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你为何嫉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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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杜美珂跪祠堂着了风寒,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静养,而孙心慈也挨了家法,又丢了大脸,和她那母亲一般关在屋中几日都不曾出过屋。主子失势,奴才们自也个个夹着尾巴过活,秋兰院连日来静的出奇,犹如当初杜美珂母女不曾进府一般。
而慧安因忙着准备年终考评的事,这几日倒是不曾理会杜美珂母女,侯府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一阵。没有恶心的人在面前晃荡,慧安只觉好不容易过了几天的清静舒心日子。

如今她见孙心慈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冲着她又是招手又是笑语的,不由有些反应不过,半响才心里发寒,暗道这不知又是在起什么幺蛾子。

要装姐妹情深吗,好啊,那大家一起装便是。

慧安想着,便扬起了笑脸,走入教舍就拉了孙心慈的手,和善地问道,“不知二妹妹在和大家说姐姐什么呢?”

孙心慈被慧安一拉,分明僵了一下,接着才呵呵笑道:“人家在说那日端门的事,姐姐你为了救小慈,不惜以身挡箭,小慈现在想起那日的情景还心有余悸呢。当时小慈吓得都走不了路了,若非姐姐护着我,只怕小慈已经死在东姜人的刀下了……所以小慈真的好感动,也好感谢姐姐,更是好生佩服姐姐又有本事又勇敢。”

孙心慈一脸感念的说着,那一双杏眼中装满了崇敬,慧安听她这么说,再见众人没有异样,不由心里纳闷。

孙心慈会说她好话?慧安表示质疑,直觉孙心慈定是又在打什么歪心思,但想着她还不至于蠢到公然说自己的坏话,便就笑着道。

“二妹妹说的什么话,我是做姐姐的护着妹妹乃是理所当然,说什么感激不感激的话。妹妹如此说话,不知的该误会我们姐妹关系不好,这才如此客套呢。”

“姐姐说的是,小慈都听姐姐的,以后不说这话便是。”孙心慈忙点头应是,一副惟慧安之命是从的模样。

“沈大小姐,当日真的是你护着文三小姐两个脱险的吗?听沈二小姐说你还杀了个东姜死士救了秦王殿下一命,这也是真的吗?”翰林院侍读学士吴清源家的嫡小姐吴馨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慧安,颇有几分急切地问道。

慧安见她这么问,不由一惑,看来孙心慈是真在说那日自己救了她的事,只是孙心慈这到底是何意?

“秦王殿下近卫颇多,又个个武功高强,秦王自己亦是文武双全,那东姜死士岂能得逞?当日我也是被吓傻了,见有东姜死士对我大辉皇子不利,便逞能地甩了一鞭子,倒是徒惹大家笑话了。说我救了秦王一命,那可真叫我汗颜。二妹妹,知道你是为姐姐好,但你这般不着边际地给姐姐扬名,说我救了秦王,可这不是让人家笑掉大牙吗?”

慧安说着略带宠溺地瞪了孙心慈一脸,而孙心慈则面色赧然,便像是真没想到这点,怕给慧安招惹了不好一般,有些彷徨地低了头。

“这么说那日当真是沈大小姐护着文三小姐两人一路从裳音楼冲到铭心馆前的咯?”吴馨再次问道。

慧安不知这吴家小姐为何会执意这个问题,可那日的情景不少人都瞧见了,料想孙心慈也说不出什么花来,便点了点头。

她这一点头总觉着周围气氛变了一变,连带着那些围过来的小姐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古怪,只慧安还没来得及细究,便听身后传来文景心的声音。

“那日确实多亏了安娘,而且当日在裳音楼中,安娘的几个丫头也救了好几位夫人小姐呢,昨儿我家老太君还夸赞安娘是将门虎女,说凤阳侯府老侯爷将帅之才,沈女侯亦是女中豪杰,虽则两位侯爷已经故去多年,但侯府家风尚在,侯府又出了一位同样出色的女儿来,连府中丫头都极有胆色,到底是皇上亲封的功勋侯爵之家,一门忠勇。”

慧安回头见文思存和文景心进了教舍,而文景心正笑言着冲自己点头,言语中净是对自己的维护,不由便会心的笑了起来。

众女闻言,多附和着点头,恰于此时院内传来一阵悠长的钟声,慧安便忙和文景心拉着归了座。

今日乃是画艺课,每个学子座前的红木矮桌上都摆着文房四宝,慧安落座,见教导画艺的刘博士尚未来,便无聊地拿起笔架上一支稍细的狼毫笔沾染了一点墨迹往洗笔中点水,看那墨汁慢慢晕染。

待辰时一刻,才见一身直赘长袍的清瘦中年男子向教舍走来,正是教导画艺的刘彤江刘博士。只是他的身后分明还跟着三位男子,其中一名乃是国子监祭酒柳院士,另一位穿青松傲雪绣图襦袍,头束白玉小冠的俊逸青年,却是翰林学士欧阳增家的四公子欧阳闻。

这个欧阳闻今年只有弱冠之龄,却已是知名的俊杰人物。他生而聪慧,三岁能背白首古诗,五岁便能自行作诗,八岁能写策论,十三岁中举,十七岁中了一榜进士,虽排名在五十名之后,但亦是极为少见的了。

只他无心仕途,却偏爱作画,极擅花鸟,他笔下的喜鹊活灵活现,犹如真物,栩栩如生。因为喜鹊乃是吉祥之物,京中贵妇们多喜在屋中挂上一副喜鹊闹春的画作以示吉利,故而欧阳闻的画极受欢迎,如今一幅画作已能卖到两千两银子的高价。只可惜文人多清高,以卖画为耻,故而市面上欧阳闻的画还真不多见。

只这欧阳闻乃是太学的直讲,今日怎么到了国子监?

慧安正纳闷,刘博士已侧身将柳院士,欧阳闻和另一个穿藏青色金丝弹墨暗纹直襟长袍的长者请进了教舍。众学子忙起身见礼,柳院士走上前来,笑着示意大家落座,指着那长者冲众学子介绍道。

“这两位乃是太学的李院士,和欧阳直讲。”

慧安只看那老者年约六十,满面红光,气质从容,留着五络白须显得颇有清高文雅,不想竟是太学的院士李正醇,不由又是一阵纳闷。教舍的其他学子也是一脸诧异,只奇怪太学和国子监一向不对盘,今儿怎么太学的院士和直讲一起来了国子监的教舍呢。

却闻柳院士接着道:“国子监自分东西两院始,西院便开设了六艺科,六艺皆招收女学子,且年终有学子考评,以备学子们对当年修习各艺的成绩做出自醒和总结,也为来年学子按成绩自调换科所用,如是方能不断了解自己,做到自勉后进步。现下国子监年终考评在即,而今年国子监决定要换一种方式考较学子。这种方式不再争比一人之长短,而是我们国子监和太学之间的一种切磋较量。此举乃是为了国子监和太学之间更加友好互通,此事乃是圣上亲许的,国子监和太学比试的结果将由五位评判共同决定,而获胜一方将有幸主办明年新进士的释褐礼。今日李院士前来我们国子监便是亲自选出我们国子监要参加这次盛会的五名学子,而稍后本院士亦会到太学亲选他们参比的学子。”

柳院士话落,下面一片议论之声。

国子监和太学都是官学,皆为各朝各代的教育机构和最高学府,只是有些朝代只设太学,而有些则设国子监,但是也有两者同时设立的,比如大辉。国子监和太学教学制度虽略有变化,但它们都是教授王公贵族子弟的最高学府,就学的学子分别称国子生和太学生。

这两个官学因共同担着皇帝举行临雍与释奠礼时为其讲经和主办新进士释褐礼的职务,又争抢一定的生徒,故而两学为了争出个第一来,可谓绞尽脑汁,每逢考试,必要互换监考官,以防对方学子作弊。

其实在大辉建朝最初,太学的声望是远远高出国子监的,但是自从圣祖改制后,国子监便分设出了东西两院来,西院开始设了六艺科,招收女公子就学,这倒赢得了不少才子贵介的喜欢,各府的公子小姐们也爱附庸这个风雅,这便争相将家中女子送来国子监相互结交,女子的到来更吸引了不少公子,一时间使得国子监风光大盛,压了太学一头。太学生纷纷退学往国子监跑,这使得太学不得不效仿国子监,但太学虽也开始设了六艺,招女公子,但是毕竟晚了一步,已被国子监争抢了生徒,故而入太学的女学子多是京中小门小户之家的女儿,这便日渐式微了。

只是太学一直力争改善这种状况,经过这二十多年的发展也确实获得成果,也有不少京中名门望族和功勋世家将子弟送到太学就读,倒使得太学和国子监形成了如今势头相当,旗鼓相争的局面。

但是这些年来两学之间的较量都是在男学子之间,比的那是正经学问。而如今年这般较量六艺,却是头一次。所以教舍中一时间乱作一团,哄声一片。

半响,柳院士才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肃声着道:“下面我说下这次国子监和太学较量的具体规则和参选学子的挑选办法。”

闻言,教舍立马安静了下来,柳院士这才缓缓道:“因国子监开舍的乃是琴、棋、书、画、骑射、医学六艺,而太学却无医学一科而是增设的算律一门。故而医学和算律皆不做比,这次两学较量仅限前五艺,三项得胜者承办明年新进士的释褐礼。而五艺较量,国子监和太学分别选出五名学子,比试时间设在三日后,比试场地便在国子监的雍律广场上。”

慧安听闻全国子监只选五个学生代表全国子监去参比,不由便是一乐,这种事自然是选那各艺最好的,也就是说根本不关她的事。有了这两学之间的较量,倒是省下今年的年终学子考评,她也不必担心考评上出差错丢人,也不用再闷头关在书房用功了,真真是一个好消息呢。

“柳祭酒,那此次参加较量的学子是不是皆选众学子中各艺最为出众者?”一名身着宝蓝色窄袖锦袍,圆脸敦实的矮个男子站了起来,面色恭敬地冲柳祭酒行了礼问道。

此人乃是威宁伯府的嫡次子慕方,他虽长的其貌不扬,但却下得一手好棋,在国子监中无人能出其右,曾和国棋圣手的慈谙大师对弈一天一夜最后仅以三子之差输之。

他目光晶亮地盯着柳祭酒,一脸的踌躇满志,慧安这才发现周围的学子们,但凡有一艺稍稍突出点的此刻都是一脸专注和期待,兴奋与不安地盯着柳祭酒,显然大家都是希望能被挑选参加两学较量的。

想想也是,平时的年终考评大家都挤破脑袋要出头,如今是这样的一场盛会,那更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了。不说在较量中能否胜出,单单被选做参比人选那已是无尚的光荣了,也难怪大家都如此期待。

要说慧安五艺中倒是还有骑射一艺是能拿得出手的,慧安的骑射在国子监那是能排的上号的,起码在女子中她是第一人,但这次的两学较量,分明是不限男女的,论骑射国子监中确有几个公子水平尚在慧安之上,故而慧安是压根没觉着自己有机会参加。所以一听只选五人参加,慧安就觉没自己啥事了。

如今她见众人都跃跃欲试的反应,不由就有些赧然,觉着自己果然是个没出息的。

慧安这边还没反省好,那边柳院士却说出了让学子们都很意外的选人规则。

“非也,因此次国子监和太学的比试将代表全体学子的六艺水平,绝非是拔尖学子间个人比试,故而为公平起见,采取随即抓阄的形式来产生这五名参比学子。故而凡是我国子监的学子,你们每人都有可能被抽中,成为参比人选。”

柳院士的话一落,登时教舍便沸腾了,各种声音都有。那些如慕方这样自视颇高的学子本以为凭借自身的本事能够成为参比人选,风光一回,没想到希望落了空,自是愤愤地表示反对。

而那些本觉无望,但又有些才艺的便心里暗喜,希望能够有幸被抽到,露上一次脸,说不定表现的好了能够一战成名呢。

而平日不学无术,各项才艺都极为平庸的学子则心里发虚,真怕不幸降临成为抽中的五名学子之一,到时候也别说成名了,只怕会丢了大脸。

而慧安心里也咯噔一下,她但是不怕被抽到,即便被抽到国子监的博士定也会让她去比骑射,那倒不是没有希望获胜的。再者如今国子监西院琴棋书画骑射五院拢共有三百五十名学子,从中抽出五个学子来,这几率也太小了点,能砸中她怕是也难。

当柳院士从身后刘博士手中接过一个红木暗箱示意大家安静时,教舍才慢慢宁静下来。

柳院士这才笑着道:“此举是国子监的所有博士与太学直讲们商议而定,乃是最公平也最能比出两学学子整体水准的最佳法子了,众学子不必再做争执。现在我手中的这个红木箱中便装了写着学子名字的字条,现在就由太学院的李院士从其中抽出五名学子来,李院士请吧。”

学子们见事已成定局,这便都瞪大了眼睛兴冲冲地看着李院士,那李院士倒也爽快,伸进手去随意翻搅了下红木箱中的三百五十张纸条,很快便抽出了五张来,瞧了一眼便笑着递给了柳院士。

柳院士挨个看了看那几张纸条,目光闪动了下,倒是看不出喜悲来,下面的学子早已按耐不住叫嚷了起来。

见众人急切,柳院士这才慢悠悠念到:“此五名学子乃是程敏瑜小姐、白御临公子,文思存公子……”

柳院士每念出一个名字,下面皆有不同的反应,只那程敏瑜和白御临都没有修习画艺,故而不在这里倒没什么,文思存却是坐在教舍中的。

众人听闻他的名字,登时皆望了过去,艳羡者有之,嫉妒者有之,兴奋地表示支持的更是不少。慧安听只剩下两个名额了,料想不会有自己,便也乐得瞧起了热闹。谁知她刚松一口气,便听柳院士念道。

“最后两名幸运的学子是沈慧安小姐,聂霜霜小姐。”

慧安闻言登时一懵,倒是文景心比她先一步反应过来,笑着凑了过来,道:“安娘恭喜哦。”

慧安见她替自己高兴,一时也不知这算好事还是不好,只感叹重生后自己的运道果然很奇妙,这样的小几率事件都能给她撞上了。只是想想她重生这样的事怕就就独一份,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便也就释怀的一笑。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入文景心一般为慧安高兴的,柳院士宣布完便陪同着李院士几人出了教舍,前往其它五个学院宣布这个消息,而刘博士也随同着一起出去,顿时教舍中的学子们再无什么顾忌,各抒己见,爆发出了各种议论声。

更有不少学子用不忿、质疑的眼神看向慧安,那些家中稍有势力,又自视很高的几个公子和小姐已经按捺不住,纷纷讥讽了起来。

“沈小姐这样的都能代表国子监众学子去参加比试,我瞧着今年这场盛会怕是要成一场闹剧了。”最先说话的是坐在慧安左前侧一个身材窈窕,相貌颇为出色穿戴都极显清贵的少女许嫣然。

这许嫣然曾和大理寺卿家的三小姐一起说沈清的坏话,恰被慧安撞到,还因此大打出手,结下了怨仇。如今一听这么好的露脸机会被慧安霸住,她岂会难受?

而有她领头,那些心里发酸的小姐们出于不同心态便纷纷响应了起来。

“是啊,李院士还真是好手气,这下太学生听到我们这边的参比人选怕是高兴的眼泪都能笑出来。”

“没错呢,那程敏瑜也是个各艺平庸的,这回我们国子监只能靠文公子、白公子还有聂小姐了。”

……

慧安见众女纷纷响应许嫣然的话,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被选中的五人中,文思存自不必说,那白御临父亲乃是正二品的右翼前锋营统领,可是皇帝的亲信之人,白御临的姐姐更是泰王王妃,这样的家世便是个草包谁又敢出言讥讽?而那聂霜霜则是永宁侯府的嫡出小姐,亦是个有来头的。

相对这些人,六品小官家的庶出小姐程敏瑜和她沈慧安这只顶着侯府光环,实则已是落毛凤凰的落魄户就成了人人拿来宣泄不满和嫉妒的出气筒了。

前世的慧安是个一点就着火的炮筒性格,遇事总是少了三分冷静。但是自打死过一次,慧安便觉心性变了许多,她强迫着让自己遇事多思多想,强迫着让自己学会逢迎,学会忍耐,强迫自己变得沉稳圆滑。

也不知是重生对她的刺激过大,还是这种潜意识中的约束真的起了作用,抑或是随着人生的阅历和感悟的累积,慧安已再不是前世那个动不动就挥鞭子的莽撞女孩了。

此刻她因知晓众人心思,所以听着这些酸言酸语倒是真没什么气愤的感觉,事实上还乐的欣赏这种被嫉妒的感觉。心里更是对她们这种没品的行为嗤之以鼻,只道三日后骑射比试她拼尽全力胜出便是,到时候便让这些人统统成为笑话岂不比现在脸红气粗地去和她们口舌之争来的有趣。

慧安不生气,但是文景心听着众人的话却是气红了脸,忍不住一摁身前矮桌便欲起身为慧安争辩。

见她如此,慧安忙侧身抬手抚上文景心摁在桌上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

自己的麻烦,万没有让文景心替她解决的道理。慧安本不欲多计较,但却也不想文景心因此事堵着气,她身体本就不好,若在因自己而气闷,慧安终是于心难安。

故而她放了文景心的手,瞧了满屋子看她笑话的众女们一眼,轻蔑的勾了勾唇角便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一面欢笑一面更昂着下巴用明媚的眼波去一一扫视那几个方才频频出言讥讽自己的几位小姐,最后目光落在许嫣然的面上越发笑地眉彩飞扬起来。

教舍之中本来各种声音都有,却独独少了笑声,慧安这一连串犹如银铃般的笑音便似一道悦耳的音符划过,响起的既突然又突兀,倒是将那些本还瞧着她满脸讥讽的小姐们给惊得张大了嘴瞪着慧安不知所谓。

女子之间的口舌之争公子们自是不会参与,也不屑关注,故而柳院士一行刚离开,教舍中的公子就纷纷起身围在了文思存那边,一番恭喜后便聚成一堆议论着这次两学较量的事。

如今听到慧安清越的笑声,连他们也纷纷停了声音皆瞧了过来。这一望竟皆有些被艳光慑到的感觉,但觉心头一震,眼前一亮。

文思存虽是被众人围着,但岂会听不到教舍中众女的冷言冷语?他一面笑着应付众人,一面却忍不住一直在留意着慧安。如今他和众人一般望了过去,登时便是心头一颤。

只见慧安兀自坐在那里笑得张扬而肆意,那一张白净的面庞沐浴在阳光下,飞扬的眉梢因笑意而高高挑起,明媚的大眼笑得微眯着,显得狭长而冷艳,那眼眸波光流转,顾盼间风华无双。

她微微仰着头,纤长修直的颈项挺出一种优美的弧度,那模样几分洒脱,几分癫狂,几分恣意,就这般笑着盯着许嫣然,姿态极尽清贵。

明明模样尚未长开,却不知为何竟散发着一股妖娆之气,便如同她身上那件张扬妖艳的红裳一般灿烂地令满室女子尽皆失色。让人忍不住去想,这般女子再长上几年该是怎样的风华万种。

慧安一下子成了聚光点心下满意,慢慢收了笑意抚了下衣袖站起身来,姿态悠然娴雅地走向许嫣然,在她面前站定,歪着头直盯着许嫣然瞧。

依着许嫣然对慧安的了解,以为此刻慧安该大发脾气冲自己跳脚才对,但她先是莫名其妙的笑得畅快,后又这般满脸愉悦的盯着自己,倒是弄的她一阵发毛,不知慧安要做什么。再加上众人都盯着她,一下子成为焦点,许嫣然登时便有些神情慌乱。

慧安见她无措,不由失笑,到底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还稚嫩的很,只她真不该来招惹自己。

“许嫣然,忠勇伯家的嫡出大小姐,永宁伯的外孙女,安王殿下的小姨子,真真正正的名门贵女,容貌甜美,画艺出众……咯咯,真是没想到呢……”

见慧安笑得愉悦,瞧着自己的眼中皆是戏谑和调侃,说话的模样竟似在阐述一件实事,完全没有恶意,许嫣然越发心里没底,禁不住蹙眉问道:“你没想到什么?你到底笑的什么!”

她的口气颇有些气急败坏,话一出口便后悔不及地咬了咬下嘴唇。

见她如此,慧安却越发显得自在,眨巴了两下眼睛,缓声道:“我笑是因为实在没有想到有一日我沈慧安竟也会被许小姐这样的名门淑女嫉妒呢……”

“你胡说!”许嫣然闻言登时大怒,小脸涨得通红,抬手指着慧安,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

慧安见这小丫头这么不经激,不由地便又笑了起来,挑着眉道:“哦?不是吗?那请问出身高贵,容貌出众,颇具才名,气质又比我沈慧安高雅的多的许小姐方才为何要针对我呢?”

许嫣然根本没想到慧安会将话挑的这么明白,如今又觉她的话中满含了讽刺意味,偏她羞恼之下根本不知如何回答,小脸便青红交加的起来。

她平日被捧惯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窘迫的事,如今被逼问的哑口无言,又羞又怒之下便急红了眼眶,一双眼眸偏死死盯着慧安。

慧安见她如此,忙也一脸诧异地道:“呀,许小姐你怎么哭了,我又没说你什么。”

文思存见慧安犹如逗弄个小孩一般戏弄许嫣然,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教舍中本就极为安静,他一声笑真真是雪上加霜,登时便令许嫣然泪珠儿刷的一下纷纷滚落。见慧安看过来,文思存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清了声喉咙,笑着道。

“好了,依我看许小姐定是太过关心我们国子监在此次比试中的成绩,这才会说错了话,绝非是针对沈妹妹的。许小姐其实无需担忧,沈妹妹虽不精通琴棋书画,但是骑射却是一等一的好,连我都要甘拜下风呢。只怕这次五艺比试骑射一项我们国子监是赢定了的。”

“二哥哥说的没错,安娘一定会为国子监赢得骑射一项的,我相信安娘。”文景心也适时笑着起身,行至慧安跟前拉了她的手。

“沈小姐的骑射我是甘拜下风的,相信有沈小姐参比,骑射一项当是不成问题。”

这次说话的是礼部尚书杨知郑家的公子杨铭瑄,他和水轻灵乃是姨表兄妹。秋儿两个在裳音楼救了水夫人和水轻灵,杨铭瑄现在帮着她说话倒也不奇怪,慧安不由冲他投了个感激的眼神。

有这几人帮慧安说话,立时形势大转,众人纷纷附和,而原先开口讥讽慧安的那几人见许嫣然都受了挫更是再不敢多说一句,皆装起哑巴来。

瞧着这般情景,慧安心里却有些忐忑,原先就算她输了骑射比试倒也没什么,如今这般三日后骑射艺比她是万万输不得了。

众人又讨论了一阵,慧安见话题已经绕开,便和文景心一道归了坐。文景心见许嫣然用通红的眼睛瞪慧安,不由蹙了眉,道。

“原先只觉她有些锋芒太露,如今才知竟是个蠢的。”

慧安闻言瞧了许嫣然一眼,叹了一口气,神色苦涩未置一词。

许嫣然锋芒太露也罢,蠢也罢,总归有忠勇伯府在,她便能继续如此下去,比之多少人来她是何等的幸福。

前世的她有母亲的宠爱,何尝不是如此呢?她倒羡慕许嫣然,也但愿她能永远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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