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押运赈灾银 路遇云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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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匹快马一径向这边奔驰过来。
蹄声嗒嗒敲打在干裂的驿道上老远就传了过来。

今夜晚大家伙的耳内部特别尖一丁点儿风吹草动就能使人人心惊肉跳更逞论是这等声势早有人报了进来。

刚刚才烫了脚钻进热被窝的驿官任迟听到了消息不得不套上了“卧地虎”(老棉鞋)披上了老袄由一个贴身小厮打着灯笼来到了前院大厅。

虽说是南边暖和可是这已进入腊月的天早晚的那阵子寒意也是很够人受的。

任迟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吸着冷气心里嘀咕着这是从何说起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会有人来?一眼看见了驿馆的书吏毛大文正站在檐下候着自己任迟的气就更大了。

“这是怎么说的大文不是交代下去了吗?不能再留客了怎么还有人来?”

“轻着点儿别让人家听见了。”

毛大文慌不迭地上前几步凑到了任迟身边压低嗓子道:“是京里下来的高差。”

任迟先是一怔继而冷笑道:“京里来的他就是阎王殿来的也不行呀人满了就是满了你叫我有什么法子你可真糊涂。”

毛书吏忙拉住他小声道:“大爷你轻着点儿呀不是玩儿的是皇差呀!”

“皇……皇差!”

这后一句话可真把他给吓住了顿时愣在了当场。

毛大文拧着两道眉毛道:“架子可大着哪我看爷你是赶快去一趟要不然保不住可得出事哪。”

才说到这里只听得大厅里已传出了吆喝之声大叫道:“驿官驿官……猴儿崽子架子还不小。”

这几声吆喝像煞戏剧里的道白标准的北京口音称得上字正腔圆。

任迟只觉得身上一阵子冷可就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已是霉星当头来了不好侍候的主子了。

嘴里应了一声慌不迭赶上几步提高声音应道:“石塘驿任迟求见来迟了……来迟了……”

话声出口人却不敢直入官场里规矩多尤其对方是当官差的一点小疵要是对方挑起来也能要自己脑袋搬家。

老半天里面才传出了句话来。

“来了怎么不进来这个蠢劲儿哪还得叫人提溜着是怎么地?”

“不……不敢……”

怪就怪在毛书吏那“皇差”两个字上任迟有多大的胆量哪能不吓得心惊胆战?

一面匆匆把老袄穿好这才现到仓促之间自己竟忘了穿上官衣。这个罪可大了一时间吓得面如土色咽了一口唾味只得丑话说在前头。

“卑职不知列位上差来到衣衫不整这就去换过再来参见……还请……”

“得了等你再换衣服天都亮了咱爷儿们竖在这儿都成了腊肉了。”

紧接着蓝布帘子“唰啦”一下子揭开来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已走了出来。

老长老长的一张“国”字脸长板牙浓眉扁鼻子。一只手撩着长袍的长襟一只手挂着马鞭子全身上下满是疾劲的风尘之色。

凭着任迟的老于世故竟然在对方身上看不出一丝儿富贵气息。

倒是在对方撩起的大襟里窥见了一抹黄绫——这就足够说明了对方的身份再者对方这等精纯的一口北京官话更似乎加重了他服务皇族的“不容置疑。”

“你就是这地界的驿官?”长脸人打着官腔道“这才多大会儿你就挺尸(睡觉之意)啦?进来进来……”

就把任迟带进了堂屋。

这屋子里可热闹啦有坐着的、站着的连同那个长脸汉子一共是八个人。

一样的穿着打扮每个都是一袭蓝布的罩袍里面是一袭薄薄的两襟子开叉的长袍高腰子薄底京靴有老有少老的不太老少的不太少总在五十与三十岁之间显在各人脸上的那种气色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倒是中间的那个雏儿看上去显得嫩一些只是那双眼神儿却数他最为凌厉。

任迟哪敢一一仔细端详大略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头心里却忐忑着弄不清这么一伙子人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长脸人哼了一声道:“我们的身份你知道吗?”

“是……”任迟口不应心地道“几位大爷干的是皇差不是?”

“钦命上差。”长脸人白着一双眼珠子似乎怪他不会说话。

“就是这么档子事。今天晚上来不及投店再说路上又不太平你得快拾掇房子有个四间也就够了再就是大家伙的肚子都饿了有什么东西快弄出来可别叫爷儿们等久了听见没有呀?”

任迟苦笑着脸道:“这……这位上差爷贵姓大名?卑职这里事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这么晚了房子都满了……”

才说到这里就见其中一个矮汉子蓦地在桌子上用力一拍道:“混账——”

他这一出口可就不是字正腔圆的北京口音了竟然是极其刺耳的山西口音。

“你还要察看我们的身份是不是?你配吗?”

任迟欠身应道:“卑职不敢只不过——”

委屈到了极点也不禁有些气往上冲:“这位老爷不出示身份卑职这笔账可就没法报销还请上差多多包涵。”

那个山西矮子圆睁着两只眼正待作正中坐着的那个像是头儿的人却以目光制住了他一面向着先前话的“京油子”递过去一个眼神儿后者立时会意嘿嘿一笑直向任迟面前走过来。

“这倒是句人话咱们爷儿们还能白吃白住要你贴银子吗?来先拿着这个。”

一出手就是二十两一锭的元宝白花锃亮一看就知刚从库里出来的。

任迟双手接过来称了声谢入手光滑知道是一锭山西官银他心里的疙瘩也就解了一半。因知山西官库的银子向不外一向是直送宫廷然后再出去。这锭银子崭新如斯毫无疑问是第一次出手得自北京的官库应是毫无疑问了。

他久闻朝廷大内有所谓的锦衣卫士东西二厂的“番子”一个个武技杰出飞檐走壁无所不能。此类人物每为皇帝私人所喜恶办事动辄杀人取人级于千百里外有如探囊取物地方大小官吏无不畏如蛇蝎。看来这八个人想必就是这个路数了。

长脸的北京客哼了一声道:“这些银子应该够了吧——至于我们的身份你还是不便知道的好……听明白没有?”

任迟哪里还敢哼气儿?答应了一声行礼告退。

没法子只得遵命行事吧。

把老婆方氏由被窝里叫起来再次进了厨房由于房子不够只有把自己的宅子正房三间腾了出来自己一家人挤到了后面的佛堂这份凄惨可就够瞧的了。

还算好来人算是真的注意到了对方的困境也就没有进一步再挑剔。

三间房子的分配情形是那个看来像是雏儿嘴上没有胡子的对方“头儿”独自占了一间剩下的七个人却分配在另外两间房子里。

一阵子穷忙直到丑时前后才算安静了下来。

任迟上床之前对着妻子方氏苦笑着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这个前程也不想要了等把这群老爷送走以后我就上辞呈不想干了……”这才吹灯睡觉。

对于石塘湾驿馆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来说今夜似乎都太长了。

每个人都像是怀着过多的心事。

千手神捕秦照自然是心事最多、最沉痛的一个家里遭了灭门惨祸官差在身兀自不能脱得了肩非但不能休息反倒要格外地保持警觉要不然差事上出了差错自己这颗项上人头可就别想要了。

正因为这样他便不得不格外小心谨慎。

八位上差住入驿站的事他当然已打探清楚了。以他办事的谨慎要在平时无论如何是不能允许这个驿站再收别的客人可是打探的结果由于来人的特殊身份他可就不敢吭声了。

官场里的习气极重一顶官帽子足能压死人。同样是公门里当差的人当皇差跟公差这个区别相差何止以道里计?对于这帮子传说中的“锦衣”大内卫士他自认是惹不起只有“往边里站”尽量地躲着他们为是哪还敢自触霉头?

四更天秦照独个儿起来来到了前院偏房。

但只见院子里高扬着四盏官灯自己随行兄弟五人每人一口明晃晃的钢刀分踞四方正在看守着差事负责看守的人是金华县的总捕头朝天刀张子扬张老头儿。

张老头今天六十开外了官差不由人到了这个年岁仍然还不能脱下身上的号衣也叫无可奈何。

他为人机警几十年来见的案子大大小小多了论武艺虽非杰出要讲阅历以及办案子的经验这些人里可就数他与头儿秦照最为老练。

秦照所以要他今夜多偏劳值个大夜班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实在是他常能察人之未察之先觉人之未觉之前。

是以就在秦照一脚踏入院子的同时但只见两边紫藤架子咯吱地响了一声一条人影倏地掠在了眼前现出了留有一绺点羊胡须干瘦巴拉的张子扬来。

“千手神捕”秦照猝然一惊之下倏地向后面退了一步才现了来人是谁不禁微微点了一下头。

“子扬是你——?”

“朝天刀”张子扬笑道:“原来是头儿这么晚了你竟然还没有休息却是为何?”

“子扬”秦照唤着他的名字轻轻一叹“这就叫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叫我怎么能睡得着?”

张子扬冷冷一笑道:“外面的情形我已大致看过了各衙门来的人还真不少想要混进来还真不容易大概可以安心倒是有一件事头儿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

左右看了一眼他才接下去道:“……这驿馆里来了贵客……”

秦照忽然轻吹一声:“嘘——”

张子扬可也注意到了赶忙收住口即见后院通向这里的月亮洞门处忽然扬过来一片灯光紧接着一条人影随着那片亮光之后缓缓地踱了出来果然是有人来了。

来人一身蓝布罩袍子长脸正是先时在内大打京腔的那个北京上差。

夜深寒重他特意地在头上加了一顶帽子式样特别软塌塌地贴在头皮上披在后脑上的两根缎带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长脸人一手提着膝下长襟一手持着灯笼径自走了进来负责坐更的四名捕快立时有了警觉其中之一倏地抱刀而起圆睁着一双眸子直向着对方逼视过去。

长脸人白着一双大眼睛珠子向着他骨碌碌转了一转满脸不屑地笑了笑倏地“噗”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痰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看到这里千手神捕秦照不由皱了一下眉向着来自金华的老捕头张子扬递了个眼神儿。

他二人立身暗处一时倒无虞被对方现倒是对方长脸人的一举一动却能很清楚地被他们看在眼中。

由于秦照与张子扬都关照过这个院里是绝对严禁外人进出这名捕快——双叉手谢义怎敢疏忽?当下一连向前跨了三步横身拦住了长脸人的去路。

“朋友干什么的?这里奉命是不能随便乱走的请回请回。”

谢义早先也听说了驿馆里来了大内身当皇差的贵客是以嘴里才像是格外留了情面特意地说出了“请回”二字。

可是这两个字显然在这位长脸朋友身上并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

长脸人“嗤”地冷笑了一声:“我是干什么的?问得好我正想问问你是干什么的?”

挥了一下手长脸人道:“给我闪开免得我看得呕心。”

双叉手谢义素日公门当差哪里受过这个?两只眼一翻怒声道:“你小子是找岔儿来的了爷儿们可不吃你的这一套。”

嘴里说着这个谢义霍地当胸一掌直向着对方长脸人身上推过来。

看到这里一旁暗处的张子扬眉头一皱道:“不好——”

他这里正待出身拦阻却已来不及。

原来那长脸人一身功夫可是不弱似乎早就存心不良谢义这么一出手可就正中下怀即见他身子向外一闪左手倏起噗的一声已劈在了谢义手上。

“你小子是活该欠揍。”

腰上使了一股子巧劲儿这个长脸人霍地向外一拧胳膊呼的一声已把谢义给摔了出去这一摔足足摔出了丈许开外。

眼前正是斜出来的一截屋角谢义这个来势可不免有一头撞上的姿势要是真撞上了这条命可就不保。

暗中的秦照和张子扬相继吃了一惊。

朝天刀张子扬距离较远脚下一顿霍地一个虎扑之势先自穿身而出双手同时向外一抡已把空中的谢义拦腰托住随即放了下来。

长脸人看在眼里并无丝毫退缩之意只是望向这边嘴里连声冷笑不已。

张子扬放下了谢义伸手向着对面长脸人指了指沉下脸道:“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你是干什么的?自己说吧我们不吃你这一套。”

长脸人原是一副官架十足的样子想不到被对方当面这么一叱像似被抓住了短处顿时为之一惊一双黄焦焦的眉毛在两下里一分恨声道:“老小子你好大的胆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张子扬一声冷笑说道:“大内的人物我们见过不是你们这副半吊子的德性。”

话声一顿右手挥了一挥道:“给我拿下来。”

身后的四名捕快早已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将长脸人团团围住。

长脸人一声狂笑道:“哈哈你们这是反了。”

话声出口手上那只灯笼已呼的一声抡起直向当前一名捕快脸上直抽过来。

这名捕快钢刀抡处喀嚓一声已将飞来灯笼斩成两半其他三人眼看着这般情形便不再留情吆喝一声几口钢刀同时自四面八方直向着长脸人全身上下招呼了过来。

长脸汉子敢情不是弱者只见他身子倏地向下一坐身子蓦地上个疾转右腿已势若旋风般地扫了出去“扑通”声响中竟被他扫倒了一人。

他竟是得势不让人手上灯笼早已抛弃随着右手的一个翻势只听得哗啦啦一阵锁链声中竟然由手掌中抖出了一条光华粲然的蛇骨锁子枪。

这条软兵刃原来早已藏在他的右手腕袖之间用时一抖即出随他的出手之势蛇骨尖枪上带出了银星一点直向着第二名捕快脑门正中上力刺过来。

这名捕快忙疾向后一闪手上钢刀方自一撩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已为对方蛇骨轮枪缠了个紧。

长脸人一声冷笑“撒手——”

随着他蛇骨枪一个硬扳之势“呼”地一声那名捕快手上钢刀已忽悠悠脱手飞出。

四名捕快在衙门里虽然称得上是一时之选但是却俱非眼前这个长睑人的敌手。

长脸汉子得势之下杀机猝起蛇骨枪一个反甩之势竟然指东打西只听见“扑哧”一声雪亮的一截蛇形枪尖已深深穿进了前面那名捕快前胸之内一时血如泉涌顿时一命呜呼。

朝天刀张子扬虽然勒令众捕快上前拿人心里到底不无顾虑万一对方当真是来自大内的卫士自己这个罪可就大了然而对方竟敢下手杀了自己的人情形可就另当别论了。

目睹之下他嘴里吆喝一声倏地一个飞纵自空而降情急里一口雪花鱼鳞刀直向着对方长脸人当头劈风盖顶地猛砍下来。

长脸人一声怪笑道:“老小子你纳命来吧!”

蛇骨枪反撩而上当啷声响中直向对方刀身上反卷了过去。

然而张子扬这口刀上已有数十年功力可不比刚才几名捕快那般容易打。随着他力抽之上的刀势对方蛇骨枪已卷了个空张子扬一个猛进之式鱼鳞刀照着长脸人腰上就扎。

剩下的三名捕快眼看着同伴横死于对方蛇骨枪下一时惧把长脸人恨之入骨张子扬这么一加入他们这里顿时声威大震一声吆喝众力齐下长脸人虽说武艺不弱到底并非是那等一流身手可就有些张惶失措几个照面之下后小腿上已吃一捕快的刀尖子捅着了一下一时血流如注。

张子扬心中一喜正待趁势以刀背猛砍对方的下盘将其生擒却听得身后院墙上一人怪声怒叱道:“好小子以多欺少。”

话出人到“哧——”一条人影疾扑面前现出了与长脸人同样装束的另一名汉子来。

这人两只手上都抡着兵刃竟是一双峨嵋剑双剑一长一短一经抢出疾若骤雨般直向各人身上劈砍下来张子扬不得不即时撤回了递出的刀双方一经接触顿时厮杀起来。

千手神捕秦照这时站立在暗处目睹此情已觉到情形不妙。

此刻他虽然内心甚是冲动却极力克制着自忖着此番来势大悻常情显然是对方别有意图自己毋宁保持着然姿态静中观变的好。

眼前打杀场面兀自持续着秦照这一边6续又加入了多人长脸人那一边却仍然只是目前二人由于双方人数相差悬殊长脸人这边看上去便显得力有不敌只是他二人却苦撑不退亦未见有帮手加入。

千手神捕秦照心里一动暗忖着对方必有意图。果然他这里心方动念即见面前人影连闪三条人影已自高处飘落直下。

由于秦照所站立的位置是在暗处又面向对方是以把对方看得很清楚却不愁对方会现自己。

只见来者三人显然由后房踏瓦越脊而至然而由高处飘身而下自己近在咫尺竟然是未闻其声来者三人的这身轻功便可想而知。

来者三人一少二老两个老的俱在六十上下满脸凶悍狡猾神态倒是那个少的看上去甚是清秀白面无须如不是身上这套穿着打扮秦照真会把他当成了一个女的三个人身上的功夫却都大有可观身子一经飘落俱是向当前那座屋子扑了过去。

不用说秦照一行等所刻意保护的东西便是停在这间屋里了。

对方先使长脸人等二人现身捣乱引起骚动把看守门户的几个捕头全数吸住然后才现出主力乘虚而入这一手声东击西的手法敢情是透着高明只是却仍然未能逃过千手神捕秦照的一双眼睛。

眼看着这般神态自是事不宜迟。

秦照一声冷笑单手向后腰一探已把一双判官笔取在手上同时脚下一点蓦地腾身而起“呼”地一声竟自抢先一步落在了房门当前。

对方三人自是没有料到有此一人顿时停身站住年轻的那个居中而站其他的两个老的极其快地向两边闪开成了三对一之势。

“相好的到底是现了原形了。”秦照眼睛像喷出火“这是想干什么?”

却只见当中那个无须少年鼻子里哼了一声点点头道:“很好你既然已看出来了倒也省了事那就自己动手献上来吧!”

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出声显然可就露了马脚敢情竟是个女的——“他”虽然有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到底男女音色有别仍是难以掩饰一听之下不由得秦照为之大吃了一惊。

说话的少年顿时停住了嘴却把眼睛向着一旁随行的老者之一看了一眼。

二老之一立时上前一步手指向秦照道:“凭你们这点子阵仗又能吓唬得了哪个?还不给老子退开一旁?”

这个老头儿说话口音含着浓厚的川音两撇杏眉再加上一对三角眼满脸的暴戾神色一望之下即知道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秦照虽猜知对方一伙强人心存不轨意欲打劫却是不知对方的门路家数直至听出当中那个无须少年的女子口音才骤然吃了一惊一时恍然大悟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猝然自血脉中腾起几乎不能自己以至于对方那个四川老人说的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见只把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向那个姑娘腔口音的少年人。

“朋友你报个万儿吧!”声音里充满了怨毒这显示着他下意识里的刻骨仇恨。

那个姑娘腔口音的人冷冷一笑未能立刻置答。

一旁的另一老人似乎情绪一直不大安宁生怕事有恶变右手后翻已把背在后肩上的一口三尖两刃刀取在手上眼看着就要出手。

中间那个白面无须少年忽然出声道:“慢着!”即用手一指秦照道:“你大概就是那个人称千手神捕秦照吧?”

秦照身子一阵抖冷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看走眼你便是那个云四姑娘了吧?”

对方那人听得一愕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的乔装部署一上来就被对方看破了行藏脸上顿时大现尴尬细眉频挑现出了一片杀机。

“不错——”她终于自承了身份“我就是云四姑娘你原来也许还有活命之机现在却是饶不了你。”

话声微停向着身边的两个老人微微作色扬一下脸后者早已迫不及待地双双向着秦照左右一齐扑了过来。

二老者一名钻天鹞子董方一名火赤链何允中后者即是持有兵刃三尖两刃刀的那一个其人最是心狠手辣才博得了这么一个外号这时脚下一顿一个虎扑势率先向秦照身前扑到三尖两刃刀不容分说蓦地照着秦照心上就扎。

秦照既然已知道对方即是江南巨寇云四姑娘等人一伙想到了自己家毁人亡之恨简直情难自已万万按捺不往怒叱一声将束在腰间的一口罕见缅刀倏地拔了出来。

“呛啷”一声银光灿烂里这口缅刀竟架开了对方老人的兵刃——但只见刀梢卷处泼出了一天银芒反向火赤链何允中脸上削来。

一人拼命万夫难当。

论及千手神捕案照本身武功虽说很是不错却不见得就是董、何二老盗之敌又是此刻以性命相搏便见不同。

何允中乍见刀光如疾风暴雨般迎面袭来一时也难撄其锋慌不迭向后连退一步把握着这一瞬间时机秦照蓦地腾身而起一起即落已扑向乔装少年的云四姑娘身前怒叱一声道:“女贼看刀。”

缅刀一个疾转夹着尖锐的一股疾风直向着云四姑娘当头削落下来。

云四姑娘一声冷笑忽见她身子一个疾转一只右手倏地抢出在空中起伏一下极其轻巧地直向着对方手上那口缅刀上封了过去。

“嗡”地一声。

云四姑娘的一只纤纤玉手迎着了对方那口精光四射的缅刀两相接触之下秦照手上的缅刀被震的高高弹起云四姑娘冷叱一声紧接着跟进的一掌便直似要取他的性命。

这一掌直取秦照当心总算秦照命不该绝猛可里身子向一旁一个疾滚闪开了对方的五指尖锋却躲不开对方沉实有力的掌心。

“千手神捕”秦照只觉得右肩头上一阵急疼紧接身子一震已被震了出去。

董、何二老更不容情双双纵身而上一口七星剑一把三尖两刃刀即与秦照的百炼缅刀战在一团。

另一面众捕快合战长脸汉子等二人一时也难分胜负。

云四姑娘看在眼里更不迟疑足下一点快扑向当前客房。

一名捕役抱刀当门乍见来势奋不顾身地猛力劳出一刀。云四姑娘何曾又把他看在眼中?身形略闪有如曲转之蛇极其巧妙地避开了对方刀锋紧接着云四姑娘递出的右手二指却直直地插进了这名捕役的双眼后者惨叫一声顿时直直地向后面倒了下来当场昏死了过去。

情势展至此已说明了云四姑娘一行打劫的真实意图随着她进击的两只手掌之下轰然大响声中两扇紧闭的木门已自分散开来。

云四姑娘一马当先地切身而入却有两口快刀自左右双双砍劈下来——这一手似乎亦不出她的意料之中两手分处双双拿住对方腕门紧接着向外一分已把暗袭的二人摔了出去。

但只见不算宽敞的客房里摆列着十数具挑子每一担挑之前皆有两名持刀汉子守护着不问可知这些挑担里面装载的是些什么东西了。

云四姑娘冷笑一声一个快的扑势冲向第一个挑子当前双手猝分怒鹰搏兔地分向着当前二人胸上力抓过来。

这一手既快又狠那名捕快原本就蓄势以待准备好在对方快扑过来时狠砍一刀这一刀砍是砍下去了却有似盲人舞杖毫无准头一刀走空之下已吃这个云四姑娘当胸一把抓了个结实。

另外那人也是一样。

云四姑娘在江南地面黑道上的名声极响传闻她功力极高这一次出手虽只三招两式却极见功夫。

随着她两只手掌力插之下尖尖十指有如十把锐利的匕深深刺进到对方胸肉之间一时皮开肉裂鲜血四溅由于出手部位显然要害所在顿时就昏了过去。

云四姑娘身势前袭已来到了那担子当前——伸手即向着竹篓抓去。

在场虽然人手众多惟限于各有职司两人一组奉命不得离开这时眼见着对方这般厉害更无一人再敢多事出手。

室外打斗得更为激烈亦无一人再能分身兼顾。

云四姑娘胸有成竹认定了这十几担子现银手到可得。已把坛盖揭开来了眼前随着她手揭处入眼处果然是耀眼生辉的大个儿元宝。

有此一探其他也就不必再看当下冷笑一声即往后退开一步就口吹了一声胡哨。

哨音方歇两条人影已闪身而进正是同来所谓的八名“皇差”其中二人。

一个是满脸虬髯的浓眉矮子一个是面白如纸的长身瘦子这一高一矮两汉子突然的现身衬着房间里闪烁的灯光真有点像是来自阴间的勾魂使者。

却听得门外一人大喝道;“大胆你们敢。”

一人全身是血手舞着流光四溢的一口缅刀猝然杀了进来——正是此次押送灾银身负全责的杭州府名捕千手神捕秦照。

只见他上半身染满了血渍已有多处挂彩身子一经扑入更不多说脚下一个上步疾若飘风般已扑向云四姑娘身前掌中缅刀夹着一股子疾厉的尖风直向着后者面上劈来。云四姑娘唇角牵动冷笑道:“你真是找死——”

刀光下只见她身子倏地一个快闪已转在了秦照侧面双掌向外一送尖尖十指直奔向秦照右胸上按去手掌未至先已有疾劲的大股风力休说为她手指沾上就只是这股风力一个打实了也休想活命。

秦照当然知道厉害见状着实吃了一惊哪里再顾得伤人?慌不迭向后拉刀收势就势在地上一个滚翻手足兼施“呼”腾出了丈许开外险乎躲开了对方要命的双掌。

是时室外的钻天鹞子董方火赤链何允中已双双抢身进入。

方才一番激战董、何二人虽双战秦照占了上风可是自己方面却也并没有落得什么好处董方右胸前何允中左面胯间也都各自挨了一刀刀势虽不甚重却也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是以眼前二老再次闯入真恨不能将秦照一口生吞下去。

火赤链何允中最是性暴一声厉叱道:“姓秦的你纳命来。”

蓦地腾身直起人下刀下一口三尖两刃刀直照着秦照翻身待起的背项上用力扎了下来。

眼前之势端的十万火急。

千手神捕秦照原已身上多处挂彩有此余勇全赖一鼓作气到底有欠灵活。何光中是决计要取他性命才会这般出手。

眼看着秦照将无能为力势将溅血在对方三尖两刃刀下。就在这一霎猛可里一股尖细的风力急哨似的响了一声。

空中划出了一条黑色的光线称得上细若游丝。

即听得“当”地一声脆响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在火赤链何允中的三尖两刃刀尖之上。

虽只是小小的一件细物可是劲道实是如此的猛以至于何允中手上的三尖两刃刀几乎为之把持不住刀锋一偏准头顿失“咚”地一声深深地扎进地板之内。

有此一误千手神捕秦照乃得活命之机身子一个快翻刷地跃身站了起来。

现场所有人都为之吃了一惊。

尤其是何光中倏地向着那枚暗器来处望去。

不见任何异状耳边上却听见了一声梵音佛号。

“无量寿佛善哉!善哉!”

各人忙即寻声看去俱是吃了一惊也许是先前打斗过于激烈竟然没有注意到居然在混乱之中钻进来了一个老和尚。

何允中同时也觉到了刚才将自己兵刃击落的那枚暗器敢情是一枚指甲盖儿大小的念珠此刻犹在眼前地面上滴溜溜地自个儿打转——不过是一件寻常什物在迎撞刀尖之后却能保持着完整不损显然是由于内力贯注之因。那么这等功力十足得骇人了。

千手神捕秦照惊魂一瞬之间侥幸不死情知来了外人干预。

这时现到来的人是个长眉苍的和尚忽然记起正是日间在驿馆后院所见的那个也在此投宿的和尚。

当时秦照劝使驿官任迟答应留他住宿却想不到一念之仁这时竟为自己解脱了一步杀身之难却是当时自己之始料非及。

众日睽睽之下那和尚轻理袈裟慢条斯理地一步步走了过来。

奇怪的是和尚慈眉善目自现身之始从未疾言厉色却别有一种内在的威严在场敌我双方那么多拿刀动枪的拼命之徒居然在和尚的一声佛号里俱是安静了下来齐向和尚行起了注目礼来。

大和尚徐徐迈步一直走近那个乔装成少年男士的云四姑娘面前站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云施主别来无恙否?”

云四姑娘在和尚最初一现时便自己心存疑惑这时迎看之下更已确实了对方是谁一时面色微微变了一变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是你——出云大……师父?”

“阿弥陀佛”和尚长眉频频展动双目微合“正是老衲多年不见姑娘竟然还不曾忘记老和尚倒是难得善哉!善哉!”

云四姑娘忽地后退一步只见她脸上神态颇似有感地道:“大师父我知道你又要管闲事了可是?”

出云和尚嘿嘿一笑道:“有人惹事才有人管事老衲睡梦正香被这般人打杀之声吵醒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不容得老和尚我不出手干涉。”

云四姑娘聆听之下神色呆了一呆有些怯虚地摇了一下头道:“这些钱来自无道昏君人人可以拿得何况我们替天行道。”

出云和尚不待云四姑娘说完即高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姑娘你别再提起替天行道四字老衲听得多了。你说错了这些钱既非出自无道昏君更非用之无道之途。哼!本来公门中事老衲向来是理也不理只是这一次关系着百万苍生却不容老衲袖手旁观云姑娘还请多多海涵才是。”

云四姑娘尽管是脸上气得青一阵白一阵只是晓得对方这个和尚非比等闲人物便不能贸然行动。

愣了一会儿她才冷冷地笑道:“大师父你是出家人这件事我劝你还是少管的好你要知道……这批货我是奉命势在必得。”

说到“奉命”二字的时候她特意地把声音提高些圆睁着一双眼睛果真是势在必得的模样。

出云和尚聆听之下呵呵笑了。

“无量寿佛老和尚今夜多事倒要看看谁能势在必得?阿弥陀佛!”

双足跨动站出了一个架式。

老和尚双手合十平开两腕却有大股内在的劲力无风自起把身上的一袭僧衣猎猎鼓起老和尚摆起的这个架势当真是够瞧的了。

云四姑娘所以说出奉命无非是抬出了身后之人想让对方有所畏惧却是没有出预期的吓阻效果以她素日个性真恨不能立刻拔剑给对方一个厉害偏偏是她没有这个胆子。

然而她身边的人却不知天高地厚显然耐不住了。

先时听见云四姑娘哨音来援的高、矮二人早已不耐其中那个虬髯矮子有个外号人称飞天刺猬姓江名元猛飞贼出身最是手狠心辣。这时眼看头儿与一个不曾相识的和尚在穷逞口舌心里早已不耐更气人的是那和尚胆敢螳臂当车云四姑娘居然颇有畏惧表情似乎在和尚的坚持之下大有退缩之意。

江元猛实在捺不住心里的一腔怒火当下上前一步厉声叱道:“你这和尚真是可恨我家姑娘与你好好商量你却偏要从中捣蛋难道我们还怕了你不成?”

出云和尚双手合十不愠不怒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又待如何?”

“又待如何?”江元猛怒叱道“老子开你的膛。”

这家伙倒是说干就干蓦地腾身而起起落之间已扑到了和尚身前。

他的兵刃是一对牛耳尖刀蓦地抖出来照着对方前胸小腹两处要害猛力扎了下来。

这番出手颇是出乎在场各人意料之外尤其是云四姑娘也许现场只有她一个人才真正识得和尚的厉害是以乍见之下由不住为之大吃了一惊。

“慢着!”

这声喝叱显然慢了一步却已无能阻挡住飞天刺猬江元猛的出手之势。

眼看着这对匕闪烁出两道银光一下子扎在了和尚身上众人俱为之一怔。

这番得手岂非太容易了?

事情的展显然更为出人意料。

众目之下那双匕敢情双双插中在和尚事先布好的掌心之内每一口刀尖都被和尚有力的指拇紧紧拿住妙在和尚这番布施诚然在对方刀之先是以才会瞒过了众人的眼睛也使得出刀的江元猛大吃了一惊。

老和尚脸上兀自挂着微笑显然不以为忤对于江元猛的攻势简直不把它当上回事。

他这里尽管不当它回事江元猛那边可是遭了大难只见他满脸涨得通红像是施出了全身劲道兀自未能把掌中的双刀夺下心里一急嘴里也就不干不净起来。

“秃驴!老王八蛋老子……”

话还没有说完即见出云老和尚长眉微展两手轻轻一振江元猛的身子蓦地蹿天直飞而起笃笃两声手上双刀已深深扎进到梁木之内。

妙在这双短刀虽然深深扎入梁木却仍然紧紧地握在江元猛手上——敢情在其飞身上蹿的一霎同时亦为老和尚隔空点中了穴道是以这双手也就保持着原状分不开来只是僵直地在半空中摇晃着却是并不下坠。

出云和尚不过是牛刀小试地展示了一下身手却把现场各人惊得无不为之赫然色变。

云四姑娘固不待言盖因为她早已识得对方和尚的厉害倒是董方、何允中等并不知和尚底细的人目睹此情景之后亦都吓得一个个目瞪口呆深深知道老和尚身手了得。

眼前情形明显地说明了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条是与老和尚一拼生死另一条便只有走路一途。打既然打不过只好知难而退了。

云四姑娘却显得极不甘心她脸色苍白圆瞪着双眼直直地看了对方老长一段时间才自点点头冷笑一声:“好吧今天晚上我们算是认栽了栽在了大师父你的手上。”

“阿弥陀佛”出云和尚双手合十深深一揖道“云四姑娘造福苍生老衲专此致谢。”

云四姑娘眉毛挑了一挑极想作到底不敢轻举妄动她这边连她自己在内虽还有七把好手却不敢面对和尚一人实在是老和尚身手已太惊人了一个弄不好自己的一世威名便将付于流水权衡轻重之下这口气便只得吞向肚里。

挥了一下手云四姑娘面若寒霜般道:“我们走。”

随她同行的几个人一个个神色沮丧退向门前。

云四姑娘一脚待将跨出之前终因气忿不过冷笑一声目注向出云和尚道:“大师父你是出家人今夜你硬要插手管这件闲事只怕你将来后悔不及……今夜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只怕有人会放不过你……”

出云和尚一双长眉频频眨动不已聆听之下只见他神色颇是黯然地点了一下头道:“老衲明白……老衲明白……老衲知道云姑娘你身后的能人是谁……请代为致意一声说我老和尚向他问候了。”

他显然没有退出之意分明是管定了这件闲事。

云四姑娘点头道:“好吧我为你把话带到了就是大师父你不听我良言相劝那大家就走着瞧吧!”

老和尚双手合十高宣了一声:“阿弥陀佛这里还有一位施主就请下来一块走吧!”

话声一歇一只大袖倏地向着空中挥了一挥风力过处空中的飞天刺猬江元猛蓦地滴溜溜打了个转几直直地坠落了下来。

也就在落地的一霎江元猛身上的穴道也已自行解了开来啊唷地叫了一声倏地翻身坐起圆瞪着一双红眼那副样子真像是要把和尚生吞下去。

“我……给你这个秃……”

想到了刚才那一句“秃驴”带来的惩罚不能不心存警惕是以只说出了一个秃字下面的话可就万万不敢出口一时只管望着对方和尚张口结舌起傻来。

早与他随行的一个同伴上来用力地拉了他一下头也不回地便随着云四姑娘一行数人转身自去却留着一双明亮晃眼的匕高高插在大梁之上为后人留下了一段茶余饭后的趣谈。

千手神捕秦照原以为此番休矣无论如何再也难以保全住差事自忖着灾银果然有失自己也只有自杀身死之一途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危机一瞬之间出现了这个救命的和尚。

这个和尚非但是救了秦照的命最重要的是保全了护送的灾银。在秦照的眼睛里这趟子差事简直比命还要紧这么一来眼前这个和尚对他可真是恩重如山了。

老和尚看着他嘻嘻一笑道:“你也不要谢我这只是头一回只怕下来事情还多着呢!你这个差事可真不好当阿弥陀佛不可说不可说。”

一面说晃了一下头这就向室外踱出。

秦照忙自追出道:“大师父请留云步大师父……”

出云和尚站住了脚步回过身来道:“秦施主有事么?”

秦照深深一揖道:“早先不识大师父高人多有失礼还请原谅。”

出云和尚“唉”了一声像是嫌其啰嗦倏地转身就走。

秦照话还没有说完急忙追上道:“大师父在下还有后话……喂喂……”

前行的老和尚一路前行并不理睬一直走出了这片跨院向自己居住的后院柴房走去。

秦照自是不容失之交臂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出云和尚终于站住了脚步。

从他站立之处通过一片竹篱便是那条笔直的驿道。和尚的一双眼睛只是目不转睛地向着那边注视着紧接着蹄声响处一行八匹快马风驰电掣地自眼前驶过即行快远扬而逝正是云四姑娘一行八人的背影果然知难而退了。

看到了这里出云和尚才微微点了一下头回身道:“他们走了。”

秦照这才明白何以老和尚要走到这里原来是为监视对方的离去心里甚是钦佩。

“你受伤了……”

老和尚那双长长的眸子在他身上转了一转:“进来!”即步进了柴房。

柴房里别无物什一张木板硬床上铺草垫另有一张倚墙而立缺了一只腿的八仙桌子上面一个破碗内置灯油燃着豆大的一点亮光光度仅仅只能辨物而已。

“坐下来。”

说了这一句老和尚便尽顾自己找寻着什么。

千手神捕秦照心情沉重地坐下来叹了一口气以手撑着下颔陷入沉思之中。

老和尚已来到了他面前秦照忙欠身欲起却被和尚一只大手又按了下来。

“不要动让我瞧瞧你的伤。”

他手里拿着一叠薄薄的像是干了的荷叶打开来才知是一种特制的膏药在秦照全身伤处各自贴了一张。

秦照立刻便感觉大见轻松一种凉凉的痛快感觉很快地便掩饰了先前的疼痛这么灵异的效果却是他此前从来也没有感觉过的。

他用着一种惊异但感激的目光向着老和尚注视着却不知如何致谢才好。

老和尚缓缓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对方眼前虽然走了却是不会就此甘休。”老和尚缓缓地道“你要怎么来防患未然?”

“这个……”

似乎他便只有苦笑的份儿了。

老和尚轻轻一叹道:“由此下去至杭州这一段短短行程最是多事你要特别注意了。”

秦照怔了一怔:“老师父你是说姓云的那个女贼她还会来?”

“她当然会来不过这一次来的人却比她更要厉害得多……”

秦照可就又傻了眼。

“云四姑娘本人并没有什么特殊了不起的能耐。”老和尚缓缓地道“但是她背后的人.却极有来头武功之高当今武林之中只怕很难找到敌手……”

听到这里秦照不禁一呆冷笑道:“反正我这条命舍给他们了一个人一条命他们谁来都行看着办吧!”

老和尚低低地念了一声道;“阿弥陀佛要是这样这一次我也就不必多事了……”

秦照立刻觉出对方脸色不悦同时亦觉到自己的意气用事苦笑着摇摇头道:“老师父不必怪罪是我说错了话唉……眼前我可是乱了方寸……”

一面说他果然显得那么浮躁站起来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又回来坐下频频用拳头在桌子上敲着一副忿忿、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老和尚轻轻地又宣了一声佛号道:“无量寿佛秦施主你对这件事却是急躁不得据我所知意图染指这批银子之人又岂止云姑娘一伙?人数还多着呢!”

秦照苦笑了一下道:“老师父所指的莫非是皖北下来的几个巨盗?”

出云和尚一笑道:“你倒也有些耳闻不错是由皖北下来的。”

秦照冷笑道:“沈邱四老?”

出云和尚摇摇头:“真要是这四个人倒也不值得担忧了。”

秦照的睑色突然为之一变在他眼里传说中的沈邱四老在皖北地面是作案累累的巨盗杀人越货无所不为实在想不出那个地方还有什么人比他们更厉害?

他如今已是惊弓之鸟乍听及此禁不住神色大变只是怔怔地看着面前和尚不一语。

出云和尚原本想说出来自辽东的金鸡太岁过龙江其人只是料着对方未必认得却也不便过早说出其人的行踪略一思忖便没有接说下去。

“老师父这件事在下确是不知如何应付还请大师你指引一条明路才好。”

秦照说时满脸渴望求助表情悲愤填膺兼以触及自己家破人亡之奇惨遭遇由不住热泪怒涌而出点点滴滴抛落尘埃。

老和尚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的遭遇确实奇惨一个服务公门努力尽职的人落到你今日的境地实在令人同情。难得你却仍然坚持正义不离你所工作的位置……这也是为什么我这个早已跳出三界外的出家人还要来管这件闲事……”

说到这里老和尚微微顿了一顿轻轻地出了一声叹息道:“我既已经伸手管了这件闲事便很难置身事外只怕事情的展到头来连老衲也无能收场……这件事若有闪失我固然愧对于你最重要的是无颜以对皖省百万灾民……阿弥陀佛……”

老和尚情不自禁地可就又宣起佛号来了一双银眉只是频频颤动不已显然内心遇到了极大的困惑。当然对老和尚来说最大的困境是他是早已封剑之人要他出手管闲事已是有违佛前誓言若要出手杀人即或是被迫伤人也是违背出家人的本分内心更是万万难以自安他在决定之前内心势将作一次犹豫挣扎。

秦照听说老和尚自承协助自己不觉精神一振站起来深深向着对方一拜道:“大师父如肯出来相助实在功德无量在下也就宽心大放了。”

出云和尚面色忽然沉重地摇摇头呐呐说道:“你哪里知道这件事的棘手……老实说老衲虽然自承助你一臂之力可是是否就能够稳操胜券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这是我生平所遇最感困难的一件事如侥幸助你成功及属我佛上天之道如果失败了那就不堪设想了。”

说到这里颓然自叹一声满脸沮丧表情一时耷下眉头不再言语。

千手神捕秦照虽不知对方这个老和尚的来头只是方才观诸他的出手武艺之高简直是他生平仅见叹为观止对他来说一个人的武功能够练到这等境界实是不可思议。

然而以老和尚这等能耐之人竟然在面对前途之际犹自如此顾忌显然对于即将来到的敌人大生畏惧以此推想暗中敌人的实力诚是可想而知。

有此一念秦照不禁又自担起心来。

出云和尚一笑道;“虽然前途多波倒也未见得便是绝路一条夜色已晚你身负重任手下人更需多加安抚却不便在我这里多耽搁且先回去明日午时我来看你再作行程的安排且回去吧!”

说得有理秦照这便起身告辞。

出得柴房一阵寒风刮来禁不住使得他打了一个寒战。

恍惚中似乎听见了一阵乱噪之声正由前院传来猛可里即见一条人影极其快地由前院蹿了过来。

院子里一片漆黑看不十分清楚借助于天上的月光才能依稀窥知来人似乎身着黑色紧身衣裤是一个高瘦个头背形略拱的汉子。

由于来势极快不过是几个起落已来到了眼前。

千手神捕秦照一经着眼先已自警觉到对方绝非善类。

耳边上再听见身后自己人的呐喊之声便自料定不错狭道相逢自是不容对方轻易过关。

当下怒叱一声:“鼠辈哪里走?”

话声出口秦照左足向前微一弯屈右手抖处“嘶——嘶——”先自飞出了两口飞刀直迎着来人左右双肩上齐了出去。

来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手里原拿着一根弯曲的铁杖——蛇形拐就势向前方一探耳听得“叮当”两声已把飞来的一双飞刀双双打落尘埃。

秦照脚尖用力一点一个虎扑之势已到了这人身前两只手用野马分鬃的招式蓦地向前一探直向对方小腹上擂过去。

这人满脸气躁忿愤表情身后又有穷追之人是不欲再多逗留冷笑一声不等秦照的双手来到先自拔身直起直向着高有两丈的屋檐一角上落去。

千手伸捕案照一招走空之下觉出对方来人一身轻功不弱却是放他不过紧跟着一个凌空翻身之势尾追着腾空而起——却在纵身直起的一霎已把束在腰上的一口缅刀抖了出来反向对方汉子当头直劈下来。

这人一横手上的蛇形拐“当”的一声架住了秦照缅刀好小子身子骨的确是够滑溜的即见他全身向后一个倒剪之势两只脚同时在瓦面上用力一踹“嗖”一声再次飞出了一丈五六直向着正中瓦面上落去。

月色如银洒落在瓦面上就像是染了一层霜也似这人在月光之下便不易遁形。

他似乎因为已经败露了身形急于思退身子一经纵出紧接着在瓦面上一个疾滚哗啦啦碎瓦声中第二次又自纵身而起身势之快有如一只戏檐的狸猫反弓着身于直向另一座瓦檐上扑去。

秦照心中一惊想不到对方滑溜至此看来比较轻功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但因恐他趁隙脱逃心里一急左手翻处嘶!打出了一枚暗器“瓦面透风镖”。

那汉子“嘿嘿”一笑月色里显示着他森森白牙像是一只狼。

蛇形拐再一次挥出“嘿”一声激起了火星一点秦照的飞镖便又被磕飞一旁。

那汉子手足兼施“呼”一声由瓦脊上第三次跃身而起却是脚上头下想出攀附斜生当空的一截树枝——这一次却是未能合了他的心意。

猛可里那截斜刺生出的树枝忽然哗啦一响硬生生地向后收进了尺许像是猝然间为巨风所袭这么一来这汉子翘起的双脚便直落了个空整个身子重心顿失一个倒栽又成头上脚下之势直落下来。

与他身子几乎同时之间一条人影突然自空而坠呼噜噜大片风声里落下来一个高大的人影正是住在柴房的那个出云老和尚。

先时在和尚现身之先秦照早已取了一支“瓦面透风镖”扣在右手。他双手镖绝技远近驰名此时更不迟疑嘴里一声叱道:“看镖!”

声出镖现!

左手抖出一点寒星直向着先时现身的那个夜行人后背上飞来。

那人原有一身利落功夫只是为忽然现身的和尚吓了一跳两面应敌可就乱了身法聆听之下忙自向右面一闪却是慢了一步闪开了正面却是闪不开侧面。“噗”一声秦照的这一镖不偏不倚的正好打在了他小腿肚子上。

这人“啊”地叫了一声身子向前一跄就势向着瓦面上一个疾滚哗啦啦可又压碎了一大片的瓦。

正当他挺身往起的一霎“呼”地一声那个高大的出云和尚又自来到了眼前。

这人一声闷哼身子不及跃起先自把手上的蛇形杖倏地抡起直向着正面和尚的身上力砸了下去。

和尚冷哼一声右手霍地向前一探硬生生地直向着对方蛇形拐上力拿过来。

这汉子吃了一惊由对方和尚的手眼身步上看来立刻便知道来人不是好相与自己决非敌手再者腿上的镖伤痛楚难熬更不敢与对方恋战是以不待蛇形拐打实在了倏地向后一撤一个疾滚便自跃向了另一片屋脊之上。

要论起来这人身法确是够快的负伤之下犹能如此实在太不简单无奈今夜他运气不佳竟会遇见这个难缠的和尚可真是流年不利。

他这里身子方落下面前人影一闪对方和尚挟着大股气力又拦在了眼前。

这汉子二话不说身子向后一折一式“金鲤倒窜波”嗤!再次窜了出去。

饶是这样他仍然未能逃开和尚的纠缠一时间但见人影穿梭满空飞影有如互相扑战的一双大雁。

在这场看来像是游戏的追逐过程里先见的那名汉子无论施展出何等身法掉换过许多方向却都不能把眼前和尚给抛开一旁。

这汉子情急之下大吼一声蛇形拐就在他第五次落身的同时铺头盖顶地向和尚当头直落下来——在他想来和尚即使身手过人也不敢以空手硬性迎接自己的拐势。

却没有料到事情敢情蹊跷得很。

他这里蛇形拐方自以无比巨力猛挥直下却不料和尚的一只巨灵之掌竟突然改变了方向居然改由他身后递出“噗”的一声抓住了蛇形拐紧跟着用力地向后一带已自那汉子手中夺了出来。

那人虽是施展全身力量紧抓住杖身不放无奈和尚的臂力是大得出奇两相较力之下那人两只手的力道竟敌不过和尚一只手手中蛇形拐硬生生地便自到了对方老和尚的手里。

随着老和尚的杖势轻落“呼”一声一片杖影已落在了那汉子眼前却未曾真地落下要不然那汉子必将脑浆迸裂。

一股凌人的劲道直由铁拐拐逼近指向这人面门迫得他眉眼生寒连连眨动不已。

此时此刻这汉子倘若心存脱逃哪怕是移动一下也只怕有性命之忧原因即在于老和尚传诸铁拐的内力劲道实在惊人这使他不得不暂时放弃脱身的念头只是频频翻着双白眼珠子尽自在老和尚身上转动不已想是对这个老和尚的出现感到无比的诧异。

是时千手神捕秦照也已来到了眼前也许是他心中充满了仇恨对于来此意图不轨的任何匪人都大感恨恶眼前这个人也不例外。

当下怒叱一声一抖手上的缅刀直向这人胸前插来。

刀光乍然一现只听得老和尚道:“使不得。”大袖卷处“呛啷”一声已将他手里的缅刀卷住力道之猛几乎使得秦照掌中刀为之脱落。

老和尚虽然出手止住了秦照落下的刀势一双眸子却是瞬也不瞬地盯在对方那汉子睑上另一只手上的蛇形拐仍自指点着对方的脸使得那汉子空有脱逃之心却无逃脱之胆。

秦照收回了刀这才看清了对方那汉子的尊容月色之下这人有一张瘦削的脸尖下巴脸上似有一道弯弯曲曲的凸出疤痕。最明显的是这人那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因此在他正面看人的时候也像是斜着眼睛似的却是怪异得很。

想是被老和尚的拐杖逼得进退不得大不是滋味这人冷笑着道:“老和尚你这算是干吗?要下手就快逗着大爷好玩我可要骂你了。”

出云和尚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上蛇形拐。

那汉子踟躇了一下仍是不敢离开。

“阿弥陀佛”出云和尚道“足下身手不弱方才那一式‘彩虹在天’便是中原武林少见的招式敢莫是来自白山黑水之乡么?”

这几句话顿时使得尖脸汉子为之一愕。

“咦——老和尚你怎么知道?”嘿嘿冷笑了几声他连连眨动着那双白果眼却又摇摇头道“我们先不谈这个……老和尚你我素不相识干什么跟我过不去?你这出家人还要管闲事么?”

原来这汉子正是金鸡太岁过龙江手下跟班祝天斗因奉命打探灾银之事前来刺探不意运气不佳一上来便露了行藏又遇见了这个和尚如此一来丢人现眼便为意料中事。

是时众多捕快早已齐集房下灯笼火把渲染成为一片大家伙仰房上叫嚣着要把祝天斗给生擒下来。

千手神捕秦照却看向出云和尚意思是要听候他的落。

他在想对方贼人此刻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擒住了他便不难由他嘴里探出一干同党的下落用心难得他自行送上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跑了。

出云和尚在听过祝天斗一番话后嘿嘿笑道:“你说对了我这个出家人正是要管闲事今天你落在了我的手里活该你倒霉。来来来且跟我下去说话。”

祝天斗一双吊梢眉斜抛了一下冷笑道:“你!休想大爷要走你们谁又能阻得了?”

话声一顿身形突拧有如旱地拔葱般嗖地拔空直起直向着这片屋脊楼阁高檐上落去。

祝天斗前此试了多次未能逃脱这一次改向高里蹿在他以为自己轻功一流和尚身法虽快却未见得就有像自己这般高来高去的本事。

他可是又想错了。

随着他起身的势子一双脚尖还没落实了对方和尚竟然较他更要快上一筹居然抢先一步落在祝天斗预期落足之处。

同时间随着和尚一只挥出的大袖噗噜噜大截袖影直向着他脸上拂了过去。

祝天斗一惊之下施了一个凌空筋斗蓦地向下坠落这一落其势如鹰直向地面坠下来这一手反进为退充分表明了祝天斗的灵活机智只是较诸那个和尚他仍然是慢了一步。

老和尚依然抢先他一步落在地面。

同时间和尚手里的那根蛇形拐向前微探噗地一声已打在了祝天斗肩窝里后者顿时便动弹不得。

这么一来祝天斗才算真正知道对方这个和尚确是武功高不可测自己若不见机行事只怕眼前在他手里讨不了好来。

“阿弥陀佛”老和尚眸子里闪烁着精光直直地逼视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叫你来的?实话实说我或许网开一面开脱了你要不然哼哼……你自己也看见了只怕你是众怒难犯。”

秦照在旁边一惊道:“老师父千万不能放走了他你老人家把他交给了我我有法子要他说实话。”

老和尚冷冷一笑怒声向着祝天斗道:“你可听见了?还不实话实说。”

祝天斗近看对方这个和尚越觉他菁华内蕴正气逼人心知他所说不假再见秦照手下一干公门中人一个个如狼似虎自己真是要落在了他们手中只怕也是去死不远当下低头寻思了一下咬牙切齿地冷笑了起来。

“大和尚我信过你就是了在下姓祝名天斗不过是为人当差小人物一个而已。至于说是谁叫我来的在下可不便说也不敢说老和尚你自己去琢磨吧。好了话已说完杀剐听便你就看着办吧!”

秦照在一旁看得火起怒声道:“死在眼前还敢逞强看我不宰了你。”

倏地怒从中来起手一掌捆在了对方脸上。

祝天斗为老和尚手中铁拐点住了穴道转动不得这一掌只打得他满嘴鲜血他却厉害得很斜着一双白眼珠怒视着秦照连声狞笑不已。

“这又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放开了老子跟你一对一地好好玩玩。”

秦照越有气忍不住又掴了他一掌却为老和尚伸手阻住道:“算了。”

出云和尚接着轻宣了一声佛号向着祝天斗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临淮关麦家那件勾当便是你主仆所干的了可是?”

祝天斗哼了一声斜看了他一眼未置一言。

老和尚心里越加有数浩叹一声道:“无量寿佛这么说老衲已知道你家主人是谁了。”

祝天斗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大师父你还要管这件闲事么?我劝你还是回山去吃斋念佛的好要不然……”

出云和尚哼了一声眼睛里精气逼人“要不然又待如何?”

祝天斗耸了一下肩头满脸不屑地道:“大师父既然知道临淮关生在麦家的那件事当然也应该知道有一个叫万里黄河追风客黄通的人他又落得了什么下场?”

出云和尚忽然仰大笑了一声。

祝天斗吓了一跳嘴上却不服输地道:“老和尚你是明白人……姓祝的是一番好意才告诉你这些……你应该知道任何人若是开罪了我家主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劝你还是……少管这件闲事的好。”

出云和尚微微点了一下头宣了一声“无量寿佛”道:“你说的倒也是两句实话老衲也知道了。”

说罢蓦地垂下了指点在对方肩窝处的那根蛇形拐并将蛇形拐交还道:“你走吧!”

祝天斗似乎没有想到老和尚竟然这么容易地便放过了自己一时还有点不敢置信。

接过了蛇形杖祝天斗试着动了一下身子觉得一切如常并无不妥之处他就更奇怪了。

“大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走了……”出云和尚挥了挥袖子面若寒霜地说道“告诉你家主人就说出云寺的出云和尚在这里问候他了……”

祝天斗愕了一愕出云和尚这四个字他仿佛曾经听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料必这个和尚大有来头且转回去禀报主人再说。

当下冷冷一笑向着和尚抱了一下拳道:“这么说祝某人告辞了。”

一双眸子转过来又在一旁的秦照身上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反过手来把先时插中在后胯上的那支瓦面透风镖一下子拔在手中低头看了一眼连连咬着牙道:“好朋友你报个万儿吧……姓祝的忘不了。”

秦照对于出云和尚放他离开的这番措施颇不以为然只是人是对方擒下来的自不便硬加拦阻况且老和尚这么做说不定含有深意也就没有多说。

听了祝天斗的话他嘿嘿冷笑了两声道:“我看你是明知故问吧我姓秦这趟子买卖就是由我姓秦的押送的你总该明白了吧!”

祝天斗狞笑着点了点头道:“哦!原来你就是秦照我知道你今夜你赏了我一镖姓祝的老死也忘不了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向着老和尚拱了一下手蓦地腾身而起直向着墙外纵去。

秦照见他明明是败军之将偏偏还要故作姿态心里实在气不过忍不住循着他纵出的背影霍地又出了一镖叱了声:“打!”

祝天斗显然已经防到了有此一着一只脚方自踏上了墙头身子倏地一个疾转蛇形拐向外一封“当”地一声脆响火星一闪已经把秦照出的镖磕飞半天自此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一径走了。

千手神捕秦照狠狠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叹道:“真不该放了他这下再想抓住可就难了。”

出云和尚自从侧知对方的出身来路之后神态之间一直显得很是沉重聆听之下只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让他去吧!”

几个公门捕快这时灯笼火把的齐偎了过来。

出云和尚看见如此的阵仗便什么也不想多说叹了一口气竟自动地转回到所居住的柴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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