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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睿才回到车里,手机便响了起来,不想接,却响了足足五次,才一滑开接听,却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吼着:“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奶奶电话也敢不接了是吧,你是不是盼着我这把老骨头烧成灰,就再也不用听到我这个老婆子的声音了?”
“奶奶。”江睿本能的坐直了身,听着老太太这样说,突然间觉得罪孽深重,江宅的坐机,他以为是江来源打来的。

“你还舍得叫我一声奶奶,我跟你说,老太婆要死了,你要不要回来烧柱香!”

江睿心疼:“奶奶,别乱说。”

“回不回来!你就回答老婆子。”

江睿无奈的叹了一声:“回。”

电话那头声音突然温和了,带了几分讨好:“今天几点啊?”

“今天?”老太太这时间观念会不会太强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凶了起来,还有“笃笃笃”的声音,江睿知道,老太太在狠狠的用拐杖敲着放电话的木台呢。“不然你以为是哪天,六点,开饭时候见不到你,我老婆子进棺材也不会让江家人打个电话给你,一把灰洒了就算了!”

“啪”一声,江睿眉头跳了一下,老太太又摔电话了。

江睿握着手机,舔了舔薄唇,皱眉,六点?

接通向晚的手机,那边的声音并没有带着昨天晚上初见她时的抵触,问他:“怎么了?”

称呼都省了,呵,越来越不见外了,这样很好:“向向,晚上我要回趟家,你可不可以先请假早点下班,我们早点吃饭,然后我再回家。或者我们一起少吃点,等我从家里出来,我们再去吃点别的?”

向晚那头愣了一下,语气温和下来:“睿哥哥,你先回家吧,我跟小铃当一起吃也可以的。你不用管我。”

江睿情不自禁的轻笑了起来:“那你跟小铃当一起吃吧,去吃顿大餐,算我请的,好不好?”

“呵呵,好。”

“吃好饭,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嗯。”

向晚挂下电话的时候,嘴角竟是不自觉的勾了起来,心里有一股不太好压抑的小兴奋噼里啪啦的跳跃着。

东部的城市夏季的五点半夕阳就快要消失了,江睿的车拐进了乌锦巷,一排的红砖墙,几乎每个院里都会伸出几棵果树,要么桃,李,杏,还有柚子,核桃什么的。

这一排过去,路边随时都可以看见一两部军区牌照的车,每个院里都有警卫,这一排大院里住的人,全是些革命老同志,不是曾经的将军就是司令首长或者政委什么的。

但是后代未必都是从政,从商的也很多。

红门,说得大致这一排的人。

家里分支不算复杂,爷爷一共两个儿子,大伯江来庆和他的父亲江来源,大伯的两个儿子,一个从政,一个搞软件。江来源两个儿子,一个从商,一个读书。

老爷子总说,这家里阳气太重,只有奶奶一个女人,如果不赶紧把媳妇娶回去,怕是江家大院要着火了了。老爷子脾气硬,不如老太太矫情,他不做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每次说起这些事来的时候都是很严肃。

警卫员见江睿开车过来,便过来热情的打招呼,让他先进屋,帮他把车停好。

一进院子里,就感觉比外面凉快,院子边上种了好几棵树。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个务实的人,别的官太太捣弄花草的时候,她就种果树,她说,光开花不结果有什么意思,你们开花的时候我的树也开花,等你们的花谢了,我树上的果子可结出来了,到时候橙子黄了,桔子红了,柚子也香了,那也是一道风景,还能吃。花谢了也不遗憾。

这一思想工作做得好啊,普及到每个院里,这一整排乌锦巷的官太太都种起了果树,等到江睿出生的时候,哪个季节都有果子吃,而且每个院里的果子大家送来送去,都不用买了。

“臭小子!!”76岁的瘦小却精神的老太太站在里院的大厅门口,手里的拐杖直捣着地上的青石砖,带着薄怒的声音,看着江睿的眼神却是温柔而慈爱。

“奶奶。”江睿柔声一唤快步朝大厅门口走,老太太眉眼弯弯,小脚走起路来那是精神得很。

江睿把老太太搂在怀里,瘦瘦小小的一把骨头,背却是挺得很直,头发黑黑的,老太太极爱美,专门让江来源带她去染的,说是要让黑头发飘起来。

江睿一路搂着老太太很亲热,关心一大堆东西,老太太一通埋怨,然后又是笑,一口白亮亮的假牙很显眼。

一楼正厅里大大的圆桌上,没几个人,江智前几天入了西臧,手机关机,大伯和江钊都在部队,只有江来源和江锋在。

江睿和江来源不说话,父子这两年来跟仇人似的。

江睿和江锋关系不错,江锋是做软件的,他并不像别的软件工程师那么呆板,本来想在耳朵上打个耳钉的,被老爷子知道后,严令阻止了。头发是时尚的板寸,身高186,打扮前卫,帅气,女人缘好。

江锋一边吃饭,一边痞痞的挑着眉:“大公子,总算肯回家了,看来还是奶奶有办法,我老早跟她说叫她用这招,她不肯,还说太影响形象,今天还不是用了。没原则啊。”

说完瞥了一眼坐在老爷子旁边的老太太,后者瞪了他一眼后,尴尬的喝茶。

江睿笑了,怪不得这么久老太太电话里气势比平时强了起码一倍:“疯子,你这脑袋除了搞电脑软件,还能搞点人脑软件嘛!”

江锋得意了:“研究人脑我是不如你,但是研究你的脑,我还是有点信心的,毕竟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知道你怕什么。哈哈!”

老太太咳了两声:“吃饭吃饭。”

话题每每是江睿说的时候江来源便收声,江来源说的时候江睿便收声,这饭吃得很尴尬,佣人收拾干净后,终于把话题落到了正事上。

老太太拿出一叠报纸和杂志放到桌上,继续在饭桌上开起了家族会议,问:“睿睿啊,你说说,你爸爸当年争气,在你大伯之前就娶了媳妇,生了你,你便拣了个便宜,当了江家老大,你大伯要是早两年结婚,那江家老大的位置,怎么也是钊钊的。”

江睿不住的点头,像个孩子一样顺从老太太,这也不是他愿意的,谁愿意当江家老大啊,地位越高责任越大,依老太太说话的架式,多半跟江来源当年争气结婚生他有关。

是叫他子承父业吗?

老太太您真是太含蓄了。

江睿偏头看着老太太:“奶奶,若不然把江钊叫回来,咱们去把户口本和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换上一换?”

老太太立即挺直了背:“那怎么能换?那不是欺骗国家,欺骗人民吗?这样做不道德,不可以这样,做人要正直,不能搞这些阳奉阴违的事情。我们江家的人绝不能做这种败坏门风的事,说出去,别人怎么说咱们江家?还有……”

江锋立即倒了杯水递给老太太:“奶奶,喝口水再说,我怕您说得渴了。”

老爷子脸色一变,拍了桌子:“小兔崽子,你是说你奶奶话多吗?我打折你的腿!”

江锋嬉皮笑脸的缩了缩脖子,站在老太太旁边,深深的鞠躬作了个揖:“呀,不好意思老爷子,得罪您夫人了,小的给二老赔罪了。”

“皮!”老太太合不陇嘴,假牙雪亮,眼睛笑眯了,一巴掌轻轻的拍到了江锋的背上:“过去,老实坐着,要不然你就给奶奶带个孙媳妇回来。”江锋赶紧走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老太太眼睛放光:“睿睿啊,这是哪家的姑娘啊?”说着把杂志报纸往江睿面前一推,“她父母是做什么?我光看这样子还不错,有福相,这屁股一看就是生儿子的,如果家世不错,你改天带回来吃个饭?”

江睿一早知道这饭肯定吃得是凶多吉少,家里这两年谁也不敢问他找女朋友的事,这报纸都多少天了,终于憋不住了?

想着老太太说的话,他就忍不住想笑:“奶奶,那照片似乎看不太清面相吧?如果不是认识的人,一般不太会认出这姑娘的样子,还有你以前不是说屁股大的生儿子吗?她很瘦,屁股并不大,怎么看也是个生女儿的。”

老太太似乎被打击了一下自尊心,哼了一声:“面相看的是感觉,又不需要很清楚,你看看,你喂她吃包子那照片,拍得真不错,你看看姑娘这小嘴笑得多甜啊,你看看你这眼睛多自然啊,那些个影楼里的写真也拍不到这么温馨。”

老太太走到江睿旁边,把杂志推得离他更近了,江睿看了看,还真是,这张喂包子的照片的确拍得不错,拍得很专业。然后二人开始对每张照片评头论足,江睿点头,说老太太点评到位,中肯。

“她屁股不大吗?”老太太一问出来,对面的江锋就“噗”了一声,被老爷子一计狠戾的眸光瞪了回去。江锋埋头闷笑。

“嗯。”江睿很认真的点头。

“那没关系,第一胎,生个女儿先。”

江睿拉起老太太皱巴巴的手,温柔的在手背上安抚,柔声问道:“国家不是贯彻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吗?作为红门之后,奶奶,您的意思是还想让我再生二胎?那不是跟国家的政策相悖吗?咱们江家怎么能干这样的事,这样说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江家?”

江锋靠在后背上,挑眉瘪嘴,朝江睿竖起了大拇指,被精明的老太太精明的目光逮了个正着,手里的拐杖二话不说的就招呼了过去。

老太太生气了,坐下来:“行行,你生女儿先,生儿子的事情,其他几个弟弟总有一个可以。咱们家阳气太重,也该生个女儿出来压压这火气了。”

江睿觉得老太太有点不太好唬弄:“奶奶,我跟你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生小孩,觉得太影响二人世界,好多人都丁克。”

一直沉默的老爷子终于憋不住了,跳了起来,一巴掌比刚才还重的拍在结实的圆桌上,圆桌面颤了颤,老爷子打过仗,身子健,声音铿锵有力:“你敢给老子丁克试试,老子死之前,你敢不给老子生一个出来,老子闭眼前就叫人去派出所给你改姓!”

“哈哈!”江睿笑着站起来,揉着老太太的肩膀,讨好的说:“奶奶,您看爷爷,他不听您的话了,刚才您还说什么来着,咱们江家不能干那事。改户口本上的信息,那是阳奉阴违,做给谁看呢。”

老太太个子小小的,衬得江睿像个巨人一样,一巴掌拍到江睿的屁股上,那动作怎么看怎么别扭,又退了几步,拐杖拎起来就往江睿心口戳去,戳得江睿扶着桌沿笑得直躲。

老太太笑骂:“叫你跟老头子顶嘴!你爷爷说得对,孩子必须生,我跟你说,那丫头你不带到家里来,明天我就让你大伯用军区的系统查出那个姑娘,弄到家里来吃饭。你别当我不知道,这些年跟你上头条的,有几个不是光鲜漂亮的,哪有这么狼狈还被你抱来抱去的。江睿,你想骗老婆子,怕是只有等老婆子我化成灰了才有机会,别忘了,你爷爷当年打仗的时候,我可是干过女侦察兵的,眼睛清亮着呢。”

江睿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坐在那里的江来源,看来他也知道。换了是以前,回来报纸就往脸上砸了,现在倒是知道收敛了。

“这事我知道了,我跟她商量一下。”江睿浅笑着。

谈话中途,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这丫头还没吃完吗?低头发了个短信出去,十分钟都没回一条。便拨了个电话过去,关机了。小铃当的电话拨过去,也关机了?

他隐隐的觉得有哪里不对。

八点半,江睿起身准备离开。

江来源开口:“难得回来一次,在家睡吧。柳妈一知道你要回来,把你房间的床单被套都换了。”声音里透着一丝隐忍的关怀。

江来源套着简单的翻领T恤,下身休闲裤,说话的时候眉头皱着,很深的川字纹,眸光里没有了两年前的锐利,岁月不饶人。

江睿愣了一愣:“不用了,晚上约了客户。”声音里透着疏离。

老爷子和老太太默契的没有出声。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来电的名字,江睿烦闷的解了颗衬衣扣,习惯性的去拉领带,才发现今天因为没有没打领带,手放下插-进裤袋里,朝门外走去。

黑着一张俊脸接起电话,声音很不友好,带着重重训斥:“跑哪去了,打你电话怎么不接?你这个小白眼狼,现在几点了?”

向晚叹了声气:“我们业务部晚上又开会了,哎,班还没下就关机了。”

江睿一肚子火:“哈!我真是小瞧你了,你倒是会编嘛,不用吃晚饭吗?你开会不用上厕所的吗?”荒谬嘛。

“我又没骗你,晚上吃的方便面,吃不下,肚子好饿。”

江睿听着向晚有些委屈的声音,熄了火气:“那你等我,我去接你。”

肩头被重重的一拍,偏头看见的是江锋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哥,你知道不知道你刚才接电话的样子多像二十岁的小伙子正在跟恋爱中女朋友无理取闹的发脾气啊。这个是不是那个导致你激发了二十岁小伙子的神经为她打架那个人啊?”

“疯子,你讲笑话的水平越来越低了。”江睿觉得江锋太好笑了,居然用无理取闹来形容他。

江锋很铁的去勾搭着江睿的肩膀,“哥,那段视频我反复看过好几次,那妞穿的是我们23楼耀星的统一职业女装。跟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是一个公司的。”

“疯子,你想说什么?”

江锋收了那副吊二郎当的样子,很认真的说:“哥,我是想跟你说,一个公司的小职员,很有可能家世不怎么样,奶奶现在是说得起劲,叫你带回来,结婚生孩子,但你说咱们这一排大院子弟,谁家不讲究个门当户对。万一知道人家姑娘没什么背景又不同意的话,你说这样对女孩子来说会不会不太好,万一人家自尊心强的话?”

江睿勾了嘴角,门当户对?说他和向晚吗?他们之间扯得上门当户对上去?这都什么跟什么?门当户对说得是谈婚论嫁,他们还没走到那一步。

推了一把江锋的肩头,江锋笑着退了两步。

江睿大步朝大厅走去,一家人早早都聚在了门口等着江睿,江睿匆匆跟家人道别,江来源几次欲言又止,面对江睿的冷漠,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江睿转身,老太太叫住了他,上前拉着他的手:“等等 ,睿睿啊,刚才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啊?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啊?睿睿啊,你跟奶奶说说,那姑娘喜欢吃什么,我让小柳做。”

“奶奶,您想太多了,我压根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我连她父母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您别误会。”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没事没事,等下见到了好好问问,好好了解一下,你不方便查,你爸爸和你大伯都可以帮着查,很容易的,查清楚点好。”

江睿觉得这奶奶真是含蓄啊,等下好好问问?她怎么知道他等下要去见谁?眼光里却是像对孩子一样的宠爱神情,弯着颀长高大的身躯,捧着老太太的脸:“奶奶,我有件事得跟您说清楚,不管这女孩子会不会跟我有关系,我都不希望家里的人去查她,我若想了解,自己会动手。”

老太太看了一眼江来源,不再坚持:“那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看看?”

江睿无奈:“奶奶,我才28岁,现在三十多岁结婚的男人多的是,我还太年轻了。”

“年轻什么啊?我28岁的时候你大伯都8岁了,你爸爸4岁了。你爸爸28岁的时候你也都四岁了。我48岁就当奶奶了,现在都76岁了还没有看到你当爸爸。”

老太太越说越急,拐杖“笃笃”的地上戳了好几下:“你说说,你都28岁了,结婚证都没给我领一本回来,那孩子得10个月才生得出来,一晃一年就过去了,你总要让我有点着落啊,谁叫你是江家老大?你不做个表率出来,后面一个个的都跟你学,是不是想成心气死我这个老婆子?”

江睿看了一眼老爷子,狡黠的说:“奶奶,以后别总是听其他人的,人家把您把枪使呢,看看爷爷,一句话都不讲,您这样说下去,不怕得罪我啊?”

老爷子稳健的步伐两步上前,站在老太太身侧,直当当的盯着江睿,威严无比:“得罪你?老子宰了你都敢!”

“哥!革命道路任重而道远啊!”江锋站在院子里的果树下,展开双臂朝江睿笑,院门口有两盏夜灯,再加上大厅里明亮的光线射出来,居然可以把夜里的人照得阳光灿烂。

江睿哭笑不得,江锋这个叛徒,这个时候半句话也不帮他说。转脸看着老爷子,嬉皮笑脸的说:“爷爷,那您什么时候想宰我的时候打个电话,我一定赶到,先宰哪儿,您一句话。”

老爷子一见孙子这副样子,哪里还吼得出来,怒火也慢慢灭了,面容也温和起来:“睿睿,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了,我们也管不了你,你外公留给你的雪园比江家宅子大,不稀罕回爷爷这小院里来,爷爷理解,但是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有些事该翻过去就翻过去了,说到底逃不过血浓于水,是不是?”

江睿看了一眼江来源,深呼吸后又看着老爷子,笑了笑:“爷爷,说什么呢,今天有点事,不然今天就住这里了,改天我回来陪您和奶奶。”

老爷子点头:“嗯,干嘛老住着酒店,你自己有宅子,回你自己宅子去住,说起来也是有身份的人,也要注意点影响。”

“我知道,只是这次回来是公事,在酒店方便些,客户可以约在楼下就见了,要是住在雪园,见个客户我还得出一趟门,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什么人都去我家谈公事,嫌累。”

老爷子脊背笔直,都七十七的人了,每一个动作都很有力,示意江睿往外去,江睿转身,老爷子拍了拍江睿的背,他老了,江睿比他高很多,但是他的威信依旧是这个家里无人可及的。

老爷子像朋友一样跟江睿谈话:“你总有你的道理,那丫头的事,爷爷向你保证,不会去查她的底,既然这事情大家已经提出来了,你就好好的查一下,依爷爷的看法是,根本不用着急你结婚的事,江家的媳妇,肯定是要好好的慢慢的选的。你奶奶却不同意,较上劲了,不管这个女孩子什么家世都要带回来看看,你知道的,她是年纪大了,着急。但我始终觉得还是你自己查清楚点再说,江家门第不比一般的名门,这各中厉害,你是知道的。”

“我懂。”江睿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所以,这事情就先安抚你奶奶,先应着,如果不合适,你自己想办法把这事给圆过去。”

江睿点头:“好。”

走到院中,老爷子支开了江锋,和江睿对立而站,两个笔挺的身影,同样的流露出高贵的气质,老爷子的气势一点也不因年纪大而逊色,倒是此时江睿孝顺的姿态在让他披上重重儒雅气质。

老爷子先开口:“睿睿,你从小做事就稳重,爷爷当年让你去参军,其实是想让你从政,但你一直是人在曹营心在汉,非要跟你妈妈学经商,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爷爷没意见,但是江家是红门旺族,花边新闻注意些,我是退下来了,但是你大伯,你爸爸和刘钊都还在这条道上走着,家里的事,始终有些影响。”

江睿笑:“爷爷,您知道那些新闻都是些应酬,记者捕风捉影。”

老爷子点头,望着高出他许多的江睿,神色凝重:“苏苓的事,当年你爸爸那么做,有他的道理,他也是为了你好,你也知道那姑娘不是一般人家拴得住的,说到底,你爸爸的出发点没有错,虽然结果坏了些。”

江睿知道这家里个个都是精明的,老太太是明着精明,老爷子是骨子里精明。

他想要去车里点一根烟,可又想着是在老爷子面前,只能站在原地,沉着声,心情也沉着:“爷爷,苏苓的事,我介怀的是江来源那种强势且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的干预。”

江睿沉默了一阵,转身看着大门左侧的夜灯:“其实那时候苏苓的事情我已经很清楚,根本不需要他插手我自己也会处理,即便是普通朋友,他也没有资格那么做。更何况,苏苓跟过我。”

老爷子点头:“这事情,我是支持你的,一个男人该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也该有自己的肚量和担当。所以这两年我没有在你面前替来源说过任何话,他也认识到那件事的确是伤害了你们父子之间的情意,便处处做出让步,你妈妈走后,他一个人不容易,那几年也是雷厉风行,你给他甩了两年的脸子了,也够了,你就放下吧。”

老爷子的话,江睿不是没想过,只是有时候脸子甩惯了,一时半会拣不起来,老爷子见江睿犹豫,又说:“父子哪有隔夜仇,来源要在家休养一年,你知道吗?”

“嗯?这么久?”

“嗯,肝损伤。”

江睿心里咯噔一跳,多严重的肝损伤,才会休养一年?眉头不自然的皱着,呼吸有些艰涩,又转身看了一眼站在大厅门口扶着老太太的父亲。老了太多了,他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了,江来源两鬓的头发,有些发灰了。

老爷子难得做了亲密之举,伸出皱纹密布的手,抬脸去摸了摸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孙子的头,然后又把手放下,眸色黯淡,声音有些微哑的颤抖:“你爸爸52了,前两年看着还像四十多岁,又精神又帅。你看看他这两年都憔悴成什么样了?睿睿,你是我的长孙,从小到大虽然我管你极严厉,其实是最偏心你的。可是睿睿,来源也是我的亲儿子,我心疼他,你也心疼心疼爷爷,别跟他闹了,为了一个已经不跟你相干的女人,不值当。你妈妈那么爱他,也不希望你这样对他的。”

“爷爷这辈子打打杀杀过来,就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平平安安的,哪天运气好,来个四世同堂,若是天不遂人愿活不了那么久,死之前,你们几个能解了心结,我也知足了。”

江睿吐了口气,半晌伸臂抱住了老爷子,声音有些低哑:“爷爷,我去跟爸爸道个别,就说改天回来大家一起吃饭。”

老爷子笑得眼里泪花闪烁,不停的说:“好好好。”

沈耀和向晚出了办公楼,向晚的手机便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沈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接起:“喂。”

“沈耀怎么老是跟你一起下班的??”

向晚听到江睿的质问,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一眼,心慌啊:“他说我一个人,送我回去。”

“之前不是说好,我去接你的吗?你不懂回绝他吗?”

“人家也是好心,我是想回去再给你打电话嘛。”

“你就说小铃当来接你了,不用他送,若不然我直接过去,你到时候可别怨恨我。”

向晚觉得头顶四方到处是电子眼,江睿的车子影都没见着呢,怎么就知道她跟沈耀在一起呢?臭人!“好了好了,你别折腾了,我去跟他说。”

江睿载着向晚离去的时候,一辆黄色的Lamborghini慢慢的又从路口转了回来,看着黑色的辉腾绝尘而去的情景,沈耀嘴角勾起一道自嘲的弧光。

他是被向晚赶走的,说是宁默来接,他自然是不信的,宁默的电话,用得着那么偷偷摸摸的吗?她上江睿车子的时候那表情他是看见的,不怎么高兴。

其实他觉得向晚不怎么适合做业务,可叫她做冲咖啡的工作她都要问多少工资,想必是需要钱的。

大客户不比一两百万的小系统,小系统基本都是客户找上门来的,谈起来也容易,需要花费的精力也不多,也不用太担心漂亮小姑娘是不是会被人占便宜。

但大单子就不一样了,客户都不那么好应酬,时间和精力的消耗都是巨大的,向晚这样的女孩子,会越接触越觉得可爱,不单单是说她长得漂亮,而是性子。

应酬男客户,时间一长肯定就会出问题,所以他才刻意的把景明盛世的业务介绍给她去负责,并且是有意拉些女客户给她,景明的业务其实不用业务代表也是耀星的,景姨可是他的亲小姨啊,这单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根本不需要业务代表,不过是想挑她赚点钱,又安全。

她再次提出不想跟MC的单子,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他知道的,江睿对她动了心思,向晚要躲。如果是真的,耀星这笔钱是必定能赚到的。

他明明猜到的,如果江睿想对向晚下手肯定会签向晚的合同,可是才有的胜利的喜悦在看到向晚扎着头发,小唇微肿的进了包间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失算,那时候才意识到,他分明就是想把她调开,不想让她再接触江睿。

可江睿的手下得太快。

原来很多事,一夜之间都会变。

江睿一手开车,一手伸手揉了揉向晚的脑袋:“想吃点什么?”

向晚饿焉掉了:“我想吃面。”

“喜欢吃面?”

“简单又方便。”

“真是不会享福的丫头,我带你去吃高汤面。我跟江智小的时候就喜欢去那里吃,都开了二十来年了。店铺是大了些,还是那个阿姨,没请多少帮工,汤料还是她自己做,我前段时间还去吃过,味道没变。”

向晚呶起了嘴,打趣道:“你还大公子呢,请小情人吃饭总是去些小馆子,真是会省钱。”她觉得自己真是矫情啊,明明自己说要吃面的。可是忍不住想和他斗两句嘴,因为她觉得自己被他占了很多便宜,不在嘴巴上占点便宜回来,她不甘心。

江睿一脚刹车踩下,向晚惯性前倾,吓了一跳,惊呼:“你干什么啊?!”还好现在没多少车了,要是大白天,不得追尾了吗?赶紧抬手把车里红色三角形按扭摁下去,让后面的车灯跳了起来。

江睿忽略了向晚的动作,沉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向晚扑哧笑了一声:“怎么了,说你小气,开玩笑呢,你不是吧?我就是说你会省钱,说着玩的。别生气了,我可惹不起你,带我去吃面吧。”

“我说你前面说的。”

“前面?”向晚想了一想,脸色也越来越尴尬,低下头。

江睿呼了口气,伸手捏起向晚的下巴让她看着他:“你把自己定位在我的情人上?我一个二十八岁年轻有为的未婚男士居然要找情人?你小说看多了吧?”见向晚不看他,干脆松了手,双手握着方向盘,看着车外的夜景:“向晚,若是情人,我是不是应该支付你一笔钱,做为你的酬劳?这个数字,由我来定,还是由你来说。”

向晚蓦地抬起头紧紧的看着江睿,觉得车里呼吸的空气很紧张,吸也吸不上气,有一股酸刺的气流直直的从鼻腔里往眼睛里钻,他,他居然这样说。握着包包带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赶紧伸手去拉车门,她不要跟他在一起,不要。

“向晚!”江睿重重的喊了一声,一把拖住向晚的臂:“你要跑吗?”

向晚已经有些抑止不住的想要哭,只敢看着窗外,江睿又扯了她一把,才让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可她依旧低着头,不去看他。

“为什么你每次可以说些伤人的话,我却不能说?向晚,我承认,得到你的方式有些极端,但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很合适吗?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只要不想着那天发生的事,还是很快乐的,我们相处一直很愉快,不是吗?我没有把你定位在那种女人的身份上,你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我在乎你看重的自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他甚至想要给她一笔钱,不想让她继续再做业务了,但他却不知道找个什么由头给,这个事情让他非常苦恼,他还专门出面去叫沈耀把提成算给她,为的不过就是能够解决她的需要,也不希望她把自己和他想成那种关系。结果她还是那样想。

向晚委屈的撅着嘴,江睿不忍心继续训斥下去,双手捧着她的脸,就在那张小嘴上咬了一口,向晚疼得“嘶”的叫了一声,江睿又轻轻的在她嘴上亲了一口:“若以后你的小嘴还要这么坏的乱说话,我会咬得更重。”

江睿的食指,在向晚的左胸轻轻的点了点:“这儿,还难受吗?”

向晚低着头摇头。

“不闹了,去吃面。”

江睿边开车边笑,向晚情绪平稳后,歪着头看他,“笑什么?”

江睿只管自己笑,也不回答向晚,他笑是因为看到向晚那时候的委屈相,她开始在意他了,在意他说的话的含义。

向晚觉得江睿每次带她吃饭地方都是又便宜又好吃的地方,将近两百方的面馆里已经夜里快十点了还是那么多人,等了好一阵才空出来一张桌子。

服务员很快把桌子收拾干净,地上也收拾干净了,并不像有些面馆生意很好但看起来卫生条件很差。

向晚点了排骨面,可是上面的时候,服务员给江睿也端了一碗牛腩面,红红的辣椒油飘在上面,显得她的排骨面太清淡了,不过这也没办法,她不吃辣。

向晚看了看人来人往的面馆,感叹:“这家店生意太好了,你没点人家也不知道,估计上错了。”

“没上错,我念旧,每次来,只吃这种面,老板娘一看到我,不管我饿没饿都给我上,哈哈。”

向晚觉得有点可惜:“那多浪费。”

“不浪费,今天在家开批斗会,我也没吃什么东西,正好。”江睿已经开始掰开一次性筷子了。

“为什么老板娘跟你这么熟,不来和你打招呼?”

“因为我们已经熟到不用打招呼了,我八岁就在这里吃面。而且她也不想我被过于关注。”

向晚觉得江睿吃面的动作真是,哎,她怎么就想不通,有些男人在吃西餐的时候小口小口优雅到死,跟江睿吃饭时候,她也有这种感觉。

但是他在这种面馆里吃面的动作真的很粗犷啊,嗯,很爷们的那种。不会让人觉得他和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可他虽是那样粗犷的吃面,你依旧觉得他不一样,不单单是说他的长相和身高显得太出类拔萃,而是他吃得粗犷,但气质高贵优雅。

向晚心里大骂,TMD,这人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

“向向,你还是不吃辣吗?”去百味轩,她也只吃粤菜。

“不吃,你不觉得辣椒很伤胃吗?”

江睿笑道:“你不觉得辣椒有很多维生素吗?我给你叫一碗辣的,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吃火锅,才有意思。”

向晚也听说辣椒里面有很多维生素,但她不吃辣,一看他的面那么辣,她就怕,可是江睿是个行动派,已经准备给她再叫一碗辣的面了。

“不要不要,我尝尝你碗里的就好,叫一碗我又吃不完,多浪费。”说着筷子已经钻进了江睿的碗里,夹了一根面,卷了起来,在放进嘴巴之前,犹豫了又犹豫。

江睿是没想到向晚会从他的碗里夹面的,他以为向晚会排斥他的一切,那个小动作显得亲密无间,无疑是取悦了他,伸出长臂握住向晚的手便把她筷子上那卷面往她嘴里塞去。

直到看到向晚辣得直喝排骨面里的面汤,他才得意的笑起来,之后又逼着向晚吃有辣椒的牛腩面。

有一种东西,你初尝时可能会不太容易接受,味蕾会受不了那种刺激,但是多吃两次后,你会越来越爱,越来越上瘾,像辣椒,到最后,你会越吃越辣,以至于到后面没有辣椒你会吃不下饭。

多年以后,向晚把江睿比喻成她味蕾里感受过的辣椒,因为辣,她不碰,但碰了之后,也能够接受。然后怀念,又想吃,又怕辣。再然后,他越辣,她越爱。

向晚早已把排骨面推到江睿面前让他吃,自己很欢乐的吃着江睿的牛腩面,一边吃,一边喝水,她现在还停留在这个阶段,又想吃,又怕辣:“睿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吃火锅啊?吃好吃的火锅。”

“好啊,吃火锅肯定不能在江州了,我带你去重庆,那里的火锅是最好吃的。要不然明天我们先去重庆,吃了火锅再去C城?或者住一晚再走也行。”

向晚干笑,天哪,有钱人,吃顿火锅跑去重庆。他愿意,她可不想这么累,折腾死。

两人吃好后离开。

江睿把车停在向晚的小区里,然后跟她一起下车,向晚拉住江睿:“你今天还要住在我那里吗?别这样啊,明天不是跟你去C城了吗?还有机会在一起的。”向晚用了极短的时间适合了她和江睿之间的关系,她知道江睿想干什么,甩不掉,她也接受了。但她不想别人知道,也不知道怕什么,就是觉得让人知道了,她会很难堪。

江睿脸在小区清幽的路灯上分外明亮耀眼,特别是他一挑眉一勾唇间,那种原本稳重的气息又添上了流气的一笔,一个男人,居然可以那么厚重,又可以如此轻佻,揽着向晚的腰慢慢的捏了一把,话语也是轻浮无比:“昨天我就说过了,让你跟我回酒店,你不肯,那么你回去住,我就跟你一起回去住,反正我现在每天都想要你,不过向向,你太敏感了,我怕你太大声会影响到小铃当,最好还是跟我回酒店。”

“姓江的!”向晚在心里对着老天作了个揖--求锤子!一锤子敲死这个男人。

“呵!回酒店?”说着已经把向晚往楼里推去:“回家拿点衣服,收拾一下,反正明天要出差,我们从酒店出发。”

向晚觉得江睿的聪明并不止是用在做生意上,她甚至没有见过他如何做生意,但是她知道,他对女人的了解简直令人惊叹,无论什么玉女只要栽到江睿手上,那以后都不配和玉女这两个字挂上边了。因为自己都没脸承认。

凯瑞那张两米二的大床上,教缠着的两具身体,越来越默契,江睿对向晚的配合和回应越来越满意,当然,他也会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他喜欢看到向晚因为他的话而脸红的那种模样。

惹得他会用尽手段去蹂、躏她,他喜欢看着她头发乱糟糟的样子,那种乱,是和他在床、上si磨出来的乱,凌乱又性感,他会把手揉进她的发里,托住她的后脑,然后一阵阵的去撞击她心底渴求的欲-望,看着她满足又难耐又迷离又醉人的模样被他托在手心里,仿佛她的一切他都能掌控,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他喜欢把抱起来架在腰上,然后走到进门的玄关处,那里有一大面的镜子,他便背靠着镜子,慢慢的要她,让她自己去看清自己欲-望来袭时她的表情有多么的迷人,因为那里靠近门口,她每次到达高嘲时,都去咬住他的肩膀,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他惊奇的发现,她敏感得可怕,以至于他到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折腾得没有一点力气了。

向晚睡到半夜,被江睿摇醒,沉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乞求:“向向,我睡不着。”

向晚感觉到身后坚硬如铁的江睿二号,真的快哭了:“大哥。我好惨啊,昨天没睡好,今天就让我睡一觉吧,等我休养好了再配合你,好不好?我真的不行了。”

===============九月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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