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棱棱风骨惊雄主 惘惘情怀怅慧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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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雷与**公主走近金帐刚好听见成吉思汗在帐中骂人:“哼说什么多行仁义少施杀戮这不过是腐儒之见迂拙之言!我若不把敌人杀得胆寒焉能使四方慑服?哼我受命于天天下未曾一统我要死也死不了的不要你医你走你走!我倒不信不要你难道我就会死!”骂声中一个背着药囊的老者走出帐来。
拖雷莫名其妙问那轮值的金帐武土道:“这是怎么回事?”

武士道:“这人是汉人的名医柳元宗好不容易才请得他来给大汗看病的。”

拖雷道:“为什么大汗又把他赶跑呢?”

武士道:“听说他劝大汗多行仁义少施杀戮这样才能心气和平益寿延年。大汗听不进去所以骂他。”

拖雷吃了一惊说道:“连这位名医都不敢下药了么?”武士默默地点了点头。

拖雷和**公主连忙走进金帐只见成吉思汗气喘吁吁地闭着眼睛想是骂人之后十分疲倦。成吉思汗的后妃和三个儿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围在他的身边。

成吉思汗的妃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汗你最宠爱的阿鞑海别姬和拖雷来了!”拖雷走上前道:“爹我和妹妹来了你好点吗?”

成吉思汗缓缓张开眼睛忽地又大叫道:“什么你怕我活不下去吗?我要把世界变作蒙古人的牧场谁敢违抗我的意旨?我是一定还要活下去的!”

可怜成吉思汗正是为了感到生命的快要消逝而变得疯狂这么大叫一通之后立即又昏迷过去。

年长的王公悄声说道:“看这样子恐怕大汗是不成了。咱们还是请他吩咐后事吧!”

窝阔台道:“不知大汗还会不会醒来?”

术赤道:“我是长子当然应由我继承汗位!”察合台道:“呸!你配!”

成吉思汗朦胧中似乎听得有人争吵又睁开了眼睛。

年纪最长的两个王公跪下去道:“你像高山似的金身如果倒塌了你的大汗国由谁来统治?你像柱梁似的金身如果倾倒了你的神威大氰由谁来高举?你的四个儿子之中由谁来执政?你的儿子们兄弟们属民百姓们以及后妃等人请大汗你给我们留下圣旨。”

成吉思汗颓然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当真是要死了么?”此时他稍稍清醒了些已经知道自己是拗不过死神了。

众人都不敢吭声成吉思汗的目光缓缓的从四个儿子身上掠过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还记得我教你们折箭的故事么?你们要像一束箭似的聚在一起敌人才不能将你们折断。如今我还未死你们就互相争吵我死了也不能心安。”四个儿子齐声应了一个“是”字可是察合台与术赤依然怒目而视显见敌意未消。

原来术赤的母亲曾被成吉思汗的敌人蔑里吉部所俘术赤是在释俘之后他母亲在归途中生的因此他的兄弟说他“来历不明”都不把他当作长兄看待尤其是察合台更不服他曾有好几次当面骂他“野种”刚才成吉思汗昏迷之时术赤想以长子的身份继承大位察合台又立即斥他“不配”。其时成吉思汗恰好醒来都听见了。

成吉思汗心里想道:“若立术赤为汗他的兄弟一定不肯服他。察合台很会打仗但十分跋扈立他为汗只怕也会惹起内乱。窝阔台性情忠厚最得部下拥戴可是精明不足此时若立他为汗对他恐怕是祸非福。”

要知窝阔台虽得部下拥戴但在六盘山这一路的军队却是镇国王子统率的镇国王子是拥护察合台的察合台定然不肯让窝阔台安坐大汗的宝座故此成吉思汗虽然想要窝阔台做他的继承人却也考虑到了时地不宜。

最后成吉思汗想起了拖雷拖雷是他宠爱的小儿子。“拖雷人很能干可是他年纪最小威信未立要他扶助窝阔台最好立他为汗却不适宜。”

成吉思汗踌躇未决喝了一口参汤之后说道:“天下大得很。你们打平了天下各领一个汗国也就不必争吵了。”

察合台道:“爹爹说的是。但汉人有两句话说: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这话也似乎很有道理。”

成吉思汗眉头一皱主意已定说道:“做领的人应该得到最大多数的人的拥护我就是在斡难河的大会中受各部酋长一致推举才做大汗的。这个规例很好应该立为法制。以后世世代代永远遵依。”

两个最年长的王公说道:“请大汗详加指示。”因为这只是一个原则还没有接触到具体的问题。

成吉思汗道:“好你们听着:我死之后你们要将我的尸体运回和林限三个月之内召集各部酋长、王公、各军将领开个大会这个会可以叫做‘库里尔泰会’(蒙语‘库里尔泰’是‘各个有权力的人’的意思。)库里尔泰会秉承我的遗命推举继位的大汗。新的大汗未推出之前由拖雷监国!”

察合台听了成吉思汗的遗嘱大失所望。尤其不忿的是非但大汗之位没有确定连“监国”也没他的份儿。不过正因为大汗之位未定他还存有一线希望。

怀有野心的人总是把自己估计过高的察合台心里想道:“我打仗功劳最大王公、酋长哪个不怕我几分?库里尔泰会中只要有几个得力的人助我那些酋长王公自必随声附和。这大汗的宝座终归是我囊中之物。”成吉思汗的遗嘱不能更改察合台又想得如意因此也就不愿冒险去动兵变铲除窝阔台和拖雷了。

人人都在凝神聆听成吉思汗的遗嘱面上的表情因各人利害关系的不同而或喜或忧。只有**公主对遗嘱无所关怀她一心只是关怀临危的老父。

成吉思汗在这“回光返照”之际感触特别灵敏他看到了**公主眼角晶莹的泪珠不觉心里一酸想道:“到底是阿鞑海别姬疼我不像察合台他们我还未死他们就在勾心斗角了。”

成吉思汗微感歉疚低声叫道:“阿鞑海别姬!”**公主道:“爹我在这儿。”成吉思汗抚着她的手说道:“我很抱歉未能答应你最后一个请求你心里还在怪我吗?”

**公主知道他是指自己和镇国王子的婚事他这么说已经是有点悔意的了。**公主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眼泪不自禁地簌簌而下硬咽说道:“爹我任凭你的主意。”成吉思汗道:“你不必难过我死之后你的四哥拖雷一定会照顾你的。你让拖雷给你作主吧。”话中有话即是把**公主的婚姻交给拖雷处置了。

要知成吉思汗此际还得利用镇国王子的兵力所以他不能明说。但若将来时移势易镇国王子的利用价值若然消失这一宗女儿所不愿意的婚姻成吉思汗当然也就无须坚持。不过将来时势变得如何成吉思汗也是难料故此只能交给拖雷处置。他这几句话也即是向拖雷暗示:“倘若你将来还要利用镇国王子那就不能让妹子悔婚。”

**公主听懂父亲的话哭着叫道:“爹你不能死!”成吉思汗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明白了人总是要死的!我是相信全世界会变作蒙古人的牧场只对惜这一天我是看不见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是微弱一代天骄终于一瞑不视。

**公主号陶大哭察合会道:“你别哭乱了人心咱们还要商量大事呢。”当下王公、后妃、将领等人就在帐中开个临时会议商议如何给成吉思汗举丧以及攻金的军事行动是停止还是继续等等问题。在会中因利害关系的不同少不免又是一场争吵。

镇国王子虽然听不懂成吉思汗临终之际对**公主所说的那几句话的含意但亦隐隐感到“大事”不妙。一来拖雷与他一向不和如今由拖雷监国自是对他不利;二来成吉思汗一死按照蒙古的习俗虽然不必如汉人之守三年之孝但他与**公主的婚事至少也要搁到新的大汗继位之后了。他当然知道**公主不喜欢他婚事搁置下来越迟越是对他不利。

察合台悄悄地将镇国王子拉过一边说道:“金国迟早是咱们囊中之物依我之见你还是班师回国的好我若得继大统那时定能令你样样如意。”这几句话说得太明显了镇国王子再笨也听得懂他的意思。察合台是提出交换条件只要他帮忙察合台取得汗位察合台就可以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和**公主的婚事那当然也是不成问题的了。

镇国王子说道:“好这路军事是由我指挥的不管你们有无异议我是决意班师的了。”

察会台道:“是呀大汗一死将土自是无心打仗咱们也应该让他们回去给大汗送丧让他们表示对大汗的哀悼才对了。”

这个大帽子一压下来王公、大臣甚至连拖雷在内纵然有人不大同意也是不敢反对了。于是镇国王子带了他的随从武士立即走出金帐准备赶回六盘山前线下令班师。

此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了。且说杨婉一觉醒来未见**公主回来心中有点不安遂走出帐幕在附近的山边散步暗中察看金帐的动静。

不料她未盼到**公主却先碰见了从金帐匆匆赶出来的镇国王子。

镇国王子大事在身本来是没有注意她的但他的两个随从武土却注意到了杨婉这两个武土正是在杨婉行刺余一中那晚曾经和她交过手的。

杨婉虽然变了装束身材可是不能改变的。

从她的面貌轮廓也依稀可以看得出当晚那个刺客的影子。那两个武土疑心大起登时就上前喝问:“你是什么人了?”

杨婉很镇定地答道:“我是**公主的侍女!”

镇国王子本来不注意她的一听说是**公主的侍女不觉也注意起来了。

镇国王子一看是个侍女不觉也起了疑心说道:“**公主的侍女岂能用个汉人?我看你是冒充的吧?”

杨婉道:“**公主就在帐中不信你可以问她!”

镇国王子眯着眼睛笑道:“这雌儿倒是长得不错。”那两个武士道:“禀元帅这雌儿好像是那晚的刺客呢!”

杨婉心里慌但神色仍然不露说道:“我委实是**公主的侍女请元帅一问公主便知!”

镇国王子冷笑道:“你拿**来吓我么?嗯即使你当真是她的侍女又怎么样?我就不能治你的罪么?**她收容汉女先自不该!”说至此处蓦地脸孔一板喝道:“不必顾忌将她拿下!”

原来镇国王子因为受了**公主的冷淡正自心中有气;二来他又垂涎杨婉的姿色。故此正是巴不得有个藉口好把她掳走。

那两个武士一声“得令!”双双跃上黑衣武土先到一抓就向杨婉的琵琶骨抓下来。杨婉知道他的摔角功夫了得焉能容他抓着?当下一个盘龙绕步挥袖向那武土的面门拂去。只听得“嗤”的一声杨婉的衣袖给撕去了一截那武士的眼角也给衣袖拂中眼睛火辣辣地作痛不觉流出泪来。这一招狠辣的擒拿手也就给杨婉解了。

说时迟那时快黄衫武士跟着亦已扑到杨婉拔剑出鞘斥道:“你好大胆敢来欺我!看剑!”那武土道:“元帅有令管你是不是公主的侍女!”左手举起盾牌“铛”一声挡开了杨婉的剑右手的宝刀立即进招斫杨婉的足踝。镇国王子喝道:“不要伤她我要活的!”武士应道:“是!”刀锋上撩想要逼使杨婉弃剑。

哪知杨婉剑法奇诡莫测这武士即使全力对付只怕也是仅能周旋何况是有所顾忌临时变招。只见剑光闪处那武士“哎哟”一声倒跃三步。原来是左臂已着了一剑。幸亏他有盔甲护身不致受伤。但外衣划破护身的铜镜又碎了一块亦是吃惊不小!

黑衣武土与杨婉交了一招已经认出她的家数叫道:“不错这雌儿正是那晚的刺客!”当下揉了揉眼睛随即拔出月牙弯刀上前来助同伴。

镇国王子此时已知杨婉了得于是又再变更命令说道:“我准你们伤她只要不把她弄成残废!”

这两个武士乃是蒙古军中的一流好手本领甚是不弱。杨婉若是单打独斗可以胜得他们如今以一敌二却是不免稍处下风了。幸亏这两个武士因为奉命不可把她弄成残废因此虽然可以伤她也还多少有点颇忌。

杨婉情知久战下去必定吃亏情急之下也就顾不得惊动金帐的公主大臣了大声叫道:“公主、公主请你出来!有人欺负我呢!”

杨婉和那武士在山边恶斗距离成吉思汗的金帐约有三里之遥但因她是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将声音远远的送出去**公主坐在金帐之中仍是隐隐可闻。

此时金帐诸人要商量的事情大致也已得到协议了**公主隐隐听得杨婉的叫声吃了一惊对拖雷道:“四哥好像是我那侍女叫我我和你出去看看。”拖雷道:“好你先出去我随后就来。”拖雷因为窝阔台刚要和他说话是以需要稍迟片刻等窝阔台说完他才好走。

**公主匆匆赶到大怒斥道:“你们凭什么欺侮我的侍女!”

镇国王子冷笑道:“她有刺客嫌疑我是一军主帅岂能徇私轻放?”

**公主吃了一惊心道:“杨婉已经改了装怎的还是给他们看了出来?”但**公主一来侍着没有真凭实据给他们拿到二来她又有拖雷作她后盾因此心里虽然吃惊口气依然强硬喝道:“胡说八道那晚她一直在我身边焉能去作刺客!”

镇国王子冷笑道:“是和不是须得我亲自审讯方知。”

**公主变了面色斥道:“岂有此理我爹爹刚死你们就要欺负我了?我的命令你们胆敢不依你们眼中还有我没有?”

**公主用的是“你们”二字那两个武土焉得不惊心里俱是想道:“元帅与公主作对我们夹在当中这可犯不着!”于是不约而同的退过一边把眼望着镇国王子。

镇国王子暴跳如雷大怒喝道:“好你们不敢抓她待我来抓!”他一怒之下火气攻心也不想想杨婉的本领比他高明得多竟然不加思索地就跑上前去抓杨婉。

杨婉插剑归鞘一闪闪开。镇国王子不知对方乃是让他又再扑上前去双手合抱喝道:“看你往哪里逃!”

**公主冷笑道:“他要欺负你你和他打好了。有我在此不必怕他!”

杨婉正是要等**公主这句说话当下也就不再客气一个转身一掌挥出清清脆脆地打了镇国王子一记耳光。虽然还不算是施展杀手这一记耳光亦己着实打得不轻!

镇国王子半边面孔火辣辣作痛他自有生以来只有人家奉承他的几曾受过如此侮辱?暴怒之下哪里还顾得惜玉怜香拔出佩刀向杨婉就斫。

杨婉本来可以拔剑把他刺伤的却故意装作给他欺侮的样子拔足便逃。原来此时拖雷已经骑马赶来镇国王子背向金帐尚未知道。

镇国王子正在恶狠狠地舞刀追杀杨婉拖雷一见大怒拍马赶上镇国王子喝道:“是谁?”话犹未了拖雷唰的一鞭打下己是把镇国王子的宝刀打落。

镇国王子回头一看这才知道是拖雷打落他的宝刀。镇国王子又惊又怒可又不敢作。拖雷哼了一声说道:“勿里你身为元帅欺侮一个弱质女流羞也不羞?”

镇国王子给杨婉打了一巴掌脸上犹自火辣辣作痛但拖雷并不知道。镇国王子碍着面子正是有苦说不出来。

**公主“恶人先告状”叫道:“四哥你来得正好你给我评评这个道理。他诬赖我的侍女是刺客这岂不是荒天下之大唐!我的侍女怎会去行刺他?何况事情生那晚我这侍女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我身边。”

镇国王子忍住气辩道:“这是他们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公主唤那两个武士过来说道:“那晚你们看见的刺客是男是女?”

那两个武士道:“是个小子。”

**公主道:“那小子是丑是俊?”

那晚杨婉还是未曾抹掉化装的她的脸上涂有一种可以改换肤色的草汁虽然不是丑陋不堪也是甚为难看的了。那两个武士只好据实答道:“是个丑小子。”

**公主冷笑道:“着呀!我这侍女可是个美人儿呢!她又不是妖怪岂能变成个丑小子?”

那两个武士讪讪说道:“身材有点相似本领好像也差不多。”

**公主冷笑道:“身材相似的人多得很!本领高强的女子更不希罕我帐下的女兵哪一个不会武艺?”

拖雷道:“你们两个再仔细瞧瞧看还有什么可疑之处没有?”言下之意即是说身材相似不足为凭的了。

这两个武士已经知道拖雷站在公主一边连忙见风驶舵说道:“那天晚上下雨无月无星我们本来看得不大清楚。只怕认错了人也是有的请公主原谅。”

**公主冷笑道:“勿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镇国王子道:“是否刺客暂且不论但你收容汉女总是不该。”那两个武士不敢坚持镇国玉子的口风也就不由得软了几分。

拖雷道:“这个你倒是错怪**了你知道的只是以前的规矩汉人不可以作王子和公主的随从。但自大汗决定吞并中华之后这条规矩早已改了。我们要使汉人乐意为我们所用就不能对他们歧视。眼前就有个例子李希浩不是当你的副元帅吗?副元帅都可以用汉人何况侍女?”

镇国王子无言可对悻悻说道:“你是监国你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拖雷也不想令他太过难堪当下温言说道:“你是一军主帅如今正有大事待你去办这点小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如果这个汉女当真是有嫌疑的话我也会替你查个水落石出的。”

大汗没有选出之前“监国”就是蒙古的最高领镇国王子虽然跋扈也是不敢和他对抗心里想道:“不错。拖雷的话倒是提醒我了。待我班师回国帮助察合台坐上大汗的宝座那时何求不得?”这么一想也就不再闹了。

镇国王子和他的两个武土走开之后**公主说道:“婉妹你受委屈了。你回去换衣裳吧待会儿我再来看你。”

杨婉的衣裳被那武士撕裂了一幅打斗中又沾了不少尘士的确需要换过一件新衣当下杨婉多谢了明意公主回转那座给她专用的帐幕。

拖雷目送杨婉的背影待她走得远了方始笑道:“你这个侍女确是很有胆量。昨天她要拿我今天又敢得罪镇国王子。你是哪里找来的这个汉女?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公主道:“不是我找来的是她自己跑来的。”

拖雷道:“这我就不明白了她一个单身女子何以会跑到咱们军中?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何以你又会收留她呢?”

**公主缓缓说道:“就是闹刺客的那天晚上。她无路可走。我只好收留她了这你该明白了吧?”

拖雷吃了一惊说道:“难道她真的是刺客吗?”

**公主道:“不错。不过那天晚上她倒不是想去行刺这个丑八怪的。她要杀的人是余一中。”

拖雷道:“谁是余一中?”

明篙公主道:“就是冒名李希浩的那个家伙此事说来话长。”拖雷急于知道杨婉的事情打断**公主的话问道:“余一中的事慢慢再说这个汉女究竟是什么人?你肯收留她一定是早就相识的了。这段交情又是怎样攀上的?”

**公主微微一笑说道:“四哥你看上她了是么?但我劝你不必白费心机因为她早已是名花有主了!”

拖雷甚是尴尬说道:“别开玩笑我只不过想知道她的来历而已军中混进一个刺客这可不是当耍的啊。”

**公主道:“好吧你既然不是想打她的主意那我就告诉你吧她是李思南的未婚妻子名叫杨婉。”

拖雷吃了一惊说道:“她是李思南的未婚妻子?”

**公主微笑道:“不错。这你该明白了吧?李思南不也是你的‘安答’吗?”

拖雷大为惶惑说道:“李思南的未婚妻子为什么要来行刺咱们的副元帅?你、你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又为什么还是对她这样好呢?”

原来**公主虽然没有将心事明白的告诉拖雷但那日在肯特山上狩猎**公主和李思南亲热的情形却是瞒不过拖雷的眼睛。**公主为了袒护李思南不惜和镇国王子闹翻这也是他亲眼见到的。是以当地现在看到妹妹与“情敌”亲如姐妹就不禁颇感诧异了。

**公主笑道:“那么依你的想法我应该对她怎么样?”

拖雷讷讷说道:“我不知道。不过你现在对她这样好我却是很佩服你的!”

**公主叹了口气说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不瞒你说我也曾对这位杨姑娘有过妒忌的时候我还起过恶毒的念头想要拆散他们这对鸳鸯呢。但后来我想了又想他是汉人我今生是决不能和他成为夫妇的了何必做这样损人而不利己的事情?何况在他的心目之中也只有一个杨婉。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即使我能够凭仗我的势力将他们分开他的心也决不是属于我的最后我想通了我应该使我喜欢的人得到幸福!这就是为什么我收留这位杨姑娘的原因说实在话我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李思南啊!”

拖雷大力感动说道:“对三妹你真是女中丈夫。李思南知道了也一定很感激你的。”

**公主道:“四哥你又说错了。我并不是要他感激才这样做的。”

拖雷道:“我知道。但你不要他感激他也会感激你的。你这样做说不定还会帮了我的忙呢!”

**公主诧道:“为什么?”

拖雷笑道:“咱们现在虽是暂时罢兵将来总还是要并吞中原。李思南是汉人中的英杰他若能为我所用——”

原来拖雷虽然和李思南交了朋友但他这份友谊却并非全无私心的他多少有点想利用李思南的心意在内。他已决定了将来要剥夺镇国王子的兵权由他自己亲自领兵吞金灭宋。这就需要许多有本领的汉人相助了。

**公主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李思南倔强的脾气只怕他未必会为你所用!”

拖雷道:“这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公主道:“你是说怎样处置杨姑娘这件事情么?”

拖雷道:“不错她是行刺咱们副元帅的凶手此事今日虽然给咱们压下去了总不能一直压下去的!”

**公主道“那余一中其实也是该杀!”当下把余一中冒名顶替如何谋害李思南父子的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拖雷。

拖雷说道:“这家伙将来我是会杀地的不过现在却不能杀。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公主沉默不语拖雷只道她还不是怎么明白于是继续给她解释:“现在大汗之位未定看情势将是窝阔台和察合台之争。我倒无意于登上宝座只想取得兵权。三哥(窝阔台)做大汗对我们比较有利我是决意扶助他的了。但镇国王子却是察合台的人余一中是察合台的副手倘若你把一个曾经行刺过余一中的刺客带回和林恐怕、恐怕多少有点不便说不定还会给对方拿来作攻击咱们的藉口那时连三哥的大汗之位也要受到影响了。”

**公主叹口气道:“想不到你们之间的勾心斗用如此厉害!这么说我只能和杨婉分手了。”

拖雷道:“是呀。她是李思南的未婚妻子她也应该回去找她的丈夫。你总不能一直将她留在身旁。她走了之后别人要查这件案子也就无从查起了。”

**公主道:“他们不会更加怀疑么?”

拖雷笑道:“你不会谎称她在行军之中意外死亡么?别人纵有怀疑拿不到人证也是难奈你何。何况三个月之后就是三哥做大汗了。那时大局已定我杀余一中都可以这个小小的案子还有谁敢重翻?”

**公主道:“我本来舍不得和她分手的但听你这么说于公于私还是让她走了的好。但却怎样将她送走呢?”

拖雷道:“我现在身为监国要放走一个人还不容易!你叫她换了男装出来见我。”

且说杨婉在帐中换了衣裳正自忐忑不安**公主进来说道:“杨姐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爹爹已经死了!”

杨婉已经知道成吉思汗病势沉重所以并不感觉意外。但她是个聪明人见**公主如此郑重地告诉她当然想得到这会关系自己的出处当下安慰了**公主几句说道:“那么公主是不是要回转和林?”

**公主道:“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为难我本来答应要送你回去的现在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杨婉道:“多蒙公主荫庇此恩感激不尽。如今公主要回和林我自是不便跟随请公主许我回国。”

**公主道:“你我相交一场情如姐妹说心里话我实在舍不得你走。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也不便耽误你的青春。但愿你一回去很快就找着你的李郎。”

杨婉心里想道:“其实公主也是个苦命的人看来她对南哥还是念念不忘只可惜我却是爱莫能助。”当下谢过了**公主问道:“公主几时回转和林?”

**公主道:“就在今天。”杨婉道:“那么我——”**公主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早已替你安排好了。”

这座帐幕本来是留给**公主和她的侍女专用的**公主在半个月前就准备来伴她的父亲养病困此帐中用具应有尽有公主的一部分衣物也是早就搬来了的。

**公主打开一个衣柜说道:“你单独回去可得再换过衣裳。”杨婉本来有一套阿盖送她的衣服但这套衣服已经破烂而且也没有带来。杨婉正自担心穿着公主侍女的服饰不便走路此时见**拿出一套男子的衣裳不觉喜出望外说道:“公主你怎么早就准备好了?你知道我今天要走的么?”

**公主笑道:“我也常常喜欢扮作男子的不过你没有见过罢了。这是我的猎装你试试合不合身?”

**公主和她的身材差不多杨婉一试之下正好合适。**公主又解下她的佩剑说道:“我知道你是使剑的这把剑你也拿去吧。”

这是一把百炼精钢的宝剑剑柄镂金刻玉名贵非常。杨婉吃了一惊说道:“我怎能接受公主这样贵重的礼物?”

**公主道:“你我的交情难道不比这礼物更贵重吗?你若是推辞那就是看不起我。”杨婉感她情意真挚只好收下。

**公主道:“好了现在咱们可以去见拖雷了。”

杨婉有点惴惴不安说道:“还要见拖雷么?”

**公主道:“这次镇国王子班师回国你在路上可能遇上我们的官兵是比较少了。不过也还是有准备的好。拖雷现在是监国他可以给你方便。你的事我已经告诉了他他愿意帮你的忙。他和李恩南也是很要好的朋友你尽可以放心。”

二人走出帐幕只见拖雷已在外面等候。

拖雷拿出一技令箭说:“这是刻有我名字的令箭有人问你你说是我派你到南朝去作细作好了相信没有人敢为难你的。”

杨婉正待接过令箭只听得拖雷又在说道:“你回去见了思南请代我向他致意。目前我们虽然暂时停止干戈将来总还是要问鼎中原的。我已决定了由我自己统率师旅饮马黄河说不定我们将来还有相见之日。”

杨婉猛然一省心里想道:“拖雷和**公主不同他是蒙古的监国将来他若统兵进犯中原他就是我的敌人了。我岂可如此糊涂轻易接受他的恩惠?”

想至此处杨婉连忙把本来想接令箭的手一推说道:“请恕民女不识抬举这令箭还是请王子收回去吧。”

拖雷大感意外眉头一皱说道:“这却为何?”

杨婉道:“我若受了王子如此大恩只怕我和李思南今生都是难以报答!”

拖雷哈哈笑道:“我和李思南是交换过‘哈达’的‘安答’你就等于是我的嫂子一般。我帮忙你是应该的岂有望你报答之理。”

杨婉道:“话虽如此但我们汉人的规矩受了人家的恩惠就等于欠了债一般债总是要还了才能心安。因此王子虽然不望报答我却是不能厚颜领受。”

拖雷眉头皱得更深半晌忽地说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了。好那我就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咱们公私分开我给你令箭这是私谊。将来若是为了国家大事你们夫妇要在沙场与我相见我也不怪你们!这你总可接受了吧?”拖雷的话是这样说心里却还是想用恩来宠络李思南和杨婉的。

杨婉正色说道:“公谊私情有时也很难分得清楚王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因为我不能令李思南为难!”

**公主见杨婉执意不肯接受对她倒是不禁多了一重敬佩当下说道:“我们的大军从六盘山撤退回国固原北面我们并无驻军。你从这条路走风险较少倘若有甚意外你叫他们把你带来见我。”

杨婉道:“多谢公主指点!”当下跨上**么主送给她的坐骑互道珍重便即挥手告别。

拖雷目送杨婉一人骑马绝尘而去摇了摇头脸色甚是难看。

**公主道:“四哥你不是怪她不识抬举吧?我倒是觉得她很难得呢。”

拖雷道:“不错的确很是难得但也正是因此却使我寝食难安了!”

**公主“噗嗤”一笑说道:“你是怕她路上出事?那也不用这样严重搅到寝食难安呀?这恐怕不是完全为了李思南的缘故了吧?”

拖雷怫然不悦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么主见哥哥说得如此郑重吃了一惊改容问道:“然则又是为何?”

拖雷道:“你想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也能有这样的骨气这还不可怕吗!”

**公主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是怕将来征服不了汉人?”

拖雷道:“不错。我一向听得汉人讲究‘气节’二字说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三妹你读过汉人的书这几句话你懂么?”

**公主点了点头说道:“以前教我汉书的先生曾经给我讲解过。”

拖雷接下去说道:“好那我就不必给你解释了。但我过去虽然知道汉人讲究气节心里总是不大相信我想哪里能有这样的完人呢?我一手拿着刀剑一手拿着官职金银谁人在我面前的还不低头?现在我见了这位杨姑娘我才知道的确有这样的人更可怕的是她还是个弱质女流呢。”

**公主道:“汉人未必人人像她这样不是也有余一中这样的对咱们卑躯屈膝的大男人么?”

拖雷道:“怕的是像余一中这样的人只是极少数大多数的汉人倘若像这位杨姑娘一样咱们将来就是占了汉人的地方只怕也是不能长久。”

**公主笑道:“那就不必去打汉人的地方好了。”

拖雷道:“爹爹的遗嘱你我岂能违背?”

**公主道:“爹爹已经死了你遵命也好违背也好反正他都是不会知道的了。”

拖雷皱起眉头说道:“你这是不懂事的孩子话!我若不去打汉人的地方焉能掌握兵权。我掌握不了兵权不但是我要给二哥杀掉连你也没有保障!”

**公主默然不语。遥望远方杨婉早已走得不见了但在她走过的那条路上马蹄溅起的尘土还在飞扬。

**公主心里想道:“别人都羡慕我身为公主我倒是羡慕杨婉。她虽然也是父母双亡但还有一个李思南我却是连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她可以海阔天空任意飞翔我却像是困在金丝笼里的鸟儿不能自主。唉杨姐姐实在比我幸福得多但愿她在路上不要出事才好。”

**公主的祝福没有落空杨婉果然是一路平安没有出事。她依照**公主的指点从固原之北绕过六盘山一个蒙主兵也没遇上。

**公主在挂念她她则在挂念李思南。“南哥不知已经逃了出来没有?人海茫茫却到哪里寻找他呢?”杨婉心想。正是:

人海茫茫何处觅?为君一日九回肠。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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