又是欢喜三脚两步便走了出去一脚踏上外面的街道瞧见那熙来攘往的人群她心里当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她垂冲到街道对面才敢回头探望只见那家棺材店的大门上横挂着一块黑字招牌写的是:“王森记”三个大字。

两旁竟还挂着副对联:“唯恐生意太好但愿主顾莫来。”

对联虽不工整含意倒也颇为隽永。

朱七七这时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意将这招牌对联全都紧紧记在心里暗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只要记着你们的地方还怕你们跑到哪里去我独力破了这震动天下的大阴谋大秘密沈浪总不能再说我无用了吧。”

于是她又不觉大是开心起来但走了几步她心里一转突又想到:“奇怪的是他们明知我已知道秘密为何还放我出来那绯衣少年莫非疯了么如此一来他母亲辛苦建立的基业岂非要从此毁于一旦?他怎会为了我做出此等事情?这岂非不可能……不可能····”她嘴里说着不可能嘴角却又泛出了笑容因她以为自己这“不可能”的事寻出了个解释:“我既能为沈浪牺牲一切那少年自然也能为我牺牲一切这爱情的力量岂非一向都伟大的很。”

想到这里她心头只觉甜甜的再无疑虑这时正是黄昏满天夕阳如锦映得街上每个人俱是容光焕。

朱七七但觉自己一生从未遇着过这么可爱的天气遇着过这么多呵爱的人她身子轻飘飘的似乎要在夕阳中飞了起来。

但夜色瞬即来临朱七七也立时觉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愉快一一她委实还有许多烦恼。

她此刻身无分文却已饥寒交迫而人海茫茫沈浪在哪里?她也不知该如何去寻找。

方才她面临生死关头自未将这些烦恼放在心上。但此刻她才觉这些烦恼虽小但却非常现实非常难以解决。

这里果然是洛阳城。

朱七七在门口回来踯躅了有顿饭时分也拿不定主意不知自己是该出城去还是该留在这里。

沈浪绝不会还在那客栈里等她——他见她失踪必定十分着急必定四下寻找——但他究竟是往哪里去找了?

现在不是他在找她反而是她在找他了。

这转变非常奇妙也非常有趣朱七七想着想着自己都不觉有些好笑但此时此刻却又怎能笑得出来?

她皱着眉负着手绕着城脚又兜了个圈子只见一人歪戴着帽子哼着小调摇摇晃晃而来瞧模样不是个流氓也是个无赖。

城里四下无人朱七七突然一跃而出阻着他去路道:“喂你可知道洛阳城中最有名的英雄是谁?”

那人先是一惊瞧了朱七七两眼脸上立刻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眯着眼睛笑道:“俺的好妹子你这可是找对人了洛阳城里那有名的英雄可不就是俺花花太岁赵老大么……”

话犹未了脸上已被“劈劈拍拍”连掴了五六个耳括子跟着翻身跌倒赵老大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手掌已被反拧在背后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这才知道这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不是好惹的没口的叫起饶命来。

朱七七冷冷道:“快说究竟谁是洛阳城最里有名的英雄?”

赵老大颤声道:“西城里的‘铁面温侯’吕凤先东城里的‘中原孟尝’欧阳喜都是咱们洛阳城响当当的人物。”

朱七七暗暗忖道:“顾名思义自是那欧阳喜眼皮较杂外游较广……”

当下轻叱道:“欧阳喜住在何处?乖乖的将你家姑奶奶带去。”

那赵老大目中闪过一丝狡猾的笑意连声道:“小人遵命姑奶奶您行好放开小人的手小人这就带姑奶奶去。”

那“中原孟尝”欧阳喜在洛阳城中果然是跺跺脚四城乱颤的人物他座落在东城的宅院自是气象恢宏连檐接字。

远在数十丈外朱七七便已瞧见欧阳喜宅院中射出的灯光便已闻得欧阳喜宅院中传出的人话笑声。

走到近前只见那宅院之前当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大门口川流不息地进出的俱是挺胸凸腹的武林人物。

朱七七暗忖道:“瞧这人气派倒也不愧‘中原盂尝’四字……看来我不妨将这秘密向他泄露一二要他一面探访沈浪下落一面联络中原豪杰……”思忖之间眼看已走到那宅院之前。朱七七方待将赵老大放开。

哪知道赵老大突然放声大呼道:“兄弟们快来呀这骚婆娘要来找咱们的麻烦啦。”

本来在欧阳喜大门口闲荡的汉子们听得这呼声顿时一窝蜂奔了过来有人大喊有人怒喝有人却笑骂道:“赵老大越活越回去了连个娘儿都照顾不了。”

朱七七这才知道赵老大原来也是中原孟尝门下眼见十余条大汉前后奔来朱七七反手抓住了赵老大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横着掷了出去当先奔来的两条大汉伸手想接但哪里接得住?三个人一齐跌倒后面的大汉吃了一个惊身形方自一顿朱七七却已冲了过去。

她所学武功虽是杂而不纯但用来对付此等人物却是再好没有只见她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有如虎入羊群一般顷刻间便已将那十余条大汉打得鼻青脸肿东歪西倒朱七七受了几天的闷气如今心胸才自一畅越打越是起劲连肚子都不觉得饿了可怜这些大汉们都没来由的做了她的出气筒。

大汉们边打边跑朱七七边打边追。眼看已将打进大门里。

突听一声轻叱道:“住手!”

一个五短身材筋肉强健的锦衣汉子负手当门而立他年纪也不过三十左右满面俱是精明强悍之色教那身材比他高大十倍的人也不敢丝毫轻视于他此刻他目光的的正上下打量着朱七七眉宇间虽因朱七七所学武功之多而微露惊诧之色但神情仍极是从容。

大汉们瞧见此人哄然一声躲到他身后七七方待追过去打却见此人微一抱拳含笑道:“姑娘好俊的武功。”

朱七七天生是服软不服硬的脾气瞧见此人居然彬彬有礼伸出的拳头再也打不出去。

锦衣汉子笑道:“奴才们有眼无珠冒犯了姑娘但愿姑娘多多恕罪。”

朱七七道:“没关系反正挨揍的是他们又不是我。”

锦衣汉子呆了一呆强笑道:“姑娘的脾气倒直爽的很。”

朱七七嫣然一一笑道:“这样的脾气你说好么?”

锦衣汉子见的人虽然不少这样的少女却当真从未见过呆呆的怔了半晌干笑道:“好……咳咳……好的很。”

朱七七道:“瞧你模样想必就是那中原孟尝欧阳喜了。”

锦衣汉子道:“不错……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朱七七道:“你既有‘孟尝’之名便该好生接待我先请我好好吃喝一顿我自有机密大事告诉你。”

欧阳喜道:“姑娘这样的客人在下平日请还请不到只是今日…”

朱七七皱眉道:“今日怎样?莫非你今日没有银子请不起么?欧阳喜干笑两声道:“不瞒姑娘说今日有位江湖巨商冷二大爷已借了这地方做生意四方贵客来的不少是以在下不敢请姑娘…”

朱七七眼珠转了转突然截口笑道:“你怎知我不是来做生意的呢?你带我进去。”

欧阳喜不由自主又上下瞧了她几眼只见她衣衫虽不整但气派却不小心中方自半信半疑朱七七已大摇大摆走了进去竞似将别人的宅院当作她自己的家一般欧阳喜见她如此模样更是猜不透她来历一时间倒也不敢得罪只有苦笑着当先带路。

大厅中灯火通明两旁紫檀木椅上坐着二三十人年龄模样虽然都不同但衣着却都是都十分华贵气派也都不小显见得都是江湖中之豪商巨子瞧见欧阳喜带了个少年美女进来面上都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朱七七却早已被人用诧异的眼光瞧惯了别人从头到脚不停的盯着瞧她她也毫不在乎眼波照样四下乱飞。

大厅中自然被引起一阵窃窃私议自也有人在暗中评头论足朱七七找了张椅子坐下大声道:“各位难道没有见过女人么?还是快做生意要紧我又没有长着三只眼睛有什么好瞧的。”

满堂豪杰十人中倒有八人被她说的红着脸垂下头去朱七七又是得意又是好笑。

她要别人莫要瞧她但自己一双眼睛却仍然四下乱膘只见这二十余人中只有六七个看来是真正的生意人另外十多个更都是神情剽悍气概鸷猛的武林豪杰这其中还有两个人分外与众不同一个坐在朱七七斜对面玉面朱唇满身锦绣在这些人里要数他年龄最轻模样也生得最英俊正偷偷的在望着朱七七但等朱七七瞧到他时他的脸反而先红了。

朱七七暗笑道:“看来此人定是个从未出过家门的公子哥儿竟比大姑娘还要怕羞……”

别人越是怕羞她便越要盯着人家去瞧只瞧得那锦衣少年不敢抬起头来朱七七这才觉得满心欢畅这才觉得舒服得很。

还有一人却是看来有如落第秀才的穷酸面上又干又瘦疏疏落落的生着两三绺山羊胡子身上穿的青布长衫早已洗得了白此刻正闭着眼睛养神仿佛已有好几天未吃饭已饿得不说出话来。

他身后居然还有个青衣书童但也是瘦得只剩下凡把骨头幸好还有一双大眼睛四下乱转否则全身上下便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朱七七又不禁暗笑忖道:“这样的穷酸居然也敢来和人家做生意?莫非人家还有些秃笔卖给他不成?”

这时大厅中骚动已渐渐平息只听欧阳喜轻咳一声道:“此刻只剩下冷二爷与贾相公了贾相公此番洛阳来不知可带来么什么奇巧的货色。”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目光已瞪在一个头戴逍遥中身穿浅绿绣花袍腰畔褂着十多个绣花荷包手里端着个翡翠鼻烟壶生得白白胖胖打扮奇形怪状看年纪已有不小但胡子却刮得干干净净明明已是“老爷”却偏偏还要装作“相公”的人身上。

只见他眯着眼睛四下瞧了瞧笑嘻嘻道:“兄弟近年已越来越懒了此次明知冷二太爷一到洛阳城市面定是不小但兄弟却只带了两件东西来。”

欧阳喜道“物贵精不贵多贾大相公拿得出手的东西必定非同小可但请贾相公快些拿出来也好教咱们开开眼界。”

贾大相公道:“好说好说但江湖朋友们好歹都知道五千两以下的买卖兄弟是向来不做的。”

朱七七皱眉忖道:“此人好大的口气瞧他这副打扮这副神气莫非就是江湖传言‘土、农、渔、商、卜’五大恶棍中那‘奸商贾剥皮’么?若真的是他和他做买卖的人岂非都要倒大霉了。”

只见贾大相公已掏出一只翡翠琢成的蟾蜍大小仿佛海碗遍体碧光闪闪尤其一双眼珠子乃是一对几乎有桂圆大的明珠灯光下看来果然是珠光甚足显然价值不菲之物。

贾大相公道:“各位俱是明眼人这玩意儿的好坏各位当也能看出兄弟也用不着再加吹嘘就请各位出个价钱吧。”

他一连说了两遍大厅中还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朱七七暗笑忖道:“别人只怕都已知道贾剥皮的厉害自然没有人敢和他谈买卖了其实……这翡翠蟾蜍倒是值个五六千的。”

贾大相公目光转来转去突然疑注到一个身材矮胖看来真是个规矩买卖人的身上笑道:“施荣贵你是做珠宝的你出价吧。”

那施荣贵面上肥内一颤强笑道:“这……好小弟出三千两。”

贾大相公面色一沉冷笑道:“三千两这数目你也说得出口来不说这一整块翡翠的价钱就说这一双珍珠……嘿嘿这么大的珍珠一个也难找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嘿嘿你找两个来我出六千两。”

施荣贵陪笑道:“兄弟也知道这是宝物三千两太少但……大相公不让兄弟仔细看看兄弟实在不敢出价。”

贾大相公目中突然射出凶光道:“你这还看不清楚如此宝物我怎能放心让你过手莫非你竟敢不信任我贾某人么?”

施荣贵面上肥肉又是一颤垂下了头呐呐道:“这……这……兄弟就出六千两……”

贾大相公咯咯一笑道:“六千两虽还不够本钱但我姓贾的做生意一向痛快瞧在下次买卖的份上这次我就便宜些给你。但先钱后货一向是兄弟做生意的规矩六千两银子是一分也不能少的。”

施荣贵似未想到他这么便宜就卖了面上忍不往露出惊喜之色别人也都觉得他这次落了便宜货不禁出一阵惊叹艳羡之声。

朱七七暗忖道:“人道他剥皮以这次买卖看来他做的不但公道简直真有些吃亏了。”

朱七七富家千金珠宝的价值她平生是清楚的单只是那一双同样形式大小的明珠的确已可值上六千两银子。

这时施荣贵已令人称了银子拿过翡翠蟾蜍他只随便看了两眼面上神情突然大变颤声道:“这……这翡翠蟾蜍不是整块的……这一双明珠只是一粒……剖成两半的大相公这……这……”

贾大相公狞笑道:“真的么?那我倒也未看清楚但货物出门概不退换这规矩难道你施荣贵还不懂么?”

施荣贵呆呆的怔了半晌噗地一声倒坐在椅子上面上那颜色简直比上狗还要难看几分。

大相公干笑几声道:“兄弟为各位带来的第二件东西是个……是个简直是个奇迹是各位梦寐以求的奇迹是苍天赐给各位的奇迹是各位眼睛从未见过的奇迹!……各位请看那奇迹便在这里。”

他语声虽然难听但却充满了煽动与诱惑之意大厅中人情不自禁向他手指之处望了过去。

这一眼望去众人口中立刻出了一阵惊叹之声——这贾剥皮口中的“奇迹”竟是个秀如云披散双肩的白衣少女。

但见那怯生生站在那里娇美清秀的面容虽已骇得苍白面无人色楚楚动人的神态却扣人心弦。

她那一双温柔而明媚的眸子里也闪动着惊骇而羞涩的光芒就像是一只糜鹿似的。

她那窈窕玲珑而动人的身子在众人目光下不住轻轻颤抖着看来是那么娇美柔弱是那么楚楚可怜。

在这一瞬之间每个人心里都恨不得能将这只可怜的小鹿搂在怀里以自己所知最温柔的言语来安慰她的心贾大相公瞧见他们的神情嘴角不禁泛起一阵狡猾而得意的笑容一把将那少女拉了过来大声道:“这本该是天上的仙子这本该是帝王的嫔妃但各位却不知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只要能出得起价钱这天上的仙子就可永远属于你了你烦闷时她会唱一优美的歌曲让你的烦恼顿时无影无踪你寂寞时她会紧紧依偎在你身畔她这温暖而娇美的身子正是寂寞的毒药。”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都似已呆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有一人大声道:“她既是如此动人你为何不自己留下?”人人实在都已怕了他的手段生怕这其中又有什么诡计。

贾大相公格格笑道:“我为何不自己留下……哈哈不瞒各位这只因我那雌老虎太过厉害否则我又怎舍得将她卖出?”

众人面面相觑还有些怀疑还有些不信。

贾大相公大呼道:“你们还等什么?”

看他突然将那少女雪白的衣裳拉下一截露出她那比衣裳还白的肩头露出那比鸽子胸膛还要柔软的光滑的肌肤。

贾大相公嘶声道:“这样的女孩子你们见过么?若还有人说她不够美丽那人必定是个呆子瞎眼的呆子。”

不等他说完已有个满面疙瘩的大汉一跃而起嚷道:“好俺出一千两……一千五百两……”

这呼声一起四下立刻有许多人也争夺起来:“一千八百两……两千两……三千两……”

那少女身子更是颤抖温柔的眼睛里已流出晶莹的泪珠朱七七越瞧她越觉得可怜咬牙暗忖道:“如此动人的女孩子我怎能眼见她落在这些蠢猪般的男人手上。”

但觉一股热血上涌突然大喝道:“我出八千两。”

众人都是一呆斜坐在朱七七对面的锦衣少年微微笑道:“一万两。”

贾大相公目光闪动面露喜色别的人却似都已被这价钱骇住朱七七咬着嘴唇大声道:“两万。”

这价钱更是骇人大厅中不禁响起一阵骚动之声那少女抬头望着朱七七目光中既是欢喜又是惊奇。

贾相公含笑瞧着那少年道:“王公子怎样?”

锦衣少年微笑着摇了摇头。

贾大相公目光转向朱七七抱拳笑道:“恭喜姑娘这天仙般的女孩子已是姑娘的了不知姑娘的银子在哪里哈哈两万两的银子也够重的了。”

朱六七呆了一呆呐呐道:“银子我未带着但……但过两天……”

贾大相公面色突然一沉道:“姑娘莫非是开玩笑么没有银子谈什么买卖。”

大厅中立时四下响起一片讥嘲窃笑之声。

朱七七粉面涨得通红她羞恼成怒正侍反脸哪知那自始至终一直坐在那里养神的穷老头子突然张开眼来道:“无妨银子我借给你。”

众人更是惊奇朱七七也不禁吃惊得张大了眼睛这老头子穷成如此模样哪有银子借给别人。

贾大相公强笑道:“这位姑娘是你老人家素不认得怎能……”

穷酸老人嗤的一笑冷冷道:“你信不过她我老人家却信得过她只因你们虽不认得她我老人家却是认得她的。”

贾大相公奇道:“这位姑娘是谁?”

穷酸老人道:“你贾剥皮再会骗人银子再骗三十年她老子拔下根汗毛还是比你腰粗我老人家也不必说别的只告诉你她姓朱。”

贾大相公吃惊道:“莫……莫非她是朱家的千金。”

穷酸老人哼了一声又闭起眼睛但别人的眼睛此刻却个个都睁得有如铜铃般大小个个都在望着朱七七。

自古以来这钱的魔力从无一人能够否认贾大相公这样的人对金钱的魔力更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他面上立刻换了种神情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道:“既是你老人家肯担保还有什么话说……飞飞自此以后你便是这位朱姑娘的人还不快过去。”

满厅人中最吃惊的还是朱七七她实在猜不透这穷酸老人怎会认得自己更猜不透像贾剥皮这样的人怎会对这穷酸老人如此信任——这穷酸老人从头到脚看来也值不上一两银子。

那白衣少女已走到朱七七面前她目光中带着无限的欢喜无限的温柔也带着无限的羞涩。

她盈盈拜了下去以一种黄莺般娇脆、流水般柔美、丝缎般的光滑、鸽子般的温驯声音轻轻道:“难女白飞飞叩见朱姑娘。”

朱七七连忙伸手拉起了她还未说话大厅中已又响起那“中原孟尝”欧阳喜宏亮的语声道:“好戏还在后头各位此刻心里想必也正和兄弟一样在等着瞧冷二太爷的了。”

众人哄然应声道:“正是。”

朱七七好奇之心又生:“这冷二太爷不知又是何许人物?瞧这些人都对他如此尊敬他想必是个极为了不起的角色。”

眼波四下一扫只见大厅中百十双眼睛竟都已望在穷酸老人的身上朱七七骇了一跳:“莫非冷二太爷竟是他?”

抬起头来忽然现那锦衣少年身后己多了个容貌生得极是俊秀的书童这书童一双眼睛竟在眨也不眨地瞧着她朱七七忽觉这书童容貌竟然极是熟悉却又偏偏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时穷酸老人已又张开眼来干咳一声道:“苦儿咱们这回带来些什么一样样说给他们听吧瞧瞧这些老爷少爷们出得起什么价钱。”

他身后那又黑又瘦的少年童子——苦孩儿有气没力的应了一声缓步走出缓缓道:“乌龙茶五十担。”

接连一片争议声之后一个当地巨商出价五千两买了苦孩儿道:“桐花油五百篓……敬墨一千锭……”

他一连串说了六八样货每样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特异名产自然瞬息间便有人以高价买了。

朱七七只见一包包银子被冷二太爷收了过去但货物却一样也未曾看见不禁暗暗忖道:“这冷二爷果然不愧巨商方能使人这般信任于他但他却又为何作出如此穷酸模样?嗯是了此人想必定是个小气鬼。”

心里方自暗暗好笑那苦孩儿已接着道:“碧梗香稻伍百石。”

贾大相公一直安安份份的坐在那里听得这“碧梗香稻米”眼睛突然一亮大声道:“这批货兄弟买了。”

苦孩儿道:“多少?”

贾大相公微一沉吟面上作出慷慨之色道:“一万两。”

这“碧梗香稻米”来路虽然稀少但市价最多也不过二十多两一石而已贾大相公这般出价的确也不算少。

哪知那锦衣少年公子竟突然笑道:“小弟出一万五千两。”

贾大相公怔了一怔终于咬牙道:“一万六千。”

王公子笑道:“两万。”

贾大相公变色道:“两万?……王公子你莫非在开玩笑么碧梗香稻米自古以来也没有这样的价钱。”

王公子微微笑道:“兄台如不愿买了也无人强迫于你。”

贾大相公面上忽青忽白红咬牙切齿过了半晌终于大声道:“好两万一。”

这价钱已远远过市价大厅中人听得贾剥皮居然出了这赔本的价钱都不禁大是惊异四下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王公子忽道:“三万。”

贾剥皮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叫道:“三万!你……你……你疯了么?”

王公子面色一沉冷冷道:“贾兄说话最好小心些。”

强横霸道的贾剥皮竟似对这初出茅庐的王公子有些畏惧竟不敢再恶言噗地跌坐在椅上面色已苍白如纸。

苦孩儿道:“无人出价这货该是王公子的了。”

贾剥皮突又大喝一声:“且慢!”自椅上跳起颤声道:“我……我出三万一千王……王公子俺……俺的血都已流出了求求你莫……莫要再与我争了好么?”

王公子展颜一笑道:“也罢今日就让你这一遭。”

贾剥皮面上现出狂喜之色立刻就数银子大厅中人见他出了三倍的价钱才得到五百包米居然还如此欢喜心中不禁更是诧异谁也想不到贾剥皮今日居然也做亏本的买卖来了。

那苦孩儿收过贾剥皮的银子竟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仿佛一生中都未遇过如此开心的事情。

那王公子面上也满是惊疑说道:“你笑什么?”

苦孩儿道:“冷二太爷的这五百石碧梗香稻米所在之处远在开封这点你知道么?”

贾剥皮道:“当然知道。”

苦孩儿道:“你固然知道然而这位开封的巨富只不过是我家冷二太爷故意派去的等你到了开封那人早已走了哈哈……贾剥皮呀贾剥皮不想你也有一日居然上了咱们的大当了。”

贾剥皮面无人色道:“但王……王公子……”

苦孩儿笑道:“王公子也是受了我家冷二大爷托咐要你上当的。”

他话还未说完贾剥皮已狂吼一声扑了上来。

冷二先生双目突睁目中神光暴长冷冷道:“你要怎地?”

贾剥皮瞧见他那冰冷的目光竟有如挨了一鞭子似的倒退三步怔了半晌竟突然掩面大哭了起来。

朱七七却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厅中人人窃笑见了贾剥皮吃亏上当人人都是高兴的。

冷二先生面带微笑道:“施荣贵方才吃了亏苦孩儿再把你的银子给施老板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也不吃亏。”

朱七七对此更是暗暗赞美她这才知道这冷二先生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苦孩儿神情傲然又说道:“我们冷二爷还有八百匹骏马。”

这时突然有两伙人来到了大厅里。

这两伙人一伙是三个满面横肉的彪形大流另一伙人一个面如淡金宛如久病未愈另一个眼如鹰隼鼻如鹰钧眉宇间满带桀做不驯的剽悍之色似是全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朱七七一眼望过便已猜出这五人必定都是黑道中的豪杰绿林里的好汉而且力量俱都不小。

只见那三条彪形大汉突然齐地长身而起第一人道:“兄弟石文虎。”

第二人道:“兄弟石文豹。”

第三人道:“兄弟石文彪。”

三人不但说话俱是挺胸凸肚神气活现语声也是故意说得极响显然有向别人示威之意。

施荣贵等人听得这三人的名字面上果然俱都微微变色。

欧阳喜朗声一笑道:“卧虎岗石氏三雄的大名江湖中谁不知道三位兄台又何必自报名姓。”

石文虎哈哈笑道:“好说好说欧阳兄想必也知道我兄弟此番正是为着这八百匹骏马来的但望各位给我兄弟面子莫教我兄弟空手而回。”

三兄弟齐声大笑当真是声震屋瓦别人纵也有买马之意此刻也被这笑声打消了。石文虎目光四转不禁越来越是得意。

谁知那鼻如鹰钩的黑衣汉子却突然冷笑一声道:“只怕三位此番只有空手而回了。”

他话说的声音不大但大厅中人人却都听得十分清楚。

石文虎面色一沉怒道:“你说什么?”

鹰鼻汉子道:“那八百匹骏马是我兄弟要买的。”

石文虎道:“你凭什么?”

鹰鼻汉子冷冷道:“在冷二先生这里自然只有凭银子买马莫非还有人敢抢不成?”

石文虎厉声道:“你……你出多少银子?”

鹰鼻汉子道:“无论你出多少我总比你多一两就是。”

石文虎大怒喝道:“西门皎你莫道我不认得你!我兄弟瞧在道上同源份上一直让你三分但你……你着实欺人太甚……”

西门蛟冷冷截口道:“这又待怎样?”

石文虎反手一拍桌子还未说话石文豹已一把拉住了他沉声道:“我卧虎岗上千兄弟此番正等着这八百匹骏马开创事业西门兄若要我兄弟空手而回岂非不好交待。”

西门蛟冷笑道:“你卧虎岗上千兄弟等着这八百匹骏马我落马湖又何尝不然?你空手而回不好交待我空手而回难道好交待了么?”

石文彪突然道:“既是如此就让给他吧。”一面说话一面拉着虎、豹两人转身而出。

众人见他兄弟突然变得如此好说话方觉有些奇怪哪知这一念还未转完眼前突然刀光闪动三柄长刀齐往西门蛟劈了下去刀势迅急刀风虎虎西门蛟若被砍着立时便要被剁为肉酱。

但虎豹兄弟出手虽险狠西门蛟却早已提防到这一着冷笑声中身形一闪已避过。

只听“喀嚓嚓”声暴响他坐的一张紫檀木椅已被劈成四块施荣贵等人不禁放声惊呼。

石文虎眼睛都红了嘶声道:“不是你就是我咱们拼了。”

长刀挥处三兄弟便待扑上。

那一直不动声色的病汉突然长身而起闪身一把将西门蛟远远拉开口中沉声叱道:“三位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他虽是满面病容但身手之矫健却是惊人石文虎刀势一顿道:“好!咱们在此动手一来伤了江湖和气再来也未免太不给欧阳兄面子依在下看来不如……”

石文虎厉声道:“无论如何八百匹骏马咱们是要定了。”

龙常病微微一笑道:“你也要定了我也要定了莫非只有以死相拼但若每人分个四百匹大家却可不伤和气。”

石氏兄弟对望一眼石文豹沉吟道:“龙老大这话也有道理……”

龙常病道:“既是如此你我击掌为信。”

石文虎寻思半晌终于慨然道:“好!四百匹马也勉强够了。”大步走上前去。

龙常病含笑迎了上来两人各各伸出手……

突然龙常病左掌之中飞出两点寒星右掌一翻已“砰”的击在石文虎胸膛上两点寒星也袭中了文豹文彪的咽喉。

只听兄弟三人齐声惨呼一声身子摇晃不定双睛怒凸凝注着龙常病嘶声惨呼道:“你……你……”

第三个字还未说出石文虎已张口喷出一股黑血石文豹石文彪两人面上竟已变为漆黑颜色。

兄弟三人第三个字还未说出便已一齐翻身跌倒三条生龙活虎的大汉顷刻间竟已变作三具尸身。

大厅中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只见龙常病竟又已坐下仍是一副久病未愈无气无力的模样竟像什么事都未生过似的。

欧阳喜面上现出怒容但不知怎的竟又忍了下去。

朱七七本也有些怒意但心念一转忖道:“别人都不管我管什么难道我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再看苦孩儿居然也是若无其事只是淡淡瞧了那三具尸身一眼冷冷道:“杀了人后买卖还是要银子的。”

西门蛟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

自身后解下个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包袱金光耀目竟是一包黄金。

苦孩儿道:“这是多少?西门蛟笑道:“黄金两千两整想来已足够了。”

哪知那文文静静满脸秀气的王公子竟突然微笑道:“小弟出两千零一两。”

这句话说将出来连朱七七心头都不禁为之一震大厅中人更是人人耸然变色。

西门蛟狞笑道:“这位相公想必是说笑吧。”

王公子含笑道:“在这三具尸身面前也有人会说笑么。”

西门蛟转过身子面对着他一步步走了过去他每走一步大厅中杀机便重了一分。

人人目光都在留意着他谁也没有现龙常病竟已无声无息的掠到那王公子身后缓缓抬起了手掌!

王公子更是全未觉察西门蛟狞笑道:“你避得过我三掌八百匹马就让给你。”说到最后一字双掌已闪电般拍出分击王公子双肩。

就在这时龙常病双掌之中也已暴射出七点寒星两人前后夹击眼见非但王公子已将落人石氏三雄同一命运就连他身后那书童也是性命不保朱七七惊呼一声竟已长身而起。

哪知也就在这时王公子袍袖突然向后一卷他背后似乎生了眼睛袖子也似生了眼睛一般七点寒星便已落入他袖中长袖再一抖七点寒星原封不动竟都送入他面前西门蛟的胸膛里。

西门蛟惨呼一声踉跄后退龙常病虽也面色惨变但半分不乱双掌一缩两柄匕便已自袖中跳入手掌刀光闪动间已向公子背后刺来他出手之狠毒迅急且不去说它这两柄匕颜色乌黑显已染了剧毒王公子只要被他划破一块肉皮也休想再说出个字来。

但王公子竟仍未回头只是在这间不容的刹那之间身子轻轻一抬那两柄匕便已插在那檀木椅的雕花椅背上这雕花椅背满是花洞只要偏差一分匕便要穿洞而入他部位计算之准时间拿捏之准实是准得骇人。

龙常病大骇之下再也无出手的勇气肩头一耸转身掠出。

王公子微微笑道:“这个你也得带回去。”

“这个”两字出口他袖中已又有一道寒光急射而出说到“你也得”三个字时寒光已射入龙常病背脊。

等到这句话说完。龙常病已惨叫扑倒在地四肢微微抽*动了两下便再也不能动了。

王公子非但未回转头去面上也依然带着微笑只是口中喟然道:“好毒的暗器但这暗器却是他自己的。”

原来他袖中竟还藏着龙常病暗算他的一粒暗器他甚至连手掌都未伸出便已将两个雄据落马湖的悍盗送上西天。

大厅中人见了他这一手以衣袖收暗器的功夫见了他此等谈笑中杀人的狠毒更是骇得目瞪口呆哪里还有一人答话。

朱七七心头亦不禁暗凛忖道:“这文质彬彬的少年竟有如此惊人的武功如此狠毒的心肠当真令人作梦也想不到……”

抬头一望忽然觉他身后那俊秀的书童竟仍在含笑望着她那一双灵活的眼睛中仿佛有许多话要向她说似的。

朱七七又惊又奇又怒:“这厮为何如此瞪着我瞧?他莫非认得我?……我实也觉得他面熟的很为何又总是想不到在哪里见过?”

她坐着呆苦苦寻思那少女白飞飞小乌般的依偎在她身旁那温柔可爱的笑容委实叫人见了心动。

但朱七七无论如何去想却也想不出一丝与这书童有关的线索想来想去却又不由自主的想到沈浪。

“沈浪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是否也在想我?……”

突听欧阳喜在身旁笑道:“宵夜酒菜已备好朱姑娘可愿赏光?”

两天以来这是朱七七所听过的最动听的话了她深深吸了口气含笑点头长身而起才觉大厅中人已走了多半地上的尸身也已被抬走她的脸不觉有些红暗问自己:“为何我一想到沈浪就变得如此痴迷?”

酒菜当然很精致冷二先生狼吞虎咽着实吃得也不少朱七七只觉一生中从未吃过这么好的菜虽然不好意思吃得太多却又不舍吃得太少只有王公子与另两人却极少动箸仿佛只要瞧着他们吃便已饱了。

欧阳喜一直不停的在说话一面为自己未能及早认出朱府的千金抱歉一面为朱七七引见桌上的人。

朱七七也懒得听他说什么只是不住含笑点头。

忽听欧阳喜道:“这位王公子乃是洛阳世家公子朱姑娘只要瞧见招牌上有‘王森记’三个字便都是王公子的买卖他不但……”

“王森记”三个字入耳朱七七只觉心头宛如被鞭于抽了一记热血立刻冲上头颅欧阳喜下面说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抬眼望去王公子与那俊俏的书童亦在含笑望着她。

王公子笑道:“在下姓王草字怜花……”

朱七七颤声道:“你……你……棺材铺……”

王公子微微笑道:“朱姑娘说的是什么?”

朱七七方自有些红润的面容又已变得毫无血色睁了眼睛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惊怖之意。

“王森记……这王怜花莫非就是那魔鬼般的少年……呀这书童原来就是那白衣女子难怪我如此眼熟她改扮男装我竟认不出是她了……”

欧阳喜见她面色突然惨白身子突然抖不竟大是奇怪忍不住干“哼”一声强笑道:“朱姑娘你……”

朱七七已颤抖起身来“砰”的她坐着的椅子翻倒在地朱七七踉跄后退颤声道:“你……你……”

突然转过身子飞奔而出。

只听到几个人在身后呼喝着道:“朱姑娘……留步……朱姑娘……”

其中还夹杂着白飞飞凄惋的呼声:“朱姑娘带我一齐走……”

但朱七七哪敢回头外面不知何时竟已是大雨如注朱七七却也顾不得了只是狂地向前奔跑。

她既不管方向也不辨路途那王怜花魔鬼般的目光魔鬼般的笑容仿佛一直跟在她身后。

真的有人跟在她身后!

只要她一停下脚步后面那人影便似要扑了上来。

朱七七真奔得气喘越来越是急据双眼也被雨水打得几乎无法张开她知道自己若再这样奔逃下去那是非死不可。

只见眼前模模糊糊的似有几栋房屋里面点着火光门也似开着的朱七七什么也不管了一头撞了进去便跌倒在地。

等到喘过气来才觉这房屋竟是座荒废了的庙字屋角积尘神像败落神殿中央却生着一堆旺旺的火坐在一旁烤火的竟是个头已花白的青衣妇人正吃惊的在望着朱七七。

回头望去外面大雨如注哪有什么人跟来。

朱七七喘了口气端正身子赔笑道:“婆婆借个火烤好么?”

那青衣妇人神色看来虽甚是慈祥但对她的神色却是冰冰冷冷只是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朱七七头披散一身衣衫也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当真是曲线毕露她不禁暗自侥幸:“幸好这是个老婆子否则真羞死人了。”

饶是如此她耳根竟有些烫不安的理了理头露出她那美丽而动人的面容。

那青衣妇人似乎未想到这狼狈的少女竟是如此美艳冰冷的目光渐渐和蔼起来摇头叹道:“可怜的孩子衣裳都湿透了不冷么?”

朱七七喘着气本已觉得有些冷此刻被她一说虽在火旁也觉得抖那一身湿透了的衣裳更有如冰片一般。

青衣妇人柔声道:“反正这里也没有男人我瞧你不如把湿衣脱下烤干了再穿就会觉得暖和的多了。”

朱七七虽觉有些不好意思但实在忍不住这刺骨的寒冷只得红着脸点了点头用抖的细指脱下了冰冷的衣服。

虽是在女子面前但朱七七还是不禁羞红了脸闪耀的火光映着她嫣红的面颊玲珑的曲线……

青衣妇人微微笑道:“幸好我也是女子否则……”

朱七七“嘤咛”一声贴身的衣服再也不敢脱下来但贴身的衣服已是透明的朱七七蜷曲着身子只望衣裳快些烤干。

突然间外面竟似有人干咳一声。

朱七七心头一震身子缩成一团颤声道:“什……什么人?”

墙外一个沉重苍老的语声道:“风雨交加出家人在檐下避雨。”

朱七七这才松了口气点头轻笑道:“这位出家人看来倒是个君子非但没有进来竟连窗口都不站……”

哪知她话音未完突听一人咯咯笑道:“君子虽在外面却有一个小人在屋里。”

朱七七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抓起件衣服挡在胸前仰向笑声传出之处望了过去。

只见那满积灰尘满结蛛网的横梁上已有个脑袋伸出来一双猫也似的眼睛正盯着朱七七的身子。

朱七七又羞又怒又是吃惊道:“你……是谁在……在这里已多久了?”

那人笑道:“久得已足够瞧见一切。”

朱七七的脸立刻像火也似的红了起来一件衣服东遮也不是西掩也不是真恨不得钻下地去。

那人却扬声大笑道:“只可惜在下眼福还是不够好。姑娘这最后一件衣服竟硬是不肯脱下来唉!可惜呀可惜……”

朱七七羞怒交集破口骂道:“强盗恶贼你……你……”

哪知她不骂还罢这一骂那人竟突然一个翻身跃了下来朱七七娇呼一声口里更是各种话都骂了出来。

只见那人反穿着件破旧羊皮袄敞开衣襟左手提着只酒葫芦腰间斜插着柄无鞘的短刀年纪虽然不大但满脸俱是胡渣子漆黑的一双浓眉下生着两只猫也似的眼睛正在朱七七身上转来转去瞧个不停。

朱七七骂得越凶这汉子便笑得越得意。

等到朱七七一住口这汉子便笑道:“在下既未曾替姑娘脱衣服姑娘要脱衣服在下也不能拦阻姑娘如此骂人岂非有些不讲理么?”

朱七七又是羞又是恨恨不得站起身来重重打他个耳光但却又怎能站得起身来只得娇喝道:“你……你出去等……等我穿起衣服……”

这汉子嘻嘻笑道:“外面风寒雨冷姑娘竟舍得要在下出去么有我这样知情识趣的陪着姑娘也省得姑娘独自寂寞。”

朱七七只当那青衣妇人必定也是位武林高手见了此等情况想必定该助她一臂之力。

哪知这青衣妇人远远躲在一边脸都似骇白了。

朱七七眼波一转突然冷笑道:“你可知我是谁么?哼哼!‘魔女’朱七七岂是好惹的你若是知趣快快逃吧也免得冤枉死在这里。”

“魔女”这绰号本是她自己情急之下胡乱起的为的只是要借这唬人的名字将这汉子吓逃。

那汉子果然听得怔了一怔但瞬即大笑道:“你可知我是谁么?……”

朱七七道:“你是条恶狗畜牲……”

那汉子咯咯笑道:“告诉你伏魔金钢花花太岁便是我名字我瞧你还是乖乖的莫要……”

朱七七只觉一股怒气直冲上来她性子来了便是光着身子也敢站起何况还穿着件贴身的衣服。

只见她一个翻身掠起冷笑道:“好你要看就看吧看清楚些……少时姑娘我挖出你两只眼睛就看不成了。”

那汉子再也未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大胆的女子端的吃了一惊这玲珑剔透的娇躯已在他面前他反倒不敢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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